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采姣
自2013年開始,我一直在探索中國畫雞冠花的創(chuàng)作表現(xiàn)方法。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觀念中,雞冠花是知恩圖報的象征。其原型是公雞為了保護少主人免受蜈蚣精的侵害,奮不顧身啄死蜈蚣精后,自己隨之死去,化身雞冠花的故事。雖然故事有點凄美,但確實讓人動容。在國外,雞冠花則是“愛情”的代名詞。男女雙方初次見面時,男方如果手持雞冠花而來,則是求愛的標識。
在我眼里,雞冠花則是流淌在自己生命里的一段贊歌。第一次見到雞冠花,是在深秋四明山的一個山坳里,一株從石頭縫旁斜斜伸出的“火紅”倔強地挺立在寒風中。雖然四周的景色有點清寒和蕭瑟,但這一抹火紅卻讓我心頭為之一振?;貋砗螅易屑毑檎液头喠藲v代國畫家留下的雞冠花作品,發(fā)現(xiàn)不論是寫意還是工筆,對它的表現(xiàn)屈指可數。這一方面和雞冠花不張揚、不比美的個性有關,另一方面則和歷代文人墨客對其的少許吟誦有關。這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了雞冠花是一種沒有受到太多人關注的花卉,但卻讓我找到了心靈相通的感覺。自此后,我開始了對雞冠花的研究。每年,我都在自己畫室的周圍栽種成片的雞冠花,從它的發(fā)芽、長葉到結冠,逐一記錄在冊。每次路過的時候,我總會駐留幾分鐘。有道是“花解人語”,我用自己的心靈和雞冠花作著深入的交流。
有人勸我說,畫雞冠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是改畫別的花卉吧。一是雞冠花結構復雜,難以控制;二是值得參考的歷代作品太少,全靠自己摸著石頭過河,費心費力。對此,我總是淡然一笑。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是遵循著自己的內心情感在創(chuàng)作。越是畫得多了,對雞冠花的情感越是難以割舍?;蛟S,這就是眾人所說的命中奇緣吧。觀察、寫生、創(chuàng)作,從眼中之冠到心中之冠再到手中之冠。日復一日的積累中,我漸漸地找到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方向,也明確了自己所要追求的藝術境界。
用沒骨法表現(xiàn)雞冠花是我近幾年來的主要創(chuàng)作方向之一。所謂沒骨法,就是指用色彩直接作畫,不用墨筆立骨的技法,分為山水沒骨和花鳥沒骨兩種?;B沒骨是由南唐宋徐崇嗣所創(chuàng)立的。在我看來,沒骨的“沒”是隱藏、含蓄之意,并不是“沒有”的意思。在水色的碰撞中,所有的筆法、分層都要蘊含其中,讓人在朦朧中感受到生命的張力和活力。有時為了完成一朵雞冠花花頭的創(chuàng)作,我得先觀察好幾天,然后琢磨用什么樣的色彩來表現(xiàn)是最合適的,再是考慮它在整個畫面中是處在什么樣的位置,和旁邊幾朵花頭的呼應關系又是怎樣的??傊瑒?chuàng)作是一門非常高深而又講究的文化課程,并不是單純的技巧而已。當然,沒有技巧性的創(chuàng)作也是不能久遠的,兩者要相得益彰。
南宋大理論家鄧椿曾說過:“畫者,文之極也”。不知道別人是怎么解讀這句話的,對我而言,這句話的分量有千斤之重。中國畫歷來講究歷史文化的積淀,一個“極”字,實際上已點明了一切:既要有與時俱進、筆墨當隨時代的一面,又要有豐厚積累、筆隨心境的一面。歷代能在中國繪畫史中留名的大家,無一不注重自身的文化素養(yǎng)和學識修煉的,無一不在自己的作品中賦予極為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歷史高度的。作為后輩的我們,惟有在不斷地學習中汲取養(yǎng)分,在努力地攀登中積累經驗,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有道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說得就是這個理。就像是雞冠花所給予我的,不是表面的一花一葉,而是它的精神化身和品德寫照。我筆尖所表現(xiàn)的作品也不是單純地為其狀物摹寫而已,更多地是自己的一份情感流露和對其的生命禮贊。
細數起來,自己這幾年創(chuàng)作的有關雞冠花的作品并不少,有《紅耀東方》《素衣風度家國情》《云之氤氳》《青蔭千尺》《啼夢報家國》《秋光及物》《云蒸霞蔚》等,但我覺得,自己和雞冠花的情緣才剛剛開始。我會把這份情緣永存心中,繼續(xù)探索。
(作者為寧波大學潘天壽藝術設計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韓少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