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蒼茫,萬物生長。偶然降生在這小小寰球,每日隨它“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按說也是極豪邁的,但生來就享有的東西難免叫人輕賤,不予重視,尤其腳丫兒這冤家,像極了金錢,是喜動不喜靜的,腳丫兒一癢,心頭更癢,于是人們背起行囊在地球上四處游走。于是魯濱遜就去漂流了,顛沛流離成就了美麗傳奇,于是徐霞客就放養(yǎng)自己于山水之間,一邊四處流浪一邊心花怒放。我輩雖不才,但見賢思齊之心是有的,荷包雖比黃花瘦,游心卻似冬瓜肥。怎奈,碗大一片赤縣神州,眾生擁擠,十三億人民涌向哪兒都是件極可怕的事,看多了“人海翻騰云水怒”的美景,一心里渴望的就是一處寧靜安詳之所在,終于,我見到了你,你的學名叫做滄州南大港濕地,乳名喚作———大洼。
其實大洼也不大,區(qū)區(qū)十萬畝,還不夠悟空翻一個跟頭。但在凡間女子王小丫看來卻著實的莽莽蒼蒼,好一片魚田葦海!我若纏了金蓮三寸,裹了羅衣當風,簡直擔心裊裊婷婷的自己,一輩子都走不出這蘆葦一樣深的田田翠翠青青,走不出這野花兒一樣燦的明明媚媚妍妍,走不出這鳥聲一樣潤的關(guān)關(guān)款款和婉婉。東風柔柔西風獵獵北風如拳,我若走不出大洼,當留在那個朝代好呢?北宋時,這里曾發(fā)配來一位名叫林沖的禁軍教頭,當時正值隆冬,洼大雪厚北風刺骨,在這風雪之夜,林教頭飽飲了濃烈的滄州老白干,渾身熱血沸騰,手刃了前來謀害自己的陸虞侯、差撥和管營,剁下他們溫暖的頭顱,將它們丟棄在大洼潔白的雪地上,從此直奔梁山而去。他沖天的怒氣震得《水滸傳》的紙頁子嘩嘩作響。浩浩淼淼的一片大水,養(yǎng)出浩浩蕩蕩一片大葦洼,大草洼,蒲葦遍地,魚翔水底,洼大村稀。水做的大洼至柔至烈,柔軟處,織女可在這里洗澡,好讓牛郎來偷她的衣裳;白娘子可在這里的蒲邊柳邊遇見許仙,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他們盡可以肆意相愛,纏綿到老,可惜,他們錯去了杭州,被多事的老和尚糾纏不休;至于抗婚的英臺,大可攜了梁兄的手遁入這逍遙大洼,從此生兒長女開枝散葉,像大洼里遍地的野花兒野草一樣,每日迎風歌唱,只引蝶,不化蝶;剛強時,普通洼民之間的爭斗竟然驚動了朝廷,引得慈禧太后大怒……這里視野開闊無邊無際,洼民們祖祖輩輩與禽鳥相伴,與魚葦為伍,生就的散漫的性豪爽的情,一個個講起話來高門大嗓,吼起來驚魚駭雁聲入云霄,是慣出土匪和英雄的……本朝本代的盛夏七月,我站在洼堤之上,聽著蒲柳深處蟬兒們得意地狂鳴,忍不住笑了。這洼里蟬兒嗓門兒就是大,像極了可愛的洼民。
我若走不出這大洼,該留在哪個季節(jié)好呢?春來大洼百鳥翔集,十萬畝的一個碧鳥窩豪華舒適。我愿是一竿照水的新葦,耐心地傾聽我肩頭的那對翠鳥永遠也談不完的愛情;夏日的大洼,水漲船高魚蝦歡跳,有風吹來,漁歌如醉葦濤如怒。我愿是大洼里一只過了百歲的紅狐,我滿堂的子孫們個個肥壯,沒事兒時就喜歡聽我講大洼的陳年往事。我踏著草地飛奔,我不再喜歡窺探野鴨們的隱私,我踏過紫花地汀踏過蒲公英踏碎了勿忘我向著大洼深處,向著不盡的美麗傳說奔去,奔去;秋天的大洼著了金風,回眸一笑,就變成了一朵金色的大絨花兒,向著天空暖暖地盛開。我愿是一只黑翅長腳鷸,在怒放的大洼上空盤旋,我艷紅艷紅的長腿牽引著無數(shù)艷羨的目光;冬天的大洼是長不大的孩子,不要以為冰封了洼雪蓋了地,它就睡了,不,大洼一刻不停地在蹦跳行走,因為它在趕往春天。
恍兮惚兮,我裊裊婷婷,羅帶當風,行走在大洼的提上,瞥見遠處水中條條映水的葦巷。是葦巷。修葦夾成的葦巷,是大洼搖曳的碧色詩行。
公子,獨自撐一條小船,行走在這悠長悠長的葦巷,你希望逢著怎樣的一位姑娘?
娘子,獨自撐一條小船,行走在這幽長幽長的葦巷,你希望逢著怎樣的一位君郎?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
作者簡介:王小丫,本名王英,七零后,出生于河北省滄州市獻縣。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散文作家,作品多次獲獎。作品入選《2014中國散文年選》、《2015中國散文排行榜》、《2016中國散文排行榜》、《2016年度精短散文》、《散文選刊》等。
2016七夕,被河北省文明辦評為———河北省才女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