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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岳麓秦簡法律文獻的史料價值

2019-12-23 09:34
關(guān)鍵詞:律令秦簡岳麓

陳 偉

如何對待非科學(xué)考古發(fā)掘所得的簡牘,是一個重要而相當(dāng)糾結(jié)的話題。前不久,兩位美國學(xué)者因為一項寫作計劃,通過電子郵件向國際同行調(diào)查相關(guān)問題。我在回應(yīng)如何看待這些資料時寫道:“來自非考古發(fā)掘的簡牘材料,真假摻雜。對這些材料,我個人認為:第一,應(yīng)該把保護、珍惜流散簡牘的行為,與謀求利益的行為相區(qū)別。第二,應(yīng)該把收藏流散簡牘與對其進行研究相區(qū)別。第三,應(yīng)該對這些材料的真實性、可靠性,以及年代、可能代表的地區(qū),進行盡可能嚴格的鑒別,不應(yīng)輕易肯定或否定。對學(xué)者而言,流散簡牘的學(xué)術(shù)性應(yīng)該是更為重要的問題?!睂κ欠耖喿x、利用這些材料的問題,我回應(yīng)說:“我閱讀、參考一些上述簡牘材料,也利用其中的一些材料進行研究和寫作。比如上海博物館藏楚簡、清華大學(xué)藏楚簡、岳麓書院藏秦簡。經(jīng)過嚴格鑒定的流散簡牘,在學(xué)術(shù)研究中,其價值與考古發(fā)掘所得的簡牘并無原則性區(qū)別。反之,在研究中,對流散簡牘中重要資料(包括支持和否定某種意見的資料)采取無視態(tài)度,恐怕并不真正符合學(xué)術(shù)工作的規(guī)范?!北疚募磭L試基于這一立場,對岳麓書院藏秦簡中法律文獻的可靠性、年代及其史料價值,作一些初步探討。

一、前提性討論:可靠性和年代

湖南大學(xué)岳麓書院藏秦簡,簡稱“岳麓秦簡”或者“岳麓簡”,大部分是在2007年12月,從香港古物市場入藏岳麓書院。2008年8月,一位香港收藏家又捐贈幾十枚簡。這批簡經(jīng)過整理,共設(shè)有2176個編號,比較完整的有1300余枚,內(nèi)容有《質(zhì)日》《占夢書》《為吏治官及黔首》和《數(shù)》書,以及律令和奏讞類文獻,也就是法律文獻[1](P75-88)[2](P1)。

從 2010年開始,《岳麓書院藏秦簡》已陸續(xù)出版五冊。第一冊包括《質(zhì)日》(160余枚)、《占夢書》(48枚)、《為吏治官及黔首》(80余枚),共約 290枚簡。第二冊《數(shù)》書,共 236枚簡。第三冊《奏讞書》,共252枚簡。第四冊共 391枚簡,其中秦律283枚,秦令108枚。第五冊秦令,共337枚。待出版的大概還有2冊,約幾百枚簡,大部分是秦令。由此可見,在岳麓秦簡中,法律文獻大概占到2/3,數(shù)量上多于云夢睡虎地秦簡法律文獻或江陵張家山漢簡法律文獻①睡虎地11號秦墓出土簡冊《睡虎地秦墓竹簡》,已于1990年由文物出版社出版。其中法律文獻有《秦律十八種》201枚,《效律》60枚,《秦律雜抄》42枚,《法律答問》210枚,《封診式》98枚,共611枚。張家山247號漢墓出土簡冊《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于2001年由文物出版社出版。其中《二年律令》526枚,《奏讞書》228枚,共754枚。。

(一)可靠性

對入藏竹簡,岳麓書院請武漢大學(xué)測試中心作過老化程度和竹質(zhì)降解度檢測,判斷是與長沙走馬樓漢簡、荊州謝家橋漢簡類似的早期竹材[3](P4-8)。2008年元月,多位簡牘專家現(xiàn)場鑒定評估,認為這批竹簡是珍貴的秦簡[3](P20-21)。

雖然如此,作為購藏竹簡,對岳麓簡的可靠性仍然不無質(zhì)疑[4](P449-450)。在討論學(xué)術(shù)價值之前,我們有必要從內(nèi)容角度對其真實性予以論證。

1.首次出現(xiàn)的律名。2009年,陳松長先生首次披露岳麓簡的基本內(nèi)容。他說:“經(jīng)初步整理,抄錄的秦律有:《田律》《倉律》《金布律》《關(guān)市律》《賊律》《徭律》《置吏律》《行書律》《雜律》《內(nèi)史雜律》《尉卒律》《戍律》《獄校律》《奉敬律》《興律》《具律》等十余種,其中前十種多見于云夢睡虎地秦簡,后四種則未見,如奉敬律,就是第一次見到?!盵1](P86)“奉”是“奔”字誤釋,“敬”讀為“警”[5](P85-87)。在云夢睡虎地77號漢墓出土的律典中,有“奔命律”,與“奔敬(警)律”律名相當(dāng),內(nèi)容也相關(guān),都是對在緊急狀況下快速馳救的規(guī)定。《尉卒律》在岳麓秦簡之外,也是僅見于睡虎地漢律。睡虎地漢簡是2006年 11月出土,“奔命律”“尉卒律”的律名,直到2018年才首次披露[6](P43-53)。岳麓簡則在2006年夏之前即已面世[7](P101-104)。由于出現(xiàn)時間在先,岳麓簡新見律名不可能是抄襲之作,相應(yīng)律文也不大可能憑空杜撰出來②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錄有一條“魏奔命律”(22伍-28伍),但在內(nèi)容上,看不出與岳麓簡《奔敬(警)律》、睡虎地漢簡《奔命律》的聯(lián)系。。

2.首次呈現(xiàn)的律令內(nèi)容。這方面的例證比較多,謹試舉三條。

(1)岳麓秦簡肆017號記云:“及諸當(dāng)隸臣妾者亡,以日六錢計之;及司寇冗作及當(dāng)踐更者亡,皆以其當(dāng)冗作及當(dāng)踐更日日六錢計之。皆與盜同法?!盵8](P44)整理者認為這條律文前面有缺簡,但大意可知。其中“及司寇”以下一段是說:司寇長期在官府供役(冗作)以及輪番到官府供役(踐更),如果逃亡,都按照應(yīng)當(dāng)長期或輪番在官府供役的日期,以每天六錢計算,與盜竊相當(dāng)金額同等處罰。秦一般民眾(黔首)需要踐更,通過睡虎地秦簡《秦律十八種·廄苑律》13-14號已為學(xué)者獲知。隸臣妾參與踐更,《秦律十八種·倉律》49-52號、54號以及《秦律十八種·工人程》109號等簡也有比較明確的記述。司寇的社會地位介于黔首、隸臣妾之間[9](P73-96),其參與踐更雖然在情理之中,但明確記載則是首次見于岳麓秦簡肆017號③岳麓秦簡肆322號說“司寇以下穴〈冗〉作官者”云云,也蘊涵司寇有與“冗作官”對應(yīng)的踐更之事。。

與此相關(guān)的是,里耶秦簡16-5、16-6號所記洞庭守禮令整理者釋讀作:“今洞庭兵輸內(nèi)史及巴、南郡、蒼梧,輸甲兵當(dāng)傳者多節(jié)傳之,必先悉行乘城卒、隸臣妾、城旦舂、鬼薪、白粲、居貲、贖責(zé)(債)、司寇、隱官、踐更縣者。田時殹(也),不欲興黔首?!盵10](P20-22)[11](P168)整理者在“隱官”與“踐更縣者”之間加頓號,以為“踐更縣者”是上述乘城卒、徒隸和司寇、隱官以外的人。岳麓秦簡肆290號整理者釋文:“【居貲贖】責(zé)(債)及司寇、踐更者不足,乃遣城旦、鬼薪有重不疑亡者?!雹苓@段律文前面有缺簡,整理者注釋參照里耶秦簡 16-5號,補出“居貲贖”等字?!爸亍弊衷屛奈瘁尅!秶Z·晉語一》:“其為人也,小心精潔,而大志重,又不忍人?!表f昭注:“重,敦重也?!庇兄?,為人敦厚、穩(wěn)重。[8](釋文 P191、注釋P225)岳麓秦簡肆329-331號整理者釋文:“泰上皇時內(nèi)史言:西工室司寇、隱官、踐更多貧不能自給糧?!盵8](P204)也均在“隱官”“踐更”之間加頓號,以為踐更另有其人。如此處理,踐更的主體失去交待。而在黔首、司寇、隸臣妾均參與踐更的情形下,無此交待是說不過去的⑤即使將岳麓秦簡放在有待證實的位置,參與踐更的仍有黔首、隸臣妾。。如果理解為黔首踐更,在里耶秦簡 16-5、16-6號中,還與“不欲興黔首”的主旨不合。合理的作法,應(yīng)該是刪去“踐更”之前的頓號,把“司寇”或“司寇、隱官”看作“踐更”的主體。這一處理,可以在岳麓秦簡肆017號中得到直接支持。反過來也可以認為,岳麓秦簡肆017號所記內(nèi)容的可靠性,在里耶秦簡16-5、16-6號以及岳麓秦簡肆290號、329-331號這些曾被誤讀的簡牘中得到驗證。

(2)里耶秦簡有大量遷陵縣下多個官署和三鄉(xiāng)使用徒隸勞作的作徒簿。其中最多的是逐日記錄、向縣廷呈報的簿籍,也有按月匯總的內(nèi)容。但這種文書作業(yè)的根據(jù)并不清楚。岳麓秦簡伍251-254號“內(nèi)史倉曹令甲卅”記:“及諸作官府者,皆日徹?。ú荆┲?,上其廷,廷日校案次編,月盡為?(最),固臧(藏),令可案?。ㄒ玻!盵12](P181-182)里耶秦簡作徒簿,大致正是對這條令文的踐履。因而,這條令文的可靠性,在里耶秦簡常見的作徒簿中得到印證。

(3)岳麓秦簡肆 024-028號記云:“亡不仁(認)邑里、官,毋以智(知)何人?。ㄒ玻锌h道官詣咸陽,郡【縣】道詣其郡都縣,皆(系)城旦舂……。令人智(知)其所,為人識,而以律論之。其奴婢之毋(無)罪者?。ㄒ玻?,黥其顏頯,畀其主。咸陽及郡都縣恒以計時上不仁(認)邑里及官者數(shù)獄屬所執(zhí)法,縣道官別之。”整理者將本條律文歸之于《亡律》,認為是對逃亡而不知其原籍鄉(xiāng)里或所屬官府這類特殊情形的處理規(guī)定[8](釋文 P46-48,注釋 P75)。簡文說“毋以知何人”,“令人知其所,為人識”,可見整理者把“仁”讀為“認”,以“亡不仁(認)邑里、官”為一句,正確可從。這條律文可以幫助我們訂正睡虎地秦簡中的兩處釋讀?!肚芈墒朔N·金布律》94-96號簡:“亡不仁其主及官者,衣如隸臣妾。”整理者在“亡”后加頓號,解釋“不仁”說:“不忠實對待,此處即所謂犯上。”語譯說:“逃亡或是冒犯主人、官長的臣妾,按隸臣妾的標準給衣?!盵13](釋文注釋P42)《法律答問》63號簡:“將上不仁邑里者而縱之,可(何)論?當(dāng)(系)作如其所縱,以須其得;有爵,作官府?!薄安蝗室乩镎摺保碚哒Z譯為“在鄉(xiāng)里作惡的人”[13](釋文注釋P108)。對照岳麓秦簡肆 024-028號,不難知道前者是說逃亡而不清楚主人或所屬官府,后者是說押送不清楚鄉(xiāng)里的人,即岳麓秦簡肆024-028號所說“中縣道官詣咸陽”或“郡縣道詣其郡都縣”。1975年底出土以來一直被誤解的兩條簡文,由于岳麓秦簡肆024-028號而得到正確釋讀,說明岳麓秦簡的可靠。

(二)年代

岳麓簡的年代,陳松長教授曾根據(jù)0993號簡指出:“黔首”是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后對百姓的一種專稱,岳麓秦簡中律文摘抄的時間或許在睡虎地秦簡之后[1](P75-88)。后來在討論兩條先王之令時又說:關(guān)于岳麓秦簡的時代下限,他曾在《岳麓書院所藏秦簡綜述》一文中,根據(jù)當(dāng)時研讀“卅五年私質(zhì)日”簡的分析排序,初步斷定這批秦簡的時代下限可能是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但現(xiàn)在這個認識必須修訂了,因為他們在研讀即將出版的《岳麓書院藏秦簡(肆)》中的律令條文時,至少已發(fā)現(xiàn)兩條可以確定為秦二世時期的令文[14](P88-92)。但若從秦末形勢等方面考察,這兩條先王之令復(fù)用的時間應(yīng)該分別是在秦王政二年、三年[15](P61-84)。

岳麓簡紀年資料,大致分法律文獻和個人文書兩類。業(yè)已刊布的法律文獻,年代比較早的幾件在秦王政初年①另有岳麓秦簡肆289號稱,“泰上皇元年以前隸臣妾及……”,因后文殘缺,不可詳考。,即:

(1)奏讞書案例十一(岳麓秦簡叁171-187號),秦王政元年之事

(2)泰上皇之令(岳麓秦簡肆329-331號),秦王政二年復(fù)用

(3)昭襄王令(岳麓秦簡肆344-345號),秦王政三年復(fù)用

(4)五年十一月戊寅令(岳麓秦簡伍191號)

年代最晚的一件在秦始皇三十年,即岳麓簡肆212-214號“置吏律”,其中說“其前卅年五月除者勿免”。

在個人文書方面,主要是《二十七年質(zhì)日》《三十四年質(zhì)日》和《三十五年質(zhì)日》。《三十五年質(zhì)日》記載,記主三十五年四月己未從南郡啟程,丙子抵達咸陽;乙酉開始返回,五月壬寅“宿環(huán)望”。這是這次旅行、也是這年《質(zhì)日》的最后一條記載。記主很可能就死于五月壬寅之后不久[16](P71-85)。把這兩方面資料結(jié)合起來看,岳麓秦簡法律文獻應(yīng)是抄錄于秦王政時期以及統(tǒng)一稱帝后一段時間,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是其下限。

二、推進秦漢律體系的復(fù)原

秦漢時期的律章,傳世者吉光片羽。清末民初,沈家本的《漢律摭遺》和程樹德的《漢律考》,標志著文獻輯佚的巔峰。1975年出土的云夢睡虎地秦簡、1983年出土的江陵張家山漢簡,都含有相對原始、系統(tǒng)而豐富的律文抄本,引發(fā)海內(nèi)外學(xué)界對于秦漢律令研究的熱潮。

出土秦簡的睡虎地 11號墓雖然下葬于秦始皇三十年(前 217),但其中法律文獻卻抄寫于秦統(tǒng)一(前221)之前[17](序言P1-2)。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大概抄寫于呂后二年(前186)[18](P133)。岳麓秦簡法律文獻的年代介于二者之間,對秦漢律令體系的復(fù)原具有重要價值。這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看:

(一)增加多個新的秦律篇名

睡虎地秦簡《秦律十八種》,是整理者按照認定的十八個律篇命名的。王偉先生認為先前歸于“徭律”的115號簡最后一字“興”也是律名,這條簡文是“興律”[19]。岳麓秦簡肆238-239號所記“興律”與之大致類似,證實了王偉先生的推測。因而《秦律十八種》實有十九種,即:田律、廄苑律、倉律、金布律、關(guān)市律、工律、工人程、均工、興律、徭律、司空律、軍爵律、置吏律、效律、傳食律、行書律、內(nèi)史雜律、尉雜律、屬邦律。

睡虎地秦簡《秦律雜抄》還有11個律篇名,即:除吏律、遊士律、除弟子律、中勞律、藏律、公車司馬獵律、牛羊課、傅律、敦表律、捕盜律、戍律。

岳麓秦簡所見律名20種,即亡律、田律、金布律、尉卒律、徭律、傅律、倉律、司空律、內(nèi)史雜律、奔敬(警)律、戍律、行書律、置吏律、賊律、具律、獄校律、興律、雜律、關(guān)市律、索律。

這三組秦律篇名中,田律、倉律、金布律、關(guān)市律、興律、徭律、司空律、置吏律、行書律、內(nèi)史雜律等十種同時見于《秦律十八種》和岳麓秦律?!笆伞蓖瑫r見于《秦律雜抄》和岳麓秦律。對于《秦律雜抄》的“除吏律”,整理小組指出其與《秦律十八種》中《置吏律》相似,但兩者沒有共同的律文[13](釋文注釋P79)。黃盛璋先生則認為,《置吏律》和《除吏律》,“顯為兩個時期所修,而實為同律”[20](P3)?!肚芈呻s抄》“除吏律”1號簡“任法(廢)官者為吏貲二甲”[13](釋文注釋 P79),岳麓秦簡肆“置吏律”215-219號有類似內(nèi)容[8](P139-140),印證了黃先生的推測。這樣,秦統(tǒng)一前后的律篇名稱,目前所知比較確定的共28種。通過這樣的簡單梳理可見,岳麓秦簡的出現(xiàn)使人們對秦律種類的認識更加全面。

西漢前期出土的律典,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已系統(tǒng)刊布,睡虎地漢律的篇名也已全部披露。前者篇名有賊律、盜律、具律、告律、捕律、亡律、收律、雜律、錢律、置吏律、均輸律、傳食律、田律、關(guān)市律、行書律、復(fù)律、賜律、戶律、效律、傅律、置后律、爵律、興律、徭律、金布律、秩律、史律,共 27種[18]。后者篇名有盜律、告律、具律、賊律、捕律、亡律、雜律、囚律、興律、關(guān)市律、復(fù)律、校(效)律、廄律、錢律、遷律、金布律、均輸律、戶律、田律、徭律、倉律、司空律、尉卒律、置后律、傅律、爵律、市販律、置吏律、傳食律、賜律、史律、奔命律、治水律、工作課律、臘律、祠律、齎律、行書律、葬律,共 39種[6](P43-53)。其中收律、秩律2種不見于后者,囚律、廄律、遷律、倉律、司空律、尉卒律、市販律、奔命律、治水律、工作課律、臘律、祠律、齎律、葬律14種不見于前者。西漢前期的律名,目前所知比較確定的共41種。

秦律篇名與西漢前期律名相同的,有田律、倉律、金布律、關(guān)市律、興律、徭律、司空律、置吏律、效律、傳食律、行書律、傅律、尉卒律13種。秦“奔警律”與西漢“奔命律”近似,已如前述。此外,西漢“爵律”“廄律”“工作課律”,大約與秦“軍爵律”“廄苑律”“工人程”有關(guān)。岳麓秦簡“索律”,整理者以為“當(dāng)是‘捕律’的秦代稱法”[8](釋文 P159-160,注釋 P175)??礉h簡“捕律”內(nèi)容,岳麓秦簡僅存的那條“索律”難以看出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而《秦律雜抄》“捕盜律”有可能是漢“捕律”前身??梢哉J為,岳麓秦簡的出現(xiàn)使人們對在律篇層面漢律之于秦律的延承,有了更多的了解。

(二)增加大批新的秦律條文

就新出現(xiàn)的律篇而言,其所包含的律條大多是首次面世。其中有的律篇只見有一條律文,如索律(肆276-277號簡)、賊律(肆225-227號簡)、獄校律(肆232-236號簡)、雜律(肆242號簡)、奔警律(肆177-180號簡)。有的律篇條文比較多,“尉卒律”有5條,“亡律”則可能有一二十條之多。

在已知律篇方面,也出現(xiàn)較多新的律條。如岳麓秦簡肆刊布的“田律”六條,有五條(106-108、109-110、111-113、114、173-174)不見于《秦律十八種》;“金布律”七條,有五條(116、118-120、124-126,127-131、198-206)不見于《秦律十八種》;“徭律”七條(147-150、151-153、154-155、156-159、244-247、248-252、253-256),皆不見于《秦律十八種》。

值得注意的是,岳麓秦簡肆 121-123號所記“金布律”,是關(guān)于收錢入缿的規(guī)定。類似表述曾見于《秦律十八種》“關(guān)市律”。陳松長先生認為后者有誤。我們傾向于認為,相關(guān)內(nèi)容在不同律篇出現(xiàn),這其實是早期律典的一個特點,即《晉書·刑法志》所說的“雖大體異篇,實相采入”[21](P79-81)。

(三)呈現(xiàn)某些律條異文

岳麓秦簡有的律文,雖然曾見于睡虎地秦簡,但文字有所不同,形成異文。如《秦律十八種·田律》12號簡:“百姓居田舍者毋敢■(酤)酉(酒),田嗇夫、部佐謹禁御之,有不從令者有辠(罪)?!贝笾孪嗤穆晌脑谠缆辞睾喼谐霈F(xiàn)兩次。其中岳麓秦簡肆“田律”115號寫作:“黔首居田舍者毋敢醯〈酤〉酒。不從令者遷之。田嗇夫、吏、吏部弗得,貲各二甲,丞、令、令史各一甲?!薄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記秦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民曰‘黔首’”,岳麓秦律因而把“百姓”改為“黔首”。在對當(dāng)事人和責(zé)任人的處罰方面,后者記述更為具體[1](P87)。

《秦律十八種》“置吏律”157-158號簡:“縣、都官、十二郡免除吏及佐、群官屬,以十二月朔日免除,盡三月而止之。其有死亡及故有夬(缺)者,為補之,毋須時?!痹缆辞睾喫痢爸美袈伞?20-222號前一部分略同,但開頭一句寫作“縣、都官、郡免除吏及佐、群官屬”,顯然是因為這個時候郡數(shù)已多,所以刪去舊律“郡”前的“十二”兩字[22](P131)。

三、開啟秦令研究的新局面

秦令在傳世文獻和睡虎地秦簡中,缺乏存在的確切證據(jù)。在對睡虎地秦簡法律文獻進行分析時,大庭脩先生認為:“秦令的存在與否,目前尚不明了?!盵23](P15-17)[24](P10-11)張建國先生曾舉睡虎地秦律中“不從令”“犯令”等表述,認為這些律其實是令[25](P27-31)。對此存在不同理解[26](P120-123)。張家山漢簡《奏讞書》收錄的秦代案例中,有以“令”或“令曰”引導(dǎo)的令文,秦令的存在才得到公認[25](P19-20)。

岳麓秦簡中,包含有大量的令文。據(jù)估計,岳麓秦簡中律令簡冊在1000枚以上,其中律文約占1/4,令文約占3/4[22](P1-2)。這些令大多比較完整,往往還帶有令名,是研究秦令制訂、編纂及其內(nèi)容的珍貴資料。

這里嘗試指出兩點:

第一,對于岳麓秦簡伍中的“廷卒乙廿一”,整理者已指出:這個令名共出現(xiàn)五次,內(nèi)容均涉及“道徼外來為間及來盜略人”這類犯罪,令文規(guī)定了對這類犯罪者及其窩藏者的處罰規(guī)定、對捕告者的購賞標準、對相關(guān)人員訊問方式等[12](前言P1-2)。

在文末題名“廷卒乙廿一”的五條令文,按整理者排定的順序大致分別是 168-169號、170-172號、173-175號、176-178號、181-184號。整理者列在第二位的170-172號簡記云:“·捕以城邑反及非從興殹(也)而捕道故塞徼外蠻夷來為間賞毋律。今為令:謀以城邑反及道故塞徼外蠻夷來欲反城邑者,皆為以城邑反。智(知)其請(情)而舍之,與同罪。弗智(知),完為城旦舂。以城邑反及舍者之室人存者,智(知)請(情),與同罪;弗智(知),贖城旦舂。典、老、伍人智(知)弗告,完為城旦舂;弗智(知),貲二甲?!ね⒆湟邑ヒ弧逼渲虚_頭一句交待令文制定的背景,為其他各條所無。其后對“以城邑反”以及連坐者予以界定,構(gòu)成其他相關(guān)令條的前提。因而這條令文很可能是同名五條令文的首條,其他四條記述具體規(guī)定的令文接于其后。

同一份令文而分成至少五條書寫,存在兩種可能。一是令文頒布時即是如此,二是傳抄者出于某種目的而分開抄錄。無論如何,這對令文編纂、命名、傳達的研究,乃是十分重要的現(xiàn)象。

第二,岳麓秦簡肆中的兩條先王之令(329-331號“泰上皇之令”;344-345號“昭襄王之令”),均在后世得到“復(fù)用”。復(fù)用的具體時間,整理者認為是在秦二世二年、三年,我們改訂于秦王政二年、三年[15](P61-84)。這涉及令的有效期問題。前朝之令是否必須經(jīng)過后王授意才得以繼續(xù)使用,是這兩條先王之令的“復(fù)用”記錄帶來的新問題。

四、豐富秦律令的細節(jié)性認知

與睡虎地秦律、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不同的是,岳麓秦簡律令包含比較多的細節(jié)性規(guī)定,提供了有關(guān)當(dāng)時社會的政治、經(jīng)濟、法律以至習(xí)俗等方面豐富而有趣的具體知識,讓后人的研讀饒有興味。以下試舉四例說明。

(一)囚衣

岳麓秦簡肆167-168號:“·司空律曰:城旦舂衣赤衣,冒赤氈,枸櫝杕之。諸當(dāng)衣赤衣者,其衣物毋(無)小大及表里盡赤之。其衣裘者,赤其里【而】反衣之?!盵8](P123)“城旦舂衣赤衣”等表述,在睡虎地秦簡《秦律十八種·司空律》147-149號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岳麓秦簡叁所記案例十中,一位叫巍的殺人犯,特意買一件赤衣,放在作案現(xiàn)場,企圖把偵察思路引向城旦舂[27](P185-191),就是這種囚服制度的反映。但是,“諸當(dāng)衣赤衣者”以下一段文字,目前僅見于岳麓秦簡。

《說文》:“表,上衣也,從衣從毛,古者衣裘,以毛為表。”《新序》卷二:“魏文侯出游,見路人反裘而負芻。文侯曰:胡為反裘以負芻?對曰:臣愛其毛?!狈呆?,是把毛面向內(nèi)穿。由于跟當(dāng)時穿皮服通常毛面朝外習(xí)慣相反,因而讓人詫異?!端究章伞啡绱艘?guī)定,當(dāng)是因為毛面(表)不便染色的緣故。整理者釋文把“反”字釋為“丈”,除了字跡不夠清晰之外,大概也與不熟悉古人衣裘的風(fēng)俗有關(guān)。

(二)刑具

岳麓秦簡伍 220-223號:“·諸當(dāng)衣赤衣冒擅(氈)、枸櫝杕及當(dāng)鉗及當(dāng)盜戒(械)而擅解衣物以上弗服者,皆以自爵律論之?!T當(dāng)鉗枸櫝杕者,皆以錢〈鐵〉。當(dāng)盜戒(械),戒(械)者皆膠致桎梏。”[12](P141-142)整理者釋文以“皆以錢〈鐵〉”與下文連讀,并把“錢〈鐵〉”下的“當(dāng)”讀為“鐺”,頗費解。幾個“當(dāng)”字層次分明,應(yīng)斷讀。這讓我們得知,當(dāng)時鉗枸櫝杕這些刑具,都規(guī)定用鐵制作。

盜械的含義一直不明朗。《說文》:“梏,手械也?!薄拌洌阈狄??!甭?lián)系簡文看,似可認為,“械”是指桎梏以及用以約束手足?!氨I械”則是以“膠致桎梏”,使之更加堅固。

(三)獄奏

岳麓秦簡伍112-119號是關(guān)于文書格式的長篇令條。其中說道:“其獄奏殹(也),各約為鞫審,具傅其律令,令各與其當(dāng)比編而署律令下曰‘以此當(dāng)某某’。及具署辠人■(系)不■(系)?!?/p>

秦漢奏讞文獻往往呈現(xiàn)固定的格式。如張家山漢簡《奏讞書》案例十四云(段落后括號內(nèi)標署對應(yīng)的律文)[18](P218-219):

·八年十月己未,安陸丞忠刻(劾)獄史平舍匿無名數(shù)大男子種一月。平曰:誠智(知)種無數(shù),舍匿之,罪,它如刻(劾)。種言如平。問:平爵五大夫,居安陸和眾里,屬安陸相,它如辭。

鞫:平智(知)種無名數(shù),舍匿之,審。(“鞫審”)

當(dāng):平當(dāng)耐為隸臣,錮,毋得以爵當(dāng)賞免。(“當(dāng)”)

·令曰:諸無名數(shù)者,皆令自占書名數(shù)。令到縣道官盈卅日,不自占書名數(shù),皆耐為隸臣妾,錮,勿令以爵償免,舍匿者所與同。以此當(dāng)平。(“以此當(dāng)某某”)

現(xiàn)在我們知道,這類文書就是基于這一規(guī)定制作的。

對秦漢奏讞類文獻中的“奏”,存在不同認識。張建國先生針對張家山漢簡《奏讞書》的書名指出:“我們現(xiàn)在所看到的這部《奏讞書》似乎是一個合成詞,也就是說,除了讞的部分案例外,還有奏的部分文案,也許我們可以分別稱它們?yōu)椤白鄷焙汀白棔保圆环猎诶斫馍蠈⑺鼈円暈閮深??!盵28](P48-57)看到這條秦令,可知張建國先生對奏書的理解是正確的。

(四)實官的保安

秦人把存放草料的廥、存放糧食的倉、存放兵器車輛的庫稱為“實官”。對實官的保安措施,睡虎地秦簡《秦律十八種·內(nèi)史雜》195-196號已有陳述,岳麓秦簡肆169-170號“內(nèi)史雜律”有更細致的規(guī)定:“內(nèi)史雜律曰:芻稾廥、倉、庫實官積,垣高毋下丈四尺。它蘠(墻)財(裁)為候,晦令人宿,候二人。備火,財(裁)為池□水官中,不可為池者財(裁)為池官旁?!盵8](P124)在“垣”(即圍墻)之外,其它的墻上要修建崗?fù)?,夜晚派人值守;在官署?nèi)開鑿水池以防備火災(zāi),官署內(nèi)不便開鑿的在官署旁邊開鑿。這些具體安排,前所未聞。

五、結(jié)語

通過分析岳麓秦簡的一些法律條文可見,這些簡冊雖然不是來自科學(xué)的考古發(fā)掘,但它們屬于秦人的真跡,可靠性當(dāng)可肯定。其中律令文獻大約抄錄于秦王政時期至秦始皇三十五年。這些資料對于秦漢律令的復(fù)原和一些細節(jié)的了解,具有珍貴的價值。

王國維先生指出:“古來新學(xué)問起,大都由于新發(fā)見?!薄敖袢罩畷r代,可謂之發(fā)見時代。”[29](P33-38)睡虎地秦簡、張家山漢簡中法律文獻的問世,促進了過去30多年間中國古代法制史研究的繁榮。岳麓秦簡以及隨后睡虎地漢簡法律文獻的陸續(xù)刊布,已經(jīng)并將在較長時期內(nèi)持續(xù)引起新的研究熱潮。李斯《諫逐客書》曰:“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目前,秦漢史、秦漢法制研究資料嚴重不足的局面尚未根本改變。在對流散簡牘的可靠性進行嚴格審查之后加以充分利用,應(yīng)該是有利于學(xué)術(shù)發(fā)展的無奈但又無可回避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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