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冬梅 姜有榮
文題呈現(xiàn)
根據(jù)以下材料,選取角度,自擬題目,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文體不限,詩歌除外。
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會在水面上蕩起圈圈的漣漪;一句話語投進心里,會在情感上蕩起脈脈的漣漪;一件意外的事情發(fā)生,會在社會上蕩起層層的漣漪……
很多時候,漣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消失;但有時,漣漪也可能隨著作用力的加強而驟然掀起驚濤駭浪……
思路引擎
“漣漪”一詞的本義是指水面上細小的波紋,亦可喻指人們細微的心理活動以及某一事件在社會上所造成的影響。在具體寫作過程中,一般不會用其本義,而是取其比喻義、引申義。所以,“化實為虛”應(yīng)當(dāng)是本文立意和構(gòu)思的關(guān)鍵。
題干中的“引語”作用有二:一是詮釋了“漣漪”的意義和涵蓋的范圍,二是交代了“漣漪”可能產(chǎn)生的結(jié)果。它提示我們,本文寫作的重心不在于寫那枚投進水中的“石子”,而在于寫那枚“石子”激起的“漣漪”,以及“漣漪”所產(chǎn)生的最終結(jié)果或意義。只有把握好寫作重心,才不至于詳略失當(dāng),輕重倒置。
從寫作內(nèi)容來看,心海有漣漪,人生長河有漣漪,歷史長河、社會汪洋亦有漣漪。只有選擇好恰當(dāng)?shù)姆秶?,明確好喻體,漣漪才能得到落實。中學(xué)生的生活空間相對狹窄,需要開拓視野,將目光延伸到更為寬廣的外部世界,思考某一與己關(guān)聯(lián)的社會事件、社會現(xiàn)象在人性深處激起的漣漪。
佳作展示一
豆腐西施
◎汪雨環(huán)
“賣——豆腐——”每天清晨,總能聽到“豆腐西施”低沉的叫賣聲。
“豆腐西施”其實是個男人,村里的長輩都叫他“小嘉子”,只因為長得細皮嫩肉,性格又內(nèi)向,是村里唯一一家做豆腐的,才有了“豆腐西施”這個綽號,其實他的嗓音倒蠻渾厚的。
西施的生活波瀾不驚,似乎從來就不曾有半點漣漪,每天都是做豆腐,賣豆腐,固定的勞作,固定的節(jié)奏,固定的線路,固定的收入……
西施剛承父業(yè)的時候,我還小,他也不過三十出頭,村里人不太瞧得起他,都覺得這年輕人恐怕要壞了他父親的名聲。他父親做的豆腐稱得上是這十里八鄉(xiāng)最好的:鹽鹵豆腐,細膩白嫩,到了冬天放在外邊一凍,全是孔……村西頭的一位婦女看見他時總要教導(dǎo)幾句,他也從來不惱,總是笑著點頭。
我再大些,他也老了些,日子還是那么平淡,波瀾不驚。只是,西施已經(jīng)成了做豆腐的老手了。很多經(jīng)營豆腐的人家都改用機器操作做石膏豆腐了,西施卻不趕那個時髦。
豆子上磨磨漿,漿連著渣上“晃兒”——紗布兜子,吊在梁上,一人晃漿,一人水沖。晃完了,一桶漿,一桶渣。水要不多不少,晃要不急不緩。一人燒火,然后一人舀漿看鍋,火要不大不小,舀漿要恰逢其時。最有趣的是“點鹵”,莊稼漢的糙手,一手端著鹽鹵,一手拿著勺,一點一點地往熱豆?jié){中滴,用勺子揮灑均勻。鹵滴在漿中蕩起圈圈的漣漪,又慢慢消失,漸漸地,漿變得稠厚,有豆腐腦兒顯露出來。這過程馬虎不得,鹵不足,豆腐產(chǎn)得少;多了,則易沉,會苦。一人專心點鹵,一人則準備壓制的工具。這一切全靠西施夫妻倆默契配合。
有一年暑假,我回家,老遠就看到西施家門前有人披麻戴孝,傳出哀痛的哭聲。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西施的妻子中暑了,竟然沒救得過來。我到他家時,他正趴在靈柩上哭,那個和他爭吵過的婦女也紅著眼睛站在門外。
又一年暑假,我回村,西施來串門問候,笑著端來一碗白嫩嫩、熱騰騰的豆腐。一問旁人,才知道,他沒再娶,年紀輕輕的,說者言語里都是慨嘆。
生活就像一片汪洋,委屈、坎坷激起的漣漪總會慢慢消失。生活總是要繼續(xù)的,它就像那豆?jié){,在滴滴鹽鹵的作用下,留下漣漪,也豐厚了內(nèi)涵。
評析
作者選取一位做豆腐的匠人的人生故事,表現(xiàn)其人生的幸福和悲哀,以及對視豆腐如命的品質(zhì)的捍衛(wèi)。在故事的展開過程中,正面描寫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與側(cè)面烘托有機結(jié)合,次要人物“村西頭的婦女”態(tài)度的前后變化,使故事真實可信,具體可感。更難能可貴的是,作者通過對“點鹵”工藝的詳細描寫,自然生發(fā)出對人生的感悟,頗為機智。
佳作展示二
太奶奶走了
◎郭蘇嫻
在一個寒冷的冬季,一把火燒倒了那座破舊的磚瓦小屋,帶走了太奶奶。
這場火在許多認識太奶奶的人心中激起了圈圈漣漪。奶奶似乎很哀痛,接到這個消息后她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打算去磕個頭,了了這份心思。但天寒地凍的,我勸她明天再去。奶奶一向很執(zhí)拗,不過這次卻沒再堅持。
太奶奶與我的奶奶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太奶奶初來時,沒有人待見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尤其是在太爺爺去世之后,她名義上的子女各奔東西,她則自食其力。
人心冷漠啊,每每說起,奶奶總要嘆息這么一句。每當(dāng)這時,我便立即打斷話題,止住這村里的無聊故事。
人們也不知道這一把火是從何而起的,恐怕是因為生火取暖吧。那間小破屋連個像樣的物件都沒有。那位太奶奶總是一個人,總是孤獨地睡去,孤獨地醒來。
我對她的記憶很模糊,不僅是我,奶奶也不怎么記得了。她經(jīng)常說,在我小的時候,太奶奶對我不知有多好,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也記不得了。
第二天,我陪著奶奶去了。
太奶奶的葬禮與其說是簡約,倒不如說是草草了事。她名義上的子女倒做了些表面功夫,但沒有人因此難過。
奶奶站在那兒,想說些什么,她打發(fā)我出去走一走,我猶豫著點了點頭。一路上,不少人在議論此事,其中大部分是老人,他們不知道自己去世后會怎樣,葬禮是不是也是如此簡約、草率?他們中的很多人每年總?cè)ゴ孱^等子女,一年又一年,直到走不動了,也沒看到子女的身影。
我忽然想到,奶奶的哀戚好像并不是為了太奶奶,而是為了她自己,她也憂慮著那些老人的憂慮嗎?我不敢想,也不想問。
我陪奶奶又在村里住了兩天,兩天一過,激烈發(fā)酵的這件事也就過去了,沒人再管了,漣漪最終歸于平靜。但類似的新聞,不時還有,令人觸目驚心而又無可奈何。
清明節(jié)給祖宗上墳時,人們已經(jīng)把太奶奶忘得一干二凈了,那座低矮的墳冢前滿是枯草,枯草中還夾雜著許多嫩葉,不知名的野花陰陰地在風(fēng)中瑟縮著,沒有人圓墳,也沒有人祭奠。我走過去用柳條和野花編了個花環(huán),放在墳上,算是盡一點心意吧。
時間,人心,總會讓人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就像石子激起漣漪,來時兇猛,一會就沒有了。而我,會選擇追懷,用我的方式。
評析
一個生命的消失,于他人,于人類,于社會,于歷史,微不足道。作者敏感地捕捉住了這一點,通過冷峻的敘述,表達出對生命的思考。文章用典型化的手法,賦予太奶奶的遭遇以一定的普遍性:奶奶也好,村人也好,其實都有著相似的憂慮??少F的是作者并沒有對農(nóng)村“空巢老人”的生存狀態(tài)完全絕望,而是用“我”編花環(huán)的行動,暗示卑微的生命還是有其價值和意義的,給作品增添了一絲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