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虹如

關(guān)于唐詩中黃鶴樓這個意象，研究的人不在少數(shù)。它有著非常豐富的內(nèi)涵，吸引學者不斷探究。崔顥無疑是成功的，被稱為律詩第一人。李白也為其折服，曾寫詩與他一較高下。本文從兩人的黃鶴樓詩出發(fā)，從詩歌的語言和詩中所包含的意象進行分析。

黃鶴樓是南方名樓，與滕王閣、岳陽樓和閱江樓并列古代“江南四大名樓”，自古是文人墨客游歷的必訪之地。其自然風光秀麗，人文積淀深厚。關(guān)于書寫黃鶴樓最有名的詩句，要數(shù)崔顥的七律，以至于后來李白來到黃鶴樓看到崔顥的詩句決定不寫，成為后世經(jīng)常談?wù)摰脑妷W事。

一、李白與崔顥的黃鶴樓

古代詩人喜愛吟詠名樓，并在樓中題字。崔顥作為唐代一位著名詩人，也在很多古典建筑中留下了自己的作品，尤其是江南一帶的一座名樓。他年少時所寫的詩比較艷麗輕佻，到了晚年，詩風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他的詩中最有名的莫過于《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焙笕藗髡f李白曾登臨這個地方，也想為它賦詩一首，但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詩人崔顥已經(jīng)為它提詩。他欣賞這首詩，覺得自己寫不出比他還好的就放棄了。

李白曾在為友人送別的詩中提到這里：“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之后，李白在游歷金陵后寫下了有關(guān)鳳凰臺的詩，后人多都認為這是對崔顥的模仿。筆者認為，在與前者的較量中，崔顥顯然更勝一籌。李白的作品無論是總體結(jié)構(gòu)、用字用詞，還是全文所包含的精神都沒有什么超越。

盡管崔顥的詩開始就有些重復，前面一半都是在表達同一含義，用詞也有一定的重復，沒有與下文緊密連接，但是他在詩中表達了濃郁的憂愁之情。在上半部分詩中，詩人描述了對過往盛世的懷念，雖然黃鶴樓景色美麗，但自己無心欣賞。唐代詩人大多會把自己的愁思與國家命運緊密結(jié)合，既抒發(fā)個人情感又反映大眾呼聲，但崔顥并沒有走這樣的傳統(tǒng)套路，而是描繪了一個仙人乘仙鶴而去的神話場景，引人遐想。詩的總體結(jié)構(gòu)也非常巧妙，創(chuàng)造出獨特的空靈飄灑之境。李白就不一樣了，也許是兩位作者的生活環(huán)境、成長背景、理想抱負的不同，李白詩與崔顥所要表達的有很大不同。雖然他在詩中結(jié)合了國家的命運，但他詩中出現(xiàn)的重復意象過多，較崔詩顯得扁平?？傮w來說，崔顥的詩更加耐人尋味。

二、從詩的語言方面比較

語言分為書面和口頭，書面語言比較正式嚴謹，而口頭語言則比較通俗易懂。我國詩歌往往是這兩方面的結(jié)合。讀起來非常流暢，而且有些語言也比較通俗易懂。因此，詩歌的語言也是用來評判一首詩是否成功的標準，同時也能夠檢驗詩人的創(chuàng)作水平。古來有名的詩歌名篇，用字用詞都非常講究，而且融合多種修辭手法，讀起來朗朗上口，回味悠長。崔顥的詩符合七律要求，平仄對仗，流暢自然，用詞平易，卻意味悠長。在《黃鶴樓》這首詩中，他運用了古體詩的寫法，有的句子不似常規(guī)的平仄，全句采用仄聲，使得句子之間并沒有完全的對仗。雖然它改變了以往的規(guī)則，但是語言還是非常流暢自然。并非全首詩都是這樣，后半部分又回到常規(guī)，符合常規(guī)的韻律要求，這樣就避免了詩歌成為七古詩，也使得整首詩變化有度，章法清晰。整首詩非常有氣勢，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創(chuàng)新，使讀者感到新穎。在這首詩中，最有名的是第二句，它描繪了水天在遠處交匯在一起，又因為天空上掛著的高高白云顯得更加廣闊。自仙人離開此地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詩人站在樓上向遠處眺望，用短短幾個詞概括了江上的美景。崔顥的詩非常富有語言特色。

李白的詩則不然，筆者認為，他對于崔顥的模仿是有些許失敗的。詩人在語言上也對前者的詩進行了模仿，采取重復運用一個中心詞來描繪，但是實際并沒有太大的效果，反而使他的語言過于乏味。另外，它嚴格遵守古代律詩和章法的要求，雖然讀起來流暢自然，卻能令人明顯感覺到他字里行間的重復。李白并沒有對此進行創(chuàng)新，這也是他比不上前者詩作的原因之一。他的語言也不是特別優(yōu)美，詩中整體的語言凸顯不出大氣磅礴之勢，也顯示不出自己的特點，音調(diào)不夠抑揚頓挫，讀起來比較平淡。

三、從詩中的意象比較

在古代的詩歌中，詩人更加偏向于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所以詩人常常會采用或景物，或某個具有深刻內(nèi)涵的物品，或某個古人等作為意象，借此抒發(fā)感情。在崔顥的詩中，詩人在開篇就重復運用黃鶴和白云兩個意象。但是，詩人所采用的這個黃鶴意象與人們認為的不同，它并不是指動物，而指的是人名，這并不是猜測，而是有一定根據(jù)的。詩歌第一句，詩人就曾經(jīng)提到昔人這個詞，這其實就與后文中的黃鶴相呼應(yīng)。后世也有人曾經(jīng)模仿過崔顥的這種寫法。這句話的意思是以前的人已乘黃鶴飛走了，他們都沒有再回來，只給后人留下這亙古不變的白云。表面上看，這句話描寫了有關(guān)黃鶴樓的傳說，實際上詩人借此抒發(fā)感情。以前的盛世景象就像仙人得道成仙一樣，一去不復返。詩人站在黃鶴樓上看著悠悠的江面，緬懷過去，抒發(fā)自己內(nèi)心的哀愁。白云在詩歌中一般都是高潔、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以及隱士的象征。詩人運用這個意象，也是為了與黃鶴相互映照，采用了互文的修辭手法。白云除了象征詩中那位得道成仙的高人，也暗含了詩人對隱逸生活的向往。這樣的想象之下，詩人的愁思更加明顯。詩人還化用典故，運用鸚鵡洲這一意象，更加增添了詩歌的深層意蘊。

李白的詩模仿崔顥的作品，采用了鳳凰這一意象。鳳凰是中國古代很有代表性的意象，“鳳凰涅槃”常代表重生和希望，不可否認，這可能是李白選擇一種神話中的動物與崔顥的“黃鶴”保持一致。不過，整首詩并沒有像前者一樣，化用典故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主要是借用自然景物來抒發(fā)詩人被趕出長安、無法施展抱負的苦悶之情。其中，詩中所提到的白鷺洲也許只是為了和鸚鵡洲保持一致，并且詩中的景象前后不太相符，前者明亮奪目，但緊接著就發(fā)生變化，整首詩的基調(diào)都是非常低沉的。因此，筆者認為，無論是意象的運用還是整體的構(gòu)思和內(nèi)涵，李白的詩似乎都沒有超越崔顥。

四、結(jié)語

本文主要從三個方面探究了崔顥、李白以及他們之間關(guān)于黃鶴樓的較量。前者的詩在各個方面對于黃鶴樓的描寫都是比較突出的，后人也對此給予高度的評價。李白在對他的效仿層面沒有取得很大的成功，但也留下了雋永的佳句。眾多詩人互相激發(fā)靈感，或模仿或超越，共同創(chuàng)造了盛唐詩壇氣象。

（哥倫比亞大學教師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