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楊聯(lián)芬
我認識黃子平老師,是很晚的時候了。交淺言深,是為大忌。浴洋約稿時,本不敢謬托知己,輕易為文;但最后允諾寫篇小文,實因黃老師有恩于我,且在近年不算多的交往中,深感其不但思想敏銳,而且一腔正氣,路見不平,雖不能拔刀相助,卻是痛心疾首的。常懷憂戚或憤慨,在這些年的學院中,已愈來愈罕見,大家都很平安。因此,在黃老師即將進入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年輪時,我愿寫下幾行不成樣子的文字,聊表敬意,為黃老師祝福。
2012 年夏,在人民大學主辦的一個會上遇到黃老師。他問我什么時候來報到,彼時,人大文學院正向北師大調我。我答不知道呢,黃老師笑道,那我入職比你早。我方知曉,黃老師已結束北大特聘教授工作,又被人大文學院聘請,來做兩年客座教授。2013 年我來人大報到時,黃老師仍在香港,后來聽說,他因身體原因,推遲一年履職。
我與黃老師的交往,并不始于學術,而與“養(yǎng)生”有關。
2008 年,我患頸腰椎病及骨質疏松癥,一病十年。其間,多得夏曉虹老師關懷,我至今仍在服用的保健膝蓋的“維骨力”,就是夏老師推薦的。有段時間,我去夏老師介紹的一個家庭按摩診所治療,在芍藥居一間公寓樓里,前往按摩的人絡繹不絕。但主治醫(yī)師并不輕易上手,給病人治療的,是一群鄉(xiāng)下來的姑娘小伙兒,手法較重,經(jīng)常痛得人嗷嗷叫。幾個回合下來,我苦著臉跟夏老師交流心得。夏老師沉吟道,黃子平也說沒什么效果,不過張玫珊感覺還好。我啞然失笑,原來那些氣色欠佳表情虔誠的“亂投醫(yī)”者中,就有黃老師。
2014 年春夏之交,應陳平原老師邀請,我去香港中文大學參加會議。那時,腰椎漸愈,背痛嚴重,經(jīng)常半夜痛醒。第一天上午聽大會發(fā)言,椅子不大合適,很快背痛起來。捱到中午會議結束,又捱過圍坐用餐,劇烈的酸痛使我難以支撐,一出飯廳見到長板凳,便不顧一切躺將下去。夏老師見狀,囑我別再去會場了。次日,黃老師來看陳、夏二師,夏老師告訴我黃老師可介紹一套保健操。黃老師道,他過去也經(jīng)常背痛到夜間醒,后來做這套操,比較有效,回去刻個光盤,下學期帶到人大給我。我自然很感激,卻并不敢當真。那些年,到處求醫(yī)問藥,各種療法莫不一一試過,但我癥狀重、體質弱,大多數(shù)方法對我都不太適用。況且,黃老師還有三四個月才去北京,他跟我又不熟,區(qū)區(qū)小事,哪里記得住。因而并沒往心上去。
秋天,黃老師夫婦來人大,真給我?guī)砹斯獗P。那套保健操專練腰背,發(fā)明者是一位叫鄭云龍的臺灣青年,他自己有過脊柱損傷歷史,為康復而鉆研,不但發(fā)明體操,且就坐椅、坐姿與人體工學,講了不少日常保健要點,頗有道理。那套操動作不多,簡單易行,臨睡做一遍,果然夜間疼痛有所減緩。我便把這套操編進日常鍛煉的保健操里,每天早晚做,幾個月下來,背痛果然明顯減輕。黃老師夫婦見我鍛煉有效,受到鼓舞,假期回香港,又給我?guī)砹硪粡埍=」獗P,是一位氣功師發(fā)明的“拉筋”。這套操略顯復雜,我做了一段時間,有些不適,遂作罷。后來某日(他們已結束這邊工作回到香港),黃老師從微信發(fā)來一張香港新聞照片,一位氣功師涉嫌詐騙被捕,這位氣功師不是別人,正是光盤中的那位。我和黃老師“相顧”大笑。黃老師以此自嘲,也可見其幽默和直率的個性。
黃老師夫人張玫珊,很早就聽說過她是華僑,黃老師的北大同學。我叫她張老師,她溫婉糾正道:我不是老師,叫玫珊就是。她隨黃老師與大伙兒聚會時,差不多從來是“夫唱婦隨”地低調,只微笑靜聽,從不插話,也不評價,可親切隨和,教人信賴。他倆在人大的最后一學期,住在學?!案啕悤^”。這樓名字聽起來不錯,但所有房間都僅有一張1.2米寬的單人床。頸腰椎不好的中老年人,出門在外,床鋪一旦不適,真是度日如年,不知他們是怎么度過那些日子的,從來沒聽他們有過任何抱怨。黃老師工作兢兢業(yè)業(yè),玫珊老師安詳陪伴,他們的“隨遇而安”,其實是性情豁達,以及習以為常的自我克制。
20 世紀80 年代初中期,黃老師已蜚聲批評界,但我并沒見過他,其當代文學批評,讀得也不多,對他的想象,主要來自其與錢理群、陳平原老師合寫的那篇《論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以為他屬于“指點江山”類型。新世紀初在南方第一次見到,發(fā)現(xiàn)他優(yōu)容淡定,并不怎么“意氣風發(fā)”。十多年后在人大校園再次相逢時,黃老師已頭發(fā)花白,儒雅中平添了慈祥。及至跟他近距離交往,其為人為文的君子風度,這才有真切體會。
2015 年2 月,農(nóng)歷除夕,我完成了耗時一年多的論文《“紅色經(jīng)典”為什么不能煉成》。這篇論文緣起比較偶然,有年在《新文學史料》讀到一篇奇文《王林的交代》,是在天津文聯(lián)任領導職務的王林于1966—1976 年向組織寫的“交代”材料,其中一篇揭發(fā)孫犁的封建意識和小資產(chǎn)階級情調,覺得有趣,便關注起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卻有豐富革命經(jīng)歷和文藝實踐的作家。我這篇論文,通過王林長篇小說《腹地》(這是革命文學中第一部描寫抗戰(zhàn)的長篇小說)的難產(chǎn)與戲劇性命運,探討革命歷史小說與“紅色經(jīng)典”問題。我的思考,受到兩位學者著述影響,一是洪子誠老師的《問題與方法》及其當代文學史論述,二是黃子平老師的專著《“灰闌”中的敘述》(港版書名《革命歷史小說》)。寫作過程,涉及革命歷史敘述的問題,常翻看黃老師書,其中一些點到為止的論述,給我啟發(fā)頗大。故這篇文章間接地也是在與洪、黃兩位老師交流和對話。文章寫好后,我分別電郵寄給兩位老師和其他一些師友。洪老師和黃老師都很快讀完回復,熱忱肯定并指出進一步修改深化的可能(洪老師還指正了幾處錯誤)。與洪老師因一向有交流,而他素來以鼓勵為主,故無論寫得好不好,都沒什么顧慮。但對黃老師,這是我第一次直接跟他交流學術,深知他理論強,眼光高,故電郵發(fā)出后,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不過因讀他書時會心與共鳴處多多,故也有一些自信。果然,黃老師回信這樣寫道:
大作拜讀了,獲益匪淺。我以前完全沒注意到這本書,真是討論“紅色經(jīng)典”的極好個案?!陡沟亍繁灰黄恼屡录?,既沒有當上“英雄”,也沒有當上“烈士”(“重放的鮮花”),用粵語來形容,是被“陰干”了。依你文章中的引述來看,于作者個人未必非福,否則難逃趙樹理等人后來的噩運。但1949年版中那一段“鮮活的歷史”如此湮沒,也是可悲之事。
論文推深一層,則可討論到文學史“經(jīng)典化”過程的“話語-權力”機制(順便也可弱化“政治/藝術”二元框架,因為政治和藝術都是話語的運作)。我覺得“民族話語”和“階級話語”在現(xiàn)代中國的相輔相反相成,最可深究。“國民政府”“最高領袖”領導下的邊區(qū)生活,恰是兩大話語犬牙交錯縫隙中的歷史存在,亦是后世亟欲抹去的歷史記憶。《腹地》的生不逢辰,良有以也。
后來,我在修改文章過程中,發(fā)現(xiàn)錯漏、重復及不準確之處甚多,感到很抱歉。修改后,便再次發(fā)給洪、黃二師,并專門說明此稿不敢勞神他們再讀,只因前稿粗疏,把修改稿發(fā)給他們方感心安。哪知,兩位老師又都把修改稿看了一遍。我記得黃老師說過,他最恨長文章,無論作為作者還是讀者,六千字以上,就感到不可忍受。可我這篇文章,初稿兩萬多,修改后達三萬字,而黃老師竟認真讀了兩遍。真是罪過。
黃老師寫作、講話,一如他為人,平淡、含蓄和節(jié)制,卻往往新穎別致,充滿機敏與精辟的概括。他善于將文學現(xiàn)象加以理論分析,語言卻是生動有趣的,例如《革命歷史小說》中談《林海雪原》土匪黑話與革命“紅話”如何切換,分析現(xiàn)實生活中崇高與猥瑣兩套話語的關系,妙趣橫生。他說神圣的東西需有一套猥瑣或褻瀆的東西做支撐或補充;褻瀆有一種解救的作用,把神圣者解救到人間。他的眼光和語言,令人擊節(jié)嘆賞。2017 年他在人大做演講(“統(tǒng)計學,到處都是統(tǒng)計學”)所發(fā)明的“抒情統(tǒng)計學”概念,用于詮釋荒謬現(xiàn)實,具有妙不可言的準確與深刻。他妙言很多,那是睿智和幽默天性的體現(xiàn)——魯迅和錢鍾書,全有這樣的天性。他對歷史和現(xiàn)實現(xiàn)象觀察敏銳,反省很深,批判有鋒芒,但語言一般點到為止。這種文風,或許與“不能直說”的環(huán)境有關,不過,也是其君子人格的投射。就我與他有限的接觸而言,黃老師很少發(fā)“惡聲”。他清介自律,待人卻頗寬厚。品評世事,臧否人物,不帶私情,而出于公義。唯其如此,當事關道義是非曲直時,他可以越過人情,露出嚴峻犀利的一面。
2012 年他在人大演講《當代文學中的“勞動”與“尊嚴”》,演講稿整理后發(fā)表于《當代文壇》,是黃老師與“同時代人”蔡翔教授的對話。蔡翔與黃子平都是“八十年代新一輩”,皆因浙江文藝出版社那套著名的“新人文論”叢書而享譽學界。蔡翔近年出版的《革命/敘述:中國社會主義文學—文化想象(1949—1966)》一書,被不少同行視為近年當代文學史研究的力作。但在一片喝彩聲中,黃老師卻發(fā)出質疑。他直截了當指出蔡著為當下“兩個三十年”互不否定意識形態(tài)產(chǎn)物,“是因應了當下對后三十年的現(xiàn)實批判,來回顧前三十年中國革命、大眾革命和社會主義經(jīng)驗,是(有)一個非常切合當下需求的意圖”。當然,黃老師一不貼標簽,二不用尖銳措辭,他只擺事實,講道理,心平氣和,娓娓道來。他從蔡著所細讀的當代文學作品入手,一篇一篇,條分縷析。當這些在蔡著中被用以編織“勞動神圣”烏托邦的文本碎片,被黃老師置于一個多元的論述框架進行多維度的考察時——如作家和作品的現(xiàn)實遭際(秦兆陽、蕭也牧、趙樹理、大連會議等的被批),“勞動”“工人”等概念在現(xiàn)實中的等級差異與尊卑區(qū)隔,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勞動價值、工人階級與社會主義的經(jīng)典論述與“前三十年”社會主義話語實踐的沖突,關于勞動與分配、集體化……在充分的歷史材料和清晰的邏輯推理面前,“符號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的激烈矛盾”一目了然,蔡著單一維度勉強織就的神話體系,難免一觸即潰。黃老師針對的并不是“老朋友”蔡翔,而是當代文學研究中一個堪憂的無視歷史粉飾現(xiàn)實的傾向。這篇文章語言依然是節(jié)制和幽默的,但在我所閱讀過的黃老師的所有文章中,該篇罕見地有一種氣貫長虹的力道,和深藏在詼諧中的歷史悲鳴。娓娓道來的文字,讀來卻擲地有聲,扣人心弦。這種崇高的力量,來自絲絲入扣的邏輯推演,也來自心靈深處的正義激情。我以為,這篇文章,無論理論方法、文獻材料還是語言,都堪稱當代文學研究中難得一見的佳作和典范。黃老師有過八年農(nóng)墾工人的生活經(jīng)驗,在海島橡膠林體驗過“半夜雞叫”般超負荷勞動的艱辛,以及看不到未來的絕望。但他在敘述那份經(jīng)驗時(《七十年代的日常語言學》),個人際遇在筆下平淡如水,有點像王佐良說穆旦從熱帶叢林九死一生歸來后對個人苦難的淡然態(tài)度。他的焦點集中在思索時代的荒謬是如何產(chǎn)生的。唯其淡然個性,罕見的洪鐘大呂般的雄辯和抒情,才充分展露了一位正直知識分子的赤子之心。
據(jù)說,黃老師上課時,好把文學史比作博物館,強調進入文學史方式(或曰文學分類方法)的多樣性。人文學研究,與其說是“科學”的,不如說是良知的;與其說首先是知識的,不如說首先是情感的。從黃老師的治學,我再次溫習了這個道理。
今年6 月,我主持召開一個紀念“五四”的國際會議。草根辦會,全靠同人慷慨相助。請黃老師時,他略有猶豫,但幾天后,他答復:我參加。仰仗黃老師等一眾學界“大腕”兩肋插刀,這次會議得以圓滿舉行。會議人多,我又一向粗枝大葉,開會那天,發(fā)現(xiàn)他走路好像不大對勁,但忙于會務,不曾關心。次日問起,原來他在香港機場電梯上閃了腰。不吱聲,自己忍著,整整三個半天卻從頭坐到尾。事后想起,心中頗為不忍。我自己近些年因腰背痛,經(jīng)常在會議中途擅自“逃會”休息。黃老師如此恭謹克制,不能不令人肅然起敬。
黃老師在人大任教期間,我們見面的機會并不多。在大學,同事之間一學期見不到一回是常態(tài),平時各忙各,只有學生答辯或開題時,才會碰到一起——因黃老師來人大,教研室同事倒破例多聚了兩三回。黃老師只給本科生上課,與他“共事”的機會自然就更少。但關于黃老師的教學,學生們有口皆碑。
黃老師給本科生開過一學期當代文學史課,他要求學生每周讀一篇經(jīng)典小說(一般是中篇或短篇),寫一篇短論,字數(shù)不超過三百。要在三百字中清楚表達觀點,角度必須講究,語言必須簡練。學生們?yōu)檫_到這個要求,努力錘煉語言,一學期下來,果然進步顯著,而黃老師也獲得一個綽號“黃三百”。這綽號聽起來似有貶義,我問學生,學生頭搖得像撥浪鼓:No,no,no,滿滿是敬愛。當代文學專業(yè)2018 屆博士生趙天成,當時做黃老師的助教,學生們每周的三百字,由他先看一遍,寫上評語,再交黃老師批閱。天成說,那個學期一共做了十三次作業(yè),也就是說,精讀了十三部(篇)作品,“我判的時候,可以明顯看到他們的進步。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逐漸學會如何尋找切入作品的恰當而且獨特的角度”。天成告訴我,黃老師上課非常認真,精心計劃,充分準備,而且每節(jié)課都是站著講。主修此課的學生張亮回憶說:“黃老師上課,不遲到,不拖堂,不坐著,不踱步,不講廢話,偶爾帶出自己過往的軼事,也多半可作為補充文學史的‘邊角料’。黃老師不著急,從他走路和擦黑板就看得出來。黃老師講課就如他寫文章一樣,先拋出一個特別的題目,引起別人好奇,不緊不慢地帶入問題,再徐徐言明思路,進而旁征博引,層層深入,最后在一個未知的出口等著我們。他說話松弛而平穩(wěn),思路清晰,語帶幽默,難掩的機敏與才華,有時令人想起魯迅?!?/p>
那兩年,黃老師成為人大文學院的一道風景,張亮回想起來,情景仍歷歷在目:
那年每周四下午兩點的2115 教室,成了許多人難忘的“文學史現(xiàn)場”。第一堂課,鈴聲響過,黃老師進來,教室就沸騰了。面對六十幾個剛軍訓完、蓬頭垢面、懵懵懂懂的大二學生,加上二三十個旁聽生,烏泱泱一屋子人。黃老師略顯靦腆地一笑,并不寒暄,就開始準備課件。當時他的頭發(fā)還沒有全白,變色花鏡上的墨色還沒有褪去,氣定神閑,似有港片里“大佬”的氣場,而略顯肥大的襯衫和布褲,倒顯得敦厚可愛。座無虛席的教室,此后一直如是,我們不得不提前去占座,從最后一排挪到第一排,索性就一直坐第一排,以至于黃老師后來對我的印象是“坐在講臺前面,拼命點頭”。
比張亮高一年級的盧多果,就是那旁聽搶座的二三十個之一。他們不需要寫“三百”,卻跟著黃老師的課堂細讀了許多作品,而模仿黃老師對文本進行“再生產(chǎn)”式的挖掘,那學期成為他們宿舍的“時尚”。黃老師強調“重讀”,是在教學生如何打破文學史體制話語的束縛,尋找“反歷史”或“超歷史”空間的入口。盧多果現(xiàn)在清華念唐宋文學,可他說即便現(xiàn)在讀書已遠離現(xiàn)當代,也還常想起黃老師那句話:“重讀,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黃老師講課“臨事而懼”,而講解的過程,卻舉重若輕,生動風趣。學生們最津津樂道的,是他講詩歌。天成說黃老師講詩,差不多成了他的專場朗誦表演。這真難想象。據(jù)說,黃老師曾語調夸張地朗誦政治抒情詩,又說詩人們鐘情樓梯體的原因,是詩論行給稿費,當年一行詩五毛錢,五毛錢在廣州可以吃一盤白切雞了。后來,“啊/白/切/雞”成了這屆學生跟黃老師見面時的“暗語”。不過,幽默背后的沉重,即便一閃而過,學生們也是可以捕捉到的,如講到遇羅克時。對于黃老師的幽默,趙天成引用謝冕老師多年前的話如是評價:“一心想要詼諧,其實內心嚴峻?!蔽疑钜詾槿?。
人大本科生背后戲稱黃老師為“黃爺爺”,至今有學生在微信朋友圈發(fā)信息:“想念黃爺爺?!痹谌舜笪膶W院,榮獲“爺爺”戲稱或昵稱的,有兩位,一是孫郁老師,一是黃子平老師。我曾大惑不解:以其頭發(fā)花白乎?學生說,不盡然。青年時代我們也有喜愛和崇拜的前輩,可斷不可能想到“爺爺”這類詞語。這些看《蠟筆小新》《機器貓》長大的一代,他們的語言和情感方式,與我們這些幼時模仿《劉文學》《海島女民兵》,后來崇尚“五四”新青年的一代,真有天壤之別嗎?仔細思量,在情感和思想的溝通上,面對同一個世界,體驗同樣的人類愛憎,我們與他們,其實并無“代溝”。只好用歸納法——
他們之“爺爺”者,“君子”之萌稱也。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