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李允夏 朱知非
作者簡介
近年來,科幻圈時不時就會冒出Yoon Ha Lee這個有點奇怪的名字,比如2012年的斯特金獎,2016年的雨果獎和星云獎以及2017年的軌跡獎。他是在德州長大的韓裔美國作家李允夏,畢業(yè)于斯坦福大學(xué)數(shù)學(xué)系,以背景宏大的硬科幻小說見長,作品常常讓讀者感到智商欠費。不過,他也喜歡披著科幻的外衣寫一些具有東方審美情趣的奇幻故事,比如我們在去年8月刊登的《星艦與寺院貓》。這次,我們帶來了《欲望之幣》和《狐火,狐火》兩個短篇,李允夏用了一些于我們而言非常親切的元素,寫成了兩則精巧趣致的小故事。
在大洋盡頭,珍珠母一般雪白的云朵之下,海風(fēng)帶著咸味和淡淡的果實芬芳,帝國里的每一個人,無論階級與老幼,都為了他們女皇的葬禮會聚于此。在她生前,人們稱呼她為“颶風(fēng)之玉”;而如今,在女皇離世后,宮廷史官已經(jīng)開始用“織風(fēng)者”這個名字稱呼她,因為她麾下的艦隊曾如此令人生畏。
入殮師們用香油涂抹織風(fēng)者,并依照傳統(tǒng),將一張白玉雕成的面具覆在她的臉上;在她的一只手上,放著一面小小的旗幟,繡著帝國深藍(lán)色的劍錨紋章;另一只手里,是一把無鞘的利刃,刀柄上的釉彩閃爍著白色、金色和藍(lán)色的光芒。她身披厚重的絲質(zhì)長袍,這些服飾她只在上一個豐月節(jié)時穿過一次。帝國的子民相信,讓自己的君主在“來生之海”中過得富足,她就會在龍靈那里替他們說些好話。
女皇只留下了一個女兒,大臣們管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叫“晨鷗之旅”。晨鷗有著不符年齡的莊重,即便是在她母親的葬禮上,穿著灰白相間的素服,她看起來依然波瀾不驚。如果說當(dāng)祭司們吟誦著通往日落之地的祝福時她眼睛里閃著淚光,那也不過是為了符合時宜。
日暮時分,人們將先皇的棺槨放在了靈船上,漆成紅色的船身會指引著她駛向太陽。在一名祭祀切斷繩纜的同時,靈船開始在女皇衛(wèi)隊的火矢之下熊熊燃燒。
晨鷗最年長的大臣,一個曾在年輕時游歷過無數(shù)異國圣地的智者,在火焰與海浪聲中轉(zhuǎn)過身,看著她說:“您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陛下。明天您就將在二十七望族前主持朝政,要讓他們看到,即便是在這個年紀(jì),您也有著和您母親一樣的威嚴(yán)?!?/p>
和他一樣,晨鷗心知肚明,無論自己表現(xiàn)得多么嚴(yán)厲,那些望族也只會把她當(dāng)作一個傀儡。但她只是點了點頭,回到了冥想室。
晨鷗徹夜未眠,盡管她就算睡了也無可厚非。相反,她努力思考了很長時間,自己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有幾次,在熏香甜蜜的氣息中,她是如此想把母親從靈船上呼喚回來,尋求她的建議。但是,母親在世的那些年中,給她的建議應(yīng)該足夠了。
拂曉前兩小時,晨鷗搖鈴喚來了她的仆人們?!叭ソ行沿斦蟪?,”她說,“我有事要請教他?!?/p>
沒睡好覺讓財政大臣很不舒服,但是晨鷗的打算讓他更不舒服了?!笆召I那些望族?”他說,“這會開創(chuàng)一個不好的先例啊?!?/p>
“我們不是要收買他們,”晨鷗嚴(yán)厲地說,“我們是要給他們一些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賞賜,這樣他們就會開始思量,如果皇室連這樣貴重的東西都舍得給,那他們的家底究竟有多深?”
財政大臣嘟嘟囔囔地陪著晨鷗來到了第一國庫。庫房的墻壁上掛著繪有風(fēng)景的絲制卷軸,旁邊堆滿了裝幀精美的書籍,封面上印著用金葉子做成的鶴與嬉戲的貓;比人的指甲蓋還小的象牙雕像如軍隊一般排列著,出于某種原因,每一個塑像的頭部都是一種早已滅絕的鳥;精致的架子上,寶劍鎏金的劍鞘閃爍著貓眼石和藍(lán)寶石的光芒,淺色的劍穗上裝飾著可以在風(fēng)中當(dāng)作羅盤的神秘繩結(jié);用絲線編織而成的皇冠上鑲嵌著刻有預(yù)言的破舊甲骨,遠(yuǎn)古君王的發(fā)縷仍然纏繞其上;不同大小和顏色的珍珠項鏈纏繞在一起,從純白到紫灰到富有光澤的黑色,不一而足。
“不行,”晨鷗說道,“這都是些普通的財寶,拿來獎勵船長們還不錯,但是鎮(zhèn)不住二十七望族?!?/p>
財政大臣的臉色變得煞白:“您該不會是想要——”
但是年輕的女皇從他身邊掠過,徑直向第二國庫走去。她拿出那把沉重的鑰匙打開了大門,門扇異常靈活,一旁的守衛(wèi)緊張地看著她。
一股強烈的海水和藻類的氣味突然飄了過來,在門后的黑暗中,一條龍睜開了一只昏昏欲睡的眼睛。“是誰想要被淹死么?”龍靈用一種低沉而渾厚的聲音問道,聽起來躍躍欲試。所有人都知道,最好別去招惹守衛(wèi)寶庫的圣靈。
“我是織風(fēng)者的女兒,”晨鷗說,“他們叫我晨鷗之旅?!?/p>
那只眼睛又瞇上了。“是您,”龍的語氣溫和了一些,“我一直沒搞懂,你們王朝為什么時不時就要給女皇換一個名字,分也分不清?!?/p>
“這個傳統(tǒng)給您添麻煩了么?”晨鷗問道,“想要改變它不太容易,不過——”
走廊里的燈光映照在龍長長的牙齒上?!澳挥脼槲屹M心,”它說道,沉思著?!澳难劬退暮喼币荒R粯樱M來吧?!?/p>
“這太不明智了,”財政大臣說道,“讓龍來守護這些東西,就說明這些寶物一定有什么理由不能被流傳出去?!?/p>
“把寶物永遠(yuǎn)藏著并沒有什么用處。”晨鷗說。她扔下財政大臣,走進了寶庫。大門在她身后靜靜地關(guān)閉。
盡管有龍的保護,在海洋之夢中行走和呼吸依然有些困難。燈光的顏色就像是把雨滴、閃電和泡沫攪和在了一起,鹽的味道越來越重,其中夾雜著獨特的菊花香氣。不過這至少比淹死要好很多了。
“您為何而來呢?”龍在她的身邊游動著,問道。它蜷曲的身體在珍珠般的閃光中若隱若現(xiàn)。
“我需要選二十七件禮物,分別給二十七望族們,讓他們感受到皇朝的威勢?!背窥t說,“我不知道該給他們什么?!?/p>
“就這些?”龍有點失望地說道,“這里有整套的鎧甲,可以給男人、女人、戰(zhàn)馬甚至大象用。給那些族長們一人一件——盡管我猜想他們之中應(yīng)該沒有大象——如果他們打算背叛您,這些鎧甲之中的幽靈就會殺死他們。除非你們已經(jīng)發(fā)明出火藥了?這些鎧甲可抵擋不了好的槍炮。在這睡久了有點讓我搞不清楚時間。”
晨鷗伸著頭,看著珊瑚和骷髏模糊的輪廓?!盎鹚??”她問道。
“算了,沒什么。要我把那些鎧甲拿給您看么?”在波光中,出現(xiàn)了一些精制的鎧甲和與之配套的惡魔形面具,以及帶著嚇人尖刺的馬飾。晨鷗幾乎能在那些閃亮的胸板上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容。
“這算不上真正的禮物,”晨鷗說,“盡管很實用?!?/p>
龍大聲嘆了口氣:“理想主義者。好吧,那這個怎么樣?”
一隊紙船輕快地向他們飄來,仿佛有一條小溪從他們倆中間流過。晨鷗跪了下來,檢視著這些小船,在其中的一面帆上,寫著半首詩。
“沒事,”龍說,“拆開它吧?!?/p>
她照做了?!斑@是一首新月之刃的詩?!彼f。新月之刃是帝國最著名的艦隊將領(lǐng)之一,曾在349年前擊退過艾瑞利人的入侵?!安贿^沒有我的導(dǎo)師教給我的那個版本優(yōu)雅?!?/p>
“那是因為盡管新月在大海上無往不勝,但她只是個二流詩人?!饼堈f道,“她的女皇讓一個宮廷詩人把新月所有的詩作都仔細(xì)地潤色過了。”聽起來它好像也并不理解人類這么做的原因?!安还茉鯓樱恳粭l船上都有著某個英雄或者將軍的詩,如果您在滿月之夜將它們放在海面上,它們就會變成精良的戰(zhàn)艦;而只要在新月時吟誦船上的詩句,就能將它們重新變回紙船的樣子——非常有助于節(jié)省停泊費。它們非常忠誠,如果您擔(dān)心這一點的話,我保證它們絕不會與您為敵。”
晨鷗思考了一會?!斑@是很特別的禮物,但并不是什么好禮物?!彼呀?jīng)可以想見自己的臣民在互相斗爭。
“那這些呢?”龍一邊盤繞身體一邊說道。一股冷流沖過房間,小船四散消失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當(dāng)涼意消散,二十七件精致的外衣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有的衣服上鑲嵌著華麗的珍珠與星星一般閃亮的藍(lán)寶石,有的則繡著金絲銀線;有的領(lǐng)口上排列著比泡沫還細(xì)膩的花邊,有的袖子上飾有彩色絲線制成的奇異花朵;有一件散發(fā)著如同雪夜的月光一般銀白帶淡藍(lán)的光澤,另一件深橘色的則以琥珀為飾,其中封存著的昆蟲用脆弱的肢體組成了祈禱文;還有一件從黑色逐漸過渡到褶邊上的煙灰色,半透明的斗篷上帶著沒有鈴舌的玻璃鈴鐺,像飛蛾的翅膀一樣在衣領(lǐng)下扇動。
“它們確實與眾不同?!背窥t說。她湊得更近了,凝視著:雖然每一件外衣各不相同,但在胸口上都有一枚閃閃發(fā)光的紋章?!斑@是龍的鱗片嗎?”
“是的。”龍說道,“每一種風(fēng)暴都有與之對應(yīng)的龍:離子風(fēng)暴,太陽風(fēng)暴,甚至虛空中的量子泡沫……反正,您難道沒有好奇過從龍的眼中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嗎?”
“沒有吧?!背窥t說。在她的幻想中,她會在皇家花園中游蕩,假裝自己能聽懂鯉魚和貓的話語,或是在溫柔的柳枝下入睡;她總是幻想逃離這一切。但是像她這樣順從的孩子,并沒有真的這樣做過。
“在每一年的龍節(jié)上,”那條龍說道,“所有穿著這些衣服的人,都有機會變身成龍。這對造反并沒什么太大幫助,如果您的眼神是在擔(dān)心這一點的話。只是龍都很喜歡跳舞,有時候那些變身后過于投入的人們會選擇永遠(yuǎn)這樣舞蹈下去。當(dāng)節(jié)日結(jié)束的那一刻,只有依然化身為龍的人,才會變成龍?!?/p>
晨鷗在這些外套之間走過,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長袍的褶邊碰到它們。龍看著她,晃動了一下身子,欲言又止。
“行,”她終于說,“就是它們了?!边@些外套確實很貴重,能讓那些使用者們短暫地?fù)碛幸活w赤子之心。好吧,至少她是這么希望的。
“您自己想要點什么嗎?”龍問道。
它的語氣似乎隱隱帶著期待,晨鷗嚴(yán)厲地看著那條龍?!盀榱藝叶饔眠@些寶藏是一回事,”她說,“為了我的私欲去占有它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p>
“您是女皇,不是么?”
“所以我更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背窥t揚起頭,看著龍那雙不帶人類情感的眼睛。“你不僅僅是在守衛(wèi)這些寶藏,對吧?!?/p>
“啊,看來您猜到了。”龍的嘴角向上,勾起一抹不露牙齒的微笑。它伸出一只長有八個利爪的手,即便是最細(xì)小的那根指頭也比晨鷗的手掌要大,下面晃蕩著一枚圓盤,看起來像是錢幣,但卻是用深綠色的石頭制成的,里面有血塊一樣的斑點,中間的穿孔是圓形而不是方形。最特別的是上面刻著的那條蛇,每一枚鱗片都栩栩如生。
“它是在看我嗎?”晨鷗問道,蛇的眼睛是紅色的,比石頭上的其他斑點更加鮮艷,這讓她感到不安?!斑@是什么?”
“這是欲望之幣。”龍平靜地說道。
“叫這種名字的東西通常不會帶來什么好運?!彼f。
“它從未傷害過您的母親?!?/p>
那為什么自己從未聽說過這個東西?“在我見過的所有交易中,”晨鷗說道,“錢幣都是要拿來花掉的。”
龍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您說的沒錯。”
晨鷗再一次觀察著那枚錢幣,她確定那條蛇肯定移動了位置?!拔矣卸嗌傥幌茸媸褂眠^這枚硬幣?”
“數(shù)不清了,”龍說,“你們那些王號和謚號什么的搞得我很難記得住。不過有一些王從來都沒有用過它?!?/p>
“那為什么史書中也沒有提及它?”
龍垂了垂眼皮:“因為我喜歡吃史學(xué)家,他們的骨頭里都是秘密的香味?!?/p>
在帝國里有這樣的說法:絕對不要在空的神龕前歌唱;絕對不要在退潮時同鬼魂共舞;絕對不要跟龍開玩笑?!暗堑蹏廊慌d旺,如果那些史學(xué)家沒有騙人的話。先王們不可能都沒通過這個考驗?!背窥t慢慢地說道。
龍并沒有反對,確實,這是個考驗。
晨鷗回頭看著那扇門,它的輪廓在昏暗的光影中若隱若現(xiàn)?!安]有別的路可以離開這里?!饼堃谎圆话l(fā),她用指尖碰了碰那枚錢幣。是熱的,就好像有一個隱藏的太陽一直照耀著它。晨鷗感覺自己仿佛能聽到那條蛇再次蠕動時鱗片發(fā)出的聲音。
龍突然收回了它的手。那枚錢幣掉了下來,晨鷗本能地接住了它?!翱峙率堑?,”龍說道,“但是這并不代表您不能帶點什么回去。問題是,您想要什么?”
“我母親用它換來了什么?”
“她希望離開這個寶庫,并且永遠(yuǎn)不再回來?!饼堈f道,“您的母親在這里待了兩天兩夜,思考著她的選擇,而這就是她的答案。她覺得寶藏的誘惑是一種威脅。當(dāng)然她以為自己在這里待得要更久一些,畢竟在水下,時間的流逝是不同的?!?/p>
晨鷗試著想象自己的母親,一個年輕的女性,新加冕的女皇,在不眠不休中的迷惑中拼命地想要避開這些誘惑?!拔以谶@待了多久了?”她問道。
“比在外面的時間要慢一些,還沒到兩個時辰?!饼堈f。它的歡喜讓人不安。
“那些給二十七望族的禮物,”晨鷗說道,“不管我發(fā)生了什么,它們都會被送到皇宮里去嗎?”
龍擺了擺手?!澳朐趺刺幹盟鼈兌夹?。我完成了守護它們的工作,所以沒什么不可以的。”
晨鷗又掃視了一下周圍,如果在這個考驗中出了什么差錯,她可能就要在這里待上很長時間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彼f。
龍靠近了她。
晨鷗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但她還是直視著龍的眼睛?!拔也恢肋@么多年來,是怎樣的契約將你束縛在了這里,但是我不希望它延續(xù)下去。就用這枚錢幣來換取你的自由吧。”
龍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后它才說道:“龍并不是可靠的盟友,您知道的?!?/p>
“我愿意一試?!背窥t說。這是不是有點莽撞?也許吧,不過在她看來,歷代的女皇和這條龍一樣,都只是一個個囚徒。最好還是讓它去追尋自己的命運吧。
“總需要有人來守衛(wèi)這個寶庫,您也知道?!饼埻嶂约旱哪X袋,“您好像沒有多余的龍了。”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代價?!拔伊粝聛??!背窥t低聲說道。
“您得明白,一個厲害的盜賊輕輕松松就能擊敗您?!?/p>
晨鷗皺了皺眉頭?!拔疫€以為你很想離開這里?!?/p>
“我是想,”龍說道,“但是我也重視自己的職責(zé)?,F(xiàn)在,只剩下一件事要做了。把那枚硬幣給我,好嗎?”
不知是出于迷惑還是茫然,晨鷗照做了。當(dāng)硬幣離開她的手時,一陣奇怪而劇烈的痛楚向她襲來。
“守護龍之寶藏的衛(wèi)士,”龍說道,“應(yīng)當(dāng)?shù)玫烬埖逆z甲?!?/p>
話音未落,那條龍悄然蛻掉了自己的皮膚,晨鷗甚至一時都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鱗片閃爍著深藍(lán)和藻綠色的光芒,卷曲而凌亂地堆在了龍的腿邊。而龍,化身為了一個比晨鷗差不多年長十歲的女性,她有著一雙棕色的眼睛,烏黑的頭發(fā)在臉頰邊飄蕩。顯然,她本來也該是晨鷗的子民。
“這張龍皮是您的了,”龍的嗓音和之前并沒有什么差別,“您想不想用它都行,別說我從來沒有給過您選擇的機會?!?/p>
“你至少穿點什么吧?!背窥t說,她很擔(dān)心龍會什么衣服都不穿就突然出現(xiàn)在財政大臣面前。
“您的帝國肯定不會因為您將他們置于龍的統(tǒng)治之下而感恩戴德。”它說著,給自己挑了一件素色的羊毛長袍。
“你的統(tǒng)治將會帶著龍的正義感,”晨鷗說道,“這已經(jīng)遠(yuǎn)超我對外面那些覬覦皇位的男男女女們的期待了。”她把皇宮的鑰匙交給了龍。
它禮貌地微笑著?!澳蔷妥咧瓢??!倍?dāng)龍走到門口時,它停頓了一會:“我不會忘記您的?!?/p>
門關(guān)了,留給晨鷗的,是那枚錢幣和一張龍皮。
直到很多很多代之后,一個龍的后裔勇敢地走進了第二國庫,晨鷗才知道人們給她起了一個龍的稱號,不是王號,因為她已經(jīng)遜位;也不是謚號,因為她遠(yuǎn)未死亡。她所放棄的那個帝國現(xiàn)在稱呼她為“契約吞噬者”。在經(jīng)歷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之后,晨鷗已經(jīng)開始用龍的觀點看待這個問題。這些人類的稱呼確實很讓她感到困惑,不過她已經(jīng)沒有立場去爭辯了。
又過了許多代,另一個有勇氣的女皇來到了這個寶庫,晨鷗向她詢問多年前那個最初的龍女皇怎么樣了。
新女皇說:“據(jù)記載,初代龍女皇在位六十年后消失了,只留下一張紙條,寫著‘我要去尋找另一枚硬幣’。”
新女皇正滿臉渴望地看著一副鑲著綠寶石的漂亮銀飾。終于,她把注意力放到了晨鷗身上,但還是時不時地回過頭去看它。這個女人的面孔看著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但是晨鷗說不出來哪里奇怪。也許只是她的錯覺吧。
晨鷗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接下來的對話,但她思量著這個女皇也許還具有龍的正義感。無論如何,水下時間的流逝是不同的。她有的是時間去等待新女皇做出自己的選擇。
【責(zé)任編輯:吳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