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陵生

面部表情是狼的“語言”

在不少人眼中，狼是一種動輒咆哮著、隨時準備打斗撕咬的兇狠動物，但科學家的最新研究使得我們對狼的形象有了全新的認識。英國科學研究團隊以英國狼群保護區(qū)里的四個圈養(yǎng)狼群作為研究對象，進行了深入的觀察。新的研究以越來越多的證據(jù)向我們描繪了一幅完全不同的情景：狼群之間復雜的交流主要建立在反映狼的內心情緒和情感的面部表情上。也就是說，狼是通過彼此之間面部表情的變化來進行“交談”的。

在進化過程中，狼群中的一部分個體可能正是利用面部表情這樣的溝通技巧，與過著狩獵采集生活的原始人類建立起了聯(lián)系，最終進化演變成了我們今天所熟知和喜愛的家養(yǎng)狗。研究人員破譯這種“狼語”的首次嘗試，將為我們如何與寵物狗互動提供重要的線索。

研究發(fā)現(xiàn)：狼其實是一種會表達豐富情感的動物，它們固然會生氣，但也會高興，甚至還會表達友好和善意。在研究中研究人員仔細觀察識別狼的面部表情，觀察這些表情是否反映了它們的內心的情感和情緒變化，以及面部表情變化是否是狼群成員互相之間的主要交流方式。他們還將這些觀察結果與狗的相關研究進行比較，用以分析人工馴養(yǎng)的犬類動物與它們的表親——狼在情緒表達上的異同。

這項研究需要人與狼要進行親密的接觸。但野外生存的狼一旦嗅到人類的氣味早就逃之天天，你要能在不到3千米的距離內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就已經(jīng)算是很幸運的了，更別說和狼親密接觸了。因此，他們的這項研究是以圈養(yǎng)狼群為研究對象進行的。

從面部表情追溯狼與早期人類的淵源

盡管人們很早就觀察到狼和狗都有著豐富的面部表情，但這次研究人員是首次將狼的面部表情進行量化分析，并將狼的表情與情感情緒狀態(tài)（包括情緒、態(tài)度、欲望、偏好、意圖、厭惡等）一一對應起來。

研究人員先是利用先進的拍攝技術將狼在互動時的面部表情和面部活動拍攝下來，然后用慢動作將這些錄像資料回放出來，并輸入電腦程序進行分析比較。

“狗的面部表情系統(tǒng)”是科學家專門開發(fā)的一種狗的面部動作編碼系統(tǒng)。研究員利用這個系統(tǒng)工具，將狼的每個單獨的面部動作都分配了一個特定的編碼，系統(tǒng)根據(jù)面部肌肉組織的活動變化識別狼的每一個動作，包括臉部各部分的變化，如眼睛、耳朵、眉脊、口吻部、鼻子和嘴巴等部位的肌肉組織的移動，這些都是代表了狼或狗面部變化特征的特定標志。

之后，研究人員將這些研究結果與狼群成員之間互動的社會背景相關聯(lián)，以識別它們使用肢體語言和面部表情所表達的情緒或情感狀態(tài)。例如，如果一只狼突然向另一只狼咬去，而另一只狼迅速后退，耳朵向后放平，低下頭，露出眼白，這就是“恐懼”的反應。到目前為止，研究表明狼至少可以通過面部表情表達9種情緒：憤怒、焦慮、好奇、恐懼、友好、快樂、興趣盎然、喜悅和驚訝（見鏈接：狼的九種面部表情）。

除了通過身體姿勢和叫聲等方式傳遞信息的外，狼還會利用豐富的面部表情來建立個體間的聯(lián)系，并在群體中維持自己的等級地位。在他們研究過的所有狼群中，除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例如某只狼的鼻子可能比另一只狼的鼻子皺得更厲害外，它們通過面部表情表達情感情緒的方式幾乎都是相同的，有些狼似乎比其他的狼更擅長用豐富的面部表情來表達它們的各種情緒。

研究還發(fā)現(xiàn)：狼群中地位越低的成員面部表情越復雜，而狼群中占支配地位的成員并不需要花太多力氣就能通過簡單的面部表情將它們想要表達的信息傳達出去。它們只要往那里一站，頭領身份就一目了然。

另外，狼的表情互動與靈長類動物在類似社交環(huán)境中的某些互動具有明顯的相似性，如“下巴下垂”。狼或靈長類動物都會做出放松下頜，牽動嘴角的動作，讓它們的表情看起來很像露齒而笑。狼和靈長類動物都會用這種表情來發(fā)出信號：“玩耍時間到了，我們一起來玩吧！”所不同的是，狼在表達“友好”表情時嘴是閉著的。

正是發(fā)現(xiàn)了狼與靈長類動物表情的這些相似之處，科學家認為：狼的溝通技巧可能在從狼到狗的馴化過程中發(fā)揮了關鍵作用。石器時代的人類和野生的狼之間也許就是通過面部表情來溝通和“交談”的。

幾千年前，人類和狼之間也許曾有過一段結盟的歷史，部分原因是因為人類和狼之間可以通過一系列的面部表情信號進行互動。我們今天仍然可以在家養(yǎng)的犬類動物身上看到這些信號，雖然這種信號的表意功能已經(jīng)有所減弱。例如，狗狗們十分擅長于通過觀察人類主人的面部表情來揣測主人的心思和意圖。

對我們人類來說，在談話時注意別人的面部表情是很自然的。有研究表明，中風后不能像以前那樣使用面部表情的人很難維持正常的人際關系。由于狼擅長于用面部表情來進行交流，可以想象，幾千年前的人類，就是通過觀察狼的面部表情與它們互相交流，彼此理解。有研究顯示，從狼到狗的馴化，就是這樣開始的。

大約1.5萬年前，一些人類孩子可能很喜歡狼崽，就偷偷將它們從狼穴中抱走。另一種可能是，一些狼可能已經(jīng)意識到，在人類周圍游蕩是一種方便的覓食方式。在這個過程中，人類也從這些動物盟友那里獲得了額外的保護——它們會時時提醒人類注意危險的入侵者。

無論如何，人類和狼的互動與結盟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一種雙贏策略。在狼和人類這兩個物種共同進化的過程中，存在著互動關系。為建立這種關系，溝通交流是必不可少的。因此，狼的各種豐富的表情信號由此而產生。如果狼想要從這種聯(lián)系中獲益，那么，有效地將情感狀態(tài)通過各種表情信號傳遞給人類，是符合它們的最佳利益的。

從狼到狗的進化中它們失去了什么？

可以想象，狼群中的一部分個體在與人類一起生活了幾千年之后，被馴養(yǎng)演化成為人類的朋友，即狗狗們。它們已完全可以與人類主人愉快地“交談”。我們都知道，狗是一種很善于讀懂主人臉部表情和揣摩主人情緒的動物。然而，“人類最好的朋友”狗狗在傳達情感方面還是有所欠缺的，至少在通過面部表情表達信號方面，狗狗們的身上基本上只檢測到三種情緒：憤怒、友好和喜悅。

問題在于由于面部結構的原因，狗狗們無法像狼那樣做出有豐富變化的表情?？梢韵胂?，一只哈巴狗雖然很想向主人表達它心中所想，但它那張?zhí)^扁平的臉與狼的長臉相差甚遠，這就成為它表達情緒一個無法逾越的障礙。

狗有著較短較扁平的臉部，長而軟塌塌的耳朵，通常還有奇怪的“發(fā)型”遮住耳朵和眼睛，這些都成為阻礙表情交流的因素。在馴化培育過程中，人們?yōu)樽尮饭返南嗝哺先祟惖膶徝烙^，有意讓它們失去了很多大自然所賦予的形態(tài)。

這個問題可以追溯到馴化的歷史。此前有研究表明，人類可能會優(yōu)先選擇外貌更像現(xiàn)在小狗的狼來馴化，而且這種選擇可能一直持續(xù)到今天。但過猶不及，馴養(yǎng)過程中的人工選擇不僅對人和狗的關系，而且對狗與狗之間的互動關系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例如，有些品種的犬類動物在與同伴和人類的交流互動中有更多的“語言障礙”。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么某些品種的犬類動物比其他品種更具攻擊性。

科學家研究還發(fā)現(xiàn)，家養(yǎng)狗表達和傳達信息的不同叫聲是狼的兩倍——吠叫、狂吠、嗚咽和咆哮。更多的聲音信息可能是為了彌補交流中那些微妙面部表情的缺失，就像人們到了國外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急切之下會本能地用本國語言大聲喊叫，努力想讓別人理解自己的想法一樣。

奧地利維也納的狼科學中心的研究人員在研究狼群和散養(yǎng)野狗認知能力的過程中也發(fā)現(xiàn)：狼具有非常高超的溝通技巧。狼是一種非常擅長于群體中溝通交往的動物，它們會分享食物，開展合作：而狗通常卻不愿意與同伴分享，在沖突發(fā)生后也不會與對方和解。狼和狗之間在溝通交流上的差異十分驚人。

狼還可能比寵物狗更具洞察力。在最近的一項研究中，維也納的科學家發(fā)現(xiàn)，如果研究人員用手指向食物隱藏處，狗和狼都能根據(jù)人的指示找到食物;但如果研究人員只是用眼瞟一下隱藏食物的地方，只有狼能夠跟隨人的視線發(fā)現(xiàn)食物。研究人員解釋道：狗可能更擅長于服從命令，包括用肢體動作表達的語言，但狼更注重面部表情，也就是說，它們更擅長于察“顏”觀色。

狼的這些能力和表現(xiàn)無疑為它們贏得了“狡猾”的名聲。但事實上，狼與遠古時代過著采獵生活的人類有著十分類似的社會結構，它們在群居生活中相互合作、相互支持、相互保護，它們以家庭為單位生活，共同尋找食物并供養(yǎng)后代。一個狼群有時就是一個簡單的家庭，規(guī)模最小的可能只有一對狼，但通常由狼父母、當前生的后代和前一兩年前生的后代組成。一個典型的狼群大約有10個成員。但在美國黃石國家公園，1995年重新引進的一群狼是由37個成員組成的一個大家庭。

由于生存需要，狼群中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每頭狼都知道自己的地位和位置。狼素以狡猾兇殘而聞名，但事實上，狼群的攻擊性行為通常只是它們生命中的一小部分，它們花在玩耍上的時間要多得多。美國黃石公園狼群保護計劃項目的生物學家發(fā)現(xiàn)：狼彼此之間非常親熱，它們會舔同伴的臉、玩摔跤游戲、互相跳到對方身上、把爪子搭在同伴肩膀上等。狼群中體型最大、最強壯的雄性會和體型較小的成年雄性或幼崽扭打玩耍，然后假裝不敵害怕跑開，這與人類社會中父親和他的兒子玩摔跤，然后讓男孩獲勝的做法十分相似。這是它們增進彼此之間感情、在成員之間建立牢固關系的一種很好的方法。

（責任編輯張虹）

從狼到狗

通過人類的馴養(yǎng)，在從狼到狗的進化過程中，狼的許多特性經(jīng)特別挑選和培育被保留了下來，以增強特定犬種的特性。一項針對狗的行為的研究發(fā)現(xiàn)，事實上，在狗的90種行為中，除了19種之外，都源自于它們的祖先——狼。而這19種缺失的行為都因被視為不重要在育種過程中被漸漸淘汰了。在表達情緒的一些身體姿勢上，狗和它們的祖先狼也有許多相似之處，例如，狗在嬉戲時前部身體會降低，以表示“我只是和你在鬧著玩”的一種態(tài)度，這種表現(xiàn)也源自于它們的祖魁——狼。

狼的九種面部表情

憤怒在咆哮、咬牙切齒的同時，狼還會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皺起鼻子，這樣的表情表明它此時已經(jīng)非常憤怒。

焦慮用嘴唇吸氣，導致臉頰處向里凹陷，同時伴有嗅聞動作，發(fā)出嗚咽聲，狼的這些臉部表情和相伴動作暴露出它此時心情十分焦慮。

好奇狼如果豎起耳朵，側著腦袋四處嗅聞，是它感到十分好奇的表現(xiàn)。

恐懼狼在恐懼時，會眼睛睜得大大的，內側眉毛揚起來，耳朵向后放平，有時還伴隨著腦袋垂下來的動作。

友好狼在表示友好時，會頻繁眨眼，揚起內側眉毛，溫順地露齒而笑，耳朵向后緊貼在腦袋上，有時可能還會輕彈舌頭。

快樂狼如果眨眼并抬頭，有時還用舌頭抵著下牙邊緣，表明它此時心情很好，很快樂。

興趣狼的耳朵抬起并前傾，在嗅聞東西時腦袋左右擺動，表明它對某事某物很感興趣。

喜悅狼的嘴角和下巴下垂，耳朵前傾，有時還會裝模作樣地咬住另一只狼，但不會真正下嘴去咬，表明它此時心情愉悅。

驚訝眼睛睜大，內側眉毛揚起，耳朵向著前方豎起，是它感到驚訝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