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潤斌 肖麗斌
摘 ? ? ?要:里約奧運會難民代表隊的組建折射了國際奧委會執(zhí)委會違反《奧林匹克憲章》的合法性議題,也遺留了奧運會參賽選手的國家身份認同危機。顧拜旦的體育地理學觀念長期主導國際奧委會“體育國籍”的自治思想與制度安排,直至后者主動尋求與聯(lián)合國的“政治國籍”保持相對一致性。為保障難民等群體的參賽權利、應對參賽身份的質疑、實現(xiàn)參賽政策的跨組織銜接,國際奧委會應適時適度修訂運動員國籍條款,在確保國家奧委會正常運轉的前提下,使難民運動員、獨立參賽運動員、國籍轉換運動員和跨國參賽隊伍等合法性難題得到整體、妥善和徹底的解決。
關 ?鍵 ?詞:國際奧委會;難民代表隊;奧林匹克憲章;體育國籍
中圖分類號:G811.21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6-7116(2019)04-0041-08
Abstract: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Rio Olympic refugee team reflected the issue that the IOC Executive Committee violated the legitimacy of the Olympic Charter, also left over the crisis of national identity recognition of Olympic athletes. Coubertins sports geography view had dominated the “sports nationality” autonomy ideology and system arrangement of the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over a long period of time, until the latter initiatively sought for maintaining relative consistency with the “political nationality” the United Nations. In order to ensure the game participation right of such groups as refugees, to deal with game participation identity questioning, and to realize the trans-organizational connection of game participation policies, the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should revise athlete nationality clauses in a timely and appropriate fashion, so as to solve the issue of the legitimacy of refugee athletes, independent game participation athletes, nationality changed athletes and transnational game participation teams in an overall, proper and thorough way, under the precondition of ensuring the normal operation of the 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Key words: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Olympic refugee team;Olympic Charter;sports nationality
2018年10月9日,國際奧委會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召開第133次全會,會上決定在全球范圍內(nèi)選拔一支難民代表隊(ROT)參加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這是暨2016年里約奧運會首次選拔難民代表隊之后的延續(xù)和堅持。當今世界難民局勢依然嚴峻,聯(lián)合國難民署(UNHCR)的報告顯示,截至2017年底,全球有7 140萬難民,其中50%以上的人口為婦女和兒童,將近85%的難民來自于貧窮國家和欠發(fā)達國家。繼續(xù)設立難民代表隊,顯示國際奧委會與聯(lián)合國在全球難民問題上的協(xié)同治理模式得到深化。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指出:“我們將盡最大努力歡迎難民運動員,使得他們與206個國家奧委會的選手們共聚奧運村、同舉五環(huán)旗。人文精神在奧林匹克旅程的延續(xù)令人激動,并提醒難民們不會被遺忘?!盵1]難民代表隊的意義和價值毋庸置疑,然而,近期有學者對國際奧委會設立該隊伍的合法性提出質疑:于亮博士發(fā)表在《體育學刊》2018年第6期的文章《奧林匹克憲章的解釋權和修改權之辯——以里約奧運會難民隊的參賽為例》(以下簡稱“于文”)認為,難民代表隊違背《奧林匹克憲章》。本研究在此基礎上全面梳理了難民代表隊違憲的歷史脈絡,衍生拓展了奧運參賽國籍的相關議題,并為解決難民代表隊的合法性危機提出了明確的思路和方案。
1 ?“于文”的觀點邏輯與待解疑題
1.1 ?“于文”的觀點邏輯
2016年3月,國際奧委會執(zhí)委會正式通過組隊決議,將難民代表隊置于同其他206個國家(地區(qū))奧委會具有同等參賽權利的地位。“于文”援引了《奧林匹克憲章》有關國家奧委會、運動員參賽的國籍要求、憲章修改和解釋的相關規(guī)定,如第40條“參加奧運會”規(guī)定:運動員、教練員或其他隨隊官員......由其國家奧委會報名。第41條“運動員的國籍”規(guī)定:運動員必須是一個為其報名參賽的國家奧委會所在國的國民。關于某個運動員可以代表哪個國家參賽的所有事項應當由國際奧委會執(zhí)行委員會決定。第41條的“附則4”規(guī)定:在所有關于一個參賽者是否有資格參加奧運會的問題上,或是代表他國籍國家之外的國家,或是選擇他想要代表的國家的問題,國際奧委會執(zhí)行委員會可以作出源于參賽國國籍、公民身份、住所或居所并包含作出決定前等待期的所有一般或特別決定。在此基礎上,“于文”結合憲章中有關執(zhí)委會只有憲章解釋權而無修改權的規(guī)定(第18條),得出核心觀點:“《奧林匹克憲章》明文規(guī)定參賽運動員必須代表一個國家或地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卻將其解釋為運動員可以不代表任何國家或地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的解釋明顯超越《奧林匹克憲章》賦予其的解釋權限。執(zhí)行委員會允許難民代表隊參賽的決定破壞《奧林匹克憲章》的可預測性,侵犯了屬于大會的修改憲章的權利?!盵2]
“《奧林匹克憲章》是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的基本法律文件,同國際奧委會其他的規(guī)則和規(guī)章一起,構成了廣泛認可的國際體育習慣法”[3]?!坝谖摹备鶕?jù)法理學修改權和解釋權的原則,引證《奧林匹克憲章》的權威解釋,根據(jù)相關條文進行邏輯推演,得出“難民代表隊參賽違憲”的結論。然而,就此問題的討論只是一個開始,還存在許多亟待深入解釋、繼續(xù)探討的學術疑題,何況該文存在引用《奧林匹克憲章》版本的瑕疵:國際奧委會執(zhí)委會于2016年3月作出了組建難民代表隊的決議,然而“于文”卻參照2016年8月修訂的《奧林匹克憲章》進行解讀,以一個新的法律版本來解釋舊的爭議行為顯然說不通,畢竟按照《立法法》的精神,法律、行政法規(guī)、地方性法規(guī)、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規(guī)章均“不溯及既往”,這是新舊法適用方面的基本原則。嚴格來講,“于文”應參照2015年8月修訂的《奧林匹克憲章》版本,即便兩個修訂的版本就相關議題的規(guī)定是一致的。
1.2 ?待解疑題與學界爭議
“于文”的討論看似邏輯嚴整、觀點明確、論據(jù)充分,然而,不可回避的問題仍然存在:其一,成立難民代表隊僅僅反映了國際奧委會執(zhí)委會違反憲章、越權進行解釋的現(xiàn)象嗎?2015年10月,巴赫在出席聯(lián)合國第70屆大會時,就已經(jīng)提出了國際奧委會將和聯(lián)合國難民署合作,組建歷史上第一支難民代表隊參加2016年里約奧運會。顯然,有關組建難民代表隊的思路在2016年3月執(zhí)委會做出決定前已經(jīng)得到了國際奧委會領導層的認可。此外,聯(lián)合國高級難民署的新聞報道顯示:國際奧委會第133次全會通過投票表決的方式同意組建2020東京奧運會難民代表隊[4],這樣看來就形成了國際奧委會全會本身違憲的問題了。其二,長達20多年的類似違憲事件時有發(fā)生,為何未能得到及時的糾正?國際奧委會從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開始,就針對無國籍的運動員、所在國家奧委會尚未得到承認的運動員、所在國家奧委會受到制裁的運動員以“獨立奧林匹克參賽者”(independent Olympic participants)或“獨立奧林匹克運動員”(independent Olympic athletes)的身份參與奧運會。按照“于文”的邏輯,這些運動隊均不能代表特定的國家參賽,統(tǒng)統(tǒng)違背憲章的規(guī)定??墒牵L達20多年的違憲行為既沒有得到其他權利受損人的反對或起訴,也沒有得到國際奧委會的重視和糾偏。
除此之外,本研究于2018年12月份通過電子郵件和社交媒體討論的方式,就“難民代表隊是否違憲”問題,向部分國際奧林匹克專家和體育法專家提出咨詢,得到的反饋也存在諸多爭議,其焦點是“執(zhí)委會是否有權組建一個不存在任何國家歸屬的代表隊”(見表1)。從專家的觀點來看,對于難民代表隊是否違憲的問題存在極大爭議。認為不違憲的專家指出,國際奧委會執(zhí)委會有權力處置運動員的參賽國籍紛爭。但是本研究同意“于文”的觀點,根據(jù)《奧林匹克憲章》第41條第2點的原文“All matters relating to the determination of the country which a competitor may represent in the Olympic Games shall be resolved by the IOC Executive Board”,執(zhí)委會有權力處置運動員的參賽國籍問題,但是運動員無論代表哪方參賽,都必須是一個國家。因為《奧林匹克憲章》第30條“國家和國家奧委會的名稱”規(guī)定:“國家一詞指被國際社會承認的一個獨立的國家。國家奧委會的名稱必須反映其國家的領土范圍和傳統(tǒng),并且必須經(jīng)國際奧委會執(zhí)行委員會批準。”認為違憲的觀點則又對難民參賽的困難局面表示同情,對國際奧委會跳出規(guī)則、催生特例表示理解。此外,有專家指出,一方面,《奧林匹克憲章》規(guī)定人人皆有參與體育的權利、奧運會是個人或運動員之間的較量、而不是國家之間的競爭;另一方面,又要求運動員通過國家奧委會來參與比賽,這兩者之間的沖突才是根本意義上的矛盾。
2 ?難民代表隊參賽違憲的衍生討論
2.1 ?難民代表隊構成“被核準”的參賽單元
“于文”對執(zhí)委會越權設立難民代表隊的做法提出了質疑,認為難民代表隊不具有國家奧委會的屬性。然而,難民代表隊卻以“國家奧委會”的身份出現(xiàn)在里約奧運會賽場上,分別得到了國際奧委會和里約奧組委的官方認可。共有207個國家和地區(qū)的代表隊參加了里約奧運會,國際奧委會特別用Country(國家)來指代參賽代表團,而里約奧組委則用NOC(國家奧委會)來指代參賽代表隊。當時,國際奧委會共下轄206個國家奧委會,其中科威特奧委會由于遭到政府的干預,于2015年10月再次被國際奧委會禁止了5年的會員資格,但科威特運動員得以獨立奧運代表隊(independent Olympic athletes)的形式參加奧運會。另外,國際奧委會和聯(lián)合國難民署聯(lián)合選拔的10位難民選手以難民代表隊(refugee Olympic team)的形式參加奧運會。兩者的共同特點是,都分別擁有被國際奧委會承認的三位數(shù)的國家奧委會編碼(three-letter abbreviations,3Las),前者為IOA,后者為ROT。
用三位數(shù)的編碼指代國家和地區(qū)是國際組織的慣例,國際標準化組織于1974年啟用ISO 3166-1三位字母代碼,旨在為國家、屬地、具特殊科學價值地點建立國際認可的代碼,三位字母代碼更接近于國家英語名稱。而國際奧委會采用三位數(shù)編碼指代國家奧委會的歷史則更加久遠。1956年冬奧會和1960年夏奧會,首次在其官方公告中使用國家縮寫字母表示每一個國家奧林匹克委員會(NOC)。在接下來的幾屆奧運會中使用的代碼則基于東道國的官方語言(例如:在意大利舉辦的1956年冬奧會和1960年夏奧會中,GIA用來表示日本,源自其意大利語:Giappone),或使用國家的法語名稱(例如:COR代表Korea,取自:Corée)。著名奧林匹克史學家Mallon等[5]研究表明:“1972年至1976年間,國際奧委會開始將國家奧委會編碼標準化。1976年因斯布魯克冬奧會和蒙特利爾夏奧會上,國際奧委會確立了自己的編碼標準,從而取代了組委會的編碼系統(tǒng)?!碑斎?,國家奧委會編碼(3Las)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蘇聯(lián)解體之后新興國家的出現(xiàn),許多國家的編碼都在發(fā)生變化。此外,由于類似科威特奧委會遭受制裁和難民代表隊出現(xiàn)等新問題,像IOA和ROT這樣的特殊編碼隨之出現(xiàn)。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國際奧委會認可的國家奧委會只有206個,這種對組織的承認有別于對參加某屆奧運會的國家奧委會的承認,前者是嚴格按照《奧林匹克憲章》的約定所建立起來的,因為按照憲章的規(guī)定,國家奧委會除了組織隊伍參加奧運會外,還需要承擔推廣奧林匹克教育、發(fā)展全民健身運動和申辦奧運會等常規(guī)職責,這顯示了組織的穩(wěn)定性和常規(guī)性;而在奧運會期間認可的參賽隊伍及其國家奧委會編碼顯示了政策的靈活性和臨時性,因為像難民代表隊(ROT)即便被臨時認可為國家奧委會,也無法承擔上述常規(guī)職能。因此,國際奧委會在憲章規(guī)約的206個國家奧委會名錄中,并沒有將特殊性質的難民代表隊等囊括進來?!坝谖摹碧岢龅臓幾h正指向問題的癥結:國際奧委會并沒有在憲章中就這種常設國家奧委會與臨時國家奧委會的差別進行明確界定。而國際奧委會“違反憲章”設立難民代表隊等臨時國家奧委會的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長期在自治理念指導下,國際奧委會秉持的“體育國籍”理念。
2.2 ?“體育國籍”不同于“政治國籍”
1)承認的政治。
國際奧委會在《奧林匹克憲章》中刻意強調(diào)奧運會是運動員之間的較量,其潛在意旨是防止民族國家以政治權力操控運動員,從而將奧運會變成了民族主義較量、民族國家紛爭的舞臺。然而,從近代民族國家的發(fā)展史來看,獲得國際社會的普遍或局部承認往往對新興的國家和政府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俺姓J的政治”(politics of recognition)觀點的提出者查爾斯·泰勒指出,對于承認的需要或要求,是政治上的民族主義背后的驅動力之一。國際法對于主權國家是否一定要它國承認有兩種不同的看法:宣告說(declarative theory)主張它國是否承認不影響主權國家的存在,《蒙得維的亞國家權利義務公約》就采用此種主張;構成說(constitutive theory)則主張它國承認是主權國家的必要條件。在當前國際社會中,獲得聯(lián)合國的承認對于新興國家的國際法地位和國際行為資格至關重要。
然而,獲得聯(lián)合國會員國的資格、得到國際社會承認的條件和門檻較高,按照《聯(lián)合國憲章》的相關規(guī)定,申請加入聯(lián)合國的國家首先要向秘書長提交一份申請,同時提交一封接受《聯(lián)合國憲章》所載義務的信函。其次,要通過聯(lián)合國安全理事會的審議。安理會15個理事國中至少有9個投贊成票,并且5個常任理事國沒有任何一個投反對票,才能通過接納新會員的建議。最后,如果安理會建議接納該國,則該建議將遞交聯(lián)合國大會審議。但必須有2/3以上會員國投贊成票,聯(lián)合國大會才能接納一個新會員國。為了達到國際社會的承認,許多國家在正式獲得聯(lián)合國承認之前通過獲得其他國際組織的認可來逐步增加加入聯(lián)合國的條件和砝碼;或者難以通過聯(lián)合國的審核,索性以參加其他國際組織的柔性辦法來獲得國際行為空間,局部實現(xiàn)國家利益。于是,獲得國際奧委會的承認,便成為許多新興民族國家的一種選擇:“承認的議題對新興的民族國家有著戰(zhàn)略的意義,雖然國際奧委會沒有正式的外交地位,但是通過承認一個國家的奧委會或者一個隊伍,可以產(chǎn)生政治承認的效果。”[6]
2)顧拜旦的“體育地理”觀念。
按照《奧林匹克憲章》的精神,國家奧委會是受國際奧委會的委派,在其國家和地區(qū)推動和保護奧林匹克運動,而不是所在國家和政府的附庸,國家奧委會的職權行使亦不得受到所在國家和政府的干擾與阻礙。這種“體育自治”的思想可以追溯到顧拜旦創(chuàng)立現(xiàn)代奧運會的時代。19世紀末的歐洲,民族主義思潮風起云涌,殖民地國家獨立興起。發(fā)生在早期奧運會上的國家主權宣誓事件,如1908年奧運會開幕式上,芬蘭脫離俄國代表團單獨行進,尚未完全獨立的愛爾蘭選手拒絕為英國代表隊效力等,讓顧拜旦認識到,認可一個國家的奧委會往往帶來國際政治的連鎖反應,國際奧委會必須建立自己的國家奧委會遴選標準。1911年,在寫給維也納大眾體育報(Vienna-based Allgemeine Sportzeitung)編輯Victor Silberer的信中,顧拜旦首次提出了“體育地理”(sporting geography)的概念:“按照這個概念,體育地理并不必然在所有情況下與政治地理保持一致。”[7]顧拜旦的體育地理觀念有個核心思想就是包含“所有體育運動和國家”(all games all nations)。他認為奧運會在本質上應該是國際主義的,不能局限于特定的區(qū)域,不應該給新興體育項目的進入設置壁壘,也不應該為新興國家特別是殖民地國家的參賽設置障礙。
顧拜旦的體育地理觀念首先為解決波西米亞運動員的參賽問題提供了依據(jù)和指南。波西米亞王國(Kingdom of Bohemia)以前是位于中歐的一個國家,歷史上曾是神圣羅馬帝國內(nèi)獨立的一員,1918年之前,先后在奧匈帝國和奧地利的管轄之下。在國際奧委會的創(chuàng)始委員中,波西米亞的Jiri Guth-Jarkovsky和奧地利的 Ferenc Kemeny均位列其中,波西米亞盡管未從奧匈帝國中徹底獨立,但還是以獨立國家奧委會的身份參加了1900—1912年的4屆奧運會,直到1918年一戰(zhàn)結束后,大部分地區(qū)被劃入當時新成立的捷克斯洛伐克。波西米亞的參賽請求一度遭到匈牙利的反對。顧拜旦[8]一開始在面對這個問題時有些猶豫:“我左右為難,茫然不知所措。一方面是確定的政治事實,一方面是一個正義的事業(yè)和我對那些曾真誠支持過我的國家的感激之情?!眾W地利編輯Victor Silberer發(fā)函向顧拜旦提出咨詢和抗議,顧拜旦的考慮已經(jīng)變得成熟和堅定:“一個(參加奧運會的)國家并不必然是一個獨立的國家”(A nation is not necessarily an independent state)[9]。然而,作為一種回應匈牙利抗議的妥協(xié),波西米亞在1912年斯德哥爾摩奧運會的開幕式上,被安排在奧地利和匈牙利代表團之間登場,且不持有自己的國旗。但無論如何,顧拜旦的體育地理觀念與當時的國際法思想和國際認同政治存在偏差甚至是對立。隨后國際奧委會又運用顧拜旦體育地理的思想遺產(chǎn)解決芬蘭問題、東西德聯(lián)合參賽問題。當然,最為知名的案例還是通過“一國兩制”的方式解決中國香港奧委會和中華臺北奧委會參加奧運會的歷史難題。
3)從體育地理走向政治地理。
國際奧委會獨創(chuàng)的體育地理觀念為實現(xiàn)體育的自治形態(tài),推動在廣泛的區(qū)域開展奧林匹克運動提供了解決方案。然而,隨著蘇聯(lián)解體、東歐劇變,民族國家對國際認同的訴求增加、矛盾凸顯。國際奧委會逐步認識到如果進一步堅持自己的標準,會帶來奧林匹克大家庭的分裂與對抗;與此同時,聯(lián)合國對會員國的標準和條件已經(jīng)相對完善,并且相對妥善地解決蘇聯(lián)解體所產(chǎn)生的新興國家承認問題。于是,國際奧委會在1996年就國家奧委會的承認條款進行了較大幅度的修訂。1995年頒布的《奧林匹克憲章》中規(guī)定:“在憲章中,‘國家一詞指的是國際奧委會在行使完全自由裁量權下認可的國家奧委會所在的任何國家、地區(qū)或部分地區(qū)?!焙喍灾瑖H奧委會通過自己的體育地理系統(tǒng)認定國家奧委會的邊界。而1996年新的憲章將條文修改為:“在憲章中,‘國家一詞指的是被國際社會認可的獨立國家。”1996年的憲章頒布后,國際奧委會對國家奧委會的承認就同聯(lián)合國對會員國的承認保持了一致,但是對以往舊規(guī)則下設立的國家奧委會仍然予以保留。
在國際奧委會下轄的206個國家奧委會中,包含聯(lián)合國會員國193個和非聯(lián)合國成員國13個(聯(lián)合國觀察員國1個、聯(lián)合國有限承認的國家2個、非獨立地區(qū)10個)。這13個國家和地區(qū)奧委會的承認均發(fā)生在1996年憲章對有關條款修改之前,比如中國香港奧委會于1951年獲得承認、中華臺北奧委會的資格于1979年通過“名古屋決議”得到認可?;氐健坝谖摹钡挠懻撋蟻恚瑖H奧委會對難民代表隊獨立參賽資格的確定,明顯帶有體育地理觀念的影子,從賦予難民代表隊合法的國家編碼來看,難民代表隊的確立依據(jù)顯然不同于聯(lián)合國會員國的政治承認標準,為了減少這個特例的影響,國際奧委會僅僅授權難民代表隊參加奧運會的臨時資格,而非長期穩(wěn)定的組織合法性。
2.3 ?奧運會參賽國籍的復雜性
1)非單一國家奧委會參賽的案例。
“于文”認為難民代表隊違憲的基本依據(jù)是《奧林匹克憲章》有關國家奧委會的構成,必須將獨立國家作為政治基礎以及奧運會參賽必須以國家奧委會為功能單元。如果將視野拓寬到難民代表隊之外的領域,將目光拉回到奧運會舉辦的歷史長河,不難發(fā)現(xiàn)以非單一國家奧委會參賽的案例一直存在,其存在的緣由和參與的方式差別巨大。但共同特點是,均被賦予了同其他正式國家奧委會同等地位的參賽編碼(3Las),在國際奧委會五環(huán)旗或特定旗幟的指引下順利參賽。
從表2可知,在現(xiàn)代奧運會120多年的歷史進程中,除難民代表隊(ROT)的形式,其他打破國家奧委會慣例參賽的情況比比皆是。如果說在1996年《奧林匹克憲章》對國家奧委會政治承認的條款修訂之前,這些非單一國家奧委會的參賽特例具有一定的合法性,屬于特定歷史條件下的權宜之計,那么在條款修訂后的各種案例就存在著合法性的瑕疵。因此,解決難民代表隊的參賽合法性問題就不能孤立地思考對策,需要統(tǒng)籌考慮諸多案例的異同點,給出綜合性的解決方案。比如,類似于印度國家奧委會、科威特國家奧委會遭受制裁的情形,極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奧運會參賽過程中依然存在,而且像朝鮮和韓國以和平統(tǒng)一的面貌共同組隊全部或部分參與奧運會的特例也依然可能。
2)運動員變換國籍的治理難題。
相比較難民參加奧運會的影響,移民大潮下的運動員主動更換國籍則是國際奧委會更需要解決的難題。隨著全球移民的數(shù)量增加、方式多樣和影響增大,許多移民選手更愿意展示對新效力國家的一種認同,而奧運會在為這一目的服務的過程中,逐漸變得更具包容性:“圍繞國籍互換的爭議是奧運會的一個特征,也是全球化時代的象征?!盵10]奧林匹克運動員在他們出生國以外的國家擁有公民身份并代表其參賽,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普遍?!半m然自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來,代表他們非出生國家的奧林匹克運動員的人數(shù)并不一定增加(外國出生的奧林匹克運動員的人數(shù)自那時以來一直在5%至9%之間波動),但自1990年代以來,交換國籍的做法似乎越來越普遍”[11]。Jim[12]統(tǒng)計參加2018年平昌冬奧會近3 000名運動員的出生國和代表國,對更改國籍的運動員進行統(tǒng)計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在本國出生但代表其他國家參賽的運動員數(shù)量排名前三的國家分別是美國37名、加拿大21名、俄羅斯19名,這些無一例外為冰雪運動強國,而歸化運動員數(shù)量最多的前3名國家分別為韓國18名、加拿大13名、德國11名。僅從美國流失的37名運動員來看,其新國籍多達21個。
轉換國籍的運動員有時被稱為“雇傭兵或者歸化運動員”,他們愿意把自己的才能賣給出價最高的國家,即使在與那個國家沒有“真正”聯(lián)系的情況下也是如此。“于文”反映出的執(zhí)委會違憲問題,一方面說明國際奧委會對解決難民代表隊問題的準備不足,另一方面說明在國籍身份高度市場化和商業(yè)化的時代,國際奧委會不得不把工作重心放在治理運動員因謀取私利而變換國籍的問題上,這一點可以從《奧林匹克憲章》41條“運動員國籍”的4條附則均與運動員的雙重國籍和國籍轉換相關反映出來。
3)奧林匹克組織體系內(nèi)部的政策差異。
《奧林匹克憲章》規(guī)定了奧運會參賽選手的國籍問題,但并不構成國際奧林匹克組織體系間的通用規(guī)則。在國際奧委會管轄的內(nèi)部運動會中,國際奧委會盡管組建了夏季奧運會的難民代表隊,卻沒有在冬季奧委會、青年奧運會上推行這一創(chuàng)舉;在不受國際奧委會直接管轄的運動會中,國際殘奧委會、各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和各區(qū)域國家奧委會均對運動員參賽國籍給出了不同的規(guī)定與要求,甚至與國際奧委會的政策相左或相悖。例如:國際殘奧委會對選手的國籍做如下規(guī)定:“適用于本規(guī)則的‘國家一詞指的是國際殘奧委會在行使完全自由裁量權下認可的各國殘奧委會所在的任何國家、地區(qū)或部分地區(qū)。選手擁有一個國家國籍的適當證據(jù)通常是他持有相應國家簽發(fā)的官方護照。但是‘國籍和‘居民或‘住所的概念是不同的。除非本政策的任何條款另有規(guī)定,否則合法居住或住所的證據(jù)不會被接受為‘國籍的證據(jù)。”[13]顯然,國際殘奧委會奉行的是國際奧委會在1996年之前的老政策,其接受非獨立國家或不受國際社會承認的地區(qū)參加殘奧委會。例如:中國澳門奧委會和法羅群島奧委會不被國際奧委會認可,卻可以參加國際殘奧會,分別擁有國家奧委會代碼MAC和FRO。國際殘奧委會還保留了獨立參賽運動員的地位,分別在1992、2000、2016和2018年殘奧會上組建了國家編碼為IPP、IPA和NPA的運動隊。
除此之外,國際奧委會認可混合國家代表隊(編碼MIX)可以參加歷屆青年奧運會;作為國際奧委會下屬的區(qū)域國家奧委會總會,亞奧理事會于2010年組建了特有的“來自科威特的運動員”代表隊(編碼IOC),使其在國家奧委會遭到制裁的情況下能夠參加2010年亞洲運動會。而各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有關運動員國籍的規(guī)定更各不相同,Anna[14]在其博士論文《奧林匹克體育項目的國籍規(guī)約(Nationality Requirements in Olympic Sports)》中,對35個奧運項目的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Ifs)的“參賽國籍規(guī)定”進行研究,結果表明:“4個聯(lián)合會完全延續(xù)了以往的參賽規(guī)定,22個聯(lián)合會修訂了參賽規(guī)定,但未對有關國籍條款進行修訂,2個聯(lián)合會采取了更加寬松的國籍規(guī)定,4個聯(lián)合會采取了更加嚴格的國籍規(guī)定,1家聯(lián)合會采取了針對難民選手的特別條款,2家聯(lián)合會更加強調(diào)體育國籍?!?/p>
3 ?難民代表隊參賽問題的解決方案
3.1 ?取消參賽國籍要求暫不可行
從古代奧運會的運動員參賽標準看,沒有國家奧委會的概念,參賽多以個人目的為取舍。盡管出現(xiàn)了Theoria這樣形式的代表團,其承擔的功能卻多是宗教色彩的,按照奧林匹克史學家Crowther[15]的觀點:“Theoria并不承擔國家奧委會的功能?!倍诂F(xiàn)代奧運會的早期階段,運動員的參賽也不是以國家奧委會為單位的,直至1908年奧運會才得以統(tǒng)一標準。Joost Jansen在給筆者的郵件中從邏輯矛盾的角度提出:“運動員的國籍標準同奧林匹克運動內(nèi)在的要求,奧運會是世界最優(yōu)秀選手的較量相矛盾。”移民問題專家Peter Spiro則在《奧運會國籍的終結》一文中列舉近期奧運選手國籍爭議事件的案例,旗幟鮮明提出要國際奧委會取消對運動員進行參賽國籍識別的規(guī)定,其根本理由是:奧運會比賽組織者按照國家為單位進行配額的規(guī)定限制了最優(yōu)秀的運動員參加比賽,民族主義隨著國籍的依附性性質得到大肆宣揚,奧運選手出于經(jīng)濟目的而快速更換國籍玷污了奧林匹克精神[16]。
然而,取消國籍真的能解決上述問題?恐怕事實并非如此。首先,一旦取消國籍限制,由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進行運動技術標準的準入制度,會讓大多數(shù)體育欠發(fā)達國家的運動員喪失比賽資格,且不說某些國家在某些項目上的壟斷性,這與國際奧委會倡導的國際化潮流明顯相違背。其次,取消國籍限制會對奧運會的組織造成極大困擾,尤其是對集體項目的組織產(chǎn)生災難式的影響,同樣也會產(chǎn)生贏家通吃的效應。再者,取消國籍限制更加助長了企業(yè)公司贊助選手參賽,無形中會加速比賽的商業(yè)化、職業(yè)化氣息。最后,取消國籍限制將導致國家政府對奧運選手的支持、對奧林匹克事業(yè)的資助失去動力。總之,取消國籍限制的提議純屬“因噎廢食”之舉,無助于運動員國籍問題的解決,在實際過程中也難以得到國際奧委會的認可和采納。
3.2 ?《奧林匹克憲章》相關條款的修改建議
“于文”提出了盡快修訂憲章,妥善解決難民代表隊參賽的合法性問題,但是對如何修訂相關條款并沒有提出實質性的建議。綜合前文的衍生討論,國際奧委會對難民代表隊的合法性安排如果落到實處,必須考慮3個基本原則:一是統(tǒng)籌設計原則,把難民代表隊的問題和獨立參賽運動員的問題、跨國混編組隊參賽的問題一并解決;二是區(qū)別對待原則,把對國家奧委會的組織化、制度化承認,與對參加某一屆奧運會的臨時代表隊承認有所區(qū)分;三是協(xié)同治理原則,運動員國籍標準和身份確認與聯(lián)合國(難民署)的政策相一致,還要盡量統(tǒng)一奧林匹克體系內(nèi)不同組織的國籍標準。
其一,堅持《奧林匹克憲章》第30條有關國家奧委會名稱的規(guī)定。國際奧委會在1996年對“國家奧委會名稱”的認定條款進行了修改,把對國家奧委會的認可與聯(lián)合國的承認掛鉤,這樣解決了體育地理與政治地理的沖突問題,同時保留了雙軌制,即之前承認的非獨立國家奧委會依然照常運行。類似于中國澳門等尚未得到IOC承認的地區(qū)奧委會,應該主動尋求運動員加入中國奧委會代表團參賽的可行性。其二,對第41條“運動員的國籍”規(guī)定設置例外條款:運動員必須是一個為其報名參賽的國家奧委會所在國的國民,特殊身份運動員或所在國家奧委會無法正常運行的除外。關于某個運動員可以代表哪個國家參賽或國際奧委會認可的代表隊參賽的所有事項應當由國際奧委會執(zhí)行委員會決定。其三,增加41條的“附則5”:特殊身份運動員的遴選與認可由國際奧委會執(zhí)委會負責?!案絼t6”:凡涉及非單一國家奧委會組建代表隊的情形,由國際奧委會執(zhí)行委員會決定,該決定的效力隨比賽結束而終止。通過上述條款的堅持或修訂,可以繼續(xù)穩(wěn)定的國家奧委會承認模式,同時解決難民參賽、獨立運動員參賽、混合組隊參賽的合法性問題,還可以將參加奧委會的隊伍與常規(guī)設置的國家奧委會區(qū)別開來。在具體的操作中,國際奧委會要規(guī)范難民身份的認定和難民隊伍組建的程序,以減少不必要的紛爭和沖突;除此之外,國際奧委會還需要進一步推動運動員國籍政策與國際殘疾人奧委會、各國家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各區(qū)域國家奧委會總會的規(guī)制銜接,最大程度確保運動員參賽的資格和權利。
3.3 ?國籍身份的確立是徹底解決問題的關鍵
難民代表隊的產(chǎn)生是國際奧委會的權宜之策,它增加了國際奧委會在參與全球問題治理時的“倡導能力”,運動員在全球電視轉播面前進行了展示和亮相,其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難民選手在里約奧運會的成績較差,以田徑成績?yōu)槔?,所有選手都離國際田聯(lián)普通參賽選手的門檻A標和B標均有一定距離,而且在參賽過程中,所有選手均在預賽階段便慘遭淘汰。
此外,跨國混編形式的難民代表隊卻不能代表任何國家,這實際上打破了國際奧委會的“體育地理”慣例,也突破了世界流行的“政治地理”的概念。有學者指出,這是一種創(chuàng)新,也是一種無奈:“難民代表隊的出現(xiàn),反映了奧運在國際政治碎片化、地緣政治不確定性增加的背景下,在未來方向上的迷茫?!盵17]盡管五環(huán)旗使得難民原本模糊的身份得到確認和保護,但是當他們進入馬拉卡拉體育場,就真正變成了無國籍的人,即政治學家Giorgio Agamben眼中的去民族化(denationalization)和去自然化(denaturalization)。顯然,難民的去民族化和去自然化的狀態(tài)只是一種臨時狀態(tài),一旦回到原來國家或被新的國家接納,他們的難民身份隨即消失。而且大多數(shù)情況下,難民代表隊內(nèi)心希望的是回到祖國,為祖國爭光。難民選手Yiech Biel說到:“(參加奧運會)給了我繼續(xù)訓練的機會,我將更加努力,爭取有朝一日成為冠軍,那時,我希望能夠代表我的祖國而不是永遠成為一名難民?!盵18]這意味著,難民選手委身于五環(huán)旗下的選擇只是一種權宜之計,難民代表隊的跨國混編形式并不是難民選手心中理想的歸宿。
“太陽撫慰著病人,卻沒有讓他們康復”。里約奧運會開幕式上,著名巴西詩人Carlos的經(jīng)典詩作《A Flor e a Nausea》被兩名舞臺劇演員聯(lián)袂朗誦,詩句從情境上與難民代表隊的意旨正巧一致?!半y民代表隊有助于提升全球難民治理的能力體系、彰顯了國際奧委會的普世倫理與價值、提醒國際社會應加強難民群體的權利救濟與人文關懷”[19]。然而,奧運賽場上的難民代表隊散發(fā)出人道主義的光芒,卻不得不寄身于民族國家意識形態(tài)霸權的藩籬,使個人身份與國家信仰之間的斗爭不再尖銳,使奧林匹克主義抹平了自己的棱角,而不致和當前錯綜復雜的意識形態(tài)困局發(fā)生沖突。對參加代表隊的難民選手而言,站上奧運會的舞臺只是一個開始,人生命運際遇的改善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對組建難民代表隊的國際奧委會而言,通過體育參與全球難民治理的努力也只是一個開始,推動人類社會和平與發(fā)展的宗旨依然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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