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璐兒
故鄉(xiāng)街上有一家老字號,是做蘇北特產(chǎn)草爐餅的。
剛出鍋的草爐餅是極香的,整條街都是聞得到的。幼時的我,最喜歡下學(xué)就奔向做餅的小店鋪,買上一兩個剛出爐還冒著熱氣的草爐餅。老遠兒就可瞧見鍋爐的熱氣翻滾著,往外打著卷兒。還沒到跟前,嘴巴早已吧唧起來,咽著口水了。這餅趁熱吃絕對是有好味道的。外黃,內(nèi)白;外脆,內(nèi)軟。每只餅都可撕成長條,一點兒一點兒咬著吃是童年最溫暖的回憶。
慣常地,此時鍋爐前必是已擠滿了人。
“餅叔,兩個草爐餅,咸的!”
“來嘞!今天人多,等會兒哈!”小店鋪的老板兼伙計餅叔(因為做草爐餅有名,鄉(xiāng)人都這樣稱呼)抬頭露出一個干凈爽利的微笑,手中還停不住忙著的活計。餅爐內(nèi)溫度很高,餅叔用沾了冷水的手托起一塊餅胚,半個身子探入爐內(nèi),迅速把餅胚貼進高溫的爐膛內(nèi)。每貼一塊餅,就要經(jīng)受一次高溫的洗禮,這也是草爐餅師傅相比于其他面點師,要獨享的一份考驗——但他的臉上仍可以看出因燙熱而微皺的表情。烘烤草爐餅的火也不同一般,顯得尤其純正又剛勁。
此時,天氣還不算太暖,倒春寒??娠炇逯簧碇患∫r衣,領(lǐng)口敞開。腰上圍著一條深黃色的濺上很多油漬的塑料圍裙。
“早上幾點做餅???”
“六點半出餅,四點就得起來發(fā)面了,”餅叔認真地回復(fù)到,像是討論國際問題,“隔夜的面不好吃?!?/p>
“可不是,辛苦啊。”
餅叔笑笑,當作是回復(fù)。
我是知道餅叔做餅的,天蒙蒙亮就開始和面。發(fā)面時定是用老酵頭,餅叔說,只有老酵頭才能讓餅有堿味,讓燒過的餅有“玉鑲邊”的效果。印象最深的是燒餅環(huán)節(jié),將由四條面劑子搓成的粗長條,拼成排后,切成方磚大小的塊,刷一層油,撒上一些芝麻后,才做成餅胚子。放在案板上,用細白布蓋著,等到有人要來買餅了,才開始燒第一鍋。
據(jù)說餅叔祖上就做這個,傳到餅叔這一輩時,已經(jīng)是多少年的老手藝了。草爐餅的費事之處繁多,必須要用水鄉(xiāng)干透了的蘆柴,這種燃料,上溫迅速,能讓餅入爐即能定形,不因重力而下垂,蘆柴燃燒迅速充分,在餅迅速定形后,旺火也結(jié)束了,只剩下少許灰燼發(fā)著余溫,再慢慢把餅心炕熟。蘆葦燃燒沒有稻草那么多的灰燼,也沒有煤炭的味道,有的只是蘆柴的清香。這也是草爐餅得名的原因。至于放柴火的量,火候的控制,那更有說不盡的道道。
雖說現(xiàn)在工藝進步了不少,但餅叔卻還硬要堅持老手藝,用蘆柴,用老酵頭。每日,晨初。餅鋪內(nèi)就有了餅叔忙碌的身影,打蘆柴,發(fā)酵頭,揉面……繁多的步驟打磨出草爐餅獨特的味道。
一塊塊色澤黃亮、豐滿挺拔的草爐餅的背后,是一代代餅爺一絲不茍和平凡奮斗的堅守。那就是手藝人對品質(zhì)追求地執(zhí)著和傳承。
很想念故鄉(xiāng)“金頂、銅地、玉鑲邊”草爐餅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