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靜染
對蘭州的好感始于二十年前《街道》雜志上葉舟寫的一篇散文,他筆下的蘭州讓人記憶深刻。2007年去甘肅參加一個文化考察活動,本來可以停留一下蘭州,這樣就能夠見見葉舟。我想的是一下飛機,他就將我?guī)У搅艘粋€酒吧,然后暢飲至深夜,這是每次葉舟到成都來的情景,無酒不歡,無話不談。但是,那次的行程被飛機延誤給全部打亂了,本來是當(dāng)天晚上八點就能到達(dá),但我到蘭州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六點,我不僅沒有在蘭州待下來,也沒有見到葉舟,只好吃了一碗蘭州拉面,便跟著一群人去了甘南。
或許只有讀葉舟的詩才能夠彌補那次的遺憾。葉舟的詩有濃烈的西北色彩,曠遠(yuǎn)、雄渾、深邃,這與南方詩人是完全不同的風(fēng)格,具有非常高的辨識度,我甚至認(rèn)為他創(chuàng)造了一種“葉舟體”,詩中有屬于葉舟自己的節(jié)奏與時間。當(dāng)然,他的詩更是現(xiàn)代詩性與靈魂佛性的融合,每一次讀他的詩,都能看到從詩中不斷跳出的詞語、意象如天女散花,極為絢爛和閃耀,而我相信這都是西北所賜,一方水土所賜。所以無論從詩藝的精湛還是思想的深度上,葉舟都堪稱西北詩歌的如椽大筆,他的詩歌是當(dāng)代語境下的西域詩學(xué)的綻放。
其實,葉舟常常讓我想起古代邊塞詩人,河西走廊上的駝鈴、大雁、雄鷹穿行在他的詩行里,地域元素仍然在他的詩中延續(xù)著,他以敦煌、邊疆、絲綢之路等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詩歌,說他是新邊塞詩人好像也無不可。但這樣的想法有時卻顯得陳舊和局限,因為他的詩歌涉歷的題材其實非常豐富,內(nèi)容也無所不包,《短歌行》這一大組詩就是證明。語言的靈動、風(fēng)格的穩(wěn)定、詩意的繁復(fù)其實并沒有變,變的是一個詩人眼睛里的外部世界,但它與心靈世界的碰撞依然是如此的炫目和驚心動魄。值得一提的是,這組詩是他在寫作百萬字長篇小說“敦煌三部曲”的過程中“偶得”的,是艱辛創(chuàng)作中的意外之獲。不過,真正讓我驚喜的是能夠讀到這樣的句子:“春天到來的時候,我親手/做了一只小板凳,/打算讓媽媽在七月里乘涼?!保ā朵從緩S》)這是藏在平淡中的深情,日常、樸素、真摯,為這個,我們應(yīng)該多喝一杯。
前年,詩人娜夜到成都與朋友聚會,高興之下,她朗誦起了自己寫的《想蘭州》:“想蘭州/邊走邊想/一起寫詩的朋友//想我們年輕時的酒量 熱血……”其實,這段詩也道出了我對蘭州的一種“想”,這“想”中自然也有酒量和熱血。葉舟的詩里有蘭州,一個古老而詩意的蘭州,這樣的蘭州是我神往的。
有一年,同葉舟兄通電話,正好他們要搞一個朋友間的詩歌聚會,他說買張機票到蘭州來吧。我蠢蠢欲動,詩歌、美酒與朋友,沒有理由拒絕。但可惜就沒有去,俗事纏身,又一次將蘭州置于想念之外。不過在交通已經(jīng)非常發(fā)達(dá)的年代,留下一個念想未必是壞事,關(guān)于蘭州,關(guān)于葉舟,關(guān)于蘭州或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