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講一段“故事”。許多年前了,大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吧,我跟北京張必琨先生有較多交往。張先生北京大學中文系出身,古文功底深厚,文言文教學尤其了得,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活動。某日,先生頗有情致,出一謎語,謎面“司馬遷作書”,謎目“打一人名”,然后自揭謎底“史紹典”?!八抉R遷作書”怎么就是“史紹典”?先生說,讀讀《司馬遷自序》,就能解出了。讀《司馬遷自序》,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鬃幼浜笾劣诮裎灏贇q,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司馬遷說,我呀,不敢推辭先人(司馬遷之父),正是要“紹”“正”“繼”“本”,而這里《易傳》《春秋》《詩》《書》《禮》《樂》,正是六經(jīng)之典籍,作書(寫《史記》),不就是為要“紹”典(典籍)嗎!這就明明白白言明司馬遷(太史公)作書(寫《史記》)之要旨了。豈不就是“史紹典”?
這里一方面是必琨先生之機敏,更重要的是他對“書”的嫻熟。先生自言,對于讀書,他是下過苦功夫的。所以他在文言文的教學上,張揚“誦讀”。“誦讀,是熟讀和背誦的合稱。熟讀者,拿著書邊看邊背,背不出就看幾眼;而背誦則必須離開書本?!碑斈曛苷酉壬滩牡膶嶒?,正是循著這條路子走的。
把字放在“文”里,放在故事里,即在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語言實踐)里,學生于趣味盎然中,自然收獲了識文斷字。
我以為,總起來說,語文應該是識文斷字,作文做人的。
你要佩服古人的造字,說來有意思,傳說史姓的始祖,就是黃帝史官、造字的倉頡(另說為周朝太史官尹佚。史姓,與始祖從事的史官的工作有關(guān)),你看這個“語”字,許慎《說文解字》,“論也,從言吾聲”。吳大澂解說最為確當:語,從言吾聲,本義作“論”解,乃有所敘說之意,故從言。又以吾即我,語在向人表達我之意思,故語從吾聲。“文”,許慎《說文解字》,“錯畫也,象交文,凡文之屬皆從文”。朱駿聲則以為,文,“今字作紋”。錯(交錯)畫之紋飾也。
所以有“口頭為語,書面為文”之說。
“語”在向人表達我之意思,即吾之言。我之意思,是我的觀察(視角、胸襟)、我的思考(思維、意識)的結(jié)果。因此,它是自我的、獨立的、獨到的,是“我說的話”。那么語文就是要教學生,用“我的話”,來表達對對象的看法。
文,則在紋飾之美。得體、準確、精當,文質(zhì)彬彬。
直接地說,語者,吾之言也;文者,言之美也。語文,就是用我的話,把對象說得得體、準確、精當。這個對象,就是你的所讀、所見、所思、所感,等等。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說,“語言建構(gòu)與運用是指學生在豐富的語言實踐中,通過主動的積累、梳理和整合,逐步掌握祖國語言文字特點及其規(guī)律,形成個體言語經(jīng)驗,發(fā)展在具體語言情境中正確有效地運用祖國語言文字進行交流溝通的能力。”這里“語言實踐中”“通過主動……”“形成個體……”“發(fā)展……能力”,云云,實際就是“吾之言”的放大!
(責任編輯 / 劉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