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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耶穌會與法國主流漢學界的互動探析*

2019-10-10 11:48
國際漢學 2019年3期
關鍵詞:耶穌會漢學通報

□ 王 皓

在《基督教在華傳教史》(A History of Christian Missions in China, 1929)這部奠基性的巨著中,賴德烈(Kenneth Scott Latourette, 1884—1968)用了一小節(jié)的篇幅介紹了新耶穌會的學術傳教策略。①“新耶穌會”是指1814年重新恢復的耶穌會,關于“舊耶穌會”與“新耶穌會”的界定,參見史式徽著:《江南傳教史》(第1卷),天主教上海教區(qū)史料譯寫組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年,第4頁。他如此定位新耶穌會在歐洲漢學研究中地位的變化:

我們難以斷言學術活動對于基督教在華傳播的效用如何,但是顯而易見,新耶穌會在這方面的成就完全無法與以前立足于北京的舊耶穌會相提并論。而且,當天主教傳教士—尤其是耶穌會士—繼續(xù)以一種學者的方式將中國介紹給西方時,這一領域的執(zhí)牛耳者早已變成了他人。②Kenneth Scott Latourette, A History of Christian Missions in China.New York: The MacMillian Company, 1929, p.341.

1909年,賴德烈畢業(yè)于耶魯大學(Yale University),獲得博士學位,他的導師是衛(wèi)三畏(Samuel Wells Williams, 1812—1884)之子衛(wèi)斐列(Frederick Wells Williams, 1857—1928)。1910 年,賴德烈被雅禮協(xié)會(Yale-China Association)派遣來華擔任傳教士,兩年之后因身體原因返回美國,成為職業(yè)學者。1927年,賴德烈接替乃師衛(wèi)斐列的教席,擔任耶魯大學東方史教授。1948年,賴德烈擔任美國歷史學會會長。1954年,他擔任美國亞洲學會(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會長。③王德碩:《北美的中國基督教史研究述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13—114頁。由于賴德烈是學者出身,他自身的經(jīng)歷以及師承又和傳教活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因此他對于新耶穌會在漢學領域的角色蛻變具有較為敏銳的把握。不過,他沒有進一步詳述是誰取代了耶穌會士在漢學領域的領導地位。事實上,答案正是學院派學者,尤其是以巴黎為中心的法國漢學家群體。④關于舊耶穌會的漢學研究,可參見張西平先生及其他學者的系列論著。關于新耶穌會的漢學研究,僅列舉幾種以作參考李天綱:《中文版序:祿是遒和傳教士對中國民間宗教的研究》,祿是遒著,高洪興等譯:《中國民間崇拜》(十卷本),上海: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2—10頁;楊惠玉:《法國耶穌會士夏鳴雷與中西歷轉(zhuǎn)換表》,《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5期,第115—122頁;司佳:《晁德蒞與清代〈圣諭廣訓〉的拉丁文譯本》,《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2期,第65—72頁;王國強:《近代華人天主教徒的西文著作及其影響—以〈漢學叢書〉為例》,《世界宗教研究》2016年第6期,第140—149頁。

一、《通報》的設立與歐洲漢學“中心—邊緣”模式的形成

19世紀歐洲漢學的發(fā)展需放在東方學發(fā)展的背景下審視,而近代范式的東方學研究之形成又與歐洲的全球擴張密切相關。1889年,在斯德哥爾摩召開的第八屆國際東方學大會(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Orientalists)上,巴黎東方語言學院及巴黎政治學院(l’école libre des sciences politiques à Paris)雙聘教授考狄(Henri Cordier, 1849—1925)和萊頓大學(l’Université de Leide)首任漢學教授施古德(Gustave Schlegel, 1840—1903)決定創(chuàng)設一份致力于東亞研究的學術刊物,《通報》便由此而來。①洪怡沙、魏丕信著,耿昇譯:《〈通報〉雜志小史》,見《法國漢學》(第3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308頁?!锻▓蟆返膭?chuàng)刊號(見圖1)顯示,其副題名是“東亞(中國、日本、朝鮮、中南半鳥、中亞和馬來亞)歷史、語言、地理和人種學研究匯 編 ”(“Archives pour servir à l’étude de l’histoire,des langues, de la géographie et de l’ethnographie de l’Asie orientale〈Chine, Japon, Corée, Indo-Chine, Asie centrale et Malaisie〉”)?!锻▓蟆返陌l(fā)刊詞稱,該刊物的創(chuàng)立是為了彌補歐洲學界對于遠東諸民族研究的巨大空白。隨著漢語知識的普及,19世紀下半葉的漢學家逐漸擺脫了以往的研究路徑,不再僅僅局限于對中國經(jīng)書、邸報和小說的翻譯,也不再限于對漢語語法書和漢語字典的編纂,他們開始對涉及中外交往的中文史籍進行廣泛而深入的研究。然而難處在于,為了更好地理解歷史上中國與西域及西洋國家的交往,學者們除了應該具備關于遠東的知識以外,還應該具備關于近東(l’Orient propre)的知識。否則,此項研究難以進行。漢學家們會不時地被波利尼西亞語(Polynésiennes)或閃族語(Sémitiques)的術語羈絆,而另一方面,閃族研究專家和阿拉伯研究專家也會由于東亞語言知識的缺乏而在研究中倍感束縛,這種困局只有通過學者間的互助合作才能消解?!锻▓蟆返脑O立便是為了漢學家以及研究中亞、中南半島和馬來亞諸民族的學者,乃至研究曾居住在西亞但是目前已經(jīng)消亡的民族的學者們提供一個相互促進的交流平臺。②“Avertissement des directeurs,” T’oung pao, Vol.I, No.1 (1890), pp.I—IV.

1891年9月,第九屆東方學大會在倫敦召開,考狄在會議上作了題為《近五年來中國研究述論》(“Half a Decade of Chinese Studies 〈1886—1891〉”)的報告,1891年第5期的《通報》對此文有簡略介紹,全文發(fā)表在1892年第5期的《通報》上。1893年1月14日,英國的《學術界》(The Academy)刊文對考狄的《近五年來中國研究述論》予以盛贊,稱“這篇綜述在簡要介紹了這五年中去世的漢學家之后,分國別介紹了近年來出版的漢學作品。作者在年輕時曾擔任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North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圖書館的館員,他的這篇綜述的質(zhì)量與其職業(yè)經(jīng)歷極為相稱,不僅英文曉暢典雅,而且對于書目信息細節(jié)的處理也極為嚴謹。”③“Chronique: Grande Bretagne et Irlande,” T’oung pao, Vol.IV, No.1 (1893), p.87.

考狄的這篇文章在學術史上較為重要,后來很多有關歐洲漢學史的論述都是建立在此文的基礎上,這其中便包括戴密微(Paul Demiéville, 1894—1979)的《法國漢學研究史》(Aper?u historique des études sinologiques en France)。①戴密微:《法國漢學研究史》,載戴仁編,耿昇譯《法國中國學的歷史與現(xiàn)狀》,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年,第74—122頁??嫉曳Q:

正如我們很久以前便預見到的那樣,晚近的研究已經(jīng)有了革命性的變化。以往,漢學家被分為兩個陣營,一種是書齋里的漢學家,或者稱為國內(nèi)的漢學家(sinologists at home),就像儒蓮(Stanislas Aignan Julien,1797—1873)那樣,他從未去過東亞,也從來不說一句漢語,但是常人將他們視為純粹的學者;另外一種是身在中國的實用漢學家(practical sinologists),不過,一般他們僅僅被視為譯述者(interpreter)。

然而,時代已經(jīng)變了。一方面,很多學者返回了祖國,像聲名卓著的資深漢學家理雅各牧師(James Legge, 1815—1897)和威妥瑪爵士(Thomas Francis Wade, 1818—1895);另一方面,東西之間交流的便利也結(jié)束了上述那種本不應存在的區(qū)分—尤其是對于一種活語言的研究來說更是如此。因此,對于研究中國的學者而言,他們很有必要熟悉兩邊的情況,并且將在中國獲得的實際知識和在祖國獲得的科學訓練結(jié)合起來。誠如我們所見,中國已經(jīng)被拖進國際政治的舞臺中,實際上,由于語言學研究的進展,漢語已經(jīng)不再同世界上不計其數(shù)的其他活語言相隔離,而考古學尤其是金石學(epigraphy and numismatics)這些直到最近才獲得其應有的重視的學科,已經(jīng)為解決歷史學上的難題提供了新的研究視野和角度。②Henri Cordier, “Half a Decade of Chinese Studies (1886—1891),” T’oung pao, Vol.III, No.5 (1892), pp.532—533.

在考狄看來,漢學研究本來不應該有畛域之分,“傳教士漢學”和“學院派漢學”等名目的劃分只是這一學科發(fā)展不成熟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地域形態(tài),而阻礙著人們破除這種不合理劃分的主要因素是語言。當一些有著豐富在華生活經(jīng)歷的學者返回其歐洲祖國并且在大學里獲得教席時,漢學這一學科的評價標準不再是出身,而是學術研究中所采用的方法和范式??嫉乙岳硌鸥骱屯赚敒槔?,此二人在返回英國后分別就任牛津大學(University of Oxford)和劍橋大學(University of Cambridge)的首任漢學講席教授。③關于艾約瑟、金斯密、偉烈亞力、莊延齡、威妥瑪以及理雅各等英國漢學家,可參見胡優(yōu)靜:《英國19世紀的漢學史研究》,北京:學苑出版社,2009年??嫉矣?869年來華,并在上海供職于美國的旗昌洋行(Russell & CO.),直至1876年3月31日返回法國。1871年,考狄擔任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圖書館的榮譽館員(bibliothécaire honoraire),④關于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可參見王毅:《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研究》,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5年。并結(jié)交了衛(wèi)三畏、裴智乃耳德(Emil Bretschneider, 1833—1901)、譚微道(Jean Pierre Armand David, C.M.,1826—1900)、費賴之(Louis Pfister, S.J., 1833—1891)、巴拉第(Palladius Kafarow, 1817—1878)和偉烈亞力(Alexander Wylie, 1815—1887)等學者??嫉业哪夸泴W巨著《漢學書目》(Bibliotheca Sinica)之所以能夠問世,與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圖書館這一得天獨厚的學術資源以及一些人脈資源密切相關。例如,由于與費賴之的親密友誼,考狄能夠充分參閱徐家匯藏書樓的書籍,此外他還得以參閱偉烈亞力和金斯密(Thomas William Kingsmill, 1837—1910)等學者的私人藏書。⑤Henri Cordier, “Préface de la première édition,” in Henri Cordier, Bibliotheca Sinica: Dictionnaire bibliographique des ouvrages relatifs à l’empire chinois, Vol.I (Deuxième édition).Paris: Librairie Orientale & Américaine, 1904, p.XI.1877年3月9日,考狄結(jié)束在法國的休假,從馬賽再次啟航前往遠東。當航船行至蘇伊士運河時,他收到了曾任福州船政局正監(jiān)督的日意格(Prosper Giquel, 1835—1886)的電報,日意格邀請他出任巴黎中國留學生團的督辦。是年,李鳳苞(1834—1887)作為華人監(jiān)督,日意格作為洋監(jiān)督,率領中國第一批海軍留學生赴英、法學習,這些學員包括劉步蟾(1852—1895)、林泰曾(1851—1894)、薩鎮(zhèn)冰(1859—1952)和嚴復(1854—1921)等人??嫉医邮芰巳找飧竦难埐⒎祷胤▏??;氐桨屠璨痪?,考狄便與時任巴黎東方語言學院(l’école spéciale des langues orientales vivantes)院長的沙費(Charles-Henri-Auguste Schefer, 1820—1898)建立了深厚的交誼。1881年,考狄在巴黎東方語言學院繼任前漢學教授鮑狄埃(Jean Pierre Guillaume Pauthier, 1801—1873)去世后留下的講席,并開設了有關遠東歷史、地理和法律的課程。①Paul Pelliot, “Henri Cordier (1849—1925),” T’oung pao, Vol.XXIV, No.1,1925/1926, pp.3—6.

如果日意格沒有對考狄發(fā)出上述邀請,那么近代漢學史的發(fā)展或許就是另外一番面貌了??嫉谊P于漢學發(fā)展的論述在一定程度上是現(xiàn)身說法。他具有在遠東生活的實際經(jīng)驗,回國后又一躍而躋身于法國的主流學界。他的在華經(jīng)歷為他積累了廣泛的人脈,衛(wèi)三畏和偉烈亞力分別是美國和英國的新教傳教士,裴智乃耳德是俄國駐北京使團的醫(yī)生,巴拉第是俄國東正教士,費賴之是法國耶穌會司鐸,譚微道是法國遣使會司鐸,金斯密則是英國建筑師,并且曾在1876—1879年擔任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會長。這些人多以漢學研究著稱,裴智乃耳德同時還是植物學家,譚微道則是博物學家。這種不同身份的學者間的互動顯示:從19世紀后半葉歐洲漢學的角度觀察,漢學界是一個由多元身份構(gòu)成的復合體,歐洲本土學者和海外學者分別居于這一領域的中心和邊緣。

在《近五年來中國研究述論》中,考狄以地域為類別,介紹了在中國、英國、法國、德國、比利時、荷蘭、意大利、奧地利等國家由西方學者所取得的漢學研究進展,其中關于中國的部分篇幅最大,約占全文的1/4。近代歐洲各國在各個學科門類上都形成了學術共同體,在共同體內(nèi)部,不同國家的學者都有往來,漢學作為其中的一門學科也不例外。值得探究的是歐洲漢學界與在中國的西方漢學學者的聯(lián)絡機制,正是通過這一聯(lián)絡機制,身居中國的歐洲漢學學者被納入范圍更廣的漢學界,而這一點對于漢學研究的發(fā)展非常重要。

在“漢學研究在中國”這一部分,考狄首先介紹了成立于1857年的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該會初名“上海文獻和科學學會”(Shanghai Literary and Scientific Society),表明了其研究的范圍包括中國的人文和科學。在最初的十幾年里,該會一直隸屬于皇家亞洲文會香港支會,其邊緣的地位顯而易見。接著考狄介紹了成立于1885年的北京東方學會(Oriental Society of Peking),其成員艾約瑟(Joseph Edkins, 1823—1905)和丁韙良(Willi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 1827—1916)等人的論文獲得了考狄的贊賞??嫉业谌齻€介紹的是《教務雜志》(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對于這份宗教性較強的刊物,考狄顯得不太贊同。他說偉烈亞力任主編時所帶給它的光環(huán)已經(jīng)完全失去,巴拉第和裴智乃耳德這種學者的作品在這份刊物上已經(jīng)難得一見。然而考狄對于《中國評論》(The China Review: or Notes and Queries on the Far East, 1872—1901)較為肯定,在歐德理(Ernest John Eitel, 1837—1908)的主持下,這一刊物運行的十分穩(wěn)定而且有聲有色,英國駐華領事莊延齡(Edward Harper Parker, 1849—1926)是聲名最為卓著的撰稿人。然后,考狄對艾約瑟、鮑爾(James Dyer Ball, 1847—1919)、②很多論著將此人的漢文名譯為波乃耶,似乎有誤,這種譯法的根據(jù)或許是《近代來華外國人名辭典》。此人的父親是美國公理會(American Board of Commissioners)派往中國的醫(yī)學傳教士,偉烈亞力在《來華新教傳教士列傳》中稱其漢文名為波乃耶(Dyer Ball, 1796—1866)。西方人取漢名雖不像中國人講究避諱,但父子同用一個漢名的情況畢竟不多。石田干之助(1891—1974)和莫東寅(1914—1956)在他們的漢學史論著中分別將此人音譯為鮑爾和包爾,較為可取。參見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翻譯室編:《近代來華外國人名辭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第24—25頁;A.Wylie, Memorials of Protestant Missionaries to the Chinese.Shanghai: 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1867, pp.107—108; 石田干之助著,朱滋萃譯:《歐人之漢學研究》,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79頁;莫東寅:《漢學發(fā)達史》,鄭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第91頁。曾供職于清末駐美教育使團的鄺其照以及法國駐華使館中的微席葉(Arnold Vissière, 1858—1930)、沙畹(Emmanuel-édouard Chavannes, 1865—1918) 和 于 雅 樂(Camille Imbault-Huart, 1857—1897)等人的成果予以介紹。③“Half a Decade of Chinese Studies (1886—1891),” pp.537—542.鄺其照是中國人,考狄之所以介紹他是因為他有英文著述,可見考狄的評述主要是依據(jù)學術語言而進行選擇??嫉也徽勚腥諆蓢就翆W者的研究,可能是因為他不諳中文和日文。美國也被他忽略,這可能是因為此時的美國漢學完全是歐洲漢學的附庸,像衛(wèi)三畏這種少有的漢學家已經(jīng)于1884年去世,而丁韙良等人又身在中國,美國本土的漢學研究可謂無足稱道。①可參見錢存訓:《記美國漢學家顧立雅教授》,收入氏著:《東西文化交流論叢》,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年,第198頁。

緊接著,考狄介紹了在華的兩大漢學研究團體,一個是耶穌會,另一個是赫德(Robert Hart,1835—1911)領導下的海關??嫉曳Q:

在華耶穌會依舊活躍。很久以前,晁德蒞司鐸(Angelo Zottoli, S.J., 1826—1902)完成了他的前五卷《中國文化教程》(Cursus litteraturae sinicae),此書不僅包括漢語語法,還包括一些基本典籍的翻譯。為了完善自己的作品,晁德蒞曾經(jīng)打算再寫一卷,其中包含前五卷中所有漢文內(nèi)容的索引。不過,后來他又擴大了自己的計劃,準備放棄編輯索引的工作,取而代之的則是完整地翻譯《康熙字典》。晁德蒞的作品都是以拉丁文寫成,這是為了教會中的年輕人才訓練之用。宣承化司鐸(Charles de Bussy, S.J., 1823—1902)已經(jīng)將《中國文化教程》的第一卷譯成法文,由土山灣印書館出版。講到耶穌會,我不能不提我的摯友費賴之司鐸,他已于數(shù)周之前離世。作為徐家匯藏書樓的負責人,多年以來,他在我利用該館藏書時提供了無微不至的慷慨關照。為了寫出一部完整的耶穌會在華傳教史,他花了二十五年精心搜集了廣泛的資料,其中一部分的內(nèi)容曾在1873年出版的《自圣方濟各·沙勿略逝世至1872年在華耶穌會司鐸、修士名錄》(Catalogus Patrum ac Fratrum S.J.qui a Morte S.Francisci Xaverii ad Annum MDCCCXCII Evangelio Christi Propagando in Sinis Adlaboraverunt)上刊登過?;蛟S是感到自己將不久于人世,費賴之將自己所有的手稿都寄給了蕪湖的夏鳴雷司鐸(Henri Havret, S.J., 1848—1902)。最近發(fā)生的騷亂使得蕪湖耶穌會教區(qū)完全被毀②即1891年的長江中下游系列教案中的蕪湖教案。,費賴之的畢生心血也被付之一炬。在耶穌會的另外一個教區(qū),顧賽芬司鐸(Seraphin Couvreur, S.J., 1835—1919)為我們奉獻了一部《法漢字典》(Dictionnaire fran?aischinois contenant les expressions les plus usités de la langue mandarine)和一部《漢法字典》(Dictionnaire Chinois-Fran?ais),后者是目前法國同類字典中的最優(yōu)者,顧賽芬因此而獲得金石與美文學院(Academy of Inscriptions and Belles-Lettres)的儒蓮獎(Stanislas Julien Prize),可謂是實至名歸。

就職于海關的夏德博士(Dr.Friedrich Hirth, 1845—1927)是漢學界中最有成就的學者之一。他的兩部著作《新關文件錄》(Text Book of Documentary Chinese)和《中國文獻小辭典》(Notes on the Chinese Documentary Style)是書面漢語寫作的最佳指南。其中第一部著作是在海關總稅務司赫德爵士的贊助下出版的。我必須稱贊赫德爵士在推動中國研究方面所體現(xiàn)出的慷慨氣度。海關出版物不論是商業(yè)性質(zhì)的還是學術性質(zhì)的都是第一流的。海關不僅出版了進出口貨物和商船的統(tǒng)計報告,還出版了一些特刊如學術價值極高的《海關醫(yī)學檢查報告》(Medical Reports and Papers),其中涉及漁業(yè)、絲業(yè)和鴉片等。夏德博士還出版了第一部以德文寫成的《漢學論集》(Chinesische Studien von Friedrich Hirth),其中的大部分文章都曾發(fā)表于各種專業(yè)期刊,比如《古代東方商業(yè)史》(“History of Ancient Oriental Commerc e”)、《中古東方貿(mào)易》(“Eastern Trade in the Middle Ages”)和《中古瓷器》(“Porcelain Industry in the Middle Ages”)等。③“Half a Decade of Chinese Studies (1886—1891),” pp.542—544,譯文略有刪減。

考狄在1877年返回法國后,成為歐洲漢學界舉足輕重的學者,然而終其一生,他再也未曾踏足中國。④“Henri Cordier (1849—1925),” p.3.以上大篇幅征引的原文顯示,考狄對在中國進行的漢學研究情形極為熟稔,這說明他和在華的歐美漢學界之間必定存在一種迅捷且密切的聯(lián)絡渠道。

二、新耶穌會與歐洲主流漢學界的互動

作為漢學研究的高水準專業(yè)刊物,《通報》能夠較為清晰地反映歐洲和中國兩個漢學研究所在地之間的密切互動。以下圍繞新耶穌會從三個方面對這種聯(lián)絡機制進行闡述。

1.在華出版的漢學刊物定期寄往歐洲。這種信息在《通報》中俯拾皆是?!锻▓蟆分杏小皶俊保˙ibliographie)一欄,專門介紹新到的書刊。耶穌會是刊物來源的大宗。1893年第2期的《通報》載:有兩份來自上海的《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會報》(Journal of the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于1893年3月抵達歐洲,一份發(fā)行于1893年1月的第25卷第2期,其中包含了學會會員名錄,另一份是發(fā)行于1893年12月的第26卷第1期,其中包括高延(J.J.M.de Groot, 1854—1921)的《中國佛教僧侶的尚武精神》(“Militant Spirit of the Buddhist Clergy in China”)等論文。編者收到顧賽芬所著的以部首為序的新編《漢拉字典》(Dictionarium linguage Sinicae Latinum, cum brevi interpretatione gallica, ex radicum ordine dispositum),該字典由河間府的耶穌會于1892年出版,全兩冊共1200頁。此外,中國海關的一種定期刊物也剛剛抵達。①“Chronique: Chine,” T’oung pao, Vol.IV, No.2 (1893), p.223.

需要略加說明的是,這里所說的漢學刊物取義較廣。施古德在1890年第4期《通報》上發(fā)表了《中國的色盲》(“Color-Blindness in China”)一文,該文是為了回應美國浸禮會女傳教士斐女士(Adele Marion Fielde, 1839—1916)在1890年6月期《博醫(yī)會報》(China Medical Missionary Journal)上所發(fā)表的有關色盲的文章而作。②G.Schlegel, “Color-Blindness in China,” T’oung pao, Vol.I, No.4 (1890), pp.335—336.在1894年第2期的《通報》上,施古德又撰文回應美國美以美會醫(yī)學傳教士師圖爾(G.A.Stuart, 1859—1911)發(fā)表在1894年2月期《教務雜志》上的有關化學術語譯名的文章。③G.Schlegel, “Scientific Confectionary,” T’oung pao, Vol.V, No.2 (1894), pp.147—151.需要指出的是,師圖爾是新教在華醫(yī)學共同體博醫(yī)會的成員,并且曾擔任博醫(yī)會的會長,而博醫(yī)會則是中華醫(yī)學會(China Medical Association)的前身,其學術遺產(chǎn)至今仍嘉惠國人。這兩個例子可以顯示歐洲漢學界中心和邊緣之間互動的方式?!督虅针s志》是宗教性刊物,《博醫(yī)會報》是醫(yī)學專業(yè)刊物,二者都在中國發(fā)行,它們與漢學研究雖有關聯(lián)但畢竟相對疏遠。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施古德的回應較為迅速,這體現(xiàn)了歐洲漢學界中心和邊緣之間的聯(lián)絡時效。

2.對于漢學研究者和漢學研究機構(gòu)的消息動態(tài)十分靈敏。仍然以耶穌會為例。1893年第4期《通報》載:“由于健康原因,江南教區(qū)中以對中國動植物研究著稱的韓伯祿司鐸(Pierre Heude, S.J., 1836—1902)不得不前往菲律賓調(diào)養(yǎng)身體。”④“Chronique: Chine,” T’oung pao, Vol.IV, No.4 (1893), p.383.1900年第5期《通報》載:“夏鳴雷司鐸已經(jīng)于1900年10月21日在馬賽港啟程,前往中國。前一陣子,他在歐洲調(diào)養(yǎng)身體以恢復受損的健康。接下來,他將繼續(xù)主持《漢學論叢》(Variétés sinologiques)的編輯工作。”⑤“Chronique: France,” T’oung pao, Série II, Vol.I, No.5 (1900), p.508.1905 年第5期的《通報》刊載消息:“崔越群司鐸(Eugène Baumert, S.J., 1864—1901)接替董師中司鐸任徐匯修院的院長。”⑥“Chronique: Chine,” T’oung pao, Série II, Vol.VI, No.5 (1905), p.649.這一消息似乎混淆了人名,崔越群卒于1901年2月18日,⑦Inscriptions sur les tombes des jésuites (en chiNo.is) 2 grandes bo?tes, 巴黎耶穌會檔案館藏,檔案號 FCh 382, 耶穌會士編號110; P.Gandar, S.J., “Un peu de statistique,” Relations de Chine, Vol.1, NO.4 (1904), p.219; Catalogus Patrum ac Fratrum S.J.qui a Morte S.Francisci Xaverii ad Annum MDCCCXCII Evangelio Christi Propagando in Sinis Adlaboraverunt.Chang-Hai: Ex Typographia Missionis Catholic? in Orphano trophio T’ou-sè-wè, 1892, Appendix, pp.34—35.(徐家匯藏書樓所藏增訂本)接替董師中的應該不是崔越群,而很可能是崔颋才(Charles Baumert, S.J., 1865—?)。然而不管是誰,較為確鑿的是,徐家匯耶穌會團體負責人的變動受到了法國國內(nèi)政學兩界的密切關注。1902年第5期的《通報》透露,徐匯修院院長同時兼任法國教育部的在華通訊員一職。無獨有偶,1898年11月11日發(fā)行的《亞洲學會會刊》(Journal de la Société Asiatique)登載:“徐匯公學在古恒(Maurice Courant, 1865—1935)和沙畹的介紹下成為亞洲學會的會員機構(gòu)。①“Varia: Chine,” Lettres de Jersey, Vol.XIX, No.1 (1900), p.188.

3.《通報》的“訃告”欄目實際上反映了一個以法國為中心同時輻射世界各地的漢學研究共同體。近代歐美漢學發(fā)展史上的名家,一般在去世之后不久,其訃告及小傳便會出現(xiàn)在《通報》上。②可參見黃時鑒:《〈通報〉的“玉樹凋零”傳統(tǒng)》,收入《黃時鑒文集III:東海西?!罚虾#褐形鲿郑?011年,第140—144頁。在《通報》成立的前50年,所登載的和耶穌會有關的人物訃告(見表1)。

表1 《通報》中關于耶穌會士的訃告(1890—1939年)③馬建忠本為耶穌會士,后來出會還俗。黃伯祿并非耶穌會士,但是他與耶穌會的關系非常密切,因此將其計入。布魯克和鮑斯曼雖然未曾來華,但是兩人在中國研究方面造詣頗深,其學術成果為主流學界所看重。

以上皆可顯示法國主流漢學界與在華耶穌會的密切互動。同時,在徐家匯藏書樓,我們也可以看到一套從創(chuàng)刊到民國結(jié)束(1890—1948)這一時段較為完整的《通報》。④《徐家匯藏書樓西文藏書目錄初稿(34·35)》,上海圖書館編印,1957年,第47頁。徐家匯藏書樓還有一套考狄題簽贈送給費賴之的《漢學書目》。這些表明二者之間雙向性的互通有無。

除此之外,考狄在《近五年來中國研究述論》一文中提到顧賽芬曾獲得過儒蓮獎。翻檢早期階段的《通報》,可以看出在華耶穌會士獲得儒蓮獎的次數(shù)之多令人驚嘆。筆者主要依據(jù)《通報》,并參考其他史料,對1875—1920年歷屆儒蓮獎的獲得者及其獲獎作品進行了統(tǒng)計(見表2)。為了準確起見,凡是不能確定者暫時闕疑(表格中以“—”表示)。

表2 《通報》等所刊載的儒蓮獎獲得者及獲獎作品(1875—1920)

(續(xù)上表)

① 打*表示關于此人的生卒年暫不詳,下同。

(續(xù)上表)

① “《通報》1915年第5期”中的年份只代表期數(shù),不代表實際出版年份。1915—1921年這段時間,《通報》由于人力、稿源及社會環(huán)境等多方面的因素,常有無法如期出版的狀況發(fā)生。表中的1915—1920年即屬此情況。

在1875年至1920年這46年間,在華耶穌會共獲得10屆儒蓮獎,獲獎作品11種,得獎人數(shù)共9人,分別為晁德蒞、顧賽芬、黃伯祿、徐勱、方殿華、戴遂良、祿是遒、管宜穆和田國柱。①筆者按:此處將黃伯祿計入,黃氏為耶穌會培養(yǎng)的國籍司鐸,以拉丁文、法文和中文撰述漢學著作多種,他雖未加入耶穌會,卻是清末江南天主教區(qū)漢學研究群體中的佼佼者。關于黃伯祿的小傳,可參見方豪:《中國天主教史人物傳》(下),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270—275頁。對上表進行分析,可以看出:

1.儒蓮獎的獲得者身份多樣。除了耶穌會士以外,獲獎者有沙畹、斯坦因、高本漢以及葛蘭言等歐洲漢學界的一線學者,有考狄在巴黎東方語言學院的同事阿貝爾·德·米歇爾,有英、法、德等國駐華外交官出身的翟理斯、德韋理亞和佛爾克等人,也有新教背景的英國浸禮會傳教士庫壽齡,還有巴黎外方傳教會的司鐸鄧明德和薩維納等人。

2.早期的儒蓮獎所獎掖的大多是字典、翻譯和目錄等基礎研究。字典方面,有顧賽芬的《法漢字典》、施古德的《荷華文語類參》、鄧明德的《法語-倮倮語字典》以及翟理斯的《漢英字典》等。翻譯方面,有德理文的《〈文獻通考〉法譯本》、晁德蒞的《中國文化教程》、顧賽芬的《〈康熙字典〉法譯本》和《中法對照公牘選編》、沙畹的《〈史記〉法譯本》以及管宜穆的《〈教務紀略〉法譯本》等。目錄方面,包括考狄的《漢學書目》、拉古柏的《公元前7世紀至公元7世紀的中國貨幣圖錄》以及古恒的兩卷本《朝鮮文獻書目》等。耶穌會士的獲獎作品也多屬此類基礎研究,但是也有一些比較符合現(xiàn)代學術規(guī)范的研究論著,如黃伯祿的《中國置產(chǎn)契據(jù)研究》、徐勱的《中國武舉科試實則》、方殿華的《金陵志》和祿是遒的《中國迷信研究》等。

3.字典、翻譯和目錄書籍是漢學研究中必備的基礎性工具書,能夠獲獎的往往是一些標準作品,但是這類書籍的受眾廣泛,編纂的工作量巨大,難度較高,因此早期的儒蓮獎有一定的鼓勵性質(zhì)。以1892年的儒蓮獎為例,該年的提名作品有三部,分別是柏立(Bailly*)的《漢法字典》(Dictionnaire chinois-fran?ais)、時任京師大學堂化學教習的畢利干(Anatole Billequin, 1837—1894)的《漢法字典》以及時任巴黎東方語言學院教授的羅斯奈的《〈山海經(jīng)〉法譯本》得獎者是羅斯奈。②“Chronique: France,” T’oung pao, Vol.III, No.2 (1892), p.189.由于顧賽芬的兩部《漢法字典》已經(jīng)于1886年和1891年兩次獲得儒蓮獎,不管是出于學術評價抑或是獎掖均衡的考慮,1892年的儒蓮獎沒有再授予字典的作者,但是由此可以明顯地看出該獎項對于基礎研究的偏好。

事實上,如果我們將視野擴大到漢學以外的學術領域,耶穌會漢學與法國主流學術之間的關系可能會更加明晰。1914年,法國金石與美文學院將儒蓮獎授予《中文史籍所載地震年表》,該書由黃伯祿原著,管宜穆和田國柱續(xù)編。與此同時,法國科學院(L’Académie des Sciences)將瓦爾茲獎(Prix Valz)授予時任佘山天文臺臺長的蔡尚質(zhì)司鐸,同時將奇哈切夫獎(Prix Tchihatcheff)授予時任法國遠東艦隊司令的奧德馬(Louis Audemard, 1865—1955),以表彰他對長江上游水文地理的觀測、記錄和研究。③“Chronique: France,” T’oung pao, Vol.XV, No.3 (1914), pp.467—468.瓦爾茲(Benjamin Valz, 1787—1867)是法國天文學家,奇哈切夫(Pierre Alexandrowitsch de Tchihatcheff, 1808—1890)是俄裔法國博物學家和地質(zhì)學家,法國科學院以他們二人姓氏來命名該獎項,旨在獎掖相近領域的卓越科學家。盡管學術領域不同,但是瓦爾茲、奇哈切夫與儒蓮的地位相類似,耶穌會漢學家與蔡尚質(zhì)等耶穌會科學家以及奧德馬等法國海外軍政人員同樣處于法國學術界的邊緣,然而他們卻深為主流學界所器重甚至是依賴,這是由于他們除了自身具備良好的學術訓練以外,還具有難得的在地調(diào)查研究的條件,因此可以為主流學界提供一手的研究資料或者基礎性研究著作。

由此我們或許可以說,在以法國巴黎為中心的歐洲漢學研究領域中,耶穌會漢學構(gòu)成了場域邊緣的一部分,中心和邊緣之間存在密切互動。上文的分析同樣顯示,中心對邊緣的依賴并不亞于邊緣對中心的依附,如果沒有邊緣的存在,中心也難以成其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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