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繼林

南音二弦，亦稱弦子，是奚琴的遺制。二弦、琵琶①本文琵琶特指“南音琵琶”，橫抱演奏。、三弦和洞簫是南音“上四管”樂器組合形式，其中，琶琵、三弦演奏“工?譜”②工?譜，南音傳統(tǒng)的記譜法，俗稱“指骨”“骨譜”，由譜字、指法及撩拍三部分組成，表示音高、時值及琵琶演奏法等。王珊、王丹丹《南音教程》，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3年版，第59頁。所標(biāo)記的“指法”③指法，一種符號，表示琵琶左右手演奏法和音符的時值。骨干音，而洞簫（或品簫）、二弦需依南音唱腔，對骨干音加以“潤腔”，使之成為延綿優(yōu)雅、豐潤飽滿、古樸清香、委婉別樣的“線狀”旋律。這種潤腔，南音藝人稱為“做韻”。

南音潤腔主要有“引、塌、貫、站、扎”等幾種方法。④王耀華、劉春曙《福建南音初探》，福建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41頁。二弦潤腔的演奏方法，吳璟瑜在《泉州南音二弦教程》中將其稱作“裝飾”，“裝飾”在南音弦友們看來有“引、塞、貫、接”等幾項基本方法。⑤“塞”與“塌”，“接”與“站”是泉州方言同音字，字雖不同，但卻是同一個意思。參見吳璟瑜《泉州南音二弦教程》，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版，第37頁。“貫”和“折”是二弦最基本的兩種演奏方法，了解其具體內(nèi)涵對二弦演奏、保護、傳承及研究都有所裨益。

一、“貫”“折”與指法釋義

“貫”與“折”，亦稱為“貫聲”與“折聲”。南音中的“貫”即“連”的意思，從“點”到“甲”三個音一氣呵成的，稱為“貫聲”；“折”即“斷”的意思，“點”之后換氣，然后“挑”和“甲”連為一聲的，稱為“折聲”。⑥曾家陽《泉州南音琵琶教程》，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版，第25頁。

二、“貫”與“折”之演奏技法

1.“貫”。“貫”是二弦最常用的演奏技法。在演奏“點挑甲”（）時，二弦把琵琶彈奏的“點”“挑”“甲”這三個同度四分音符的音，演奏成帶“浪弓”?“浪弓”，即在該音音頭瞬間右手加大弓壓和運弓速度，并隨即恢復(fù)到原狀，民族弓弦樂器的演奏符號是“>”。和裝飾音的連貫性長音。

（1）“連弓”演奏。二弦右手用“連弓”的弓法，把“點”“挑”“甲”這三個同度四分音符的音演奏成一個連貫性的長音。在弓法不變的基礎(chǔ)上，還有左手加“引”音的演奏，即在主音（骨干音）之前加一個高于或低于該音大二度或小三度的裝飾音。該裝飾音稱為“引”音，現(xiàn)代音樂稱之為“前倚音”。“引”有“序”的意思。二弦演奏第一音（點）時，左手加一“引”音。

“引”音演奏的時值長短、速度快慢和力度輕重等，因個體藝術(shù)感覺、音樂審美，以及演奏環(huán)境的差異，每個演奏者的演奏和處理都略有不同，同一演奏者每一次的演奏也不盡相同。

（2）加“打音”或“浪弓”。二弦演奏第二音（挑）和第三音（甲）時，左手采用“打音”的指法，或右手運用“浪弓”的弓法演奏。二弦的“打音”一般用該音的上方大二度或小三度音。二弦演奏這兩個音時，應(yīng)同時結(jié)合這兩種不同的演奏技法，可以先“打音”后“浪弓”，也可以先“浪弓”后“打音”。

譜例1

2．“折”?！罢邸笔窍鄬τ凇柏灐倍缘?，二弦在演奏“點挑甲”（）的指法時，將琵琶彈奏的“點”“挑”“甲”這三個同度四分音符，在第一和第二音之間做間歇停頓。

（1）“斷連”音。二弦演奏第一音（點）與第二音（挑）之間，右手用帶“間歇停頓”的弓法演奏，使第一音和第二音斷開，民族弓弦樂器的演奏符號是“”或“，”；二弦演奏第二音（挑）與第三音（甲）時，右手用“連弓”的弓法演奏，使第二音和第三音成為一個連貫性的長音。

二弦傳統(tǒng)弓法有特殊規(guī)定，“當(dāng)用‘洞管’演奏曲子時，外弦的空弦必須推弓（其他音不限），內(nèi)弦無論何音均須拉弓；當(dāng)用‘品管’演奏曲子時，外弦的空弦保持推弓，內(nèi)弦則可推弓可拉弓。”?洞管由琵琶、三弦、洞簫和二弦組成，品管由琵琶、三弦、品簫（曲笛）和二弦組成。參見吳璟瑜《泉州南音二弦教程》，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版，第13頁。當(dāng)需要在外弦作連續(xù)多次推弓、或在內(nèi)弦作連續(xù)多次拉弓時，就必須先倒弓?倒弓也叫提弓，送弓、回弓。遇到連續(xù)兩個拉弓時，在完成第一個拉弓后，立即將弓毛離弦而倒回去，同時，為了避免弓毛碰弦出聲，乘勢將弓迅速往上一提（約提高一寸到兩寸左右），這種弓法就叫倒弓。參見張韶、張玉明《二胡廣播教學(xué)講座》，上海音樂出版社1989年版，第71頁。、再推弓或拉弓。在此規(guī)則下，二弦演奏“折”時，第一音和第二、三音之間可換弓也可不換弓。

加“引”音時，二弦在演奏第一音（點）和第二音（挑）時，左手各加一“引”音，這兩個“引”音應(yīng)盡量采用不同音高的音。

（2）加“打音”或“浪弓”。二弦也是在前面“斷連”音演奏法基礎(chǔ)上，在演奏第三音（甲）時，左手采用“打音”（?。┑闹阜ǎ蛴沂诌\用“浪弓”（>）的弓法演奏。

二弦演奏“過撩”時，其方法是：第一音（點）和第二音（挑），二弦用“連弓”的弓法演奏；第三音（甲）、第四音（挑）和第五音（甲）二弦也用“連弓”的弓法演奏；第二音（挑）和第三音（甲）之間斷開。也有在第一音（點）和第三音（甲）前加上不同音高的“引”音，第二音（挑）、第四音（挑）和第五音（甲）用“打音”的指法和“浪弓”的弓法結(jié)合演奏。

譜例2

綜上，二弦“貫”與“折”演奏技法的最大區(qū)別，在演奏不同的指法時，幾個音是用“連弓”演奏，還是某些音之間用“斷弓”后加“連弓”演奏，在此基礎(chǔ)上，再加入“引音”和“打音”或“浪弓”的綜合潤腔演奏。

三、“貫”與“折”的具體運用

在南音具體表演實踐中，二弦如何運用“貫”和“折”演奏來“做韻”，有著嚴(yán)謹(jǐn)?shù)囊?guī)定。

（1）后接四分音符是“捻”。如指《一紙相思》首節(jié)。

譜例3?全文琵琶五線和工乂雙譯譜均引自李寄萍、張光宇《豎譯南音指譜·譜·曲》，后文不再出注。

在第二拍和第三拍中，譜面上標(biāo)明琵琶用“點”“挑”“甲”彈奏同一音高的三個四分音符sol（首調(diào)，下同），第三拍第二個音sol為四分音符“捻（o）”指，這時二弦必須用“貫”的技法演奏，即用“連弓”演奏。第二拍第一個四分音符（點）前加上高于該音大二度“引”音la，第二拍第二個四分音符（挑）和第三拍第一個四分音符（甲）用“打音”和“浪弓”結(jié)合演奏。

（2）后接四分音符不是“捻”。如指《照見我》第六節(jié)。

譜例4

在前三拍中，譜面上標(biāo)明琵琶用“點”“挑”“甲”彈奏同一音高的三個四分音符sol，緊接第四個四分音符沒有“捻”指符號“（o）”，這時二弦必須用“折”的技法演奏。此三個四分音符sol，第二音和第三音用“連弓”演奏，第一音和第二音之間須斷開；第一音（點）前加上高于該音大二度“引”音la，第二音（挑）前加上低于該音小三度“引”音mi；第三音（甲）用“打音”或“浪弓”演奏。

（1）“去倒”與“點”“挑”處于同度音高。如曲《簫聲咽》。

譜例5

威爾又抬起手。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先前沒有的決斷。他真的相信自己能贏？艾爾一拳打過來，恐怕他當(dāng)場就會被打暈，如果艾爾能下得了手的話。

在第二拍和第三拍中，譜面上標(biāo)明琵琶用“點”“挑”“甲”彈奏同一音高的三個四分音符re，第三拍后半拍為“去倒（┗）”，即兩個同度八分音符re，“去倒”與前面“點”“挑”又處于同度音高，且在唱字“節(jié)”的拖腔中，這時二弦必須用“貫”來演奏，此三個四分音符re用“連弓”演奏，第二拍第一個四分音符（點）前加上高于該音大二度“引”音mi，第二拍第二個四分音符（挑）和第三拍第一個四分音符（甲）用“打音”和“浪弓”結(jié)合演奏。

（2）“去倒”與“點”“挑”不在同度音高。如曲《簫聲咽》。

譜例6

在前兩拍中，譜面上標(biāo)明琵琶用“點”“挑”“甲”彈奏同一音高的三個四分音符mi，緊接第二拍后半拍為“去倒（┗）”，即兩個同度八分音符sol，“去倒”sol與前面“點”“挑”mi不在同度音高上，這時二弦必須用“折”的技法演奏。此三個四分音符mi，第二音和第三音用“連弓”演奏，第一音和第二音之間斷開；第一音（點）前加上高于該音大二度“引”音升fa，第二音（挑）前加上低于該音小二度“引”音re；第三音（甲）用“打音”或“浪弓”演奏。

（1）在同一唱字拖腔中。如指《為君去時》次節(jié)。

譜例7

在第二拍和第三拍中，譜面上標(biāo)明琵琶用“點”“挑”“甲”彈奏同一音高的三個四分音符re，第三拍后半拍為兩個八分音符的re和do，其中，第一個八分音符re琵琶用“點”彈奏，第二個八分音符do為“落指（）”，且在唱字“見”的拖腔中，這時二弦必須用“貫”來演奏。此三個四分音符re用“連弓”演奏，第一個四分音符（點）前加上高于該音大二度“引”音mi，第二個四分音符（挑）和第三個四分音符（甲）用“打音”和“浪弓”結(jié)合演奏。

（2）不在同一唱字拖腔中。如指《為君去時》次節(jié)。

譜例8

譜例8中，三個同音高四分音符re，譜面上標(biāo)明琵琶用“點”“挑”“甲”彈奏，緊接兩個八分音符re和do，其中，第一個八分音符re琵琶用“點”彈奏，第二個八分音符do為“落指（）”，且不在同一唱字的拖腔中，這時二弦必須用“折”來演奏。此三個四分音符re，第二音和第三音用“連弓”演奏，第一音和第二音之間須斷開；第一音（點）前加上高于該音大二度“引”音mi，第二音（挑）前加上低于該音大二度“引”音do；第三音（甲）用“打音”或“浪弓”演奏。

（1）“點甲帶歇”

該“指法”的一些特殊連接，二弦必須用“折”來演奏。琵琶彈奏“點”“甲”后接休止符。這種連接像“折”的變異，二弦須用類似“折”的技法來演奏琵琶“點”“甲”“歇”這三個音，即把原第一、二音之間的間斷（或氣口）后移至休止符的位置，第二音的時值適當(dāng)延長至第三音——休止符的位置，第一、二音仍須加入不同音高的“引”音，第三音用“打音”或“浪弓”演奏。

二弦在休止中的演奏，往往不是按標(biāo)準(zhǔn)的時值休止，而是把休止之前的音的時值適當(dāng)延長至休止的位置，休止的時值則相應(yīng)的適當(dāng)縮短，這樣原休止的時值便成為一個斷音或者呼吸的氣口，如把演奏成如指《趁賞花燈》三節(jié)。

譜例9

第三拍，譜面上標(biāo)明琵琶用“點”“甲”彈奏同一音高的二個四分音符la，緊接第三音是第四拍前半拍的一個四分休止符，這時二弦必須用類似“折”的技法演奏。此兩個四分音符la用“連弓”演奏，第二個四分音符（甲）作適當(dāng)延長至休止符的位置，然后作短促的休止或者氣口呼吸后接第四拍后半拍的音符演奏（第二音延長、第三音休止的時值視演奏者的藝術(shù)感覺、樂曲情緒和演奏環(huán)境等的不同每個人每一次演奏都略有不同）；第一音（點）前加高于該音小三度“引”音do，第二音（甲）前加上低于該音大二度“引”音sol；第三音（琵琶休止）用“打音”和“浪弓”演奏。

（2）“點甲”后接“落指”

譜例10

譜面上標(biāo)明琵琶用“點”“甲”彈奏同一音高的二個la，其中第一個la為四分音符，第二個la為八分音符；緊接是一個八分音符so的“落指”（），這時二弦必須用“折”的技法演奏。這三個音，第二音和第三音用“連弓”演奏，第一音和第二音之間須斷開；第一音（點）前加上高于該音大二度“引”音si，第二音（甲）前加上低于該音大二度“引”音sol；第三音（落指）用“打音”或“浪弓”演奏。

結(jié) 語

“貫”與“折”是二弦最基礎(chǔ)、最常用的演奏技法，其最大區(qū)別，在演奏不同的指法時，幾個音是用“連弓”一弓演奏，還是在音之間用“斷弓”加“連弓”演奏，在此基礎(chǔ)上，加入“引音”和“打音”或“浪弓”。具體到不同的指法運用，實際上是在“點挑甲”（）指法“貫”和“折”演奏技法規(guī)律上拓展或者變異。

二弦傳統(tǒng)演奏技法“貫”與“折”的運用，對豐富南音樂曲整體韻味功不可沒。正是這些獨特的“做韻”技法和細(xì)微的變化處理，形成了南音音樂的獨特韻味和妙趣聲響，獨樹一幟，這在我國其他弓弦類樂器中，尚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