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贛語樟樹方言的體

2019-12-30 20:23
綿陽師范學院學報 2019年4期
關鍵詞:助詞樟樹普通話

習 晨

(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南長沙 410006)

一、漢語體的研究

關于體的概念,比較權威的是戴耀晶的觀點,他認為“體就是觀察時間進程中事件構成的方式”[1]5。

關于“體”的劃分問題,學者們的看法不統(tǒng)一。李小凡首先把體做一個大的切分,分出動態(tài)、事態(tài)兩個范疇:動態(tài)是從動詞的角度來觀察其表示的動作變化的過程,動作是核心;事態(tài)是從整個句子的角度來觀察其所敘述的事件的發(fā)生及存在,事件是核心[2]198。戴耀晶先把體分成完整體和非完整體一對范疇,再往下細分出現(xiàn)實體、經(jīng)歷體等[1]27-31。劉丹青則將體分為完成體、經(jīng)驗體、完整體、慣常體、持續(xù)體、進行體、開始體、終結體、反復體、單變體、瞬間體、延續(xù)體、同時體等類別[3]456-474。筆者先根據(jù)李小凡的觀點,把樟樹方言的體分為動態(tài)和事態(tài)兩個范疇,再結合戴耀晶和劉丹青對體的分類來確定樟樹方言的體系統(tǒng)。

關于體標記的界定,邢向東認為表達體概念的一些助詞(包括動態(tài)和事態(tài))、語氣詞、動詞的重疊形式等語法化程度高,往往沒有詞匯意義,只表達體意義,并且這部分詞是較為封閉的類別,范圍很窄,因此我們可以把它們看做體標記中的核心部分。而一些可以表達體意義的實詞,比如副詞,它們的語法化程度不那么高,往往兼有一定的詞匯意義,并且實詞是一個開放的類,數(shù)量龐大,所以把這部分詞納入體標記的行列欠妥[4]82。筆者認同他的觀點,因此本文的體標記主要指那些表達體意義的助詞、語氣詞、動詞的重疊式,但同時對于少量非常符合各類體的典型義的副詞和意義虛化了的短語,也把它們歸入到體標記的行列。

二、樟樹方言的體

(一)動態(tài)

1.完成體。完成體表明動詞所表示的動作在某一時間點前已經(jīng)終結,不再繼續(xù)。普通話中完成體的標記是“過”,比如“我吃過飯了,不餓”中的“過”就表完成。

樟樹方言中完成體的標記同樣是“過”?!斑^”是一個語法化程度比較高的完成體助詞,由實義動詞“過”語法化而來。從句法的角度來看,“過”的演變脈絡如下:從最初單獨做謂語,到充當連動結構后項動詞,再到類似于趨向補語的成分,最后才成為動態(tài)助詞。當“過”開始出現(xiàn)在連動結構的后項位置,即位于另一動詞之后時,就有了虛化的可能,逐步從“經(jīng)過,越過”之義發(fā)展出趨向義和結果義,再衍生出動作完成義。因為樟樹方言里的“過”也兼做經(jīng)驗體的標記和反復體的標記,為區(qū)別三者,表完成的“過”用“過1”表示,表經(jīng)驗的“過”用“過2”表示,表反復的“過”用“過3”表示。“過1”與普通話中表完成的“過”語法意義基本一致,表示動作行為發(fā)生并結束,且有一定現(xiàn)實相關性。所謂現(xiàn)實相關性是對現(xiàn)實的影響,我們可以通過例子來說明。比如在完成體的句子“我吃過哩,不和你里去吃哩(我吃過了,不和你們去吃了)”中,用“我吃過哩(我吃過了)”說明我現(xiàn)在很飽的狀態(tài),作為“不和你里去吃哩”的理由。“過1”的用法也和普通話中表完成的“過”相同,通常緊跟在動詞后,當動詞帶賓語時,賓語位于“過1”后,例如“看過醫(yī)生”不能說成“看醫(yī)生過”,“洗過澡”不能說成“洗澡過”。能和“過1”搭配的動詞很少,僅限于少數(shù)表示常規(guī)性行為的動詞,如“吃飯”“洗澡”之類。在單句中,“過1”通常要和句末語氣詞“哩”連用。例如:

(1)箇個蘋果我洗過哩,可以吃哩。

這個蘋果我洗過了,可以吃了。

(2)我吃過水哩,不干人哩。

我喝過水了,不渴了。

2.經(jīng)驗體。經(jīng)驗體表示到現(xiàn)在為止至少發(fā)生過一次的動作行為。在英語這類語言中,經(jīng)驗體的內容完全可以用完成體的形式來表示,因此經(jīng)驗義也被列為完成體的一個意義變體。在普通話中,表經(jīng)驗的“過”和表完成的“過”同形,如在“我吃過飯”和“我去過上?!眱蓚€句子中,“過”分別表完成和表經(jīng)驗。

在樟樹方言中,經(jīng)驗體和完成體的體標記及其結構都有所區(qū)別,考慮到這一點,我們認為把經(jīng)驗體看做一種獨立的體,以區(qū)別于完成體的處理方式更為恰當。

樟樹方言里的經(jīng)驗體標記有“過2”和“過來”。

我們先說“過來”。其實表經(jīng)驗義的“過來”在唐宋時期就出現(xiàn)過用例,如《朱子語類》中的例子:

(3)圣人說底,是他曾經(jīng)歷過來[5]161。

(4)圣人事事從手頭更歷過來[5]959。

不過《朱子語類》中能與表經(jīng)驗義的“過來”連用的動詞很少,只有“經(jīng)歷”“歷”“理會”等寥寥幾個。我們認為《朱子語類》里表經(jīng)驗義的“過來”有兩種可能的來源:一種是直接由趨向動詞“過來”虛化而來;一種是唐代演化出的表動作完成或實現(xiàn)的動態(tài)助詞“過”,和表事件完成或實現(xiàn)的事態(tài)助詞“來”在相鄰句位出現(xiàn),跨層詞匯化而產(chǎn)生的,因為表完成義的“過”和“來”都可以在過去語境中發(fā)展出經(jīng)驗義,因此可能出現(xiàn)兩者并用表示經(jīng)驗義的情況。

樟樹方言經(jīng)驗體的“過來”應該是在例句(3)(4)中“過來”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起來的。樟樹方言經(jīng)驗體的標記“過來”是一個助詞,其中“來”要念輕聲?!斑^來”位于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后,當動詞后有賓語時,“過來”被賓語隔開。例如:

(5)箇本書我看過來。

我看過這本書。

(6)渠冇吃過蛇肉來。

他沒吃過蛇肉。

(7)你去過上海來么?

你去過上海嗎?

有時“來”可以省略,直接用“過”表示經(jīng)驗義,為與表完成義的“過1”區(qū)別,我們記為“過2”,比如:

(8)我冇打過針。

我沒打過針。

(9)我得過一百分。

我得過一百分。

但是這種用法只在年輕人中流行,老一輩一般不這么說。這種用法可能是受普通話“過”的影響,也可能是因為“來”通常處于句末(疑問句中除外),尤其在動詞帶賓語的情況下,“來”位于賓語后,離動詞中心較遠,故而脫落了。

表經(jīng)驗的“過來”和“過2”幾乎能與除了表示一般常規(guī)性行為以外的所有動詞和動詞短語連用,而與“過1”連用的動詞通常都是表示常規(guī)行為的。一般不能說“我吃過飯(來)”,但是可以說“我吃過飯哩”,句中的“過”理解為表完成的“過1”,因為“吃飯”是常規(guī)性的行為。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吃落(吃掉)”“看到(看到)”這類述補結構的短語可以與表經(jīng)驗義的“過來”和“過2”連用,但不能和“過1”連用。

3.完整體。完整體將動作或行為作為一個整體進行觀察,不區(qū)分開始、過程和結束?!傲?”是普通話中的完整體標志。

樟樹方言的完整體標志是“哩”,其用法與普通話中的動態(tài)助詞“了1”大致相同,位于動詞后,并且緊挨動詞?!傲ā蹦钶p聲。例如:

(10)渠睏覺睏哩一個多小時,還冇醒過來。

他睡覺睡了一個多小時,還沒醒過來。

(11)箇本書我看哩幾天,還冇看完。

這本書我看了幾天,還沒看完。

(12)——你吃哩飯么?

——吃哩。

——你吃了飯嗎?

——吃了。

上面3例中的“哩”都不能換成表完成的“過1”。因為“哩”是從外部的角度觀察動作,不對其進行分解,所以可以用于發(fā)生但沒有結束的動作或行為,不管其是否有結果,是否在延續(xù)。完成體標記“過1”則要求達到有結果或結束的階段,還要具有現(xiàn)實相關性,即對某個時間產(chǎn)生影響。

4.持續(xù)體。持續(xù)體指謂詞所表示的動作或動作所產(chǎn)生的狀態(tài)在一定時間內持續(xù)。漢語持續(xù)體根據(jù)持續(xù)體標記前的動詞可以分為兩類:一類前面的動詞是靜態(tài)動詞,表示的是較為典型的持續(xù)體;一類前面的動詞是動態(tài)動詞,加持續(xù)體標記后關注的是動作結束后留下的狀態(tài),這類也可以叫成續(xù)體。普通話的“著”前既可帶靜態(tài)動詞,如“他在地上坐著”,又可帶動態(tài)動詞,如“地上寫著一個字”。

樟樹方言的持續(xù)體標記是動態(tài)助詞“倒”和“得”。我們先說“倒”。這里的“倒”并非本字。因為這個持續(xù)體標記與上聲“倒”同音,故借用“倒”的字形來記錄?!暗埂奔纯勺龀掷m(xù)體標記,又可做進行體標記,為了區(qū)別,表持續(xù)義的“倒”用“倒1”表示,表進行義的“倒”用“倒2”表示。我們認為表持續(xù)義的“倒1”和表進行義的“倒2”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著”有共同的來源,本字均為中古漢語中表附著義的“著”,這一推論已被羅自群[6]33-34所論證。從聲母來看,中古漢語的“著”是端組字中的澄母字,而知組字是從端組字中分化出來的,其分化的時間大概是唐代晚期,樟樹方言中也存在知組字聲母念t和t’的現(xiàn)象。從韻母來看,上聲“倒”韻母也與中古“著”(宕攝開口三等入聲字)的語音流變相吻合。從聲調來看,中古入聲與今方言的上聲有非常密切的聯(lián)系。至于上聲“倒”的語法化路徑,大致是從做介詞演化為做結果補語,最后成為表持續(xù)和進行的體標記,限于篇幅,我們這里不做過多闡述。

樟樹方言里表持續(xù)義的“倒1”念輕聲,它既可以加在靜態(tài)動詞后,又可以加在動態(tài)動詞后,即“V動/靜+倒1”,例如:

(13)渠等倒我去看電影。

他們等著我去看電影。

(14)墻上掛倒一幅畫。

墻上掛著一幅畫。

例句(13)中“等”是靜態(tài)動詞,“等倒”表示的是“等”這個動作的持續(xù);例句(14)中的“掛”則是動態(tài)動詞,“掛倒”表示的是“掛”這個動作結束后造成的狀態(tài)的持續(xù)。另一個持續(xù)體標記是“得”,也念輕聲?!暗谩痹缭谔拼彤a(chǎn)生了持續(xù)義,從表動作完成的趨向補語轉化成表持續(xù)義的助詞。樟樹方言里的持續(xù)體標記“得”就是對中古漢語“得”這一用法的沿襲。“得”和“倒1”都可構成“V動/靜+得/倒1+(在/勒)+O”,其中介詞“在/勒”對意義的表達沒有影響,可以刪去。能進入這一結構的動詞同樣既可以是靜態(tài)的,又可以是動態(tài)的。例如:

(15)渠躺得/倒(在/勒)床上。

他躺在床上。

(16)鎖匙掛得/倒(在/勒)上。

鑰匙掛在門上。

例句(15)中的“躺”是靜態(tài)動詞,這句話表示“躺”的施事“渠”一直在床上持續(xù)“躺”的動作;例句(16)中的“掛”是動態(tài)動詞,這句話表示“掛”的受事“鎖匙”始終在門上保持“掛”這一動作結束后留下的狀態(tài)。

5.進行體。進行體反映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在某段時間內一直在進行,只用于動態(tài)動詞。普通話進行體標記有“著”(兼表持續(xù)體)、位于動詞前的“在”“在那兒”和語氣詞“呢”。比如“他唱著歌”,“他在(那兒)唱歌”。

樟樹方言里的持續(xù)體標記有“在”“倒2”和“在+指示代詞”。

(1)“在”

樟樹方言也有和普通話一樣的持續(xù)體標記“在”,兩者用法基本相同?!霸凇背霈F(xiàn)在動詞前,即“在+V”。比如:

(17)我在上課。

我在上課。

(18)渠在做作業(yè)。

他在做作業(yè)。

(2)“倒2”

樟樹方言中的“倒”跟普通話“著”一樣,既可以做持續(xù)體標記,又可以做進行體標記,做進行體標記時用“倒2”表示,“倒2”也念輕聲。“倒2”必須用于動態(tài)動詞后,即“V動+倒2”,這和“V動+倒1”(成續(xù)體)形式相似,因此當“倒”前面出現(xiàn)動態(tài)動詞時會產(chǎn)生歧義。例如,“寫倒字”既可以理解為持續(xù)義,比如“黑板上寫倒字”(黑板上寫著字)。也可以理解為進行義,比如“寫倒字就不要三心二意”(寫著字就不要三心二意)。

“倒2”還可以和另一進行體標記“在”在同一個句子中共現(xiàn),構成“在+V+倒2”“V+倒2+……+在”結構,同樣表示進行義。例如:

(19)我在上倒課。

我在上著課。

(20)我上倒課在。

我在上著課。

(3)“在+地點指示詞”

除了“倒2”“在”以外,樟樹方言里進行體的標記還有半虛化了的“在+地點指示詞”。樟樹方言里的“在+地點指示詞”有兩種用法。第一種用法是做具體的句子成分,比如“渠在哪里”和“渠坐在許里”(他坐在那里),前一個句子中“在哪里”做謂語,后一個句子中“在許里”做補語?!霸?地點指示詞”的另一種用法就是虛化為進行體的標記。

作為進行體標記的“在+地點指示詞”,其指示代詞的指代意義弱化或消失,不再表示具體的空間意義,而具有與時間有關的語法意義,即表示動作行為在時間中的進行?!霸?地點指示詞”結構位于動詞前,構成“在+地點指示詞+V”。

能進入持續(xù)體標記“在+地點指示詞”格式的地點指示詞非常有限,只有“箇里”和“許里”兩個,兩個詞中的“里”均念輕聲?!肮w里”是近指地點代詞,意思是“這里”或“這兒”;“許里”是遠指地點代詞,意思是“那里”或“那兒”。這兩個指示代詞構成的“在”結構虛化變成體標記后,仍然有意義上的差別,“在箇里”表示動作發(fā)生的地點離說話地點近,“在許里”表示動作發(fā)生地點離說話地點遠。說明表進行義的“在+地點指示詞”的結構還具有一定詞匯義,并沒有完全虛化。

三個人稱都可以和進行體體標記“在箇里”“在許里”配合使用,但是當主語是第二人稱時,句子只能是問句,例如,“你在箇/許里做什哩?”(你在干什么?)另外,“在箇里”和“在許里”與第一人稱連用時表達的時間有很大差別。比如:

(21)我在箇里游泳。

我在游泳。

(22)我在許里游泳。

我在游泳。

例(22)第一人稱和“在箇里”使用,暗示“我游泳”發(fā)生在現(xiàn)在;例(22)第一人稱和“在許里”使用,暗示“我游泳”發(fā)生在過去,是過去的進行,可以加上表示過去的時間詞,比如“昨日晚上”(昨天晚上)。

因為“在+地點指示詞”結構既可做具體的句子成分,又可以虛化做進行體標記,并且在這兩種情況下都位于動詞前,因此有些含“在+地點指示詞”結構的句子會產(chǎn)生歧義。比如“渠在箇/許里吃飯(他在這兒吃飯)”在沒有任何語境的情況下就可以做兩種理解,在口語中可以通過是否輕讀來分化歧義:如果“在箇/許里”讀得較輕較短,甚至直接丟失中間的“箇/許”,變成“在里”,那么這種情況下,“在箇/許里”是進行體標記;如果“在箇/許里”沒有輕讀,甚至重讀強調,那么“在箇/許里”做地點狀語,表示具體的空間意義。但在某些情況下,“在+地點指示詞”優(yōu)先理解為進行體標記。比如:

(23)——你在做什哩?

——我在箇里學習。

——你在干什么?

——我在這兒學習。

(24)超市門口在許里搞活動。

超市門口正在做活動。

(25)操場上在許里打籃球賽。

操場上正在舉行籃球賽。

(26)渠在箇里弄倒菜。

他在做菜。

(27)渠弄倒菜在箇里。

他在做菜。

例(23)中,問句中有進行體標記“在”,因此答語中的“在箇里”也應該是進行體標記,表明自己現(xiàn)在正在做的事情。例(24)(25)中,主語都是處所詞語,既然句子中已經(jīng)存在確定事件發(fā)生地點的處所詞,那么“在+地點指示詞”就不好當作地點狀語來理解,也只能是體標記。例(26)(27)中,“在+地點指示詞”和另一個進行體標記“倒2”連用,構成“在+地點指示詞+V+倒2+O”“V+倒2+O+在+地點指示詞”這兩種結構。和“倒2”連用時,“在+地點指示詞”同樣只能理解為進行體標記。

6.起始體。起始體表明動作的開始。普通話中起始體的標記是“起來”。如“花開起來了。”“起來”念輕聲。

樟樹話里的起始體標記也是“起來”,它由動詞“起來”語法化而來,我們可以通過“起來”的各個義項構擬出它的演化軌跡。首先是表示物體空間位移的“起來”,如“渠起來了”和“渠站起來了”,前者單獨作謂語,后者依附在運動類動詞后做趨向補語。當“起來”表示的位移由空間域投射到時間域,并且位移的起點成為注意的焦點,那么“起來”就虛化成表示起始義的體標記。表起始義的“起來”還可以進一步語法化,實現(xiàn)從概念域到情感域的投射,表達言語主體而非句子主語的主觀態(tài)度和看法,如“聽起來”“看起來”。戴耀晶認為這種用法中的“起來”仍屬于起始體標記的范疇,表達的是一種非典型的起始義[1]95。

樟樹方言里起始體標記“起來”能跟除瞬間動詞(如“死”“離開”)以外大部分動詞連用,構成“V+起來”。“起來”的語法化程度不高,形式上還具有趨向動詞的一些特點,當句子中有賓語時,賓語位于“起來”中間,即“V+起+O+來”。樟樹方言的起始體標記“起來”與普通話里起始體標記“起來”一樣,均念輕聲。下面是含起始體標記“起來”的例句:

(28)渠走倒走倒就跑起來哩。

他走著走著就跑起來了。

(29)渠突然唱起歌來哩。

他突然唱起歌來了。

(30)渠作業(yè)寫到一半就看起電視來哩。

他作業(yè)寫到一半就看起電視來了。

7.反復體。反復體反映在某一段時間中動詞所表示的動作不斷反復。

樟樹方言的反復體有兩類。一是一次性反復體,表示再進行一次之前的動作或行為,體標記也是助詞“過”,我們記做“過3”。我們推測“過3”的產(chǎn)生應該與表完成的“過1”和表經(jīng)驗的“過2”有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因為三者抽象概括起來都有“經(jīng)歷、經(jīng)驗”的含義:完成某種動作行為本質上就是一種經(jīng)歷,重復之前的行為也是經(jīng)歷的再次獲得。但三者虛化的路徑和先后次序還需另做深入研究。樟樹方言里的“過3”緊挨動詞,且大部分情況下“過3”后面一般不接名詞賓語,偶爾可接數(shù)量短語做賓語,例如:

(31)箇個字冇寫好,再寫過。

這個字沒寫好,再寫一次。

(32)箇次不算,你扯賴,來過一次。

這次不算,你耍賴,再來一次。

因為樟樹方言里一次性反復體和經(jīng)驗體的結構都是“V+過”,容易混淆,所以要根據(jù)句義和重音來判斷句子里的“V+過”是表反復義還是經(jīng)驗義。比如“來過一次”既可以理解為曾經(jīng)來了一次,也可以理解為要再來一次。前者“過”表經(jīng)驗,念輕聲;后者“過”表反復,不念輕聲,甚至有時可以作為句子焦點用重音加以凸顯。

樟樹方言另一類反復體是進行持續(xù)反復體,進行持續(xù)反復體表示的是某個單一的動作行為在一段時間內持續(xù)發(fā)生,也像普通話一樣用動詞的重疊構成,有“V一下V一下”“V來V去”等幾種形式,往往表量少、時短。例如:

(33)你箇腳不要老是抖一下抖一下,看得煩死哩。

你的腳不要一直抖,看得煩死了。

(34)渠在操場上跑來跑去,累得滿頭大汗。

他在操場上跑來跑去,累得滿頭大汗。

(二)事態(tài)

1.將然態(tài)。將然態(tài)表示某一事件即將實現(xiàn)。普通話里沒有表示將然義的體標記,一般用表示將來的時間名詞或副詞配合其他體表示即將實現(xiàn)的意義。

樟樹方言里有專門的將然態(tài)標記“來哩”?!皝砹ā笔蔷淠┱Z氣詞,在句中念輕聲,表示某一事件在不久的將來要成為現(xiàn)實。例如:

(35)錢用完來哩,你再把我一嘛哩。

錢快用完了,你再給我一點。

單說“錢用完”就是敘述“錢用完了,沒有了”這一事件,但是加上“來哩”后意義發(fā)生了很大改變,表示“錢還沒用完但是快用完了”。

“來哩”通常位于謂詞或謂詞性短語后,當句中有賓語時,不緊挨著謂詞,而是出現(xiàn)在其賓語后,也就是說“來哩”一般是處于句末的位置。和“來哩”配合使用的形容詞只能是性質形容詞(黑、熟),動詞短語通常是述補結構(熟透、吃落),尤其以動結式(洗干凈、看完)居多。謂詞前常出現(xiàn)副詞“會來(將會)、要(將)、快要”,構成“會來/要/快+V/A//VP/AP+來哩”的結構。比如:

(36)要落雨來哩,快去收衣服。

要下雨了,快去收衣服。

(37)葉子會來黃來哩。

葉子快要變黃了。

(38)莫打哩,快要打死人來哩。

別打了,快要打死人了。

以上3例中“來哩”都位于句末位置,且3個例句分別加上了副詞“要”“會來”“快要”,把它們去掉后意義基本不變。

值得注意的是,“來哩”也可以和表示過去時間的詞配合使用,表示過去將來,即過去時間里某事件即將發(fā)生或者實現(xiàn),例如:

(39)昨日我把箇本書看完來哩。

昨天我們快把這本書看完了。

(40)箇袋仔蘋果上個禮拜就會來壞來哩,現(xiàn)在肯定吃不得哩。

這袋蘋果上個禮拜就快壞了,現(xiàn)在肯定不能吃了。

以(39)為例,句子所述時間是“昨日”,“看完這本書”這一事件在昨日還沒有實現(xiàn)但快要實現(xiàn),其實現(xiàn)的終點在昨天的將來。

“來哩”偶爾也可用在名詞謂語后,但這種用法對前面的名詞有限制,名詞或者是表示某種等級由低到高的名詞連續(xù)統(tǒng)中的一個,或者是具有周期性的時間名詞。例如:

(41)渠十八歲來哩。

他快到十八歲了。

(42)渠高三來哩。

他快要念高三了。

(43)九月份來哩。

快到九月份了。

(44)星期六來哩。

快到星期六了。

例句(41)中的“十八歲”和例句(42)中的“高三”分別處在表示年紀和年級等級的名詞連續(xù)統(tǒng)中,加“來哩”表示新情況即將出現(xiàn)。例句(43)中的“九月份”和例句(44)中的“星期六”都是具有周期性的時間名詞,加“來哩”表示某一時間即將到來。

2.曾然態(tài)。曾然態(tài)表示的是某一事件在過去曾經(jīng)發(fā)生,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沒有專門的曾然態(tài)的標記,表示曾然義要用表示過去的時間詞和副詞加動態(tài)助詞“過”。

樟樹方言里有專門的曾然態(tài)標記“來”,是事態(tài)助詞,由動詞“來”虛化而來。學術界普遍認為漢語中事態(tài)助詞“來”產(chǎn)生于唐代,但明代以后使用逐漸減少,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已經(jīng)沒有事態(tài)動詞“來”了,它被與之用法相近的“來著”所替換。我們舉幾個古代漢語中事態(tài)動詞“來”的例子:

(45)青枝滿地花狼藉,知是兒孫斗草來[7]108。

(46)雖然未得和羹便,曾與將軍止渴來[8]46。

樟樹方言用做曾然態(tài)標記的“來”也是事態(tài)助詞,應該是沿襲了唐代產(chǎn)生的事態(tài)助詞“來”的意義和用法?!皝怼蹦钶p聲,通常位于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后。當動詞帶賓語時,“來”位于賓語之后。例如:

(47)渠哭來。

他之前哭了。

(48)箇個房子漏雨來。

這個房子以前漏過雨。

(49)渠尋我來么?

他之前找了我嗎?

有時會在動詞前加一個“去”構成連動短語。加上“去”以后意義保持不變。例如“我爬山來”和“我去爬山來”意義基本一致。

曾然體標記“來”還可以用來形容詞后。但是可以和“來”連用的形容詞有條件限制,必須是口語中常用的可以表示變化的性質形容詞。例如:

(50)爛個箇里昨日夜里還疼來。

爛的地方昨天晚上還疼來著。

(51)箇顆樹個葉子黃來。

這棵樹的葉子之前黃過。

(52)渠因為箇事還高興來。

他因為這個事還開心過。

綜合以上情況,除了在疑問句中,樟樹方言的表曾然義的“來”只出現(xiàn)在句子的末尾。

表曾然義的“來”不僅是體標記,還兼表示過去時。因此帶有曾然體標記“來”的句子中不出現(xiàn)表示現(xiàn)在或將來的詞,比如不能說“明日我吃飯來再去學里”。但表完成義的“過1”可以,比如“明日我吃過飯再去學里(明天我吃過飯再去學校)”。

曾然體標記“來”一般只出現(xiàn)在陳述句中和疑問句中(如例句(49)就是疑問句,用于疑問句時“來”后面可以加疑問語氣詞“么”)。在陳述句中,“來”一般只用于肯定句,例如可以說“我去來”;不能用于否定句,不能說“我冇去來”或“我不去來”。

樟樹方言中部分經(jīng)驗體的句子和曾然態(tài)的句子結構上類似,非母語者容易產(chǎn)生混淆。比如“我買過菜來”和“我去買菜來”,前一個句子是經(jīng)驗體,后一個句子是曾然態(tài),兩個句子句尾都有“來”,但是他們無論在形式上還是意義上都有所不同。首先,從形式上看,在經(jīng)驗體的句子中,“來”單獨出現(xiàn)還不夠,必須要和“過”連用,“過”位于動詞后,不可省略,而句末的“來”可以省略,省略后并不影響句子的意義,即“我買過菜來”和“我買過菜”都表示經(jīng)歷義,其語法意義沒有發(fā)生改變。而曾然態(tài)的句子“我去買菜來”中的“來”是不可省略的,例如這個句子省略了“來”就變成“我去買菜”,在沒有前后文的情況下,表示的是我還沒有買菜,正準備去,和原句表示的曾然義截然不同。其次,兩者在意義上也存在差別。曾然態(tài)“我去買菜來”指的是我去買菜的這個事件在過去某一段時間曾經(jīng)發(fā)生,而且這個事件是特指某一次的,因而時間也是具體的某一段的時間。而經(jīng)驗體的“我買過菜來”說明我有至少一次買菜的經(jīng)歷,但這個買菜的行為和這個行為發(fā)生的時間都是泛指的,不確定買過多少次,可能僅僅一次,也可能很多次,即它不指特定具體某一次買菜的行為。

曾然態(tài)和完整體、完成體三者之間存在聯(lián)系。首先,完整體和完成體表示的是動作狀態(tài)的變化,且動作不一定在過去發(fā)生;曾然態(tài)則側重整個句子表達的事件,且在樟樹方言里,表示曾然義的“來”兼表事件發(fā)生的時間在過去,因此不可以跟表示現(xiàn)在或將來的時間詞連用。其次,完整體和曾然態(tài)雖然表示動作或事件在過去發(fā)生,但不一定完成并且結束了,比如“我夜里寫哩信,但是還冇寫完(我晚上寫了信,但是還沒寫完)”,“我看電影來,不過還冇看完就走了(我之前去看電影了,不過還沒看完就走了)”。但是完成體表示的動作一定是發(fā)生并且終結了的,比如“我洗過澡哩”。

三、總結

漢語方言中,表達體意義的語法手段多樣,其中最主要的一種語法手段就是體標記。不同的漢語方言,體的類別和數(shù)量不盡相同,體標記的功能、性質也相差甚遠。本文主要對樟樹方言的體系統(tǒng)和表達體意義的體標記做一個不甚詳盡的描寫、概括,更多細節(jié)還有待補充。研究發(fā)現(xiàn),樟樹方言的體標記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由趨向動詞語法化而來,這一現(xiàn)象在漢語各方言區(qū)里非常普遍;同時樟樹方言里還有一些普通話和其他方言中沒有或少見的體范疇和體標記,可以為類型語言學的研究提供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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