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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文化的審美表達

2019-11-30 09:45:43喬雪
絲綢之路 2019年3期

喬雪

[摘要] 絲綢之路內在的文化底蘊和精神礦藏對文學發(fā)展有著持久的吸引力和驅動力,馮玉雷正是當代絲路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代表作家。從敦煌系列小說的創(chuàng)作到《禹王書》的面世,他的創(chuàng)作始終依托于西北這一具有豐富文化礦藏的土地,保持對本土文化資源的探索和獨立的精神持守,可以稱作是絲路文化的追尋者和守護者。馮玉雷的創(chuàng)作視域、敘事風格在學術積淀的基礎上不斷拓展,神話原型的重述是他對絲綢之路上豐富的精神性資源的藝術表達,他以大傳統視野來探究器物背后承載的華夏文明的文化脈絡,具有文化尋根的審美意味。

[關鍵詞] 絲路文學;禹王書;神話原型;文化尋根;審美表達

[中圖分類號] I207.67?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005-3115(2019)03-0138-06

絲綢之路內在的文化底蘊和精神礦藏對文學發(fā)展有著持久的吸引力和驅動力,與絲路題材相關的文學創(chuàng)作逐漸開始得到當代作家的矚目,馮玉雷則是當代絲路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代表作家。但他的特殊之處又在于,他既是作家,同時又是學術研究者,他的絲路題材小說不是普遍意義上的絲路風土人情等的書寫,而是在歷史、考古、文學等學科的多重文化資源的融合下,重述神話,追溯原型,試圖尋蹤絲綢之路上遠古時代的文化脈絡,這種文化尋蹤的文學想象引領讀者跨越古今時空去追溯整個華夏民族的文化根基與精神依托。

上世紀90年代以來,馮玉雷孜孜不倦地在絲綢之路文化沃土上耕耘,陸續(xù)創(chuàng)作了敦煌題材系列小說,進入21世紀后,又創(chuàng)作了《敦煌遺書》《野馬,塵?!贰队硗鯐返茸髌贰J宕斡癫肺幕疾鞂λ膭?chuàng)作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他對學術研究的探索精神,和對創(chuàng)作的不斷的新的思考,讓他不斷突破自己的創(chuàng)作題材、創(chuàng)作領域,葆有的對文學、歷史、考古等領域的熱情使他試圖用文學的筆觸讓歷史、文物在筆下變得生動起來,或者說還原、重現遠古時期人類的智慧、思想與成果。馮玉雷小說的審美表達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在他的創(chuàng)作歷程中,創(chuàng)作視域的不斷拓展和革新;二是他的創(chuàng)作主線以絲路展開,對絲路上的重要神話原型、藝術原型進行文學想象;三是以大傳統的文化視野探究器物文化背后承載的民族文化精神,具有文化尋根的重要特點;四是他的小說為當下的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新的啟示,創(chuàng)作突破傳統文學觀念的窠臼,關注歷史、考古中的文化資源,轉化為小說的藝術化書寫,在西部文學乃至當代文學中具有獨特價值。

一、絲路文學創(chuàng)作視域的拓展

縱觀馮玉雷的創(chuàng)作歷程可以看到,他是很早開始關注到絲綢之路文化資源的作家,同時也具有強烈的絲路文學創(chuàng)作的自覺意識。馮玉雷在閱讀經驗和文學實踐中找到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坐標——敦煌,以書寫敦煌文化精神來實現他對文學獨特性的追求。上世紀90年代開始,《敦煌百年祭》(1998年)、《敦煌·六千大地或者更遠》(2006年)、《敦煌遺書》(2009年)等系列絲路小說的連續(xù)出版,是他貢獻給當代文壇的重要文學作品。馮玉雷以“敦煌”這一絲路文化符號為書寫對象,講述絲綢之路上敦煌的故事,莫高窟的歷史變遷、藏經洞的諸種傳奇、王道士的命運遭際,樓蘭的神秘傳說、斯坦因沙漠探險奇遇等等,向讀者打開了當代絲路文學的大門。陳寅恪曾言:“敦煌者,吾國學術之傷心史也?!倍鼗脱芯吭缭谏蟼€世紀30年代開始被國內學者關注,經過幾十年的研究歷程,敦煌學已經成為顯學。而作家馮玉雷敏銳地覺察到敦煌這一文化積淀深厚的歷史遺存的文化魅力,將對歷史研究的關注轉化到文學表達中,《敦煌百年祭》這部歷史紀實文學也因此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歷史在他筆下生動起來,遙遠的歷史人物變得有血有肉,一部匯聚了絲路文化景觀與藏經洞歷史傳奇的小說為我們呈現了西部文化的獨特風貌。在這部小說中,敦煌的文化魅力、藏經洞文物的波折,歷史的種種悲愴與惋惜生動地浮現出來?!抖鼗汀ちТ蟮鼗蛘吒h》是馮玉雷耗時八年創(chuàng)作的小說,書寫對象仍是敦煌,但這部小說的書寫模式卻徹底打破了之前的寫實風格,以浪漫主義文筆編織出一個氣象宏闊的文化情境,行文天馬行空,縱橫捭闔,寫意與寫實融合,較之《敦煌百年祭》,他的創(chuàng)作實現了一種新的突破。大量文化意象的運用,錯綜復雜的歷史線索的掌握,對絲綢之路上發(fā)生的探險、傳奇等進行文學的想象,整部小說開始生發(fā)出一種神性而浪漫的氣質。雷達在《敦煌·六千大地或者更遠》一書序言中說:“在我看來,作家馮玉雷是一個頑強的文化尋根者,一個試圖‘還原絲綢之路文明的夢幻者,一個追尋敦煌文化的沉醉者,一個執(zhí)拗地按照自己的文學理想建構文字王國的人?!雹?這一評價精準地概括了馮玉雷內在的精神氣質和文學創(chuàng)作理念。從《敦煌·六千大地或者更遠》的創(chuàng)作開始,他的小說產生了藝術蛻變,更加注重對語言形式、敘事手法到審美特質的詩性表達,具有表現主義風格?!抖鼗瓦z書》是馮玉雷書寫敦煌的第三部長篇小說,小說運用后現代創(chuàng)作手法,拼貼、嫁接、糅合了遠古與現代不同時空中的人物形象,而這些人物來自不同地域、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探險荒原,在絲綢之路上演繹了一場生離死別、愛恨悲歡的傳奇故事,整部小說展現了一幅富有奇幻色彩的西部畫卷。著名符號學家、評論家趙毅衡先生這樣認為:“馮玉雷要寫的不是一時一地的敦煌,而是波瀾壯闊的敦煌藝術?!雹?敦煌藝術的豐富性、神秘性也正是在馮玉雷這種獨特的寫作手法下更加凸顯出它的多重魅力。敦煌題材的三部小說是馮玉雷絲路文學的奠基之作,是作家嘗試對絲路歷史、藝術與文學進行融合,探索敦煌文化精神的階段。

從2012年開始持續(xù)至今的玉帛之路文化考察給予了馮玉雷更為廣闊的視角,2018年10月發(fā)表在《大家》上的《禹王書》(縮略本)則是作家在經過十五次玉帛之路文化考察之后的集大成之作。他在自由的文學世界中徜徉,思想回溯至上古時代,將遠古神話觀念與現代人的行為連結在一起,譜寫出一部生動的西部文化贊歌?!队硗鯐芬陨瞎艜r期的敦煌為背景,以神話傳奇為敘事方式,展開對歷史的想象,書寫了從遠古時期以來中國傳統文化的脈絡與文化的傳承,借神話原型和器物文化的意蘊對西部文化資源進行想象性的開拓。作家的創(chuàng)作視域從敦煌延伸到更廣闊的絲綢之路,從絲綢之路又追溯到上古時期,從整體上來看,作家的思考和探索更加深刻了。他意識到自上古時期以來玉文化、玉禮器文化對整個華夏民族的重要影響,同時也關注玉在絲綢之路上的傳播與流通。在馮玉雷看來,中國人的文化觀念、精神信仰皆與玉有關。史前社會的神話信仰和觀念中包含的一個重要信仰就是玉石信仰,這是他在數次考察中追根尋跡對華夏文明所進行的探源,玉在中華傳統文化中有著崇高地位與深遠影響。這些新的發(fā)現和思考更多得益于學術資源的啟迪,馮玉雷對玉帛之路的考察和學術積淀為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生動的創(chuàng)作素材。這一視域的拓展是他絲路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個延續(xù)。同時,又是一個重要的轉變,他關注的文化視角在不斷拓寬。馮玉雷既有歷史學家、考古學家那種嚴謹、理性的態(tài)度,他的小說中所有關于考古材料、歷史文化都進行過嚴格的資料考證,講求科學的證據,但在創(chuàng)作中,筆下的文字卻洋溢著充沛的感性情思的釋放,行文講求意識和感覺的流動,呈現出小說家激情澎拜的一面。

從馮玉雷創(chuàng)作視域的拓展中可以窺見他的文學觀中的一些重要特質,既有求變,又有堅守。始終尋求變化的是寫作風格的突破,不寫重復的東西,不斷超越自我原有的知識邊界,也不斷超越讀者的閱讀接受能力,這是求新求變的過程;堅守的則是一種創(chuàng)作信念,他的創(chuàng)作始終依托于西北這一具有豐富文化礦藏的土地,小說呈現的文化背景、情感背景、生命背景都是從甘肅到新疆、從青海到西藏地區(qū),遼闊的大西北是他的文學土壤,他有強烈的自覺意識,運用這片土地上豐富的資源作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源泉,絲路系列小說正是這一自覺意識的堅守所取得的實績。同時,西部文化的深厚積淀在他筆下得到生動地藝術化書寫,也為我們了解西部文化這座富礦,挖掘絲路文化的魅力提供了重要的窗口。

二、絲路文化原型的置換變形

敦煌是馮玉雷小說中的一個重要的文化意象與文化符號,而《禹王書》中的遠古神話原型則是他進一步探索文學創(chuàng)新的符碼。原型是藝術胚胎時期的活化石,凝聚著遠古人類精神活動的信息,隱藏著藝術的生命基因和遺傳密碼。加拿大文學批評家諾思洛普·弗萊認為“原型”是一種反復出現的文學象征群,文學起源于古代神話,古代的神話與宗教儀式互為表里,構成了文學原型的結構模式;德國哲學家卡西爾從神話思維的觀點出發(fā),提出原型是神話思維時代的符號形態(tài)。馮玉雷是深諳原型理論的作家,因此古代神話、傳統藝術中反復出現的原型意象被他在小說中重新演繹,產生豐富意義內涵。在創(chuàng)作絲路小說之始,馮玉雷對敦煌文化的書寫主要停留在歷史事件層面,從《敦煌·六千大地及其更遠》開始,他逐漸完成了對本土文化的自覺、理解、重述和再創(chuàng)造,更多地運用后現代的一些手法來呈現他的思想和藝術追求。馮玉雷堅持以跨學科的視野寫作,以此追求真正的文學創(chuàng)新。正如許多評論者認為,馮玉雷在學術研究上下過大功夫、笨功夫,扎扎實實地做田野考察,一絲不茍地文獻考據。他對歷史學、考古學懷有巨大的熱情和執(zhí)著的探索,這也正是為了能將這些學術資源融入到他的絲路文學書寫中,這種跨文化視域下的思考,匯聚在歷史、藝術與文學想象之間的交匯點就是對絲路文化原型的追溯。

學者丁帆在《中國西部現代文學史》中形容西部文學有“四彩”:自然色彩、神性色彩、流寓色彩、悲情色彩。馮玉雷的《禹王書》正是一部凸顯著神性色彩的文化小說,作家情感的充沛熾熱、神話的雜糅運用,結合起來書寫出一部蕩氣浩然的遠古神話新編。主要表現特征之一是作家擅長重述神話,小說中融匯了大量的歷史神話原型,并對神話資源進行變形和改造,以此展開對傳統文化的再發(fā)掘。二是對絲綢之路藝術原型的文學表達。從豐富的器物形象、圖案、造型描寫中彰顯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魅力,用藝術印證歷史事實,用藝術豐富文學書寫。這兩大特質使其在絲路文學創(chuàng)作中獨樹一幟,因為這種書寫模式需要大量歷史、藝術、考古等學科的知識積淀和確鑿的歷史考證,同時也很難駕馭,但馮玉雷在這條探索的道路上開創(chuàng)了他自己的風格。他對歷史與神話關系有其獨特見解,他認為從文學角度來說,歷史就是無數事件的相互穿插,歷史是人的歷史,一切歷史也是當代史,歷史不因其文本化就成為權威而無法顛覆,它可以為創(chuàng)作所用,表達當代人的思想、感覺。人與藝術的關系從意象和形式開始,人與文學的關系從故事和情感開始,探究馮玉雷的文學審美特質時可以感知到他正是以這樣的方式進行文學實踐。神話原型在文學中的置換變形是《禹王書》重要的書寫特征,借上古神話承載歷史文化內涵與當代人的情感寄托。這與馮玉雷創(chuàng)作初衷也是一致的,原型的主要特點就在于對歷史的追溯,對傳統的重視,而絲綢之路這一貫穿古今中外,跨越民族、語言、國界的廣袤時空體系中必然會有諸多貫穿的原型存在,這些原型有的存在于人類原初的信仰體系或勞動生活;有的存在于遠古神話中,如各民族的創(chuàng)世神話、英雄神話中都有相似的基因;有的存在于藝術形態(tài)中,譬如器物造型、紋樣風格的演變。這些原型意象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也成為作家用之不竭的素材和資源,通過置換變形,成為文學作品中重要的構成部分,甚至統攝著整部作品的精神意蘊,藝術原型在文學表達中的重新闡釋也搭建起了絲路藝術和文學相融、相通的橋梁。

馮玉雷的《禹王書》在運用神話與藝術原型的同時,試圖還原的是他所理解的歷史情境,不是搬運歷史或典籍記載,而是注入新鮮的血液,讓這些神話人物為他筆下需要的角色內涵服務,譬如《禹王書》對遠古神話資源的雜糅運用。上古神話類型幾乎都囊括于這部小說中,創(chuàng)世神話、英雄神話、洪水神話、戰(zhàn)爭神話在小說中改造出另一番風貌?!皞}頡造字”“共工觸怒不周山”“女媧補天”“女媧造人”“夏禹治水”“精衛(wèi)填海”“候人兮猗”“黃帝與蚩尤之戰(zhàn)”等故事情節(jié)都在小說中被重新編寫或再創(chuàng)造,衍生出新的意義。神話中的人物鯀、脩己、皇帝、嫘祖、共工、禹、女嬌等人物也被賦予現代人的色彩,說話風格、人物行動與現代無異。小說中還大量運用《山海經》中的異獸形象如夔龍,饕餮等;其他如《尚書·禹貢》《列子·湯問》《詩經》《呂氏春秋》等古代典籍的神話傳說、典故、逸聞也是構成小說情節(jié)的一部分。古代典籍中所記載的“竄三危于三苗”(三危,史書記載中最早的敦煌地名)等文化知識也被引用其中。

小說在神話傳說和現代社會之中穿梭,亦真亦幻,情節(jié)看似荒誕,卻有著自身的內在邏輯支撐小說情節(jié)的推進。大量原型意象和文化資源的運用,實則表達的是絲綢之路上民族、地區(qū)之間文化的交流、融合與互動以及人類情感體驗的共通性。《禹王書》這部小說運用學術界最前沿的研究成果,試圖從上古神話開始溯源玉原型。從現代回溯至上古時代,向讀者呈現了遠古時期玉這一原型的地位、作用、流變與傳播等。馮玉雷在小說中還傳達出一種文化觀念,原始先民的集體無意識行為一直延續(xù)到當代,上古時期先民就有用玉的習慣,重視玉文化,尊玉崇玉的禮儀傳統,反映出玉石信仰在促進華夏文明產生、發(fā)展中的重要推動力。《禹王書》中對考古研究的三重證據法的追蹤溯源,對器物文化的大量書寫和描繪,對古代典籍中史料運用的得心應手,都是作家長期深入鉆研的結果,可以說,《禹王書》是一部學術成果的集合。對于絲路創(chuàng)作題材和風格的特質,作家自己曾作出解釋:“在小說中,我不斷建設,不斷破壞,實際上是創(chuàng)造一種形式,通過這種創(chuàng)造,彰顯小說藝術的美感及哲學感?!雹?/p>

在此前敦煌系列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馮玉雷就對傳統文化的藝術呈現有他深入的觀照和思考,這也是他多年堅守和思索的文學創(chuàng)作理念。馮玉雷曾談到他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思考:“如何借鑒先民智慧,將輝煌燦爛的民族文化與當代社會的審美價值完美結合,創(chuàng)造出一種既能體現傳統文化魅力和古人創(chuàng)造精神,又能滿足當代讀者閱讀需要的小說文本,如何將敦煌學家嘔心瀝血的研究成果進行藝術轉化,更好地服務人類,服務社會,如何通過小說形式挖掘敦煌文化?” 這一理念持續(xù)到他之后一系列文學作品中,因此到后來的《野馬·塵?!吩俚健队硗鯐返膭?chuàng)作幾乎是一氣呵成,長年的學術積累和思想積淀使他的創(chuàng)作變得更加流暢和自如。誠然,閱讀馮玉雷的小說并不輕松,小說中蘊含的極為豐富的古代典籍中的史料、典故、神話、傳說等,以及信手拈來的對器物的藝術化書寫,尤其是對絲路上的各種藝術類型如陶器、玉石、石刻、藝術圖像等文化信息的容納,遠古神話與現代情感的跨時空嫁接,對讀者而言增加了很多閱讀難度,慣常閱讀現當代文學作品的習慣和思考模式被完全打破,然而這種文學的“陌生化”效果或者說“變形”手法又賦予了小說獨特的魅力,呈現出獨特的絲路文化的審美表達效果。它沒有在當前市場文學的現狀下跟風走向流俗,而是引導讀者去關注燦爛深邃的華夏文明,這一文明中豐富的寶藏不僅需要作家去挖掘,從文學接受的角度來講,也值得讀者去反思當下的閱讀經驗。

三、大傳統視野下的文化尋根

從馮玉雷小說的思想意蘊來看,他對絲路文學的審美表達中也包含著一種文化尋根的意味,尋找被小傳統遮蔽的文化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傳統文化背后負載著華夏文明與外來文明交匯的歷史,自上古時期以來經歷幾千年的物質和文化的交流、融合與沉淀,成為歷史的見證者和表達者。馮玉雷的文化尋根與上世紀80年代的尋根文學的不同之處在于,他是以文化的大傳統視野來對民族傳統、歷史精神、文化資源、地方性知識重新探索并進行藝術解釋。他的精神指向是華夏文明的精神脈絡,觀照著更為廣袤的時空中文化信仰觀念的傳承。正是在考古、歷史學科的深厚資源發(fā)掘中,使他不斷意識到器物背后承載的民族文化意識,文化心理、文化內涵。

關于文化的大傳統與小傳統,國內學術界基本上已形成統一的劃分。“針對中國文化源遠流長和多層疊加、融合變化的復雜情況,國內學者把可以把由漢字編碼的文化傳統叫做小傳統,將前文字時代的文化傳統視為大傳統。這樣,從文明史的角度判斷中國文化的大傳統與小傳統,有一個容易辨識的基本分界,那就是漢字書寫系統的有無?!雹荞T玉雷小說《禹王書》中所表達的正是大傳統視角中玉石神話、“玉”文化所反映的華夏文明的信仰體系問題。小說中遠古神話的重述,神話觀念的呈現,原型意象的追溯,正是基于大傳統的基因和特質。文化的大傳統視野是反思傳統文化整體以及文化之脈的有效工具,馮玉雷十五次玉帛文化之路的考察就是對華夏文明的探源,去挖掘以往小傳統視野下被遮蔽被忽略的“真相”,這種探源的方式也可以稱之為文化尋根。

20世紀80年代尋根文學的代表作家韓少功寫過《文學的根》,在文中他明確提出:“文學有‘根,文學之‘根應深植于民族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則葉難茂。”學者葉舒憲在《現代性危機與文化尋根》一書中認為,“當代作家的這種對“根”的自覺關注可視為20世紀甚至19世紀后期以來世界性的文化尋根思潮在當代中國的一種表現。這種文化尋根的實質到底是什么……中國儒家的“祖述堯舜、憲章文武”,這都可以看成是一種自我確證。它們反映了一種文化認同,是給自己的文化找血脈之來源”。⑤馮玉雷小說中的文化尋根同樣有對抗現代性危機的意味,但他關注的是絲綢之路上的文化交流,視域更加開闊,已不僅是文學層面的尋根,而是絲路文化磨合中的民族文化之脈,譬如追溯大傳統視野下玉文化的源流演變。絲路文獻和考古發(fā)現,大量考古發(fā)現的藝術資源,為絲路文學提供再創(chuàng)造的素材。如何把絲路文化中如此深厚的積淀與文學創(chuàng)作更好地融合,這是馮玉雷在創(chuàng)作中探索的問題。而《禹王書》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追問,也就是文化尋根,在絲路文化脈絡中尋蹤華夏文明的根。李繼凱教授認為,馮玉雷小說中要尋的根,關乎文化根脈,關乎文化命運。關注大傳統,關注絲綢之路,關注絲綢之路的前身玉帛之路,他的視野和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世界性的命題,也就是我們華夏文明的根源問題。

馮玉雷小說文化尋根的審美意味還體現在他保持對中國傳統文化資源的深度思考。這也凸顯出他創(chuàng)作理念中的重要特質,借重地域性資源,而又以突破性的視野創(chuàng)作出超越性的作品。就像作家本人所說,倘若進行一般性書寫,只要在有人群的地方都可以進行,那么,馮玉雷的生活、創(chuàng)作必然會走向另外一種狀態(tài);倘若要進行深層次文學探索,酣暢淋漓地表達自己對時代、對民族文化、對人民大眾及自然山水的真摯感情,就必須扎根于本土文化。馮玉雷毫不猶豫的返回地處青藏高原、內蒙古高原、黃土高原三大高原之間的甘肅省。《禹王書》中改編了大量上古時期的神話,以女媧補天的故事為例,小說中描過述一處細節(jié),女媧煉石補天所用的材料是五色石。這一被大家熟知的神話故事背后隱藏的正是煉石補天觀念的信仰淵源,“史前先民將蒼天之體想象為玉石所打造而成的,所以天的裂口還要用五色石去彌補……女媧補天的材料之所以用‘五色石,因為這類美石隱喻萬般吉祥的玉石”。由此可見,尊玉崇玉的信仰觀自上古而始,早于漢字就已出現。馮玉雷將玉文化追根溯源至上古神話,展現了華夏文化信仰體系中的豐富內蘊。他迫切地想把學術世界中有趣的探索引入到小說創(chuàng)作中去,于是創(chuàng)造出一個神奇詭譎的神話世界。小說對器物的藝術表達還借用文化大傳統研究中的“四重證據法”。馮玉雷將大傳統視野下考證的文化觀念容納在小說中,這樣的情節(jié)在他的《禹王書》比比皆是,這部小說更像一場豐富的精神文化盛宴的展現。絲綢之路上有豐富的歷史事件、民族文化、宗教現象,需要文學想象去表達;有器物、形象等大量視覺信息,它們可能是比文字文獻更生動的文化資源,需要文學語言的創(chuàng)化和表達。絲綢之路上的商業(yè)貿易時斷時續(xù),但文化藝術卻在這條路上不斷豐富著它們的形態(tài)和內涵,傳遞穿越古今中外時空的精神情感,使現代人也從中獲得情感和生命體驗的共鳴。這也應該是馮玉雷始終葆有純粹的創(chuàng)作熱情的重要原因,他在這些浩瀚的文化資源中享受著精神樂趣。

四、絲路文學創(chuàng)作的價值與啟示

絲綢之路人文藝術的永恒魅力是絲路文學書寫的重要向度。將古絲綢之路的物質交流、英雄史詩、神話傳說、精神融通與當代的風土人情、地域文化聯系起來,構建起文學與歷史互融的創(chuàng)作風格,這可以說是一種超越地域性的世界性視野。顯然,馮玉雷在運用這一文化資源方面,具有引領和示范性意義。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既是學術成果和藝術表達的綜合,也是傳統知識與當代觀念的碰撞,既有對遠古歷史文化的重述,同時又寄寓現代人的情感。在當下的時代和文學語境中,作家應有這樣一種文化自信和關注絲路文化的自覺意識,既能對絲路文化資源進行深度書寫和詩性表達,也要在絲路風情的描摹中展現當代人的精神世界和審美追求,以貫通古今中外的跨文化視野讓絲綢之路文學活躍在當代文壇上。正如學者石一寧之言:“絲綢之路是一條交流之路。在美學上,新絲路文學應是前沿性的創(chuàng)作,運用經過古今中外藝術經驗的洗禮而成熟的現代性的風格手法,以既貼近又引領當代讀者的審美趣味,表現時代生活,探索人性風貌。在整體上,它應是超越了歷史的成就而代表著中國當代水準的文學?!雹?/p>

當代的絲路文學書寫基本的、直接的體現是對“一帶一路”新的歷史實踐的反映,而深層的意蘊應該是對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和當代絲路精神的表現,觀照和體悟人類情感體驗的共通性與差異性。絲綢之路文學的提倡,開拓了作家創(chuàng)作的新視野,為作家提供了更豐富的表現題材和內容。這一提倡打通了絲綢之路局部的地域文化與整個絲綢之路所貫穿的文明之間的廣泛聯系,引導作家以世界性的開闊眼光反映絲綢之路上各文明之間的融通交流,突破以往文學視野的局限性,將絲綢之路承載的風物人情、文化遺存、歷史精神等文化景觀生動地展現出來。而當代絲路文學創(chuàng)作對絲綢之路上的物質和精神資源也有反哺作用,地方性知識以及民族傳統文化將得到更多的關注,為文化的傳承與弘揚起到積極的作用。

“一帶一路”總規(guī)劃的興起,絲綢之路文學的生發(fā),讓馮玉雷的文學創(chuàng)作再次得到極大的關注。觀照馮玉雷的創(chuàng)作之路,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個追趕時代潮流的作家,而是始終保持著對本土文化資源的探索和獨立的精神持守,有著創(chuàng)作的自覺主體意識,可以稱作是絲路文化的追尋者和守護者。事實證明,馮玉雷的堅守是有重要意義的,作家的前瞻視野、創(chuàng)作雄心和為之付出的巨大艱辛使他在絲路文學的陣地上綻放異彩。絲路文學的熱度正與日俱增,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馮玉雷則在文學空間中踐行著絲綢之路的藝術探索與情感表達,這樣的探索仍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

從對敦煌歷史的文學書寫,擴展到對絲綢之路上豐富的精神性資源的藝術表達,馮玉雷創(chuàng)作視域的擴展、敘事手法的轉變等顯然是一種趨于成熟的,有自己獨特風格和思想的文學創(chuàng)新。小說蘊含的豐富的原型意象,大傳統視野下的文化尋根探索,追溯華夏文明源頭與脈絡以及絲路文化資源的精神性書寫是其獨特性所在,也是作家馮玉雷為絲路文學乃至當代文學作出的重要貢獻。

[注 釋]

①馮玉雷:《敦煌·六千大地或者更遠》,雷達:《敦煌:巨大的文化意象》,作家出版社2006年版。

②趙毅衡:《敦煌的藝術書寫——序馮玉雷長篇小說《敦煌遺書》》,《小說評論》,2009年第5期,第72~75頁。

③馮玉雷:《絲綢之路文化遺產與文學創(chuàng)作》,《世界文學評論》,2012年第2期,第42~46頁。

④葉舒憲:《中國文化的大傳統與小傳統》,《光明日報》,2012年8月30日。

⑤葉舒憲:《現代性危機與文化尋根》,山東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229頁。

⑥石一寧:《絲路文學的厘清與再造》,《文藝報》,2015年1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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