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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注釋體例及其文學史意義

2019-12-11 22:18謝慧聰李宗剛
江西社會科學 2019年8期
關鍵詞:魯迅研究全集語境

謝慧聰 李宗剛

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編纂有著極其復雜的歷史語境,尤其在注釋體例方面,以何種體例注釋成為全集編纂的首要問題。1977年12月,魯迅著作編輯室在林默涵的主持下向負責《魯迅全集》編纂工作的胡喬木遞交了一份請示報告,詳細陳述了注釋體例的原則要求,由此打開了全集編纂工作的新局面,奠定了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基礎。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份請示報告所呈現(xiàn)的內(nèi)容,不僅細節(jié)性地呈現(xiàn)了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社會歷史語境的轉(zhuǎn)變,也折射了以《魯迅全集》為代表的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編纂的基本范式,具有重要價值與特殊歷史意義。

1981年版《魯迅全集》在魯迅研究歷史上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上承1958年版十卷本,下啟2005年版十八卷本,具有傳承歷史與開拓創(chuàng)新的雙重性。就其編輯出版時間來看,處于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特殊歷史語境下,“文革”對魯迅的歪曲與褻瀆尚未清除,對魯迅及其著作的思想認識依然混亂。因此,如何恢復《魯迅全集》的整體面貌,編輯一套更適宜回歸魯迅著作本體的權(quán)威版本,成為“魯迅著作編輯室”(簡稱“魯編室”)的編輯們首要解決的問題。尤其是針對編輯們前期耗費大量精力為每篇文章編寫的“題解”的去留問題因未能達成一致意見,已經(jīng)嚴重影響了《魯迅全集》的編輯進程。在新的時代語境下,《魯迅全集》的出版并不似普通作家全集的編注、編校,而是納入主流意識形態(tài)并受到國際關注的大事。因此再次編輯出版新的全集,“注釋”必須得到恰當?shù)奶幚恚@不僅對未來的魯迅研究有重要影響,而且關系到如何為其他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編纂樹立典范的問題。那么,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注釋體例究竟以何種面貌呈現(xiàn)?在此基礎之上編輯而成的全集之于魯迅研究及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的編輯又有著怎樣的意義?本文擬從注釋體例的變化以及20世紀70年代末魯迅著作單行本中“題解”的隱去等方面,探析處于歷史轉(zhuǎn)折時期編注而成的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歷史價值及意義。

一、1981年版《魯迅全集》出版的歷史語境

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編纂工作是在胡喬木的指導、林默涵的主持以及“魯編室”具體執(zhí)行政策、編寫注釋條目的背景下,前后歷時近四年完成的。目前,以1981年版全集出版為研究對象的文章不在少數(shù)。如《憶念喬木同志》[1]《林默涵同志與新版〈魯迅全集〉》[2]《胡喬木與1981版〈魯迅全集〉》[3]《播魯迅精神之火》[4]《魯迅著作編纂工作的十年(1971—1981)》[5]《文化事業(yè)的一項基本建設——談新版〈魯迅全集〉的出版》[6]《〈魯迅全集〉四大版本編印紀程》[7]等文章,這些成果奠定了對1981年版《魯迅全集》研究的基礎。然而,這些研究成果要么是以對人物的回憶為主,略談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編纂工作;要么就是從版本誕生的角度切入,詳細分析《魯迅全集》各個版本的出版過程及不同特色。至于以“注釋”為研究對象,結(jié)合歷史語境的變化,對作家全集注釋體例、內(nèi)容演變等方面作出具體分析的文章則相對較少,目前僅有《關于編輯新版〈魯迅全集〉的幾個方針性問題》[8]《關于新版〈魯迅全集〉的注釋工作》[9]兩篇。這兩篇文章都是帶有總結(jié)性的發(fā)言稿,既無法完整地為我們呈現(xiàn)《魯迅全集》編注的復雜的歷史語境,也沒有對這一歷史進程的重要節(jié)點及其資料的搜集與解讀進行全面梳理,更沒有對這一時期因注釋體例變化而促成《魯迅全集》“經(jīng)典性”的價值和歷史意義進行闡述。那么,《魯迅全集》是在什么樣的歷史語境中完成注釋體例等相關內(nèi)容的轉(zhuǎn)變?這種轉(zhuǎn)變對促成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經(jīng)典性又具有怎樣的作用呢?

我們不妨先對《魯迅全集》編纂工作的歷史語境稍作梳理。事實上,早在1975年11月1日,毛澤東就周海嬰關于“魯迅書信的處置和出版、魯迅著作的注釋、魯迅研究工作進行等方面問題”的書信作出重要批示,并要求“立即執(zhí)行”,但此項工作受到“四人幫”的干擾,并未順利開展。直到1976年4月23日,在中宣部、國家出版局以及魯迅研究界的專家等推動下,“魯迅著作注釋座談會”才得以在濟南南郊賓館召開。這次會議主要傳達并通過了《關于〈魯迅全集〉注釋修訂工作的意見(草案)》(以下簡稱《意見(草案)》)①,這標志著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修訂工作正式啟動。此次參會人員不僅包括全國13個省20多個單位參加,同時還邀請了文物局長王冶秋、魯迅研究專家曹靖華、李何林以及一些注釋單位所在地區(qū)宣傳部門同志參加,陣容可謂強大。在此背景下,《意見(草案)》確立了以下三個方面的原則。

一是指導方針明確規(guī)定“以階級斗爭為綱,遵照毛主席有關魯迅的論述,在毛主席革命路線的指引下,努力使魯迅全集注釋工作為反修防修、鞏固無產(chǎn)階級專政服務”。

二是在注釋的對象及“題解”方面規(guī)定:“《魯迅全集》以中等以上文化程度為讀者對象。一般不作題解,有些篇如必須題解的,可在該篇的注一中作類似題解的說明。一般能在普通字典、詞典上查到的詞語可不加注。”并對涉及注文引用的古今中外文字資料和史實也作出明確規(guī)定,要求“對其中的反面材料,可作簡明扼要和有批判的說明”。

三是對人物注釋提出了特殊要求:“對與魯迅文章關系較重大的人物的注釋,應著重當時情況及與正文的關系;對他們后來的重大變化也應略為敘及。對已故的重要人物,注明其生卒年和籍貫(偶然提及或影響不大的可不注),外國人則分別用其本國文字注明原名?!?/p>

除此之外,還提出了一些類似于口號性質(zhì)的要求,如“注釋要努力做到革命性和科學性的統(tǒng)一”“要根據(jù)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觀點進行研究”等。然而,因注釋的編輯內(nèi)容遵循“階級斗爭為綱”的原則,所以其提出的“科學性”“歷史唯物主義”等要求基本流于口號形式。此后,人民文學出版社雖在此基礎上又對注釋體例(草案)進行了幾次修改,但都沒有顯著改進。

在此歷史語境下,人民文學出版社編注而成27本“征求意見本”(簡稱“紅皮本”),便帶有強烈的“文革”話語印記。對“征求意見本”,有學者曾專門作過分析,認為:“在中國當代文學的發(fā)展過程中,尤其是20世紀50至70年代,存在著長期而普遍的‘征求意見本’現(xiàn)象,即在文學文本的醞釀、創(chuàng)作、出版、評價等諸多環(huán)節(jié)中,無時無刻地、或主動或被動地,征詢、吸收、利用來自于方方面面的‘意見’?!保?0]從“征求意見本”來看,這是由人民文學出版社約請工廠、部隊和高校在“三結(jié)合”的原則下對魯迅著作進行注釋編纂工作,其直接動因是響應毛澤東提出的“讀點魯迅”號召。從人民文學出版社會議的原定計劃來看,在對“紅皮本”廣泛征求意見的基礎上修訂《魯迅全集》注釋的單行本,為最終修訂完成《魯迅全集》打下基礎。然而,此次會議宣稱的“目前大部分初稿已完成”的“紅皮本”,此時才僅僅完成了《且介亭雜文末編》《吶喊》《彷徨》三部。因為始于“文革”后期魯迅著作單行本的注釋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更好地貫徹“宣傳魯迅、學習魯迅、研究魯迅”的方針,通過“三結(jié)合”這種特殊的方式編注魯迅著作,其注釋帶有強烈的個人印記和政治話語的特點。

與此同時,在這一“注釋”的引導下,社會上還出現(xiàn)了大量的“活頁文選”,如北京特殊鋼工廠工人注釋的《野獸訓練法》、南開大學中文系魯迅學習小組注釋的《禮》等,無論是表述方式還是對魯迅文章的理解,其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注解都比“紅皮本”的注釋“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翻看1976年編注而成的“紅皮本”,“階級斗爭”四個字隨處可見。同時,為方便廣大工農(nóng)兵群眾閱讀,多數(shù)生僻字詞被標注拼音、釋義,每篇文章開篇即“題解”。“紅皮本”的注釋不僅打上了“左”的意識形態(tài)烙印,而且字數(shù)極其繁雜,在一定程度上是對魯迅著作的強行解讀。在這樣的歷史語境中,人們根本無法達到“注釋要努力做到革命性和科學性的統(tǒng)一”以及“一般不作題解”的要求。

與這份《意見(草案)》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人民文學出版社制定的《〈魯迅全集〉和單行本注釋編纂工作規(guī)劃(草案)》,該草案詳細制定了單行本修改、定稿及發(fā)行的時間和完成注釋的單位。然而,各地方注釋組基本沒有按計劃完成注釋單行本的任務。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思想領域展開了清除“四人幫”極左流毒的工作,“撥亂反正”逐漸成為思想界的主流。顯然,濟南會議制定的注釋體例修訂等文件已經(jīng)不能適應新形勢下歷史的發(fā)展。況且繁瑣、復雜的注釋工作嚴重影響到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出版進程。實際上,發(fā)動全國群眾組成的各地“注釋組”編寫的大量“題解”,因存在思想認識上的不一致等現(xiàn)象,都影響著能否按時按質(zhì)完成1981年版《魯迅全集》。

二、一種“題解”,兩種觀念

1977年12月末,距離1981年10月“魯迅誕辰一百周年”僅有三年多的時間,且不說《魯迅全集》每篇文章、每條注釋需要修訂,單是1975年就已經(jīng)開始的“征求意見本”仍未完成。在歷史轉(zhuǎn)折的時刻,“魯編室”向胡喬木提交了《關于〈魯迅全集〉注釋編纂工作的請示報告》②,這正是我們回眸歷史無法繞開的重要文件。它不僅標志著魯迅全集編寫注釋的原則、方法的轉(zhuǎn)變,而且標志著全集編輯思想的重大改變。

1977年9月11日,國家出版局領導小組向中央提交《關于魯迅著作注釋編纂工作的請示報告》,中央批準胡喬木、林默涵主持此項工作,并成立了林默涵任組長,組員為馮牧、秦牧、王仰晨、李文兵的五人注釋領導小組。此時恰逢“征求意見本”向定稿過渡時期,一方面,“‘四人幫’雖已覆滅,但在我們思想中的條條框框還是相當不少,很不解放,以‘階級斗爭為綱’幾乎還是我們的主旋律;特別是《紀要》框框還緊緊地束縛著我們,使我們幾乎難越雷池一步”[5]。況且魯迅研究此時仍盛行“兩個凡是”③,全集注釋工作的進程情況可想而知。另一方面,在“撥亂反正”的驅(qū)動下,從整體上來說,更大范圍的肅清“四人幫”思想乃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趨勢,由此觀之,“紅皮本”中的注釋表述顯然已經(jīng)“過時”?!遏斞溉返淖⑨屨窃诟鞣N“無形”或“有形”力量的較量中艱難前行,究竟以何種面貌呈現(xiàn)給讀者成為新的歷史時期首要解決的問題。

產(chǎn)生分歧的觀點集中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題解”的去留問題;二是注釋的繁簡問題;三是與20世紀30年代文藝路線相關的注釋問題。爭論的核心是“題解”的去與留問題?!邦}解”本是為更好地體現(xiàn)魯迅戰(zhàn)斗精神,圍繞每篇作品的寫作背景和主題思想而撰寫的,可謂“紅皮本”的“精髓”所在。每篇文章的“題解”放置于篇首,字數(shù)較多。如《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問題》,僅“題解”就約1350字,在其中大量充斥著帶有極強的主觀色彩或政治色彩的話語。這說明,“題解”包含著研究者對魯迅著作的個人見解,具有強烈的主觀性、情感性和政治性。同時鑒于不同注釋成員對魯迅文章的理解不同,也導致“題解”的編寫很難達成共識。由此一來,就是否保留“題解”形成了意見鮮明甚至對立的兩大“派別”,即林默涵所領導的“魯編室”與李何林等“魯研室”的部分研究者。前者主張刪去“題解”,后者為保留“題解”而奔走呼喊,兩股力量于無形之中作用于《魯迅全集》的出版進程及編寫原則。

魯迅研究室主任、魯迅著作注釋編纂工作顧問李何林認為,“題解”是“那么多有研究的人注釋的‘寫作背景和主題思想’,總比一般讀者個人‘體會’要好一點”[11](P120),對于一般讀者理解魯迅作品起著“必須”的作用,因此他始終認為將“題解”全部刪除是造成1981年版全集“美中不足”的主要原因,“是為廣大讀者所不同意的,反對的”[12](P306)。為此,李何林多次向有關部門和領導反映,并在1977年10月10日致信鄧小平,針對主張取消“題解”的同志所提出的5條理由結(jié)合實例給予一一反駁。[12](P305-308)同時,李何林于1977年12月17日致信胡喬木,提出針對取消“題解”和刪減其他注釋的情況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能一律大刪大改”。[12](P316)并且針對“魯迅著作大多寫在四五十年以前,有的還寫的是六十年前的生活,又隱晦曲折,不多加注,不交代寫作背景和主題思想,就更難懂”[12](P305)的現(xiàn)象,多次闡明“普及魯迅著作”“首先要靠注釋”[11](P126)的觀點,認為大量的刪改“題解”就是給“一般讀者和我們的子孫造成了很大的困難,在‘學習魯迅’的道路上設置了障礙”。[11](P123)顯然,李何林在其文章中多次提到,刪除“題解”是阻礙普及魯迅思想的最大障礙。值得一提的是,在整個27本“征求意見本”中共有“題解”900多處,約十幾萬字,如此費盡周折撰寫的“題解”幾乎全部被刪除,是否如李何林所說是“某些領導”的決定,而并非是“‘魯編室’的同志們能決定取消的,也不會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做主取消的”?[11](P122)李何林始終認為刪除“題解”并非“魯編室”之意,他晚年在談及這一話題時仍舊認為是“領導”違背廣大讀者意愿所為。但讓他始料不及的是,這一主張恰恰是來自于“魯編室”。

事實上,為加快推進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編纂工作,在李何林就“題解”問題致信鄧小平、胡喬木不久,“魯編室”便在林默涵的主持下,專門向分管此項工作的胡喬木遞交了《關于〈魯迅全集〉注釋編纂工作的請示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并于一周后獲得批復。《報告》達成一致意見是不作“題解”。實際上,早在1977年初,“魯編室”就向出版局“陳述并建議取消‘題解’,但未被接受”。對此,“魯編室”稱取消“題解”“原是我們自己出的主意”[5](P77)??陀^地說,為了編好“題解”,“魯編室”及各大高校耗費了眾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然而它終究沒有出現(xiàn)在1981年版的《魯迅全集》中,同時被大量刪除的還有“生僻詞語”的注釋。

《報告》針對《魯迅全集》的注釋等方針性問題也作出詳細的闡釋:“必須對注釋、整理和編纂工作中有關方針性問題重新加以明確,以便有所遵循,免走彎路。”為此,《報告》擬定十條意見。綜合其內(nèi)容來看,首先指出:“注釋的對象,主要是具有中等文化程度的讀者(包括工農(nóng)兵、干部、學生中具有這種程度的讀者)?!蓖瑫r闡明:“對于不具備這種程度的讀者,自然也需要向他們普及魯迅著作,但那要采用別的辦法解決,例如編寫詳細講解魯迅作品的讀物等等,注釋不可能完全承擔這個任務?!逼浯?,在語言表述方面,《報告》明確:“注釋應力求準確、簡明、避免繁瑣,并努力做到通俗易懂,主要是向讀者提供有關歷史語境、人物、社團、事件等等的資料,不發(fā)議論?!⑨尣蛔髟u論……不作‘題解’的要求?!辈⒃敿氄f明了根據(jù)。這等于直接否定了《意見(草案)》中“作類似題解的說明”的規(guī)定。再次,涉及與魯迅斗爭和論戰(zhàn)的相關人物注釋:“必須嚴格掌握敵、我、友的界限,區(qū)別敵我矛盾和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不同性質(zhì),不要混淆。在注釋工作中,將會遇到許多復雜問題,如對于三十年代左翼文藝運動如何估計和對于一些人物前后情況的變化如何掌握分寸等等,當隨時請示?!边@不但明確了對人物注釋的原則,而且規(guī)定了對人物前后變化的敘述要掌握好分寸,其言外之意即不要一味地以劃分階級對立的立場為注釋的標準,這在很大程度上表明1981年版全集注釋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轉(zhuǎn)變。最后,《報告》還提出了許多細節(jié)性、可行性強的建議。如:“新注釋本擬完成一本,即以單行本形式先印一本,既適應當前讀者需要,又可起征求意見的作用,以便在收入《全集》時再作修訂。單行本擬采用魯迅自己設計的封面,為求整齊劃一,外面再加上一張封皮?!痹谶@一要求下,從1979年12月到1981年8月,“魯編室”便開始將《全集》及其單行本統(tǒng)一定稿,并印制成綠色的封面,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綠皮本”,單行本注釋與1981年版《魯迅全集》注釋高度統(tǒng)一。據(jù)現(xiàn)在能查到的“綠皮本”一共兩版,發(fā)行十六種④,因時間緊迫剩余單行本并未出版發(fā)行。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魯迅全集》編纂工作的指導思想已經(jīng)發(fā)生了顯著的變化。領導小組主要成員之一王仰晨認為,正是從《關于〈魯迅全集〉注釋編纂工作的請示報告》開始,“我們的工作才真正地步入了正軌,得以有條不紊地循序前進了”[5](P73)。盡管《報告》之于《魯迅全集》的修訂工作意義重大,但我們?nèi)詰吹?,無論是“題解”的去或留、還是注釋的繁或簡,其體現(xiàn)的正是一代學人在編纂《魯迅全集》過程中經(jīng)歷思想嬗變的艱辛和歷史進步的艱難。至于那些來自全國各個高校、工廠、部隊的注釋隊伍,他們奔走于全國各地到處查詢資料而編注的“紅皮本”,雖沒有被編入《魯迅全集》,但其為全集積累了大量史料,其作用不容忽視。不管怎樣,這份帶有綱領性的《報告》打開了1977年末《魯迅全集》編纂工作的新局面,成為奠定1981年版《魯迅全集》注釋體例關鍵性、決定性的文件。它不僅奠定了《魯迅全集》編纂修訂的基本形式,而且為其他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編纂提供了鏡鑒,具有不可估量的歷史意義。

三、1981年版《魯迅全集》修訂的歷史意義

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思想上的“撥亂反正”以及隨后的“思想解放”極大地促進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深入。在此歷史語境下產(chǎn)生的《報告》恰是全集編輯原則在思想和政治上的突破。據(jù)此修訂而成的1981年版《魯迅全集》,堪稱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典范,人民文學出版社此后將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等一大批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集結(jié)出版,恰是遵循著1981年版《魯迅全集》所開辟的作家全集出版原則完成的,其歷史意義不容小覷。

第一,從學術(shù)研究范式來看,它打破了自“文革”以來形成的對作家、作品“歪曲”“曲解”的話語體系,重新構(gòu)建了“科學”“客觀”的歷史唯物主義研究方法。《報告》中強調(diào)對注釋語言“去主觀化”編注要求,最大限度地以客觀、簡明、準確的原則對魯迅著作加注,是對“四人幫”曲解魯迅及其思想的改正。如1975年出版的第一本“征求意見本”《且介亭雜文末編》的注釋開篇即談“魯迅從階級斗爭的現(xiàn)實需要出發(fā)”,“概括地介紹了凱綏·珂勒惠支的生平,并以鮮明的階級觀點,著重地對她揭露資本主義社會的黑暗,表現(xiàn)人民的反抗和斗爭的二十一副版畫,作了生動、形象的解說”[13](P3)。在以“階級斗爭為綱”思想指導下編注而成的“紅皮本”,類似這種帶有鮮明政治話語的注釋語言隨處可見。

“文革”后期關于《魯迅全集》編纂工作,依舊遵循著為“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服務的方針,通過“三結(jié)合”方式推動注釋的編寫工作,從而完成毛澤東提出的“讀點魯迅”的政治任務。這就難免使《魯迅全集》的編纂工作進入誤區(qū)。實際上,“一九七六年四月召開的魯迅著作注釋編纂工作座談會上,原國家出版局主要負責人按照‘四人幫’的意圖,強調(diào)要緊跟當時的政治運動,實際上是緊跟‘四人幫’的另搞一套,把魯迅著作的注釋工作引入邪路”[14](P72)。與此同時,1976年末的有關魯迅的研究文章或著作多從“魯迅與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化”的角度切入,出自各地魯迅著作注釋組之手,如:廈門大學中文系編寫的《魯迅在廈門》《魯迅在廈門資料匯編》,山東師院聊城分院中文系編注的《魯迅在北京1》《魯迅在北京2》,杭州大學中文系現(xiàn)代文學教研室編注的《魯迅作品注析》,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編注的《魯迅散文選講》《魯迅雜文選講》,黃石電廠工人理論組及華師黃石分院中文系編注的《魯迅言論選集》,福建師范大學中文系、三明鋼鐵廠工人理論組編注的《魯迅與外國文學資料匯編》,等等。這些研究資料,充滿著向魯迅學習“做無產(chǎn)階級和人民大眾的‘?!钡日涡钥谔?,事實上,“在‘四人幫’占據(jù)著核心話語權(quán)的特殊時代,所謂的回歸魯迅本體的學術(shù)研究,如果離開了現(xiàn)實政治的某種需要,那就失卻了存在的根據(jù)”[15](P47)。由此可見,魯迅著作注釋工作對當時魯迅研究的影響是極其顯著的。而《報告》再次明確地提出了“新版全集注釋以五八年版《全集》注釋為基礎”的思想,并且作出“五八年版的注釋雖有缺點、錯誤,但仍然提供了一個較好的基礎,可以作為新的注釋工作的依據(jù)”的評價,對此前視之為“毒草”的1958年版《魯迅全集》注釋高度認可。

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語境下,1981年版《魯迅全集》編纂工作在思想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撥亂反正”悄然展開,隨之而來的關于魯迅思想及其著作的研究也逐漸步入佳境。查閱1978—1979年初與魯迅相關的研究資料可以發(fā)現(xiàn),共有900多篇研究論文,這較1977年增加了500多篇。在相對松動的政治語境中,這些研究資料多選取“三十年代左翼文藝運動”“兩個口號的論證”“魯迅與進化論思想”等方面或者對魯迅的雜文、詩歌、散文等作品展開研究,逐漸將“文革”中對魯迅研究的歪曲、誤讀回歸到魯迅本體的研究上來。同時,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出版也為“今人讀魯迅論爭性的雜文,與其簡單地認同魯迅或其對手的觀點,莫如既回到文壇論證的歷史現(xiàn)場,看其發(fā)生的必然性”[16],提供了值得信賴的范本。至此,魯迅著作注釋及其研究所期待的“科學性”的特征才不再是空喊的口號。從這樣的意義上說,這為20世紀80年代王富仁提出魯迅研究“首先回到魯迅那里去”[17]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981年版《魯迅全集》較好地解決了“左聯(lián)”“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新月社”以及“第三種人”“杜荃”“狄克”等一大批長久以來備受爭議的問題注釋。通過對注釋的客觀性處理和真實性書寫,1981年版《魯迅全集》將魯迅與“簡單粗暴”的政治化闡釋區(qū)分開來,最大限度地還原了“被注釋”的魯迅“真意”。這種注釋原則實際上是對注釋“客觀性”“真實性”的回歸,是對“文革”中將魯迅的話語用于特定政治時代、政治事件以及某些人物的解讀方法的終結(jié)。這種不再以極“左”的意識形態(tài)話語解讀魯迅、注釋魯迅的科學方法,使《魯迅全集》在回歸“史實”的編注史上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為新時期“魯迅研究”回歸科學的道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第二,《魯迅全集》開啟了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注釋編寫應該遵循的基本原則,這不僅對現(xiàn)代作家全集的出版帶有啟示意義,而且為中國現(xiàn)代作家走向世界提供了無限的可能性。自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二年,編纂《魯迅全集》便受到了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關注,并很快被納入國家重要出版計劃,成為舉國關注的“國家工程”??陀^地說,《魯迅全集》的注釋編寫工作并不是由學者個人來承擔的,也不是“魯編室”幾十人集體合作的結(jié)晶,而是帶有鮮明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色彩的“國家行為”,這一“國家行為”一旦定型,便會對未來的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編纂及注釋編寫帶有示范意義,由此成為一種可以遵循的全集編纂的范式。事實也證明,此后出版的作家全集若較好地繼承和發(fā)揚《魯迅全集》的注釋編寫范式,則會規(guī)避因政治話語的變化而帶來的某些尷尬。否則,如果作家全集一味地俯就現(xiàn)實政治的需要則無法經(jīng)得起歷史的檢閱。像“郭沫若著作的編輯出版早就被20世紀80年代以后的中國讀書界冷落了”[18](P166)。再如《茅盾全集》在不同出版社出版帶來的諸多質(zhì)疑:“新版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應像老版本那樣在每卷版權(quán)頁上,標出該卷校注者和審稿人的名字。這既是對校注者和審稿人應有的尊重,也是校注者和審稿人應有的權(quán)利,還是追究責任的依據(jù)。我見到的許多作家全集也都是這樣做的。不然,后人如何知道為了老版本《茅盾全集》,有多少人,做了多少事,做了多少年?”[19]事實上,以上這些作家全集出現(xiàn)問題的原因是極其復雜的,但基本上是沒有很好地處理作家全集如何把握好注釋編寫這一問題所衍生出來的。自1981年版《魯迅全集》出版后,人民文學出版社開始編輯“《郭沫若全集》《茅盾全集》《巴金文集》《老舍全集》《瞿秋白文集》等等中國一流作家的全集和文集”[20](P149)。除此之外,1981年版《魯迅全集》傳到日本,日本在此基礎上編輯出版了日文版《魯迅全集》。

編纂出版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是中國現(xiàn)代作家作品研究的前提和基礎,也是中國現(xiàn)代作家走向世界的前提和基礎。郭沫若、魯迅等作家的國際學術(shù)會議在國內(nèi)外相繼召開,標志著中國現(xiàn)代作家的研究已經(jīng)走向了世界,這與作家全集的出版是分不開的。

第三,《魯迅全集》的修訂以及在注釋編輯方面取得的成功經(jīng)驗,極大地推動了中國文學研究資料尤其是史料的建設。1981年版《魯迅全集》較1958年版最顯著的貢獻在于其增補了佚文、編入了書信、日記,增加了大量注釋。據(jù)相關資料顯示,其注釋“共近23000余條(較1958年版約增298%),近240萬字(較1958年版約增346%)”[21](P4)??陀^地說,魯迅的文章不僅涉及古今中外,而且往往旁征博引,包含大量的信息,而與其往來通信者幾乎包括了整個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具有重要影響力的人物。為此,各注釋單位“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查閱舊的報刊資料,訪問當事人和知情人”[22]。不僅如此,人民文學出版社“魯編室”為查詢資料并保證資料的準確性,以信函的方式在全國范圍內(nèi)函調(diào),“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為一些人物的命運提供了線索,同時,它們本身也成為解讀當年歷史語境和細節(jié)的特殊史料”[23]。正是在這種“國家工程”的帶動下,1981年魯迅誕辰一百周年之際,魯迅研究界出版了大批具有重要史料價值的書籍、期刊,如《回憶魯迅資料輯錄》《魯迅講演考》《魯迅事跡考》《魯迅史實新探》《魯迅生平史料匯編》(共五輯)《魯迅研究》《魯迅研究資料》(共24冊)等書;期刊方面也取得了眾多成果,如《魯迅研究動態(tài)》《魯迅研究月刊》《上海魯迅研究》等⑤創(chuàng)刊。

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的編輯出版,極大地促進了文獻史料的搜集整理與研究,對保存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諸多珍貴史料起到了重要作用。20世紀80年代之后,中國當代文學也開始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影響下,注重搜集、整理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的文獻史料,“‘當代文學研究’的‘史學化’興趣日益濃厚,而所采取的操作方式則幾乎完全仿照‘現(xiàn)代文學研究’”[24]。這不能不追溯到《魯迅全集》注釋編輯對史料的搜尋、整理工作。由此可見,《魯迅全集》注釋修訂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料學開創(chuàng)具有重要的意義。對此,有學者認為:“《魯迅全集》的注釋成果成為這一時期中國文學研究的標志性成果,也成為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史料整理、編輯的范式,同時在學術(shù)界形成了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熱潮。”[20](P148)

四、結(jié)語

“注釋體例”始終是《魯迅全集》編纂修訂史上無法繞開的話題,在歷史轉(zhuǎn)折時期,處于不同歷史語境的注釋體例都對全集編纂起到了重要作用,《關于〈魯迅全集〉注釋編纂工作的請示報告》正是其中的關鍵性文本。在胡喬木、林默涵以及“魯編室”的努力下,1981年版《魯迅全集》取得整體性突破,不僅重構(gòu)了新時期魯迅研究的話語體系,開啟了20世紀80年代之后魯迅研究新的歷史階段,而且奠定了此后中國現(xiàn)代作家全集出版的基本范式,對中國現(xiàn)代作家走向世界、中國文學史料建設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當然,我們也應該看到,盡管1981年版《魯迅全集》注重了客觀呈現(xiàn)的編纂原則,但在特定的歷史語境中難免還存在著一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使1981年版《魯迅全集》的注釋打上了某些極“左”的烙印,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好在瑕不掩瑜,1981年版《魯迅全集》成為目前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權(quán)威版本,在魯迅著作編纂修訂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

注釋:

①《關于〈魯迅全集〉注釋修訂工作的意見(草案)》,未刊文稿,該文件由20世紀70年代“紅皮本”注釋參加人員,原“魯編室”1981年版與2005年版《魯迅全集》主要編校人之一、山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原系主任韓之友先生提供,在此表示衷心感謝。本文中涉及1976年注釋體例的引文內(nèi)容,除非特別聲明,一概出自此《意見(草案)》。

②《關于〈魯迅全集〉注釋編纂工作的請示報告》,未刊文稿,該信件由韓之友先生提供,在此表示衷心感謝。本文中涉及1977年注釋體例的引文內(nèi)容,除非特別聲明,一概出自此《報告》。

③“兩個凡是”的問題,即:“凡是魯迅罵過的人就是一定糟糕,凡是魯迅賞識的人就好到底?!?/p>

④人民文學出版社從1979年12月至1981年8月間,出版發(fā)行的十六種“綠皮本”分別是:《吶喊》《彷徨》《野草》《墳》《熱風》《朝花夕拾》《故事新編》《華蓋集》《三閑集》《準風月談》《二心集》《花邊文學》《偽自由書》《華蓋集續(xù)編》《而已集》《南腔北調(diào)集》。

⑤具體參見《紀念魯迅誕生一百周年文獻資料集》,此書由人民文學出版社于1983年出版發(fā)行,其中介紹了大量1981年出版的關于魯迅史料研究和輯錄的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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