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
提 要 因時間久遠,碑刻原物多有殘損,石面風化剝裂,導致一些文字殘泐,難以準確辨識。已有碑刻整理成果缺錄、誤釋殘泐字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殘泐字問題已成為影響碑文準確釋讀的極大障礙。本文系統(tǒng)總結碑志文獻整理中有關殘泐字處理的經(jīng)驗教訓,從八個方面歸納殘泐字的考辨方法,輔以實例分析,旨在為碑刻等出土文獻殘泐字釋讀考辨、近代漢字研究提供參考。
碑刻文獻材料豐富,內容廣泛,真實性強,是研究古代社會、文化、歷史、民族、宗教、語言文字等的寶貴材料。準確釋讀是利用這批材料進行多學科研究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由于時代久遠,碑志原石多有殘損,石面風化剝泐不可避免,致使一些文字漫漶不清,難以準確辨識。這些難以辨識的字即是殘泐字,它們或稍有殘泐,或僅剩殘余筆畫,或完全泐蝕,都會不同程度地影響材料釋讀的準確性,進而影響相關碑刻材料的利用價值。已有的碑志整理成果中出現(xiàn)缺錄、誤釋殘泐字現(xiàn)象比比皆是,很有必要進行專題研究。
本文從八個方面歸納碑志殘泐字考辨方法,并舉例論證。其類別劃分主要著眼于造成殘泐字釋讀缺誤的主要原因,而具體分析時運用多種方法進行綜合考辨。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文中15例共21個考辨對象中,“愆”“嫂”“隱”“能”“郡”“列”“秘”“籍”“鳥”“翟”“扉”“庶”“既”“臧”等,能據(jù)文意和殘存字形進行綜合考辨,得出可靠結論,而“書”“魯”“思”“壬”“府”“飲”“汜”等,因原刻字形完全泐蝕,幾乎見不到筆跡,則只能根據(jù)文意或固定格式等推測其為某字,得出最有可能的結論。其方法和實踐可為碑志等出土文獻殘泐字釋讀考辨提供參考,從而有助于提高碑志等文獻整理的質量,為文史等相關研究提供可靠的材料支撐;其考辨結論可為近代漢字和漢語字詞關系等研究提供實證材料。
碑志拓本有初拓、重拓、翻拓、精拓之分,不同的拓本,其文字完整性和清晰度參差不齊。即使同一拓本,經(jīng)過出版加工后,其清晰度也會出現(xiàn)或多或少的差異。因此,當我們遇到殘泐字時,不妨多方查詢,若能找到同一碑志的不同拓本,通過比對,仔細審查,或許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有關聯(lián)性的字形信息,為殘泐字考辨提供線索。
(1)唐《崔礎墓志》:“位因忠顯,家以孝傳;世代相承,道義不□。”(《洛陽新獲》,345頁)①“,”號前為墓志拓本匯編簡稱,后為頁碼。下同。為求行文簡潔,碑志著錄書均采用簡稱:《洛陽新獲墓志二〇一五》簡稱《洛陽新獲》,《漢魏六朝碑刻校注》簡稱《校注》,《洛陽流散唐代墓志匯編》簡稱《洛陽流散》,《洛陽流散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簡稱《洛陽流散續(xù)集》,《西安碑林博物館新藏墓志續(xù)編》簡稱《碑林新藏續(xù)編》,《大唐西市博物館藏墓志》簡稱《大唐西市》,《洛陽出土歷代墓志輯繩》簡稱《墓志輯繩》,《秦晉豫新出墓志蒐佚續(xù)編》簡稱《蒐佚續(xù)編》,《北朝藝術研究院藏品圖錄:墓志》簡稱《藏品圖錄》,《洛陽出土鴛鴦志輯錄》簡稱《鴛鴦志》。
《洛陽新獲》和《洛陽流散續(xù)集》均著錄《崔礎墓志》的志石及志蓋圖片,只是前者僅拓印刻字石面,而后者還拓印四邊紋飾,且清晰度明顯高于前者。
無愆,沒有什么過失、過錯。志銘贊頌崔氏一族以忠孝為本,世代相承,沒有過錯。上引志文應為:“位因忠顯,家以孝傳;世代相承,道義不愆?!?/p>
(2)唐《楊真一墓志》:“將歿之際,撫孤侄宷而泣曰:‘生必有滅,物無不化,且居生滅之境,豈逃物化之間哉。所嘆□年已衰,爾祿未及,是吾遺憂矣。’”(《洛陽新獲》,210頁)
《洛陽新獲》所載拓片泐蝕嚴重,特別是圖版下部字跡模糊,完全不能辨識。雷聞(2016)附該志拓片,字跡清晰可識。
上引志文意在表達墓主楊真一臨終前想到兄嫂(楊宷之母)年邁,而其侄兒楊宷還未取得功名,較為擔憂,于是講了一番肺腑之言。待考字應釋為“嫂”。
漢字發(fā)展史上,六朝和唐代是俗字發(fā)展的兩個高峰期。究其原因,一是政令不統(tǒng)一,特別是魏晉及唐中后期,藩鎮(zhèn)割據(jù)、戰(zhàn)爭頻繁,致使文字使用混亂;二是手寫傳抄,文字難免受到個人因素的影響而俗訛叢生。這些俗字并非雜亂無章、毫無規(guī)則,而是呈現(xiàn)出一定的系統(tǒng)性和規(guī)律性,我們可從眾多俗變形式中歸納字形變化規(guī)律,再用這些規(guī)律來解決相關殘泐字辨識問題。
(4)唐《陸紹墓志》:“不然,問為玉否,何石而□蘊諸?問為金否,何沙而□韜諸?”(《洛陽新獲》,337頁)
該志下文云:“問予之才為良否,何眾而能汩諸?”句式與前兩句相同,其中“能”即作“”,可為佐證。上引志文應為:“不然,問為玉否,何石而能蘊諸?問為金否,何沙而能韜諸?”
碑志前后文之間、序文與銘文之間,表述內容常存在或明或暗的聯(lián)系,前文敘及的信息,后文往往會再次提及。有些殘泐字可通過前后文的比勘而得以釋讀。
(5)唐《元贍墓志》:“高祖父業(yè),魏蘭陵王;曾祖父正,吏部尚□、□□公;祖父諒,周襄州刺史、宣陽公。”(《洛陽新獲》,195頁)
墓志序文對志主家族譜系大多有詳細記載。此篇志文前部分別追述了元贍先祖,即九世祖魏昭成皇帝、高祖父魏蘭陵王元業(yè)、曾祖父吏部尚書元正、祖父周襄州刺史元諒、父隋代長社令元世喜等。下文又有“粵以開元廿七年十月廿六日,克葬王父,祔曾祖魯郡公之塋”,據(jù)此可確定第二殘泐字為“魯”,第三殘泐字為“郡”。
郡公,爵位名,魏晉始置,初定為“公”的等級之一,高于縣公。其后各朝代都有設置。此處志文應釋為:“高祖父業(yè),魏蘭陵王;曾祖父正,吏部尚書、魯郡公。”
(6)唐《竇華墓志》:“登南宮而外掌憲簡,拜西掖而內□□□。”(《蒐佚續(xù)編》3,854頁)
墓志文體典雅,講求對仗。此處志文“登南宮”與“拜西掖”相對,“外”與“內”相對,“掌”與“列”相對?!罢啤睘閯釉~,執(zhí)掌、主管之義?!傲小币酁閯釉~,位次、位列之義。且同碑上文有“隼旟列郡,虎戟傳家”,其中“列”原拓作“”,字形相似,可資比勘?!傲小弊鳌啊?,碑刻文字常見,如北魏《元邵墓志》之“”(《校注》6,160頁)。
本篇墓志序文與銘文相互對應,序文部分內容在銘文中亦有反映,即“司言西掖,密命惟敘。待制中禁,秘籍是舉”。其“西掖”“秘籍”與待考字所在文意俱相對應,此可佐證第二、三殘泐字分別為“秘”“籍”。此段志文應釋為:“登南宮而外掌憲簡,拜西掖而內列秘籍。”
墓志主要由序文和銘文兩部分組成。銘辭常見四言韻語,且大多用韻整齊、嚴格。殘泐字如出現(xiàn)在墓志銘文韻腳字的位置,我們就可通過分析押韻情況釋讀殘泐字。
(7)唐《王約墓志》:“低昂素蓋,縈紆丹旐。日黯愁云,風含□雨?!保ā洞筇莆魇小飞希?4頁)
“鳥”字中古音屬上聲“篠”韻,與“曉”字韻部相同,與同為“小”韻的“旐”“少”兩字亦可通押。待考字釋為“鳥”,則銘文全篇押句尾韻,結構整齊,用韻嚴格。
思鳥,思侶之鳥。晉代陸機《赴洛二首》:“亹亹孤獸騁,嚶嚶思鳥吟。”思侶之鳥,其叫聲往往凄慘異常,故詞義進一步引申,多用以表悲哀之情。陸機《贈從兄車騎》:“安得忘歸草,言樹背與襟。斯言豈虛作,思鳥有悲音。”墓志銘文中,“思鳥”常表示凄涼、慘淡等意象。上引志文即用“思鳥”與上句“愁云”相對,描繪出丹旌飛揚、天色昏暗的喪葬場景,烘托悲涼、哀婉的氛圍?!八鉴B”一詞,其他墓志亦有用例,如:北魏《新興王元弼墓志》:“愁云夜咽,思鳥晨吟?!保ā缎Wⅰ?,328頁)隋《濩澤公寇遵考墓志》:“愁云夜結,思鳥晨和?!保▃ui0008x)
唐《李楷墓志》:“臺榭寂寥,空來思鳥;館宇蕭索,恒送愁云?!保ā侗中虏乩m(xù)編》上,98頁)
此段志文應校補為:“低昂素蓋,縈紆丹旐。日黯愁云,風含思鳥。”
碑志文獻常用人名、地名、干支等專有名詞,其形式比較固定,若有文字殘泐不可釋讀,??筛鶕?jù)其固定形式做出推斷,從而為考辨殘泐字提供幫助。
(8)北齊《赫連遷墓志》:“春秋卌四,以天保三年歲次□申,四月戊戌朔一日戊戌,薨于州。”(《洛陽新獲》,32頁)
墓志此處釋文為:“春秋卌四,以天保三年歲次壬申,四月戊戌朔,一日戊戌,薨于州?!?/p>
(9)唐《劉煟墓志》:“公時年尚幼,杖策謁于軍門,造膝一言,前席加敬,奏署河中□解縣丞?!保ā堵尻栃芦@》,298頁)
“解”前之字,拓本完全泐蝕,不可辨識。志文敘述志主被“奏署”解縣縣丞的事實,所泐之字應記錄高于縣級的行政區(qū)劃,即“郡”“府”“州”“道”等字。各行政區(qū)劃的名稱、轄區(qū)的范圍等在歷史上多有變化,只要確定志主生前解縣的歸屬情況,即可判斷出所泐之字。
《元和郡縣圖志·河東道一》卷十二:“解縣(次畿。西北至府四十五里),本漢舊縣也,屬河東郡。隋大業(yè)二年省解縣,九年自綏化故城移虞鄉(xiāng)縣于廢解縣理,即今縣理是也。武德元年改虞鄉(xiāng)縣為解縣,屬虞州,因漢舊名也,仍于蒲州界別置虞鄉(xiāng)縣。貞觀十四年,廢虞州,解縣屬河中府。”由此可知,貞觀十四年以后,解縣屬于河中府。本篇墓志志主卒于大和四年,當時解縣也應屬于河中府。所泐之字當為“府”字。
墓志此處釋文為:“公時年尚幼,杖策謁于軍門,造膝一言,前席加敬,奏署河中府解縣丞?!?/p>
墓志多為贊頌志主而作,其文體凝重深沉,風格莊嚴典雅,多用成語典故。殘泐字若出現(xiàn)于典語位置,我們可通過考察典源,破解典故,考辨殘泐之字。
(10)唐《元贍墓志》:“漁絕夜欺,羊罷晨□?!鯚o怯孺,螟不循疆?!保ā堵尻栃芦@》,195頁)
據(jù)此可知,此殘泐之字當為“飲”?!把蛄T晨飲”即是對“飲羊”這一典故語的進一步加工,屬于出自同一典源的不同用典形式,表示民風淳樸、童叟無欺之意。碑志用例又如:
東魏《封柔墓志》:“止吠夜犬,息飲朝羊?!保ā缎Wⅰ?,32頁)
唐《祖忠及妻鄒氏墓志》:“晨羊罷飲,詎媿中都;人渙不餛,無慚單父?!保▍卿撝骶帲?996:375)
唐《趙本質及妻楊氏墓志》:“扶枝褭褭,中牟之翟已馴;閏葉離離,重泉之鸞自舞?!保ㄖ芙B良主編,2000:14577)
唐《孫德及妻連氏墓志》:“游童有識,咸控竹而遵風;野翟何知,共馴桑而表化?!保ㄖ芙B良主編,2000:14467)
志文反復用典,旨在夸耀志主元贍德行高尚,“恩授京兆醴泉令”后,像先賢那樣施行仁政,深得民心。
墓志此處釋文為:“漁絕夜欺,羊罷晨飲。翟無怯孺,螟不循疆?!?/p>
(11)唐《劉煟墓志》:“永懷周翼吐哺之感,載軫羊曇叩鼎之慟。”(《洛陽流散》,552頁)
志文此處亦用典,“周翼吐哺”典源為《史記·魯周公世家》:“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賤矣。然我一沐三捉發(fā),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焙笫莱S脼榍筚t若渴、禮賢下士之典。
此處志文應校正為:“永懷周翼吐哺之感,載軫羊曇叩扉之慟。”
碑志銘文程式化傾向明顯,行文多有固定格式。碑志文主要由序文和銘文兩部分組成。序文多對仗格式,有時四六對舉,駢散兼行。銘文部分多四言韻文,少量五言、六言,時有騷體式。根據(jù)墓志文體的這些特點,整理碑志文獻時注意審讀志文辭氣,分析行文章法,辨析文例,有助于釋讀殘泐字。
(12)唐《王客卿墓志》:“勒貞琰于玄壤,□撰德而流音?!保ā洞筇莆魇小飞?,89頁)
“庶”可作能愿副詞,表示希望、但愿之義,用在此處符合古漢語行文法則?!柏戠敝副靶馈敝负谏寥?,又喻指墓室。志文先敘鐫刻碑石深埋地下,下句緊承上句表達愿望,即希望碑石能記載志主之德行,并傳之久遠,表達出后人對先輩的感佩和懷念之情。其他墓志有很多相似的用例。如:
唐《盧文構夫人李月相墓志》:“思勒銘于大夜,庶流芳于千祀?!保ㄖ芙B良主編,1992:3)
唐《徐彪及妻爨氏墓志》:“乃勒銘于沉壤,庶貞芳兮獨留?!保ā赌怪据嬂K》,88頁)
唐《羅君副墓志》:“勒景行于玄石,庶芳猷之永傳?!保ㄖ芙B良主編,1992:46)
據(jù)殘存字形和行文法則,所泐之字可確定為“庶”字無疑。此處釋文應校補為:“勒貞琰于玄壤,庶撰德而流音。”
(13)唐《孫知節(jié)墓志》:“□以丁憂,又丁母憂,服闋不仕?!保ā洞筇莆魇小飞?,329頁)
此處釋文應校補為:“既以丁憂,又丁母憂,服闋不仕?!?/p>
碑志多為紀念、贊頌而立,或詳述歷史事件,或詳載人物生平,其內容或多或少都會涉及古代的歷史文化信息。我們可利用這些信息,相互抉發(fā),釋讀與古代歷史文化有關聯(lián)的殘泐字。
(14)唐《湯府君夫人侯莫陳約墓志》:“從子之日,以謹于蓋藏,以嚴于指使。雖□獲、婢妾,食貧、攻苦,必盡其命?!保ā堵尻栃芦@》,194頁)
“獲”前之字泐蝕嚴重,不好辨識,《鴛鴦志》等未釋。其字拓本作“”,上部橫筆尚可識別,左側撇畫及兩點清晰,中間斜勾隱約可見,此字當為“臧”字之異體“”?!瓣啊敝髠仁∽鲀牲c,碑刻文字常見,如唐《崔孝昌墓志》之“”(tou0981x),唐《安神嚴墓志》之“”(tou0637x),唐《唐昭女瑞墓志》之“”(tou1088x)。
中國古代曾長期處于奴隸社會,奴隸主擁有一切生產資料。奴隸沒有任何財產,甚至自己的人身自由,都掌握在奴隸主手中。奴隸有不同的來源,其中有一種奴隸就被稱為“臧”,指戰(zhàn)爭中被虜獲的人,后泛指奴隸、奴仆。臧獲,即指奴婢?!稘h書·司馬遷傳》:“且夫臧獲、婢妾猶能引決,況若仆之不得已乎!”應劭曰:“揚雄《方言》云:‘海岱之間,罵奴曰臧,罵婢曰獲。燕之北郊,民而婢謂之臧,女而婦奴謂之獲?!?/p>
墓志此處是在贊頌志主侯莫陳約相夫教子之美德。其夫生前,她“以和柔理家,以慈惠恤下”,恩惠遍及鄉(xiāng)親、仆役等;其夫歿后,她又“以謹于蓋藏,以嚴于指使”,對于奴仆、貧賤之人也能以禮相待?!瓣矮@”一詞,從側面反映了唐代不同的人地位尊卑有別的社會現(xiàn)象。其他碑志用例如:
唐《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不蓄臧獲均貴賤于人;不聚貨財示罄遺于我?!保╰ou1406a)
此處釋文應為:“從子之日,以謹于蓋藏,以嚴于指使。雖臧獲、婢妾,食貧、攻苦,必盡其命?!?/p>
(15)唐《劉煟墓志》:“方摶扶搖,已迫蒙□。”(《洛陽新獲》,298頁)
日出為一日之始,日落為一日之終,有始有終,乃事物發(fā)展變化的必然規(guī)律,故古人常以日出、日落喻指世間萬物的產生和消亡?!冻o·天問》:“出自湯谷,次于蒙汜,自明及晦,所行幾里?”王逸注:“次,舍也。汜,水涯也。言日出東方湯谷之中,暮入西極蒙水之涯也?!泵摄峒慈章渲?,位于“西極”之地,后喻指人垂暮之年。《晉書·索紞傳》:“少不習勤,老無吏干,蒙汜之年,弗敢聞命?!焙酥乇?,“”之下部殘存筆畫,與“汜”字右下筆畫相同,故釋“”為“汜”,字形大致相合?!胺綋环鰮u,已近迫蒙汜”,意為志主劉煟升任雅州刺史,卻已到了垂暮之年,含有對志主的惋惜、不舍之意?!堵尻柫魃ⅰ罚?53頁)釋作“汜”,文從字順,且與古人以日落西方比喻人衰老的觀念相符。
“蒙汜”一詞,其他墓志亦有相同用例。如:
北魏《孫遼浮圖銘記》:“方覲彌陁,遽淪蒙汜?!保ā缎Wⅰ?,276頁)
北魏《楊濟墓志》:“逸翮才展,遽翳蒙汜?!保ā缎Wⅰ?,228頁)
北魏《楊遁墓志》:“初及曾泉,忽沉蒙汜。”(《校注》7,19頁)
墓志此處釋文應為:“方摶扶搖,已迫蒙汜?!?/p>
引用書目
《楚辭補注》,[宋]洪興祖撰,白化文等點校,中華書局1983年?!陡傻撟謺罚▍矔沙蹙幈荆?,[唐]顏元孫撰,商務印書館1936年?!都坠俏暮霞?,郭沫若主編,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編,中華書局1978-1982年。《浪跡叢談 續(xù)談 三談》,[清]梁章鉅撰,吳蒙校點,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洱堼愂昼R》(高麗本),[遼]釋行均編,中華書局1985年?!段褰?jīng)文字》(叢書集成初編本),[唐]張參撰,商務印書館1936年。《元和郡縣圖志》,[唐]李吉甫撰,賀次君點校,中華書局198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