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瀟
“說真的,就算是要找一個小男友,我也沒想過是這樣的?!?/p>
“那倒是,打架斗毆進派出所,夠刺激的啊。趕緊說說,怎么認(rèn)識的?”
“就是那個網(wǎng)上錄歌軟件。我喜歡一首Pink Floyd的歌,就胡亂搜了一下,還真有個人唱得特別棒,我就點了關(guān)注。后來他說,看到我的頭像是個卡通臉,覺得我肯定是一個女碼農(nóng),他想想自己也是個學(xué)計算機的,就跑來私信了?!?/p>
“您好!我叫溫士元。你是學(xué)生嗎?”
“我是老師?!?/p>
“啊……老師好!你真好看,你應(yīng)該不到三十歲吧?”
“三十多,你呢?”
“我二十一歲,上大學(xué)二年級,計算機系。”
“小朋友,你好!”
“你肯定也翻了他的朋友圈吧?嘻嘻!”
“翻還是翻了幾下的,疑似富二代,愛好音樂和攝影?!?/p>
“哇,那不是你最喜歡的類型嗎?”
“可惜被我翻出一張對鏡自拍照啊。”
“不難看啊他,還那么高。”
“但和搖滾樂太不搭了哇。白白胖胖,圓眼紅唇,滿頭卷毛,像留了洋的賈寶玉?!?/p>
“哈哈哈哈,人家嫩嘛。你就喜歡被酒精啊煙草啊熬夜啊思考啊給摧殘過的男人,換一款嘛?!?/p>
“我也這么想呀,不然哪有這一檔子打架斗毆啼笑皆非的事。當(dāng)然了,我裝作一無所知,還是用師者的莊重態(tài)度繼續(xù)聊天?!?/p>
“老師你不會又開始長篇大論了吧?”
“嗯……也差不多吧。但趕巧了呀,人家正是個嗷嗷待哺的好青年,不像你這么不愛聽講。他很喜歡跟我討論那些大而無當(dāng)?shù)恼軐W(xué)。什么康德啦,薩特啦,尼采啦,你說他一個學(xué)計算機的家伙,能是我的對手嗎,我可是一個有著半年執(zhí)教經(jīng)驗的業(yè)余作家,還不被我說暈嘍?”
“主要是人家年紀(jì)小啊,你剛才這句話太老氣橫秋了,簡直老奸巨猾啊?!?/p>
“老則老矣,還不充分利用優(yōu)勢嗎。反正我開始逐漸掌握節(jié)奏,從我很皮毛的哲學(xué)話題,慢慢轉(zhuǎn)到了音樂的話題上?!?/p>
“干嗎啊,音樂你也不專業(yè),為啥不轉(zhuǎn)到文學(xué)上呢?”
“音樂適合戀愛啊。聊康德怎么能聊出荷爾蒙呢,聊文學(xué)?麻煩請先去看《戰(zhàn)爭與和平》,就第一卷末尾娜塔莎被阿納托利誘騙私奔談一下感想?拜托,談戀愛要即時的反饋嘛,一首歌兩人聽,簡直就是撥動心弦。”
“《意大利羅曼史》的片頭曲,Les Passantes(Iggy Pop)12/17 13:21?!?/p>
“我聽過這首,他還有另一首也好聽,I Want To Go To The Beach 12/17 13:22?!?/p>
“Lucky(Radiohead) 12/17 15:10?!?/p>
“Wish You Were Here(Sparklehorse) 12/17 15:30?!?/p>
“這一波英倫騷浪賤啊。你們是不是中國人啊,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特與眾不同啊?”
“別急呀,有中國歌呢。只不過,嗯,談戀愛確實需要有一種勁兒,一種互相吹捧,互相討好,世界很傻,我倆特牛的意境?!?/p>
“你真是一個油膩的文藝?yán)涎?。?/p>
“還沒完呢。發(fā)歌的時機也很重要,比如清晨,就發(fā)一首竇唯的《窗外》;比如夜半時分,聊得輕盈歡快,就來一首貓王的Moonlight Swim,比如忽然下雨,Over the Rainbow,比如忽然天晴,《第二道彩虹》。幾天后感覺很有些默契和親密了,我就發(fā)去一首Im Sticking With You(The Velvet Underground)?!?/p>
“噫,聽起來就很膩歪?!?/p>
“你猜他回了什么?《姐姐》(張楚)?!?/p>
“呀,這個好,點題啊,和小姐姐談戀愛,大幕正式拉開。”
“哦,二十一歲!擁有了一切必要的力量,卻沒有任何防衛(wèi)的殼。二十一歲正是愛情最好的宿主。”
“你沒有陷落咩?不要擺出運籌帷幄的死樣子,我還不知道你,一戀愛起來,傻笑掛在臉上,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p>
“這次對方是個小朋友,我多少有點怵。只可循循善誘,不可咄嗟立辦?,F(xiàn)在談戀愛不比二十幾歲,我還是可以端莊好幾天的。一周后,我轉(zhuǎn)給他一首Unintended(Muse)?!?/p>
“現(xiàn)在正上映一個電影,《你的名字》,你愿意跟我一起看嗎?”
“好呀?!?/p>
“?。∧愦饝?yīng)了!你竟然答應(yīng)了!太好了!但是得到下周末,我現(xiàn)在在新加坡參加一個考試,等我回去咱們就看電影。”
“不是已經(jīng)大二了嗎,去新加坡考什么試?”
“哦,這個說起來有點復(fù)雜。北郵的宿舍實在太差了,那種床我根本睡不下,又亂又臟。其實我高中本來就準(zhǔn)備參加出國考試,都怪我爸,你知道我爸是什么人嗎?他就是那種只會斬釘截鐵地說,考什么外國學(xué)校!中國的就最好!他就是只會下簡單判斷的人,他就是這種蠻橫的土老帽,他害我耽誤了一年多的時間,現(xiàn)在又考?!?/p>
“那你退學(xué)了?就因為宿舍條件差?你可以附近租一個房子啊。”
“當(dāng)然還有那幫同學(xué)。他們排擠我。還有老師。那個宿舍真的是糟糕,那不是人住的地方?!?/p>
“這話說得,大家不都住得挺好,你太嬌氣了吧?!?/p>
“你了解我嗎你這么說,你知道我具體真實的情況嗎,你就這么說,你憑什么這么下判斷?誰給你的權(quán)利指責(zé)別人?”
“……”
“忽然翻臉?哇,表示看不懂九〇后。”
“嗯哼!這算我第一次遭遇到他的‘病?!?/p>
“病?這也算病嗎,少爺?。勘桓改笐T的吧。”
“你等我慢慢講啊??傊?dāng)時我還真是無話可說,和他又不熟悉,還沒見過面,就算我是一個戀愛戰(zhàn)士吧,也不能硬撐著不是,戀愛氛圍都灰飛煙滅了!那時候我要就此刪除他,能省不少事?!?/p>
“可不是,也不用大半夜來敲我的門,哇,兩點了?!?/p>
“兩點?已經(jīng)進派出所兩個小時了,還沒有消息?!?/p>
“接著講吧,著急也沒用?!?/p>
“到了傍晚,他發(fā)過來一張照片,算是討?zhàn)?。那是一張他和機場巨型皮卡丘的合影。眼睛里滿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光芒?!?/p>
“于是你就心軟了?!?/p>
“算是吧。可是后來我常常能在他眼里看到這種光芒。再后來我知道了,那是他吃過藥之后的神態(tài)。”
“吃……吃藥?”
“我一年前就辦休學(xué)了。我用一年時間去了十幾個國家。大多是一個人,有時候會有幾個伴。很少有伴,旅行我很在行。我也玩過超長騎行,不過那時候特別瘦?!?/p>
“我聽到你一邊在富士山腳下溜達(dá),一邊錄的那首Stairway To Heaven(Led Zeppelin),說起來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講中文,還帶點口音?!?/p>
“我講中文是不是很土鱉?唉,所以我不喜歡講中文。我在國外,他們都以為我是美國人?!?/p>
“帶點口音也沒什么啊,很親切。到一定年齡,你就會想要認(rèn)領(lǐng)你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了?!?/p>
“我特別不喜歡這種語氣,好像你大的那十幾歲,一定會長到我頭上一樣?你和我又不一樣?我跟你講,我是個病人,我有抑郁癥!你對待抑郁癥的人不能這樣說話!”
“抑郁癥?”
“是的沒錯,我在北郵上了半年,我煩透了,我會成天去想‘死這件事。我上不了課,交不到朋友,我渾身難受。我爸跟你們一樣,跟你一樣,總想教育我,好像每個人都應(yīng)該跟他那樣,喊幾聲口號就打起精神了。他們那代人,他們總在打起精神,像是他們的精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也許因為他是苦出身。哼,苦出身簡直成了傲慢的理由了。他們那種打包生產(chǎn)的精神,生不了血肉,也生不了蛆。他們也許連挨餓的痛苦都忙不過來,我挺羨慕他們的。他理解不了我的痛苦。但……總之最后我爸終于帶我去見了心理醫(yī)生。醫(yī)生經(jīng)過一番檢查,對我爸說,恭喜你,您兒子得了跟許多天才一樣的病,抑郁癥!”
“那你是喜提抑郁癥嘍,天才小朋友?!?/p>
“你還要譏諷我?我都告訴你了我是抑郁癥患者,你還要用這種口氣刺激我?你可以看看這些藥,你可以去百度搜搜,這是我每天都要吃的分量,你好好看看!”
“……”
“這么脆弱??!”
“也未必。那時候適逢我調(diào)遷落戶,我去行政大廳辦理繁雜的事務(wù),受理我的辦事員冷若冰霜。一會兒缺一個印章,一會兒缺一份文件,焦頭爛額,我和他抱怨了幾句,他說,你等我來。他穿了一身筆挺西裝。西裝真是他這種高胖子的戰(zhàn)衣,他大步流星牽著我到窗口,用極其彬彬有禮又義正詞嚴(yán)的口吻指出了事件的不合理之處,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剛才對我頤指氣使的那位,真的開始重新受理,不一會兒,事情竟然解決了,我拿到了那個折騰了我好幾天的紅印章。那小子一臉的恃才放曠,走出行政服務(wù)大廳,金寶街一派摩登。他擺了一擺額邊兒的一縷卷毛,指點江山?!?/p>
“我爸說了,一定要自信!要理直氣壯,還要故作神秘。他們會覺得你這么大膽,說不定是什么大官的兒子。”
“嚯,教得這么實戰(zhàn)。那他爸并不是大官嘍?”
“他爸……讓我再賣一會兒關(guān)子。再說了,這套路也沒那么厲害,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常常用挺拔身姿洪亮聲音去爭辯,百分之八十都沒有什么好效果。說到底裝腔作勢這種招數(shù)只能碰運氣?!?/p>
“你終于來了。”
“那人是誰?。俊?/p>
“我家的廚師,他幫我拿耳機過來,我家就在這附近。”
“你好好寫出國文書,我看書。”
“還有什么好玩的?”
“天寒地凍的,就在這里待著吧。”
“我們?nèi)チ硪惶幇?,這里的座位不舒服。我騎了小電車來,我載你?!?/p>
“好可愛的車??墒?,今天真夠冷的?!?/p>
“你可以把手插在我的口袋里呀?!?/p>
“哇,出發(fā)!好冷啊,你怎么樣?”
“我沒事的,你躲好風(fēng)?!?/p>
“還挺羅馬假日的。只是季節(jié)不對?!?/p>
“對呀,他是強行浪漫。那小牛電動一時興起買的,好久也沒騎出來了,這會兒專為了這一出?!?/p>
“那么故意先去一個不遠(yuǎn)不近不咋樣的咖啡館,也是故意安排的嘍?”
“大概吧,他無法忍受常態(tài)平凡的生活。一定要搞點事情。那天我可能凍木了,我貼著他雄厚的背,插兜抱著他肥潤的腰,穿行在五道口起起伏伏的路上,還是有些相親相愛的意思的?!?/p>
“然后就在咖啡館里泡著?”
“連個單獨的座位都沒有了,和兩個捧著電腦的理工男擠在一起。我靠在他肩上看《大師與瑪格麗特》。他戴著耳機練習(xí)聽力?!?/p>
“晚餐我沒法跟你吃了。又是我爸!他總是不顧別人的安排擅自做主。但他說有個大刊的首席攝影師在,我需要讓他看看我的作品?!?/p>
“沒問題,你去唄?!?/p>
“你真好。其他的女孩一定又被我得罪了,嚇?biāo)廊肆??!?/p>
“你之前的女友們?得罪之后呢,你怎么處理?”
“我會先說,你滾蛋吧,來一通永不相見的狠話。然后我就會后悔。我會瘋狂地打電話發(fā)短信,最后去她樓下堵她。唉,我都是蠢招,對吧?”
“??!那天我跟你耍脾氣,你深夜跑來我家,我倒是還蠻開心的。哈哈,我喜歡見面!手刃,肉搏。而且越快越好,披星戴月,立即馬上,怪不得我的閨密說我是最作的那個?!?/p>
“那天深夜我出門再回家,我爸都不知道,呼嚕打得震天響,太好玩了。所以只有我們是天生一對嘍。那好,我答應(yīng)你,我們吵架,我都立即去到你的面前?!?/p>
“咳,這種賭誓就算了。我們都反省反省,少吵架為好?!?/p>
“戲劇性的事情就在那天發(fā)生了。他晚飯放了我鴿子,我微信里兜一圈,決定去參加一個高中同學(xué)的小型聚餐。我真是一戀愛就上臉?我走進餐廳,他們幾個一起說我面泛桃花,于是我吹噓一番,告訴他們我正和小自己十幾歲的小朋友談著戀愛。幾句閑扯,忽然提到他爸的名字。我一個同學(xué)拉拉我的衣服,低聲問道,是不是科學(xué)家?我說,差不多,又問是不是住在五環(huán)邊的那個別墅區(qū),我說是啊。她一拍大腿,讓我等會兒。我一口涮羊肉還沒下肚,她一把扳過我的肩膀,讓我和她一起低頭看手機?!?/p>
“我剛讓老公拍的今晚飯局。是不是這個人?”
“還真是誒?!?/p>
“我的天,溫總的兒子。我見過幾次,人家都叫我阿姨的?!?/p>
“溫總?”
“嗯哼!項目總工程師,大名鼎鼎的DAJ全球首席科學(xué)家,加拿大工程院院士!我老公近期的合伙人。老奸巨猾狠角色,他不知道你在搞他兒子吧?”
“呀。應(yīng)該不知道吧。再說了,別說搞不搞的,我們很清純的,我們就是一起上自習(xí)?!?/p>
“到了你這個年紀(jì),無論是吃飯、看電影,或是逛商場、遛公園……還是什么上——自——習(xí),到末了都是跳上一張床。不要跟我說不是這樣?!?/p>
“……”
“這也太巧了!這就叫常在河邊走,報應(yīng)隨時有。”
“我也有點慌。好死不死竟然撞上熟人。還好她不是大嘴巴。但周圍幾個同學(xué)早已聽到了些端倪,上學(xué)時總像跟屁蟲似的跟著我的那幾個,賤兮兮地圍過來,一口一個小男友地撩閑?!?/p>
“芳草地怡亨酒店,1508房,速來?!?/p>
“我今晚一起吃飯的同學(xué)的老公是你爸的合作伙伴哦?!?/p>
“什么關(guān)系這么繞??禳c來,有禮物。”
“剛剛跟你一起吃飯的人里頭,有一個就是她老公?!?/p>
“知道了。這里還有露臺呢,快點過來吧?!?/p>
“……”
“你過去了?”
“待著被他們問來問去也是尷尬。我干脆說,小男友呼叫我,先走一步。就來到芳草地。這家伙絕對有酒店搜集癖,這是他帶我去的第三個酒店了。當(dāng)我愁容滿面走進去的時候,他正在搗鼓那個臺燈。臺燈遙控器做成手槍的樣子,對著它來一下,它就亮了,再來一下,它不僅滅了光,還整個耷拉下來。無聊的設(shè)計師和裝的大酒店。他發(fā)出三腔共鳴的笑聲,玩得不亦樂乎,簡直吵死了。我就對他吼說你能不能坐過來聽我說啊?”
“說就說唄,老要求人坐在面前,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也是老師你討嫌的地方。”
“說就說唄,你說,我聽得見。”
“我同學(xué)的老公和你爸在合作,她說你爸很兇?!?/p>
“我爸?我爸拿我沒辦法的,你放心好了。今天我開心極了,他們說我拍的照片可以出作品集,還可以辦一次展覽。”
“這些拍馬屁的話你也信?”
“你說什么?”
“他一下把那把槍對準(zhǔn)我!那架勢,如果是一把真槍,他真能崩了我?!?/p>
“又吵起來啦?!?/p>
“這種有你爸在場的時候,別人夸獎你你還孜孜不倦樂在其中?你不用這么氣得發(fā)抖,還是說,你再扔出那些可憐的小藥片?拿著一把假槍這么來勁,喲!面前的這一幕剛好是一個完美的隱喻。一桿花哨的冒牌槍!”
“你……你……你看過我拍的東西了嗎,你們這種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開始諷刺我?”
“好吧,拿過來看看?!?/p>
“他拍了一組有關(guān)藍(lán)色石棉瓦的照片。工地,或者廢墟,那些藍(lán)色又锃亮又破敗,一種很直觀的沖突性含義以很幽雅的形式彌散在照片上。毫無疑問他是有才華的。那種帶著獸性尾巴的才華。如果不是他,我會華麗麗地稱贊一番。但是他,算了吧。”
“那些馬屁精們早就稱贊過了?!?/p>
“是的,一定夸大其詞到讓人作嘔的地步,他也早就聽下了肚。”
“不夸獎他,這吵架……怎么收場呢?”
“不用收場啊。一起看看照片,兩個人的氣焰都逐漸熄了,憤怒帶來的溫?zé)狍w溫,加上高級酒店的宜人氛圍……我一把奪過他手里那槍,撂倒了臺燈,我說還是玩另一把槍吧,于是兩個人滾進軟糯的被子里。晚上我醒了好幾次,他睡著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嬰兒。我睡著的時候他也爬起來一次,我迷糊著?!?/p>
“你吃的什么?”
“我餓了,冰箱里頭翻出一罐八寶粥,你要不要?”
“我搖完頭立即又睡了,一頭栽進夢里。我看到一只大熊貓坐在床角,背對著我,孜孜不倦地低頭吃著竹子,身上的黑白紋像一個巨大的白褲衩,又萌又臟?!?/p>
“到底也沒有討論關(guān)于他爸的情況?!?/p>
“法治社會,公民自由,他還能怎樣?最難堪不過當(dāng)面被罵,我還好奇他怎么來罵我呢?!?/p>
“當(dāng)爸的也是粗心,兒子整夜整夜不回來都不過問的嗎?”
“他有個常用的幌子。一個穿Aape的大胖子,我管他叫‘留學(xué)保姆,他會跟老爸說,他去大胖子那里學(xué)習(xí)并留宿了?!?/p>
“留學(xué)中介?”
“算是吧。那可是個人蟲,書不入腦,但見多識廣。別看滿口洋腔,但絕對是個老辣的中國魂。混在留學(xué)考試圈,專挑小朋友這種客戶長期跟。長線大魚,精準(zhǔn)投入,這樣的家庭,又沒有個管事的主婦,兩個單身漢被哄得舒坦得不得了,早就干爹干弟地叫上了。話說回來,也只有所圖明確的騙子,才有耐心和能力忍耐和化解那種臭脾氣。不出半年,溫士元從穿AF的好青年,變成了穿Versace的紈绔德行,這家伙絕對是罪魁禍?zhǔn)?。用資本主義那套腐蝕人,簡直立竿見影。”
“我喜歡錢?!?/p>
“你家又不缺錢,你又不是人蠢成績差,干嗎學(xué)敗家子說這種話?”
“我家沒錢。我們家來北京太晚了,我爸只是級別高,分到一所大房子罷了。我要去美國學(xué)金融。賺好多好多的錢。李叔叔也有錢,但土里土氣的,開藥廠的武總是十位數(shù)身家,只舍得穿優(yōu)衣庫。米總每次來我家都換一個女人,庸俗不堪。我懷疑都不是什么女友,像是臨時雇來擺陣勢的。我還是最喜歡林叔叔那樣的有錢人,做金融,有氣質(zhì)?!?/p>
“啊!那是當(dāng)然,金融圈掙錢全靠氣質(zhì)。”
“你這是典型的仇富心理。”
“是嗎,我還以為我只是對騙子敏感呢。打住,今日份的吵架已經(jīng)用完了。那么……這么說來你爸爸有這么多好朋友哇?”
“我爸社會地位高,能唬人。反正房子大,他請了老家一個廚師來給我倆做飯,周末的時候就請朋友們到家里吃飯,既親切又省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