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傳席
作為畫家,其作品必須有鮮明的特點,否則不能被稱為畫家。四川畫家李道熙的繪畫特點是:清剛爽健。一個人畫了幾十年畫,有優(yōu)點是很容易的,有特點就不容易了。其實,畫必須有特點,才能為人注意,才能傳下去。優(yōu)點人人可有,有特點者百無—人,可以說,一個特點抵得上很多優(yōu)點。
一般說來,剛猛的筆墨易于出現(xiàn)蒼勁的效果,剛猛而清潤則不易。正如宋人提出的“沉著痛快”,既沉著又痛快也是十分不易的。因為這是一對矛盾,但如果把這一對矛盾統(tǒng)一在一起且又和諧,就顯得不同一般了。畫中的清氣,更多的是源于本性。認識李道熙先生的人都說他性格豪爽,這是他畫風剛勁和爽健的根源;更了解他的人說他為人實際上很清高,從不主動宣傳自己。人清畫才清,這不是技巧能達到的。
繪畫可以有很多風格,可以有很多長處,但必須以“清氣”為基底。雄渾、柔潤、瀟灑、厚重、剛猛、輕盈等等,都必須有“清氣”為基礎,否則便是粗鄙、俗不可耐。清氣來源于人的個性品格,一是天生的,二是后天的讀書修養(yǎng),當然必須讀經(jīng)典名著。而當代那些毀壞人心的俗書,如果讀多了,會適得其反。經(jīng)典名著讀多了,人的氣質就改變了,“清”就在其中。李道熙和四川的名家謝臨風、岑學恭、黃純堯并稱為“蜀中四老”,又和李瓊久并稱為“樂山二李”,但他自己從來不提,不以此炫世。有人說他頗有傲骨,人有傲骨,畫的格調(diào)絕不會俗。李道熙的作品中,并無特殊的技法,但卻格調(diào)高雅,皆出于他的為人品格。
李道熙雖有傲骨,但對同行朋友還是很尊重、很熱心的,陳子莊當年家境十分貧困,他經(jīng)常贈送一些糧票、布票和食品。他對陳子莊的畫也很服膺,他的很多畫也顯然吸收了陳子莊的畫法。當時其他畫家的畫,凡是他認為可以吸收的,都虛心學習,等到他的筆下,便有他的個性氣質在內(nèi),正所謂“集眾所善以為己有,更自立意專為一家”。
很多見過他的人都說他總是笑呵呵的,常年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但很認真,而且直至年老都煥發(fā)出一股青春朝氣。所以,他的畫下筆迅猛,風格爽健而有一股青春氣息。當然他也好讀書,愛寫詩,詩詞歌賦無所不愛。他熟悉畫史,又長于畫論,經(jīng)??梢娝诋嬌匣蛩腿说臅l幅上寫出他對繪畫的見解,雖然都在傳統(tǒng)畫論的范圍內(nèi),但也有他自己的思想。凡是不讀書、不師古、無個性者,作畫皆無生趣,且工愈到而格愈卑。
李道熙作畫,下筆隨意自然,不做作、不描摹。其神淡而氣藏,皆生意隱顯,意態(tài)超越。氣清而剛,筆健而爽,蓋皆其人性格、修養(yǎng)之顯現(xiàn)也。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責任編輯:高胤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