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爺
其實直到現在我也還在期盼能夠獲得精準預知未來的能力。到了多大歲數會碰見什么樣的人;某一場重要考試我到底會獲得什么樣的結果;今年能否身體健康;春天的時候,楊絮會飛到我臉上幾次;夏天里心情最不好的那天,會不會下雨,而我是不是在家里躲著。這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但又不是為了改變它們。
長到如今回頭看看的話,很多當年以為大得不得了的事情也只是一顆小小的石頭。它埋在時光河里,水流過去,甚至不會牽起波紋。比如說玩兒水時間過長,手指被泡得發(fā)白發(fā)皺。這種小事情就足以引起小時候的我排山倒海一般的焦慮。后來我知道手指是會彈回來的,皮膚作為人體最大的器官,它也不是在包裹著我,而是它就是我。
手指彈回來,新的問題又會出現。上課的時候忽然和老師產生的心靈感應,我的脊背一抖,老師就要把我叫起來回答那個很難的問題;寒暑假過得太快樂也太快了,作業(yè)還沒寫就要開學。那時候我還只有薄薄的一張臉皮和簡簡單單的一個腦子,并不知道這題寫了或者不寫其實對我以后的日子并沒什么大的影響,只是在同齡人的惶恐里被一再裹挾,把整個兒身體扭成不安和局促的樣子。
這種不好的感受,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它是會漸漸過去而且被遺忘的。焦慮帶來動力,焦慮也讓焦慮結束后的情緒發(fā)揮出加倍的快樂。只是如果我并不想追求這種加倍的快樂,也并不想要加倍的動力,這焦慮就會成為我的負擔。
它和遺憾還不同。
有的人把遺憾久久地提在嘴里,愁腸百結的時候就順嘴流淌;而有的人把遺憾久久地掛在心上,像是一道不想見人的傷疤,被小心翼翼地隱藏。
遺憾是會被記得的,焦慮卻不會。
所以我愈發(fā)地想要擺脫焦慮。
想知道事情的發(fā)展,想要沒有懸念地平穩(wěn)生活。雖然知道這不太可能,也清楚地明白生活的趣味就來源于對未知的探索,但我還是會這樣暗暗地期盼。
抬頭去看,街上行走著的有的正在焦慮,而有的人販賣焦慮。焦慮販賣者們把成功的門檻劃得齊齊整整,又忽略不同人的特點,將他們看作相同的小羊,揮著小鞭子讓他們都向同一個方向走去。我也曾是羊群中的一個,只是在頻繁的摩肩接踵之間我感到了厭倦,于是開始做起先知先覺的美夢。
這個能力我肯定是不能擁有,可這并不妨礙我重新撿回我清醒的意識。事情慢慢做的話,肯定是能做完的;時間好好規(guī)劃的話,也并不像所有人說的那樣匆匆忙忙。
大家已經開始穿不同的衣服,做不同的職業(yè),聽不同的歌。所以我很盼望大家也能擁有更私人化的情緒。
即使還是會被身邊人感染,變得忙亂和焦灼,只要在這種時刻清醒一點,提醒自己:我是個不一樣的人。腳步就會緩一些,穩(wěn)一些,變得從容一些,自信一些。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