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虞露
江南好,江南美,江南的各色風景都可以印出花來。
那“花動一湖春色”,中正的格局,柔和的轉(zhuǎn)角,隱隱約約的線條勾勒出的不僅僅是一湖春水,而是整座蘇城的碧波流淌,一筆一劃的線條頗有彈性,彰顯出一派峻利之氣。那“碧螺生香”,圓曲筆直的硬風線條迸發(fā)出陣陣襟度豪邁,但要想體驗江南的味道,那必須一盞色至清、至醇、至甜的甘露,只消一口便可抿味江南風情。那恰似荷葉狀的“丁香雨傘”,乍一眼便能在煙雨瀟瀟的江南雨景中找到朦朧、空靈、飄渺的感覺,仔細斟酌下卻又是無聲無息、游刃有余的渾厚靈感。那“雨碎江南”,清清楚楚的輪廓下盡顯雄壯本色,卻又仿佛踏入“古鎮(zhèn)煙雨飄成線 是誰撐傘伴他走過舊日喧鬧青石板”那輕柔曼妙的時光。“水影敲窗”,盡顯婉約意境,水影暗蒼中涌動跳脫、自如之感,不由得心曠神怡……在篆刻中能把兩種性質(zhì)不同的技法組合成印文,顯示出強烈沖擊性而又產(chǎn)生美感的,唯有謝峰擁有這獨家秘籍。
一
“篆刻,我是認真的!”,“謝峰日刻,大家早!”,“謝瘋定刻!”……
剛刷到這里,我知道,謝峰又在開始刻印章了。他的朋友圈永遠圍繞著篆刻,他的說說總是一段精美的詩詞典故,配上最新的九張印圖。篆刻完完全全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的一日時光由篆刻開始直至篆刻結(jié)束。
謝峰,1981年開始篆刻之旅,目前為止他刻印數(shù)量已經(jīng)達到了幾十萬方,遠超很多篆刻家一生的量。他經(jīng)營著一家叫做“寶豐堂”的文房篆刻店,人稱“拼命刀郎”。
我此前與謝峰并不認得,只是聽人提起過,知道謝峰的綽號是“拼命刀郎”,知道謝峰刻過一部心經(jīng)五十六方壽山石章,一部《金剛經(jīng)》一千零六十方章,還聽說很多書畫家都在用他刻的章。
謝峰稱自己為“謝瘋”,他愛篆刻已經(jīng)到了一種極致的境界,由熱愛衍生至瘋魔,讓他成為篆刻圈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佼佼者。見面之前,我的腦海中不由得浮出一位文質(zhì)彬彬、慈祥寧和、細細篆刻的書生模樣,心中還有份期待與竊喜。
二
直到進入寶豐堂,我被店內(nèi)人員引領至二樓,轉(zhuǎn)過角落,只聽刀鋒之聲,但見一位粗獷高大的男人。直到我們走近,他才抬起頭,豪爽地揮揮手,在那之前,他的眼神從未離開過手中的刀,那就是“謝瘋”無疑了。
坐定下來,終于有機會近看這位篆刻家。近看謝峰為人高挑,一件灰色短袖,絡腮胡子,黝黑臉龐,不像江南文雅的蘇州人,有點西北漢子的豪氣。一開口,卻是地地道道的吳儂軟語。
墻上掛的,是謝峰刻過章的書畫家的字畫,有張繼馨、荊歌等。桌上是謝峰篆刻的紫砂盆、壺,地上是書刊報紙,還有一箱箱石章。
早在之前,我就看過謝峰的作品“花好月圓”、“花青印信“等主題,有一種天真樸拙的寫意之美,婉約動人,細膩生動,仿佛要從章里活靈活現(xiàn)地蹦跳出來一樣。也許,和我心目中想象的形象過于偏差,我許久未緩過神來,等我緩過神兒,一杯龍井已在眼前。
謝峰本是蘇州人,底子里是婉約細膩的品性。他很喜歡江南的粉墨色調(diào),傾心于江南的煙雨瀟瀟,愛慕江南的小橋流水,欣賞江南的秀美風光。他對蘇州太熟悉了,以至于小街小巷都能像報順口溜的菜名似的滑溜。而談起那段陜西當兵的經(jīng)歷,謝峰總能無比感慨于千百年前的長安文化與江南文化冥冥之中的相通。也是因為西北的際遇,讓一個蘇州人轉(zhuǎn)身為硬氣豪爽,又讓這個蘇州人用婉轉(zhuǎn)的線條,將江南風景在印章上開出花來。
“江南風格印章含蓄、內(nèi)斂、柔和,圍繞秀的東西走,以灰色調(diào)和粉色調(diào)為主,不同于福建陜北的華麗色調(diào),蘇式風格印章更能露出江南的閃光點,更能體現(xiàn)一個地方的人文情懷?!敝x峰娓娓道來。而與他解讀江南不同,謝峰的篆刻刀法,向來是天馬行空而不拘一格的。然而,他的豪情不同于北方的粗放,他是粗中有細的,那是看似狂放不羈之下的一種沉穩(wěn),一種淡定,能刻畫出活靈活現(xiàn)的煙雨江南,體現(xiàn)篆刻之道。老子認為“道”的極高境界就是自然。因此,體悟自然,因心造境,天趣勃發(fā),寄興高遠多秀逸之韻,襟度豪邁則多雄健之氣,這是一種何等活潑玲瓏的生命意境。
三
看過謝峰的印章后,就會強烈地感受到,那一股子江南的婉約碰撞出西北的粗獷的勁兒迸發(fā)出來。而現(xiàn)如今,很多印章已無固定風格所在,但是無風格也是一種風格,風格也一直在變化,沒有風格是為了更好的變換風格。
而江南印章融匯了五湖四海的精髓,謝峰又將自己的陜西靈感注之靈魂,相互融合,形成他個人甜美、細膩的漢玉印風格篆刻,這既是一份精到的手藝,也是一種堅持的追求,是一種創(chuàng)新的突破,也在于對江南文化的傳承。醉夢江南、蓮云拂心……寶豐堂承古宗新的信仰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