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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壁畫與絲綢之路的宗教美術創(chuàng)新研究

2019-09-10 07:22汪小洋
貴州大學學報(藝術版) 2019年1期
關鍵詞:絲綢之路創(chuàng)新

摘 要:目前,絲綢之路的宗教美術創(chuàng)新主要有新材料、新結構和新領域三條路徑,其中新結構創(chuàng)新的成果最多,新領域創(chuàng)新的難度最大,也最為期待。在中國語境下,石窟藝術研究成果最多,墓室壁畫研究則缺少系統(tǒng)性成果。通過墓室壁畫的遺存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中原文化的影響具有強大的輻射力,同時可以發(fā)現(xiàn)墓室壁畫在佛教初傳時期給予的支持比道教美術更加明確,孔望山摩崖造像是典型案例。在世界語境下,墓室壁畫可以劃分出中國及周邊分布區(qū)、地中海沿岸分布區(qū)和中美洲分布區(qū)三個主要分布區(qū),劃分出彩繪墓室壁畫、淺浮雕墓室壁畫和線刻墓室壁畫三個主要類型,以及劃分出連續(xù)性生死轉化和中斷性生死轉化兩個信仰體系。由此,世界墓室壁畫比較是一個創(chuàng)新明確的理論空間,在這一空間中,墓室壁畫可以在世界藝術史上獲得更高的地位,同時也可以為絲綢之路文明研究提供更加廣闊的覆蓋面。

關鍵詞:墓室壁畫; 絲綢之路; 宗教美術; 創(chuàng)新

中圖分類號:J31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19)01-0017-06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19.01.004

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廣泛宣傳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推動,相關理論方面的創(chuàng)新要求也越來越明確和急迫。在絲綢之路的研究成果中,宗教美術是一個重要領域,參與者多,成果也非常豐富。梳理這些成果后可以發(fā)現(xiàn),這個領域中的成果又多是在佛教美術的研究領域里展開。在宗教美術研究領域中,墓室壁畫是一個重要門類,不僅有著非常豐富的遺存,同時又與絲綢之路文明有著很高的相關性,遺憾的是學術界對墓室壁畫的關注不夠。絲綢之路是一條古老的文化交流通衢大道,在“一帶一路”的當代語境中能不能產生創(chuàng)新性的研究成果?我們梳理近幾年的相關研究成果,從創(chuàng)新路徑、中國語境和世界語境三個維度來探討墓室壁畫在絲綢之路語境下可以獲得的創(chuàng)新空間。

從理論創(chuàng)新維度討論墓室壁畫在絲綢之路宗教美術方向中可以提供的研究空間,同時討論墓室壁畫在世界比較層面可能展示出來的巨大空間。

一、目前的三個創(chuàng)新路徑

“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已經(jīng)五年,五年來,絲綢之路文明的研究如火如荼,在眾多學者的熱情參與下,同時也有意識地提高了創(chuàng)新的要求。學術創(chuàng)新是學術界的一致追求,就絲綢之路宗教美術研究而言,目前創(chuàng)新主要有三個路徑:

其一,新材料層面的創(chuàng)新路徑。

新材料層面上的創(chuàng)新路徑是被學術界最為向往和關注的,但這樣的創(chuàng)新對新發(fā)掘考古成果和新發(fā)現(xiàn)文獻有著特別的依賴。獲得新材料即可以創(chuàng)新,沒有新材料則創(chuàng)新無法進行,這是一個可以確定的創(chuàng)新結構。一般而言,新材料成果可遇而不可求,目前的新材料成果主要在境外,如中亞的考古發(fā)現(xiàn)、域外漢籍的收集和整理等。

其二,新結構層面的創(chuàng)新路徑。

大多數(shù)學者都關注這條路徑,這方面的創(chuàng)新成果也是可以被普遍接受的。這條路徑主要是在研究者已有成果的基礎之上開展研究,相對而言這些成果發(fā)表快,數(shù)量也比較多。對于有研究積淀的學者而言,也常常在這方面進行努力。比如:程旭近來出版的兩本書:《絲路畫語——唐墓壁畫中的絲路文化》和《唐韻胡風——唐墓室壁畫中的外來文化因素及其反映的民族關系》,研究結構比較大,書中的內容也相當豐富,可以看出作者對這方面的材料和理論的熟悉和理解。

其三,新領域層面的創(chuàng)新路徑。

新領域層面的創(chuàng)新顯然可以帶來巨大的學術空間,這樣的空間或依靠于新材料,或依靠于新理論,因此新領域創(chuàng)新有兩個指向,一個指向是新材料帶來的新領域,比如邵學成的阿富汗佛教藝術系列研究,由于他有非常豐富的田野考察成果,所以從材料上帶來了新的領域[1];一個指向是新理論帶來的新領域,比如對犍陀羅重新認識后帶來的早期佛教傳播研究新成果,如果犍陀羅的原典走向新認識成立,那可能就要重新考察我國北傳佛教的傳播路徑,由此而帶來新的領域。[2]新領域最具創(chuàng)造性,但遇到的困難可能也最多(圖1)。

對這樣三個路徑的創(chuàng)新價值,我們結合相關的研究成果有這樣的初步判斷:

其一,新結構層面的創(chuàng)新價值。這是目前學術界研究的主體,成果快,數(shù)量多,也顯得相對成熟。這些成果中,寫作的學者在已有積淀上展開,結構合理,表達也非常流暢。不過,結構創(chuàng)新的不足也是比較明顯的,因為是在原有研究成果上展開,研究對象并沒有新的改變,許多描述和有一些觀點似曾相識,不容易獲得好的創(chuàng)新高度和對應評價。

其二,新材料層面的創(chuàng)新價值。新材料獲得的路徑因人而異,主要有國內和國外兩個方向。在國內,傳世材料上困難比較大,考古材料上則隨著當代考古活動的興盛而獲得很多機會。在國外,隨著中外合作研究的展開,境外的考古活動和文獻整理活動會越來越頻繁,這方面將會有許多好的成果出現(xiàn)。特別是其中的境外考古成果,社會影響大,而且這些成果也缺少爭議。不過,新材料未必帶來新的理論,這是新材料研究中常常遇到的問題。此外,一些新的研究方式也可能帶來新材料,比如口述史的編寫、大數(shù)據(jù)的整理等。

其三,新領域層面的創(chuàng)新價值。這方面的創(chuàng)新應當是所有學者的一致目標,甚至是終極目標,不過難度最大。一方面,沒有先例可循,成果可能存在很大的爭議,特別是理論創(chuàng)新的成果都有一個比較長的被認識階段,這一階段中不可知因素也最多,比如學術熱點的轉移、研究條件的改變和學術界的評價等,有些因素甚至可能使研究目標最終偏離或消失;另一方面,操作難度大,新領域開拓時,在新材料上可能受到客觀條件的限制而無法展開,在新理論上又可能受到已有知識積累的限制而無法深入。此外,新領域的創(chuàng)新價值被認可有一個過程,大多數(shù)有明顯的滯后期,周期長是一個客觀存在。

在梳理以上三條路徑的創(chuàng)新和關注其他路徑的創(chuàng)新時,我們還應當注意理論創(chuàng)新的意義。質言之,所有路徑的創(chuàng)新,最終都要有理論成果出現(xiàn)。因此,我們在討論絲綢之路文明研究的創(chuàng)新時,應當關注墓室壁畫在理論創(chuàng)新方面可以提供的學術張力和支持。

二、中國語境下的墓室壁畫創(chuàng)新

墓室壁畫的宗教美術價值被普遍關注是新世紀以來的事情,如何為“一帶一路”研究提供創(chuàng)新上的推動,并由此而獲得更好的創(chuàng)新成果?從新結構、新材料和新領域三個方面可以作出對應的梳理。

(一)新結構方面的創(chuàng)新

在絲綢之路研究的領域里,宗教美術研究成果已經(jīng)非常豐富,但成果主要集中在佛教美術領域,而墓室壁畫領域則顯不足。其中,體系性研究成果比較缺乏,影響到對應研究的深入。從新結構方面考慮,中原文化的主導性和遺存分布上的結構性討論應當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張力。

其一,中原文化在絲綢之路文明交流中具有主導性。絲綢之路是人類文明交流之路,這樣的文明交流是雙向的,所謂“東漸西被”(《尚書·禹貢》)。不過,目前學術界特別關注“東漸”,對應的研究碩果累累,這樣就可能忽視了“西被”,也因此而忽視了中原文化主導性。

從各代墓室壁畫遺存的圖像中,可以尋找到中原文化的主導性特征,比如佛教圖像的缺乏。絲綢之路文明交流的一個重要指標是佛教的東漸傳播,中原文化全面接受佛教藝術是在唐代,而唐代墓室壁畫的80%遺存集中在京冀地區(qū),這是中原文化的中心區(qū)域,決定墓室壁畫如此集中的原因顯然不是佛教傳播的興盛而是李唐王朝的強大。另外,在墓室壁畫的發(fā)展史上,墓室建筑中并沒有形成佛教圖像的體系或獨立的體系,這在其他本土宗教美術遺存中是很少見到的現(xiàn)象。在我國傳統(tǒng)文化發(fā)展史上,各地宗教美術遺存中普遍存在三教合一造像,這樣的造像現(xiàn)象在墓室壁畫中則非常少,只是到明清時期才有出現(xiàn)一些三教并列的現(xiàn)象。由此,從墓室壁畫的遺存現(xiàn)象看,中原文化在絲綢之路文明交流中有著主導性作用。這一點,對佛教藝術的本土化認識也是有幫助的。

其二,絲綢之路上的墓室壁畫遺存有三個分布區(qū)。中國絲綢之路上的宗教美術在地域分布上有什么特征?以往學術界關注佛教藝術發(fā)展的軌跡,對墓室壁畫的分布并沒有系統(tǒng)的研究。我們從墓室壁畫遺存的統(tǒng)計上可以發(fā)現(xiàn),有東部、中部和西部三個分布區(qū)的存在,這樣的遺存分布與中原文化的影響直接相關。

具體看,三個分布區(qū)圍繞著中原文化表現(xiàn)出各自的特色。中部是中原文化腹地,傳統(tǒng)文化積淀深厚,同時體現(xiàn)出了巨大的包容性,這也是儒學包容性帶來的文化現(xiàn)象。東部和西部是外來的宗教美術首先出現(xiàn)的地區(qū),風格多元化,表現(xiàn)出明顯的開放性。其中,東部分布區(qū)中,地域文化特色受到關注,而西部分布區(qū)中,少數(shù)民族特色受到關注,中國墓室壁畫的三個分布區(qū),都打上了中原文化影響的烙印,依靠中原文化的指導和影響,墓室壁畫在絲綢之路上普遍存在。這一點,可以說宗教美術所承載的中外文明交流走向,同時也說明了中原文化主導性的存在

(二)新材料方面的創(chuàng)新

新材料的創(chuàng)新一般是依賴于新的考古成果,這方面的成果一旦出現(xiàn)就會出現(xiàn)蜂擁而上的場面,比如21世紀以來曹操墓和?;韬钅沟陌l(fā)掘,相關的研究成果占有了同時期的研究熱點,并且是最顯著的新聞位置。

新材料不是人人都可以獲得,幸運的只能是少部分學者。不過,我們也可以通過新的理論視角和方法而在已有考古成果中有所收獲。在絲綢之路語境下,我們對孔望山摩崖造像的材料深入梳理后,發(fā)現(xiàn)佛教初入階段并沒有從道教美術那里得到支持,而是從反映重生信仰的墓室壁畫那里獲得了支持。

孔望山摩崖造像在20世紀80年代初被重新發(fā)現(xiàn)后,中外學者都予以了極大的熱情,論文多,專著也有許多。但是,我們對孔望山摩崖造像遺存梳理后有這樣的新發(fā)現(xiàn):首先,缺少道教圖像。漢代的道教圖像,學者們所舉基本上是西王母圖像、老子圖像和仙人圖像這三類,但這三類圖像在孔望山摩崖造像中數(shù)量極少,或可能并不存在,至少是沒有形成完整的道教圖像體系。其實,漢代圖像中出現(xiàn)西王母、老子、仙人等圖像,不能不加辨析地就認為是道教圖像。道教信仰的出現(xiàn)是在東漢中后期,形成影響則時間更晚。但是,漢畫像石在西漢后期就已經(jīng)有了這些圖像,并且在東漢初期就已經(jīng)有了普遍存在的趨勢。從遺存現(xiàn)象看,不能夠隨便將道教圖像提前。其次,重生信仰圖像最早出現(xiàn)于孔望山摩崖石刻。從遺存的平面圖看,孔望山摩崖造像有一個倒T字形的形制結構,中軸線和水平線上主要是墓主人圖像等重生信仰圖像,中軸線兩邊和水平線上方是涅槃圖等佛教圖像。這樣的形制結構說明,重生信仰圖像在T字形的主干上,佛教圖像在主干旁邊,由此可以推測兩個圖像體系在時間上有一個先后,合理的解釋是重生信仰首先出現(xiàn),佛教圖像之后才出現(xiàn)。這樣的時間差也可以提供這樣的信息:孔望山摩崖造像的圖像體系中,佛教圖像對重生信仰圖像有依附性,或重生信仰圖像對佛教圖像提供了支持。 相關認識參見汪小洋《中國墓室壁畫史論》的論述:從目前的考古成果看,道教圖像不多。一方面,道教的生命長壽與重生的生命轉化都是與長生信仰范疇,重生信仰的圖像對道教圖像有兼容的可能;另一方面,墓葬圖像中,東漢中期以后就出現(xiàn)了仙化色彩降低的趨勢,道教圖像的缺少符合這一趨勢。此外,當?shù)卣紊鷳B(tài)的變化、特別是黃巾起義之后地方當局對道教徒的打擊,也是道教圖像不多的原因(汪小洋《中國墓室壁畫史論》,科學出版社出版,2018年第125-136頁)。還可參見汪小洋《孔望山摩崖造像的圖像體系討論》(載《民族藝術》2015年第1期)中的相關論述。

質言之,在佛教初入的研究成果中,以往許多學者提到道教美術對佛教美術的支持。不過,我們從孔望山摩崖造像遺存、以及其他漢代墓室壁畫的遺存中發(fā)現(xiàn),考古成果并不支持這樣的觀點。相反,是墓室壁畫在佛教初入階段提供了幫助。這個觀點的材料依據(jù)就是孔望山摩崖石刻,這是一處東漢后期的墓室壁畫遺存。

此外,我們也梳理了道教造像遺存和文獻。從現(xiàn)有材料看,道教在早期是反對造像,真正的道教造像、或有文獻明確記載的道教造像是在南北朝的劉宋之后,而且是在佛教造像的影響之下。[3]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中,佛教美術只能從普遍存在、并且藝術成熟的墓室壁畫那里尋找支持,從孔望山摩崖造像的遺存看,漢代的墓室壁畫提供了這樣的支持(圖2)。

因此,我們有這樣的一個設想:佛教初入階段是墓室壁畫給予了支持,或是依附于墓室壁畫而得到傳播,道教的幫助是漢代以后的事情。

(三)新理論方面的創(chuàng)新

新理論的尋找基本上有一個比較長的過程,常常是經(jīng)過一個漫長的積累過程才能夠獲得一些理論方面的創(chuàng)新。在絲綢之路的語境下,我們在對中國墓室壁畫的遺存進行全面梳理后,尋找到了一些新理論的空間,其中有兩個觀點需要強調。

其一,元代墓室壁畫歸屬與墓室壁畫繁榮期。我們曾經(jīng)提出中國墓室壁畫發(fā)展可分為三個時期,即:墓室壁畫的興盛期,時間為漢代和魏晉南北朝時期;墓室壁畫的繁榮期,時間為隋唐五代宋遼金時期;墓室壁畫的衰退期,時間為元明清時期。[4]

不過,元代的歸屬一直存在問題。一方面,元代目前有60多個的墓室壁畫遺存,就數(shù)量而言完全可以與漢、唐、宋墓室壁畫遺存媲美,表現(xiàn)出來的不是一個衰退期的面貌;另一方面,元代是少數(shù)民族政權,墓室壁畫是受中原文化影響而發(fā)展的,這樣就可以與墓室壁畫同樣遺存豐富的遼、金共同考慮。

在絲綢之路的語境下,我們強調中原文化的主導性,而這樣的主導性來自于中央政權的影響,特別是強大的中央政權影響。因此,我們提出新觀點:元代歸屬中國墓室壁畫的繁榮期,并且形成這樣的階段特點:墓室壁畫繁榮期經(jīng)歷了唐宋元三大王朝,三大王朝的墓室壁畫各具特色,唐代的帝王化,宋代的平民化,元代的多樣化。

其二,墓室壁畫的面積指標。以往墓室壁畫的研究幾乎沒有這方面的系統(tǒng)成果,許多考古報告也不作描述,但是我們用面積指標統(tǒng)計后發(fā)現(xiàn),目前有考古報告的千余座壁畫墓中,可以統(tǒng)計的墓室壁畫面積超過一萬平方米。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數(shù)字,由此而帶來三個認識:首先,中國繪畫史上最大面積的類型應當是墓室壁畫。其次,中國墓室壁畫宋代以前就興盛繁榮,遺存大量存在,而同時期的繪畫作品傳世很少,所以要說明宋以前的中國繪畫發(fā)展面貌,必須依靠遺存面積巨大的墓室壁畫。再次,墓室壁畫遺存數(shù)量多而文獻極少,傳世繪畫數(shù)量不多但文獻記載多,這個現(xiàn)象可以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圖文關系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研究路徑和新的結構。

在絲綢之路語境下,墓室壁畫的面積指標具有理論意義。從目前遺存統(tǒng)計看,一半以上的遺存在絲綢之路上,而且規(guī)格高的壁畫墓、具有普遍意義的壁畫墓也多數(shù)在絲綢之路上,因此墓室壁畫的面積指標也可以給絲綢之路研究帶來創(chuàng)新創(chuàng)新性的材料。

三、世界語境下的墓室壁畫創(chuàng)新

墓室壁畫是宗教美術的大宗,走出中國語境,在世界語境中能不能為絲綢之路文明研究帶來創(chuàng)新成果?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目前學術界并沒有這方面的系統(tǒng)研究成果,世界墓室壁畫比較幾乎是一個空白的學術領域。學術空白帶來的困難是明顯的,創(chuàng)新的巨大空間當然也是確定的。對于世界墓室壁畫比較的創(chuàng)新,我們從以下三個方面討論:

(一)創(chuàng)新的可能性討論

首先,墓室壁畫是具有一定體量的世界性藝術現(xiàn)象,為墓室壁畫的世界比較提供了明確的研究對象。墓室壁畫是在墓葬建筑中描述彼岸的藝術作品,彼岸存在是這項藝術活動展開的信仰基礎,這樣的信仰普遍存在,為墓室壁畫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從世界范圍看,墓室壁畫的遺存各地都有發(fā)現(xiàn),墓室壁畫是一個世界性的宗教美術現(xiàn)象。另外,在世界三大宗教的傳播中也有墓室壁畫遺存的發(fā)現(xiàn),比如基督教早期傳播中就有墓室壁畫的創(chuàng)作活動,佛教的窣堵坡中也有圖案出現(xiàn)。

其次,中國的墓室壁畫研究成果可以為世界墓室壁畫的比較研究提供有力支持。世界范圍內,墓室壁畫目前沒有這方面的系統(tǒng)成果,但中國學術界是例外。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生死問題始終是一個社會關注點,墓室壁畫因此而普遍存在。中國有世界上最多的墓室壁畫遺存,有最完整的沿革脈絡,同時也有最系統(tǒng)的研究成果,墓室壁畫研究的最大學者群就在中國。

最后,“一帶一路”的當代意義提出了世界墓室壁畫比較的研究要求。一方面,“一帶一路”的宗教美術成果多在佛教美術領域產生,需要其他領域成果來豐富;另一方面,目前“一帶一路”宗教美術研究成果多是向西的方向,世界墓室壁畫比較的課題可以覆蓋更加廣闊的范圍。 此外,中國墓室壁畫可以提供明確的中國宗教美術理論體系,世界墓室壁畫比較的研究中可以提出中國面貌的理論體系。

(二)創(chuàng)新的理論準備討論

世界墓室壁畫比較是一個新的領域,一些基礎性的理論認識需要得到界定性的描述。我們從兩方面來展開:

一方面,世界范圍內的墓室壁畫理論性認識。其一,從遺存分布體系看,世界墓室壁畫遺存集中地主要有三個分布區(qū):中國及周邊分布區(qū),地中海沿岸分布區(qū),中美洲分布區(qū)。其二,從壁畫類型體系看,世界墓室壁畫主要有三種類型:彩繪墓室壁畫,淺浮雕墓室壁畫,線刻墓室壁畫。中國及周邊分布區(qū)各體皆備,地中海沿岸分布區(qū)淺浮雕墓室壁畫比較多,中美洲分布區(qū)彩繪墓室壁畫和淺浮雕墓室壁畫比較多。其三,從宗教信仰體系看,世界墓室壁畫主要有連續(xù)性生死轉化和中斷性生死轉化兩個信仰體系,中國墓室壁畫描述的是連續(xù)性生死轉化(圖3、圖4)。

另一方面,世界范圍內的一些個案討論。我們曾經(jīng)專門考察了中國葬玉和埃及木乃伊的宗教體驗,可以發(fā)現(xiàn):埃及木乃伊表現(xiàn)的是中斷性生死轉化的宗教體驗,中國玉衣則表現(xiàn)的是連續(xù)性生死轉化的宗教體驗。因此,從墓室壁畫的圖像看,中國有生死方面的宗教信仰,但此岸與彼岸的分界線是模糊的。因為這樣兩種宗教信仰體系的差異,中國墓室壁畫多敘事圖像,埃及墓室壁畫多儀式圖像,中美洲墓室壁畫介于兩者之間。[5]

概言之,世界墓室壁畫比較是一個非常大的理論空間,在這一空間中,墓室壁畫既可以獲得世界宗教美術史上更高的地位,同時也可以為絲綢之路文明研究提供豐富而獨特的研究成果。

(三)創(chuàng)新意義的討論

因為世界墓室壁畫比較的介入,絲綢之路宗教美術研究中可以獲得確定性的創(chuàng)新意義。主要期待三個方向:

第一,更完整的絲綢之路宗教文化交流認識。絲綢之路文明研究中,宗教文化交流是重要內容,但以往這些研究都集中在佛教東漸的影響和本土化的努力上。關注墓室壁畫后,我們就可以更加系統(tǒng)地了解儒教文化的影響;同時,因為墓室壁畫歸屬于儒教體系,墓室壁畫表現(xiàn)出了重生信仰對儒教研究的支持,比如重生行為對儒教彼岸信仰上的補充,這方面的系統(tǒng)研究也可以成為宗教藝術對宗教理論的一個反哺。

第二,更合理的絲綢之路藝術體系。目前的絲綢之路藝術體系中,壁畫占有極大比例,不過學術界主要關心地面的石窟壁畫。墓室壁畫是地下的壁畫,在中國境內有著豐富的遺存,在周邊地區(qū)也有著一定影響;同時,地面壁畫與地下壁畫也有互相影響的可能。因此,如果使墓室壁畫得到普遍重視,那絲綢之路的藝術體系將更加合理。

第三,更廣闊的絲綢之路文明研究空間。以往,墓室壁畫的研究工作主要在中國展開,中國之外的研究都是零星的,沒有體系性成果。在絲綢之路的語境下,可以將我們的體系性研究成果介紹出去,并在世界范圍內引起對墓室壁畫的關注,提供更多的考古成果,這樣就可以獲得更廣闊的絲綢之路文明研究空間(圖5、圖6)。

概言之,世界墓室壁畫的比較是一個非常大的理論空間,在這一空間中,墓室壁畫既可以獲得世界藝術史上更高的地位,同時也可以為絲綢之路文明研究提供豐富而獨特的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1] 邵學成. 阿富汗文物珍寶展的敘述方式——以考古學藝術史進程為主要線索[J].美術,2018(01).

[2] 孫行之.犍陀羅是絲綢之路的重要節(jié)點,佛教在那里經(jīng)歷了根本性的改造[N].第一財經(jīng)日報,2018-05-25.

[3] 汪小洋,包艷.南朝長江流域的宮觀碑記與道教造像——南朝十三通宮觀碑記的梳理與討論[J].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06).

[4] 汪小洋.中國墓室壁畫研究·目錄[M].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10.

[5] 汪小洋.中國墓室壁畫史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8:382-383.

(責任編輯:楊 飛 王勤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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