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卷卷
最寒冷的,莫過于冬夜。
風,像個喝醉了酒的漢子,走起路來東倒西歪,軟綿綿的身子似乎經(jīng)不住那些草啊樹啊田野啊的攙扶,一會兒從樹的左邊晃悠悠輕飄飄還一步三回頭地踉蹌而過,一會兒匍匐在草的肩膀上,熟睡了一般,打著震天的呼嚕,驚得一旁的葉兒蜷縮起來,拼命地往大樹的腳下躲藏。大樹就是風的兄弟,揮著手臂打著招呼,喚醒了風的美夢,頂著突兀的蒼涼與蕭瑟,任風環(huán)繞著它,講述一個又一個遙遠的故事。
如果再加上一點雪,就免不了讓人多了一些著急。那星星點點的光芒,本是稀稀疏疏的小花,卻期待成為漫天的簾幕,將黑暗驅(qū)離,與萬物生輝。遺憾的是,高踞屋頂?shù)耐叩[太過于冷漠,露著小肚皮的山丘太過于熱情,就連平日里咿咿呀呀的溪水都止住了笑聲,雪只能有一茬沒一茬地開著花,一不小心就被濃濃的夜包裹住了。
就是這樣的冬夜,發(fā)生了多少比冬夜更讓人刻骨銘心的故事呀——
北風,大雪,草垛,房屋。咯吱一聲,房屋應聲倒下。踩著冰窟窿,去找尋隨身的物什,見到的只是一片濕漉漉,被火盆融化的雪,浸濕了補丁的被褥。草垛上隨即而起的大火,染紅了半邊天,卻暖不了一顆羈絆的心。三個人的對話,讓本已經(jīng)隨波逐流的雄心壯志,失去了前行的方向,撞上了萬重的冰山。讓那個被稱為“豹子頭林沖”的男子,剎那間心灰意冷。
最溫暖的,莫過于冬夜。
呼嘯的北風,朦朧的冰花,燃燒的煙卷。還有那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的腰板,以及一屋子的閑話與委屈。門被推開,會引起一陣厭煩,但還是被那個五十多歲的老人跌跌撞撞地打開了,他的兩只耳朵凍得通紅,像要從樹上落下來的紅果子一樣。伴著“簌簌”的雪聲,他哈著皸裂的手,遞過來一包用白菜葉兒托著的東西。老人用手摸了好幾回,也許是心里想著什么話,想對這個和他一樣餓著肚子卻給他捧來十個羊肉餡包子叫“駱駝祥子”的兄弟說。
有些溫暖,往往就發(fā)生在不經(jīng)意間。
就像艾蕪的《冬夜》里,流浪的他,闖進了有著篝火的小山村。不用管那些犬吠聲,也不用管那些虛掩著的門,帶著微笑,就可以走進別人家的燈火里,然后用手一分,就有了座位,帶著風寒露濕的身子,就有了一片棲息的地方。沒有做作,沒有痕跡,不經(jīng)意間,這種溫暖穿越時間的霧靄,在一個又一個或寒冷或憂傷的日子里,被激活,被念叨,成為一團火球,溫暖著你我。
回望那些或明或暗的日子,驀然發(fā)現(xiàn),再刻骨銘心的寒冷,都會過去,就像冬夜,閃爍過你我的眸子,泥濘了疲憊的身影。只在一瞬間,那些不經(jīng)意的畫面,就會打開一個明媚的春天。明天,又是一個艷陽天。如此,你我的不經(jīng)意多一些,冬夜就會多一些燈光,多一些期待,多一些溫暖。
萬家燈火,這應該就是生活的本色吧;冷暖交融,才有了感知幸福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