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發(fā)山
從前,康店鎮(zhèn)有一個打更人,姓劉,人稱“打更劉”。
“打更劉”心眼兒細(xì)又認(rèn)真,無論刮風(fēng)下雨,從不耽誤,而且打更時嚴(yán)格遵守規(guī)矩,從不亂打。天長日久,人們根據(jù)“打更劉”敲鑼節(jié)奏的變化,不睜眼就知道是幾更了。
這天,康店鎮(zhèn)的大戶周二爺來找“打更劉”。原來,周二爺雇了十幾個小伙計,想讓伙計們四更天就起來干活,便想出了一個歪主意,讓“打更劉”該打四更的時候,直接打成五更。周二爺知道,若是直接說出來,依“打更劉”的脾氣,肯定是不同意,便許諾給“打更劉”找個老伴。
“打更劉”孤身一人,有個老伴一直是他的夢想,一聽說周二爺要幫他找個老伴,自然是感激不盡,當(dāng)即對周二爺表示:“周掌柜,事成后,我來世當(dāng)牛做馬一定回報您!”
周二爺忙說:“不用等來世?!比缓缶桶炎约旱娜缫馑惚P說了出來。
“打更劉”聽了,很是為難。要按時下的說法,這件事就有點違背職業(yè)道德了。
周二爺見狀,又說:“你看這樣吧,我家雖在村口,但住得偏僻,在其他地方你該怎么打就怎么打,走到我家的時候,多敲一下,別家也不會聽見。況且,也就是農(nóng)忙這幾天。”
“打更劉”說不出話,還在猶豫。
周二爺繼續(xù)游說道:“事成后,除了老伴,我會再給你一筆補償。”
“打更劉”沉思半天說:“周掌柜,我只要老伴,補償我不要,你拿給那些小伙計們吧。”“打更劉”也知道,三更燈火五更雞,不只是文人的事兒,春種秋收時節(jié)泥腿子也是跑不掉的,起得晚,反而被人恥笑,所以“打更劉”說服自己,答應(yīng)了周二爺?shù)恼埱蟆?p>
就這樣,農(nóng)忙時節(jié),到了周二爺家門口,“打更劉”取消了四更,三更下來直接打五更。那些小伙計們睡得迷迷瞪瞪,雖不愿起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掌柜規(guī)定的,五更天就得起床下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俗話說:“一更人,二更鑼,三更鬼,四更賊,五更雞。”四更仍屬于黑夜,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于是就有賊人趁機開始搗亂,所以四更又稱為“狗盜”之時。
有天晚上,邙山頭一股土匪正是趁著“狗盜”之時竄進(jìn)了康店,打算洗劫康店。誰知道,他們一進(jìn)村,就聽到“打更劉”渾厚的聲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隨即是“咚——咚咚咚咚”的敲鑼聲。土匪頭目一聽,嚇了一跳,因為這是五更天的信號!他以為自己算錯了時間,忙率領(lǐng)眾嘍啰兔子一般撤走了——五更天還能洗劫嗎?!
后來,這伙土匪落網(wǎng)后,說起了這件事,官府以為“打更劉”故意四更打五更才嚇退土匪的,還特意嘉獎了“打更劉”。
這樣一來,“打更劉”感到跟周二爺?shù)募s定也不算什么,甚至有點理直氣壯了。更何況,還有一個未來的老伴在等著自己呢。盡管八字還沒一撇,周二爺?shù)脑S諾還是鏡里的燒餅,但有總比沒有強。
單說這一天,康店大戶康百萬邀請周二爺在縣城的一個茶樓見面,談一筆生意,約定時間是辰時。誰知道,康百萬等了一個多時辰,仍不見周二爺?shù)拿妫蛋偃f便走了。
康百萬前腳走,周二爺后腳就到了。周二爺看了看天上的日頭,問了問茶樓的伙計,才知道自己晚了一個時辰。自然,這筆生意也就黃了??蛋偃f說:“生意人講究的是吐出的唾沫落地砸個坑,說話算數(shù),做不到這一點,免談?!?/p>
原來,這天清晨,當(dāng)“打更劉”一邊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一邊“咚——咚咚咚咚”地敲鑼時,周二爺也聽到了,知道這是五更天的信號,但他一想到自己跟“打更劉” 的約定,就篤定地以為仍然是四更天,所以沒有起床,翻個身接著做美夢。
周二爺從茶樓氣急敗壞地走出來,就特意拐到更樓去見“打更劉”,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聽明原委,“打更劉”感到委屈萬分,說:“周掌柜,我昨晚無意中聽說您今天商談生意的事,怕您休息不好起得早了,就按正常的時辰打了?!?/p>
“打更劉”如此一解釋,周二爺若再計較,就有點把人家的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了,一時間,周二爺就感覺心里邊像灌了醋,酸酸的說不出口。因為一筆大生意沒有做成,回到家后,本身就有病的周二爺竟一下子病倒了,沒過多久便去閻王殿那兒報到去了。
過了周二爺三周年,經(jīng)康百萬從中撮合,“打更劉”倒插門進(jìn)了周家,給周二爺?shù)睦掀抛霭槿チ恕?/p>
(發(fā)稿編輯:田芳)
(題圖、插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