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璐
遼闊的中亞平原上,曾經生活著一個強大的游牧民族—斯基泰王朝。斯基泰人勇猛果敢并擁有精湛的作戰(zhàn)技術,軍事實力幾乎無人能敵,全民皆兵。他們還曾稱霸四方、戰(zhàn)無不勝,是史載地球上第一個游牧民族,也被些許歷史學家認為是絲綢之路上最早的主人。為了進一步地研究斯基泰王朝盛極一時的原因,2018年的暑假,我跟隨著芝加哥大學教授上了一門絲綢之路研究課。上課期間,在教授的引導下,我查閱了大量資料,最終選定了歷史學家巴里·坎利夫的By STEPPE, DESERT, AND OCEAN 和一個骨結構功能學的考古記載分別作為論文的第一手資料和第二手資料。結合教授傳授的歷史分析技巧和資料,我推測出了斯基泰王朝在戰(zhàn)場能夠上成功的兩個主要原因。 雖然斯基泰王朝在歷史長河中只是“滄海一粟”,但是在研究這小小的王朝的過程中,我對歷史有了不一樣的認知。
在我的研究論文“Scythians—Valiant Warriors”中,我分析了斯基泰人是如何通過豐富多樣的武器和軍事化社會成為“戰(zhàn)斗民族”。根據(jù)《大草原的勇士》中的記載,考古學家在Pazyryk墓葬中發(fā)現(xiàn)了帶木柄的尖頭戰(zhàn)斧、短匕首,以及由骨頭或青銅制成的三葉蟲箭頭等各種武器。此外,還有大量具有歷史價值的骨架被挖掘出來,歷史學家說這些骨架和武器都是驗證古代戰(zhàn)爭和暴力的獨特機會。在一篇骨學分析中,考古學家通過檢查受傷的骨骼和顱骨傷口推測大部分創(chuàng)傷都是由斯基泰人的匕首、箭頭和尖頭戰(zhàn)斧引起的。骨頭的創(chuàng)傷與墓葬中發(fā)現(xiàn)的武器相吻合,這更強有力地證明了各式各樣的武器被斯基泰王朝所應用。斯基泰人是第一批在戰(zhàn)場上使用這么多種武器的民族。雖然他們精通武器,但他們并沒有自己生產或制造所有這些武器。例如,Pazyryk墓葬中出土的青銅頭盔來自中國。歷史學家推測這些武器來自不同地方的原因是歐亞大陸的連通性,如各國之間的貿易和外交活動。
其次,獨特的軍事化社會也是斯基泰人驍勇善戰(zhàn)的一個原因。不同于其他以男性為主導的社會,斯基泰王朝的軍隊可謂是“全民皆兵”:女性和兒童也會加入日常訓練和戰(zhàn)斗中。為了擁有精湛的作戰(zhàn)技術,斯基泰兒童在不同的成長階段有不同的學習任務,比如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接受騎馬訓練,等他們再大一點會學射箭。由于斯基泰人是游牧民族,他們大半輩子都在馬上,所以他們比其他定居團體更熟悉馬的習性也有更嫻熟的騎馬技巧。這一天然優(yōu)勢讓斯基泰人在馬背上馳騁沙場,無往不勝。從小耳濡目染兇殘的戰(zhàn)爭并長期生活在軍事化社會中,斯基泰人比其他民族更加殘暴勇猛。許多歷史資料都記錄了斯基泰人這一特性。 例如,在“論斯基泰人”中歷史學家希羅多德曾說,在面對奴隸時,斯基泰人毫無人性地把他們的奴隸當作工具一樣使喚;在面對戰(zhàn)場上的敵人時,斯基泰人會喝掉他們殺戮第一個人的血,甚至會剝掉敵人的頭皮并別在腰間以示榮譽,別在腰間的頭皮越多就代表著越多的榮譽;在面對自己人時,他們也毫不手軟,當國王死后,每一個人都會割下國王耳朵的一小部分,并且會在國王的手臂上用刀刺出箭的模樣。這些兇殘的行為會被他們當作一種嚴肅的儀式來看待,但這也讓斯基泰人更加適應冷血的戰(zhàn)場,并以更好的心態(tài)與姿態(tài)去奮勇殺敵。
在我看來,斯基泰人必然是兇殘冷血的,他們眼中神圣的儀式更是現(xiàn)代文明所不能容忍的。我依然記得我在閱讀斯基泰王朝的歷史資料時如何被震驚到,以至于在寫論文的過程中,我會不自覺地帶著“有色眼鏡”并用偏負面詞語去描述這個“戰(zhàn)斗民族”。幾千年前的斯基泰王朝冷酷無情,他們對待敵人、奴隸甚至是死去的國王的手段在當今社會是不可理解的。21世紀的今天,人類文明經歷了幾千年的洗禮與沉淀,我們悟出“道”,我們懂得“義”,我們追求“和”。我們似乎站在從所未有的文明之巔,俯瞰幾千年前的斯基泰王朝。不過在歷史長河中,我們真的“高人一等”嗎?在我論文的評語中,教授的一句話警醒了我,并讓我對歷史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他說,其實殘忍與否是一個相對的概念。當我評價斯基泰人很殘忍時,我是以現(xiàn)代的眼光去做價值判斷,但是研究歷史時我們最應該避免這一錯誤,因為對于同一事物,不同時代、不同社會有不同的文化價值理解。將21世紀的價值觀用在斯基泰人身上,這是不公正、不客觀的。如今人們對文明的追求程度越來越高,這無疑是好的,然而在我們回望歷史長河,分析古老的文明時,我們應該摘下“有色眼鏡”平等、客觀地看待他們。
看著教授的評語,我想起了Edward Hallett Carr的一本書:《什么是歷史》。他說歷史是歷史學家和史實間持續(xù)交流與碰撞的過程。沒有了史實,歷史學家就像樹沒有了根,而沒有了歷史學家,史實將變得死氣沉沉,毫無意義。這種相互依存、不可分離的關系更加使我們確信在歷史學家解讀歷史時,他們的責任之重大。一個好的對歷史的解讀應該建立在史實真實、評價客觀之上。誠然,我并不是一名歷史學家。但對歷史敬畏的責任不應全部落在歷史學家身上。作為一個小小的個體,我們也應慎重并嚴謹?shù)貙Υ龤v史故事,讓每一份解讀在客觀的前提下不失個人思想,沉淀在歷史長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