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
?二十多年以來,終究覺得自己擺脫不了一個“愚”字。愚事折磨愚人的戲碼常在自己身上上演,便總想著能有一副良方,為自身醫(yī)醫(yī)愚,長長智。還好,這些此消彼長的愚并非不治之癥,而這藥,是一劑常見藥,學名——書,性溫、紙質(zhì)、易得,然而,藥效見于堅持。
?最初的藥引子,是余華的《活著》。那時的我成天為學業(yè)煩憂,擔心理想中的“畢業(yè)”會因為自己的不爭氣而變成“肄業(yè)”,終日苦大仇深,極端時甚至覺得生無可戀。于是,當讀到書中福貴經(jīng)歷家道中落、淪為壯丁的章節(jié)時,我會感同身受,畢竟彼此都是受苦之人。然而,當一樁樁生離死別接二連三地落到福貴身上,最終只剩下一頭老黃牛與之作伴時,我才覺得余華這個作者殘忍得有些變態(tài)——世間人的痛苦怎會這般深重?可余華偏偏就這樣落了筆,更驚人的是,他筆下的福貴在經(jīng)歷了重重磨難后并沒有輕生的念頭,而是帶著他的老黃牛,自在地活著。
?“怎么可能?換做是我,怕是死了上百次了!”心里這聲音猛地響起,我才驚覺,不是余華殘忍,而是我太愚昧。我的愚在于偏執(zhí)地將太多無關的精神、物質(zhì)要求與“活著”這件事掛鉤。余華想要告誡我的,大概正是“人生難免有失落與痛苦,但永不至于絕望”這樣一個道理。時至今日,這一劑藥仍有療效。至少,在痛苦面前,我依舊保有抬頭往前的勇氣。
?而后,托翁的《復活》又成為了使我學會內(nèi)省的一味好藥材。于是,每當告誡學生不能人云亦云時,我的內(nèi)心不再發(fā)怵,我有自信成為身正德高的榜樣。我該感謝這樣一味味辛藥效卻強的藥材,讓我以更銳利的眼光去內(nèi)外審視。
在教書育人的過程中,我的愚又不斷顯現(xiàn)。課堂紀律散漫,我會火冒三丈,考試成績落后,我又恨鐵不成鋼,排隊生氣、就餐生氣,臨到放學了,還要無端地生上一場氣。同事間閑聊,總是離不了抱怨與嘆息。問題出在哪里?《薛瑞萍班級日志》幫我找到了癥結。
?《人間詞話》中曾提及人生三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雖愚,卻已然經(jīng)歷過了望而不見、孤獨迷茫的第一境。我懷揣著教育夢想,走進人生第二境;數(shù)十載后,我能否領略第三境這豁然開朗的風景,無疑還是離不了醫(yī)治我一身愚病的古今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