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敬軒
2018年3月,經過漫長的等待,我終于接到寧夏吳忠市公安局紅寺堡分局的報到通知,正式成為了大河派出所的一員。從警不到一年,學習農業(yè)專業(yè)的我,硬生生從一個“書生”變成了“武生”。
2018年11月,我們所接到線索,違反社區(qū)戒毒協議的吸毒人員楊某出現在銀川南門勞務市場。所里派我跟另外兩名同事出發(fā)去銀川。這是我第一次抓捕吸毒人員。到銀川已是夜里10點多,辦理完賓館入住手續(xù)后,我們直奔南門。在南門的大街小巷轉了一圈,發(fā)現附近大多是小旅館和麻將館。我們推測楊某沒有穩(wěn)定的經濟來源,所以才會出現在勞務市場。以楊某目前的狀況來看,這里是藏身的好地方。理清思路后回到賓館已過了午夜,躺在床上睡了沒一會兒,鬧鐘就響了起來。早上6點,我們來到南門勞務市場,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楊某。我們在勞務市場轉了幾個小時,直到中午人流散去,也沒看到他的身影。正當我們準備吃完午飯下午再接著找時,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楊某肯定也要出來吃飯!我們三人顧不上吃飯,建起了臨時微信群,開啟了位置共享,每人騎了一輛小黃車,在南門的大街小巷里仔細搜尋。
途經一個小巷口,我騎著車掉頭,突然發(fā)現一個男子穿著一身黑,從正前方不遠處一間沒有廣告牌的門店走出來。我下意識地繞到前方,轉頭看了一眼。沒錯,是他!雖然從來沒見過楊某真人,但他的照片我已經看了上百次!我曾經無數次腦補過自己一個人赤手空拳抓捕犯罪分子的場面,可當真正面對這個比我矮半個頭的楊某時,內心卻猶豫了。我想到在警察總隊訓練時,教官說過抓捕時要充分利用警力優(yōu)勢。我懷著一絲興奮、猶豫甚至還有些忐忑的心情,裝模作樣地下車、鎖車,并迅速在群里發(fā)了句“有情況”,隨后跟在楊某的身后。很快,另外兩個同事看到共享位置后趕了過來跟我會合。老同事看了楊某一眼,對我們點了點頭。我們三人一擁而上,大喊一聲“警察”,聲音理直氣壯底氣十足,極具震懾力。楊某剛開始準備反抗,得知我們的身份后,瞬間老實了。
在返程的路上,楊某一直默不作聲。他個兒不高,皮膚黝黑,眼窩凹陷,目光呆滯。不惑之年的他至今未婚,不識字,沒有身份證,沒有手機。我問了他一句:“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呢?”他一愣,看了我一眼,暗淡的目光中透露出無奈。許久,吐出了幾個字:“我也不想,如果……”又沉默了。他要了點水喝,靠在座位上,閉著眼睛小聲地問了句:“這次是兩年嗎?至少這兩年不用再為吃住犯愁了?!彼f自己很久沒有回過家,沒有和家人說過話,父親去世都沒有回去,他對時間沒了概念。我說:“你原本可以娶妻生子,一家老小,平淡而幸福地生活?!彼麤]再說話,忍了很久,掩面失聲痛哭。
40多年,人生最美好的一半時光,在他身上除了蒼老什么都沒有留下。我想,拯救一個人什么時候都不算晚,愿他余生還有40載可以重新來過。
(作者系寧夏吳忠市公安局紅寺堡分局大河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