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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中的性別空間與流動性

2020-01-01 04:46浙江大學
外文研究 2020年2期
關鍵詞:流動性空間

浙江大學 曾 魁

《虹》(TheRainbow,1915)是勞倫斯(D. H. Lawrence,1885—1930)的第四部長篇小說,也是其代表作之一,講述了布朗溫一家三代從維多利亞時代到20世紀初(大約從19世紀40年代到1905年)、由傳統(tǒng)農業(yè)社會進入現代工業(yè)社會的家族傳奇故事。性別政治話題是批評家探討小說的深刻意蘊的一個重要切入點。一些研究注意到了該小說對女性獨立的描寫。例如,海德(Hyde 1990: 10)認為,《虹》對女性的個性發(fā)展的聚焦展現了“女性正在覺醒的反抗父權神話的壓迫的意識”。另外一些研究看到了城市化和工業(yè)化進程對性別關系的影響。塞格爾(Sagar 1966: 56)指出,“厄秀拉面臨的是在城市和20世紀環(huán)境中的適應與解放問題”;國內學者張中載(2000: 29)也看到了小說中“社會變遷”所導致的“男女關系(戀愛、婚姻、性關系、性心理)的變化”。然而,對于這樣一部以追溯性別關系的歷史發(fā)展為主線的作品,卻沒有研究專門探討社會轉型所帶來的流動性(mobility)的增強與女性人物對個人自由和解放的追求之間的聯系。批評家往往忽視現代性的技術史這一語境,因此沒有認識到各種流動性技術(technology of mobility)在推進小說的性別政治中所發(fā)揮的關鍵作用。由此,本文將以流動性與性別政治的交叉為分析焦點。

本文借鑒近年來社會學領域的“流動性轉向”(mobility turn),將流動性定義為“社會生產的移動(motion)”(Cresswell 2006: 3),即通過主體、空間和社會關系的相互作用而變得有意義的移動。這些因素影響了人們移動的方式及其被賦予的價值和意義。在這個框架中,移動的重要性不在于其規(guī)模和距離,而在于與其相互作用的社會、文化和地理意義。也就是說,流動性不僅包括步行、坐火車和騎自行車等“可觀察到的物理移動”,還包括“物理移動被賦予的意義、實踐這些移動的體驗以及進行這些移動的潛能”(Cresswell & Uteng 2008: 2)。由于流動性是社會生產的,因此性別關系影響了流動性的生產。男性與女性不僅在移動的方式、體驗和能力等方面存在差異,而且在移動被賦予的意義上也存在差異;反過來,流動性也影響了性別關系的生產與再生產,流動性具有鞏固或顛覆性別化的權力等級的潛能。簡言之,“性別以多種方式建構流動性,又以多種方式被流動性建構”(Cresswell & Uteng 2008: 5)。

《虹》的一個顯著特征是以女性的流動性為書寫焦點。不管是厄秀拉的女祖先的旅行欲望,還是厄秀拉自己的旅行實踐,不管是步行還是借助現代交通工具所進行的旅行,女性的流動性占據了小說敘事的中心和情節(jié)發(fā)展的關鍵時刻。勞倫斯開始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的年代正值英國女權運動在爭取與男性平等的社會、經濟和政治權利方面取得巨大成就之際。筆者認為,在一個經歷了工業(yè)化、城市化和民主化的文化內部,在一個以女性的角色和性別身份發(fā)生重大社會變化為特征的歷史語境中,女性的流動性與女性的能動性問題之間具有重要關聯。本文聚焦于《虹》的流動性敘事,旨在表明,在小說中流動性充當了一種空間能動性(spatial agency)形式(1)“空間能動性”是甘瑟提出的一個概念,指的是“通過流動性來拓展個人能動性”以及“作為一種抵抗策略來干預主導的社會-文化空間結構”(Ganser 2009: 31)。參見 Ganser, A. 2009. Roads of Her Own: Gendered Space and Mobility in American Women’s Road Narratives, 1970-2000 [M]. New York: Rodopi.,是女性人物反抗壓迫性和不平等的性別空間秩序、創(chuàng)造更自由和更解放的空間形態(tài)的重要因素。

一、反抗父權空間秩序

要探討在《虹》中流動性如何充當女性的空間能動性,首先要明白父權社會的空間生產邏輯。自從列斐伏爾(Henri Lefebvre)的《空間的生產》(TheProductionofSpace,1974)一書出版以來,空間是通過社會關系被生產出來的這一觀念在人文學科得到了廣泛探討。列斐伏爾認為,“(社會)空間是一種(社會)產品”(Lefebvre 1991: 26),是社會關系或權力的產物。父權社會最重要的一種空間生產方式是“分離領域”(separate spheres)的物理和意識形態(tài)劃分。其中,公共空間被劃分給男性,私人/家庭空間則被分配給女性(2)“公共空間/領域”與“私人空間/領域”的含義比較復雜,在不同理論和政治語境中具有不同意義。本文采用性別研究中的通常定義,即私人空間和公共空間分別指家庭的和家庭之外的空間。。這種性別化的空間劃分同時也是造成流動性的性別差異的一個重要因素。家及其不動性(immobility)成為女性氣質的符號,而流動性則與男性氣質等同。如安羅所說,“作為女性就是堅守在家。對比之下,男性氣質一直是旅行的護照”;兩性之間的一個主要差異就是“男性獲得了離開那個叫作‘家’的地方去旅行的文化許可”(Enloe 2014: 40)。西方的歷史和文化話語往往將男性構想為離開家去冒險的奧德修斯,將女性構想為被家務纏身、在家等待丈夫歸來的珀涅羅珀。

這種性別化的空間秩序在小說開篇就得到了反映。在瑪斯農莊(Marsh Farm),男人與女人的不同生活方式是與不同空間聯系在一起的。布朗溫家的男人們可以“套上馬車,雙手勒住韁繩,隨心所欲地指使這咆哮的家伙”去外面闖蕩,女人們則只能“在屋前遙望大千世界里人們的活動……睜大眼睛盯著男人們奮斗著沖向外部世界去獲得知識”(勞倫斯 2010: 2-3)(3)以下隨文標注頁碼,不再另注。。很顯然,將女性固定在家里、限制女性的流動性充當了控制女性的工具,不僅限制了女性進入公共空間去獲取社會身份的機會,而且將女性在家庭空間受到的剝削和壓迫合理化。在布朗溫家里,即便是在女性自己的地方——家里,她們仍然從屬于男性。家對于男人來說是休息的地方,而對于女人來說卻是勞作和服務他人的地方:“男人們坐在屋里的火爐邊,女人們里里外外不慌不忙地張羅著”(2)。

然而,在小說中,空間的性別分配及其隱含的不平等的權力關系并沒有被自然化和被掩蓋,而是通過女性的不滿以及對家外空間的欲望被質疑:

對男人們來說,只要土地呼吸著,等待他們去耕耘,風把灌了漿的谷物吹干,田地里谷穗隨風搖曳,這就夠了……但女人想的則是另外一種生活……她佇立眺望那個有城市和政權的世界,那里,人們有發(fā)揮才能的機會。那兒對她來說是很有魔力的,在那兒,神秘的東西都揭開了謎底,人們的欲望得到滿足。她遙想著那樣一個地方。在那里男人們有創(chuàng)造力并統(tǒng)治一切……(2-3)

在這里,勞倫斯明確將探索瑪斯農莊之外的生活和世界的欲望再現為一種女性的欲望,以離家作為女性解放的一種方式。布朗溫家的男性滿足于穩(wěn)定的本地生活,因為他們是公共領域和家庭領域的統(tǒng)治者,可以自由地穿梭于這兩個世界,而女性遭受著在這兩個世界的雙重異化。男性與土地之間的相互關系本身就是父權社會的性別壓迫關系的表達。這里的土地意象顯然是一種女性化的意象,等待著男性去耕耘。這種耕耘與被耕耘的關系實際上象征著男性對女性的統(tǒng)治。由于囿于家庭空間是控制女性的方式,流動性往往成為女性抵抗父權空間秩序的手段?,斘髦赋?,“一種在性別方面具有顛覆作用的信息——既是就身份而言又是就空間而言——便是保持移動”(Massey 1994: 11)。通過描寫女性希望“走出去發(fā)現遠方的事物”(3),小說表達了女性通過身體的移動沖破空間束縛、獲取新的身份的沖動。勞倫斯在描寫女性的越界沖動時將其與社會轉型聯系起來。布朗溫家的女性的旅行欲望與運河和鐵路的修建是同時出現的:“大約在1840年,瑪斯草甸子上修起了一條運河……隨即中原鐵路伸向谷地的伊開斯頓山腳下,外部世界終于打進來了”(5)。這種同時性指向了女性的流動性與流動性技術的直接關聯。

隨著布朗溫家族的生活環(huán)境逐漸從與世隔絕的瑪斯農莊過渡到工業(yè)城市,流動性成為女性人物反抗壓迫性的空間結構的有效手段。厄秀拉的流動性實踐典型地代表了這種可能性。跟她的女祖先一樣,厄秀拉對家外空間的欲望也是源自對家庭空間壓制女性的自我發(fā)展的不滿。在十二歲的時候,厄秀拉就覺得家是“噩夢”和“混亂”的地方(234),以母性和家庭責任的名義束縛了女性。厄秀拉想在家里找到伍爾夫式的“一間自己的房間”,但是她的愿望一次又一次地被家人挫敗。首先是調皮搗蛋的弟弟妹妹不停地侵犯她的私人空間。當厄秀拉將自己鎖在臥室里看書時,他們惡魔般地偷偷上樓來找她,在門外大吵大鬧,直到她不得不打開門,去履行作為姐姐的義務。后來,厄秀拉發(fā)現教堂屋子的鑰匙,到那里去看書,但是父親威爾發(fā)現她自作主張,于是用抹布抽了她一巴掌,以彰顯男性在家庭空間的權威。噩夢意象強有力地將家與異化感而不是歸屬感聯系起來。教堂屋子里的這一幕宣告了厄秀拉在家庭空間里尋找自我、自由和個性的計劃的徹底破產。她轉向公共空間或者小說第十三章的標題所說的“男人的世界”,把它們作為自我實現的場所?!八l(fā)現逃脫是很容易的”,到諾丁漢去上學便成為了她的解脫途徑,“去諾丁漢上學要坐火車,她必須早晨七點四十五分就離開家,下午五點半才能回來。她很高興這樣”(234)。鐵路開啟了現代流動性的新紀元,也開啟了厄秀拉在地理和空間上的越界,為她反抗家及其象征的傳統(tǒng)的女性身份和命運提供了物質條件。當蒸汽動力取代人力和畜力成為瑪斯農莊的主要交通方式時,布朗溫家中幾代女性尋找新的女性身份的夢想在厄秀拉這里便成為現實。

如果說火車開啟了厄秀拉的空間越界,那么自行車流動性(bicycle mobility)則更大程度地推進了她的空間自由。自行車是一種在世紀之交通常與新女性聯系在一起的流動性形式,在19世紀90年代開始走進英國中產階級家庭的日常生活。它既是女性解放的手段又是女性解放的象征。當時和后來的評論家認為自行車不僅是現代性的技術,而且是自由和社會進步的象征。作為一種個人的流動性形式,自行車不受公共交通工具的僵硬的時刻表和固定的路線的限制,體現了身體與技術的交融以及移動的靈活性。社會歷史學家魯賓斯坦盛贊低座自行車“不僅是實際的交通方式,而且是解放的象征”(Rubinstein 1977: 47)。中產階級女性是自行車流動性的主要受益者,騎自行車是她們所從事的解放活動中的一個里程碑之一。首先,自行車為女性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獨立的流動性(independent mobility),擴大了她們的活動范圍。其次,自行車推動了女性服飾的改革。任何想騎自行車的女性都必須拋棄維多利亞時代流行的緊身胸衣和襯裙等阻礙身體移動自由的服飾。搭配合理的衣服和燈籠褲,自行車將具體的身體流動性與抽象的女性解放愿景結合起來,被很多女性主義者稱為“自由機器”或女性“解放的媒介”(McGurn 1987: 100)。厄秀拉用她自己掙來的錢買了一輛自行車。騎自行車及其速度為她提供了身體自由和個人控制感,“厄秀拉騎上她的自行車朝貝多佛飛奔而去”(384)。對于女性來說,這種新的自由和個人控制既是字面意義上的又是比喻意義上的對自己命運的掌控。自行車上的厄秀拉成為掙脫了傳統(tǒng)的羈絆的現代女性的代表。

自行車流動性顛覆了公路和大街等公共空間的性別規(guī)范。自行車對性別關系的一個主要影響是女性在公共空間的出鏡率越來越高。在《虹》中,厄秀拉和同事瑪琪經?!耙黄痱T車去林肯,去南威爾,去德比郡”(368)。對于厄秀拉來說,騎自行車在這些地方漫游是一種“探險”(388)。這個詞通常用于描述這一時期的男性冒險者,用在這里具有明顯的象征意義,一方面表明厄秀拉是在男人的世界里尋找自己的空間,另一方面表明傳統(tǒng)的男性專屬領域的女性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和公路上閑逛的厄秀拉成為了“女性游蕩者”(flneuse),改寫了波德萊爾(Charles Baudelaire)筆下的游蕩者(flneur)——自由自在地沿著巴黎的大街閑逛的人——的性別屬性。游蕩者形象是男性特權的本質符號,典型地代表著男性對現代性和城市公共空間的壟斷。19世紀歐洲城市大街上的游蕩者顯然沒有女性對應物,因為體面的女性屬于家庭領域。任何在大街上閑逛的女性都很可能被視為妓女,正如“站街女”(streetwalker)和“蕩婦”(tramp)等特指移動的女性的貶義詞所示(Buck-Morss 1986: 119)。然而,騎自行車為女性提供了挑戰(zhàn)這種性別不平衡的契機。諾克里夫將女性騎車者稱為“車輪上的游蕩者”,指出“波德萊爾筆下著名的游蕩者在19世紀末重新出現了,但這一次是騎在自行車上”(Norcliffe 2001: 32)。到20世紀初,騎自行車的女性可以在公路和大街上隨意地游逛和觀察,而不像女性步行者那樣受到傳統(tǒng)慣例的約束。盡管厄秀拉和瑪琪等女性的自行車流動性并不必然破壞根本的性別模式,但至少解構了關于公共空間的性別化的刻板印象,模糊了公共空間的性別。

科斯凱拉指出,“在敢于走出去時……女性生產了一種其他女性更容易獲得的空間??臻g自信是權力的一種顯現”(Koskela 1997: 316)。20世紀初,英國中產階級女性開始從家庭領域走向教育、就業(yè)、政治等公共領域的歷史語境中。不管是坐火車還是騎自行車,厄秀拉的流動性實踐都推動了空間在物理和象征層面上的性別再分配,促進了空間權力的性別平等。

二、創(chuàng)造閾限的“多孔空間”

擺脫家庭空間的束縛無疑為女性的自我實現提供廣闊的空間,但是勞倫斯認為,進入公共空間并不會導致女性的徹底解放,因為公共空間從屬于一個更大的去人性化和機械的體制。在圣菲利浦學校當老師的經歷使厄秀拉認識到,公共空間并不完全像她的女祖先所認為的那樣,是人們的欲望和志向得到滿足的地方,而是一個被機械意志和權力控制的世界。她很快意識到學校里的“一切都是地獄般的,一個冷酷無情的、惡毒的體制”(341)。圣菲利浦學校的目的是“強迫孩子成為一個守紀律的呆板集體”,使用權力迫使學生“把具有個性的自我拋開,變成一種工具”(346-347),從而使學生的意愿完全屈從于學校當局的意愿。厄秀拉想用人格的力量而不是通過強迫的手段來教育學生,但是這遭到了哈比校長這一穩(wěn)固權威的反對?!爱敼认壬鷰е{恐嚇的神情站在旁邊時,她覺得自己那么無能為力”(341)。在這種欺壓的環(huán)境中,厄秀拉再次深刻地認識到她還沒有真正獲得自由。毫無疑問,男人是這個世界的統(tǒng)治者,但是這并不是說學校對于男性來說是一個具有解放作用的地方。實際上,男性也是這種機械意志的受害者。在這個學校,即便權力最大的校長也喪失了獨立和個性,因為“他被一個職位禁錮住了”;這個職位并沒有實現哈比先生的價值,但是“出于一種奴性的默認”,他必須“帶著被壓抑的怨恨埋頭于工作”(350-351)。

因此,小說對父權秩序的批判最終融入了對機械意志主導的整個社會體制的批判,揭露了以“男人的世界”的名義所開展的實踐的局限和問題。厄秀拉工作的學校只是一個更大的機械世界的一部分。這個世界以愛國主義、民族主義和集體利益的名義消滅男人和女人的個性與自我。厄秀拉在她的男朋友斯克里賓斯基的經歷中看到了這種去人性化的力量。她問斯克里賓斯基為什么而打仗,他回答說“我要為國家而戰(zhàn)”(278)。厄秀拉當即質疑對方的這種消滅個性的愛國主義:“盡管如此,你也不是國家。你會為自己做些什么?”(278)對于厄秀拉來說,最重要的是維護自己的個性和獨立:“可我還是我自己”(277)。國家利益或其他所謂的宏大事業(yè)不能凌駕于這種個性之上。然而,在軍國主義、帝國主義和責任的驅使下,斯克里賓斯基的活動完全受制于制度性力量的安排。在厄秀拉眼中,“他好像是由一套習慣性的行為和決定組成的……他的整個生命將為完成和實施國家的計劃而獻出”(400-401)。因此,與男人平等地共享公共世界絕非女性的最終追求。厄秀拉對女性獨立和自由的追尋最終超越了單純地成為公共世界的女主人的局限。這種轉折標志著小說的性別政治的一個新維度。

勞倫斯認為女性的真正解放不在于在現行社會體制中尋找她們的空間和地方,而在于創(chuàng)造另類的空間愿景。厄秀拉最終在德勒茲(Gilles Deleuze)和加塔利(Félix Guattari)所說的、具有第三空間性質的“多孔空間”(holey space)中找到了女性的自由之地。這種空間是通過身體的流動性在機械世界內部創(chuàng)造出來的。德勒茲和加塔利提出多孔空間這一概念是為了補充他們提出的條紋空間(striated space)和平滑空間(smooth space)概念。在他們的理論中,條紋空間是等級化的、統(tǒng)治密集型的、界限分明的。男權社會的空間就是這種條紋空間的典型代表。但是在條紋空間中,總是存在解轄域化(deterritorialization)的力量和逃逸路線(lines of flight)。它們瓦解了界限,開創(chuàng)了平滑空間。平滑空間是沒有標記的、動態(tài)的,創(chuàng)造了變革和轉型的可能性條件。然而,這兩種空間并不是截然的二元對立。事實上,世界是條紋空間和平滑空間的連續(xù)體?!捌交臻g不斷被轉化為條紋空間,條紋空間不斷被顛覆,回到平滑空間”(Deleuze & Guattari 1988: 474)。于是,德勒茲和加塔利創(chuàng)造了多孔空間這一概念。多孔空間是短暫的空間,占據平滑空間和條紋空間的間隙。因其短暫、閾限(liminal)和居間(in-between)的性質,多孔空間更不容易被主導話語和實踐殖民化。由于空間是生產出來的,作為一種社會-空間實踐,身體的流動性“幫助改變空間、參與空間的不斷生產”(Massey 2005: 118),能夠在主導的社會秩序內部出其不意地創(chuàng)造這種短暫的、自由的多孔空間。換言之,多孔空間總是在霸權的社會和空間形態(tài)的孔洞和裂縫中出現,成為移動的、“生成中的身體能夠占為己有的不確定性區(qū)域”(Massumi 1993: 104)。

在面對學校的機械和壓迫環(huán)境時,厄秀拉就是在多孔空間中找到了自由。在結束了一整天的機械般的教學工作之后,“傍晚,坐在有軌電車的頂層,她看到天色靜謐的迷人景象,這時,學校就被從腦子里拂去了”(348)。盡管學校界定了厄秀拉的身份,但是學校無法完全征服她。相反,是她抹除了學校的存在。后來與學校老師道別時,電車旅行再次成為她體驗自由感的工具:“她自由了。坐在陽光照著的電車頂層,她喜悅萬分地到處看著。她留下了一些對她意義重大的東西”(384)。在這兩段描述中,厄秀拉的自由感和愉悅感表明她所乘坐的電車在機械意志的間隙和斷裂處開創(chuàng)出了多孔空間,為她提供了庇護所。在認為電車具有開創(chuàng)多孔空間的功能時,勞倫斯的觀點與女性主義理論家布雷多蒂(Rosi Braidotti)的觀點不謀而合。盡管布雷多蒂在探討游牧主體時主要在比喻意義上使用游牧者這一形象,但實際上,她所舉的例子很多都是建立在不同地方之間的真實的流動性的基礎之上。布雷多蒂注意到了與旅行聯系在一起的各種“過渡場所”(places of transit)所具有的政治力量。例如,在“火車站和候機室、電車、班車”等居間區(qū)域中,“所有的關系都被懸置,時間延伸成了某種持續(xù)的當下”(Braidotti 1994: 18-19)。這些空間和地方的過渡性和居間性具有顛覆和變革的潛能。需要注意的是,這些流動性技術所具有的多孔空間的性質并不是固有的,而是移動的主體(mobile subject)在使用它們的過程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它們所具有的顛覆潛質取決于它們在社會實踐中是如何被使用的。因此,在小說中,同樣是過渡場所,載著斯克里賓斯基離開英國、前往印度的火車和輪船是禁錮自由的機器,而厄秀拉乘坐的電車卻開創(chuàng)出了自由的多孔空間。

在小說最后部分,流動性創(chuàng)造的多孔空間使厄秀拉擺脫了整個機械世界的轄域化。勞倫斯將厄秀拉定義為“一個旅行者,在大地上漂泊游蕩”(377)。作為一名移動的主體,“厄秀拉不在乎到哪兒,出發(fā)就是最愉快的事”(411),因為這種旅行使她可以擺脫傳統(tǒng)的世界的束縛,創(chuàng)造她自己的地方:“我在物質世界中沒有固定的位置,我既不屬于貝多弗也不屬于諾丁漢,不屬于英國,不屬于這個世界”(444)。厄秀拉在這個機械世界中沒有固定的位置,因為她的地方在短暫和過渡的多孔空間。多孔空間的創(chuàng)造使她能夠不斷從內部干涉這個世界,動搖其穩(wěn)定性。

多孔空間不僅具有烏托邦式的個人解放力量,而且具有烏托邦式的文化再生力量。這體現在充滿象征意味的彩虹意象上。小說以厄秀拉看到彩虹結尾,彩虹是多孔空間的典型代表。首先,“彩虹就像一座拱門,一扇影子門”(172)。與門和門檻一樣,彩虹本身的形狀就暗示了它的居間性和閾限性,橫亙在兩個空間之間,占據條紋空間和平滑空間的間隙。其次,彩虹并不是固定在這個世界,而是出其不意地在世界內部出現,典型地體現了多孔空間的短暫性和過渡性。在小說最后,當厄秀拉逐漸康復的時候,她在彩虹中看到了重構社會-空間秩序的希望和手段:“她看見一條淡淡的彩虹架在那座小山的一邊……透過這虹,她看到了大地上的新建筑,那些陳舊的、不堪一擊的糟朽房子和工廠被一掃而光,這世界將在生命的真實中拔地而起,直聳蒼穹”(446)。彩虹這一意象標志著女性解放與社會解放的密切關聯。厄秀拉的激進的流動性實踐不僅能夠使女性獲得自由,而且能夠促進社會和文化再生。也就是說,多孔空間的創(chuàng)造將掃除所有壓迫性的社會和空間形態(tài),促進更為理想的空間和地理的生成。

三、結語

女性主義批評家經常批判勞倫斯是男性沙文主義者,但是至少從《虹》這部小說來看,這種觀點顯然有失公允。面對女性流動性的增強對穩(wěn)定的父權社會秩序構成的威脅,勞倫斯并沒有轉向保守和反動的性別立場,而是順應了歷史的潮流,正面地再現女性增強的流動性與女性的能動性之間的積極關聯。更難能可貴的是,作為一名男性作家,勞倫斯賦予了女性的流動性以積極的文化意義,贊揚了女性的流動性給一個禁錮個性和自由的機械世界帶來的挑戰(zhàn)。女性的流動性所開創(chuàng)的多孔空間將不斷從內部顛覆現行體制,推動更自由和更解放的社會-空間形態(tài)的生成?!逗纭肥莿趥愃乖噲D通過女性的流動性來救贖被父權-機械意志統(tǒng)治的英國文化的烏托邦沖動的文學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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