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揚
相信緣分的人,心里都有一個明天,在今天和明天之間的是等待。1947年秋天,李玉茹等來了曹禺。
這一天,李玉茹和周信芳同臺演出麒派名劇《坐樓殺惜》。舞臺上的李玉茹目光流轉、身段婀娜,舉手投足間盡顯風采;周信芳更是全神貫注,技藝精湛,大師氣度自然展露。
演畢,兩位氣度不凡的觀眾走上前來,其中一位單刀直入地對李玉茹提出了頗有見地的看法:“您的戲傳統(tǒng)規(guī)范都有了,可是缺少神韻,淡而無味,與周信芳先生相比,內心的東西少。您要學他唱戲的節(jié)奏,不要程序化,不要被四功(唱、做、念、打)五法(手、眼、身、法、步)捆住。”
一剎那,李玉茹的心湖被一粒石子擊中,而這個激起波瀾的人就是剛從美國回來的曹禺。
聽到曹禺的名字,李玉茹喜出望外,她知道曹禺還是在十年前。李玉茹看過的第一部話劇就是曹禺的《日出》??箲?zhàn)時期,她又看了曹禺的另一部話劇《蛻變》,后來,她迷上了曹禺所有的戲……她在這些戲劇里流連忘返,忘掉了那是戲,開始懂得戲如人生。
二人相遇相知雖處處是機緣,但還是錯過了……曹禺在黨組織的安排下輾轉去了北京。李玉茹去了朝鮮,待她回國后,曹禺已娶了妻子方瑞。
十年浩劫中,曹禺失去了妻子,身體也有了毛病。1978年,經歷浩劫的曹禺刻不容緩地投入創(chuàng)作,他的《王昭君》發(fā)表在《人民文學》上,赫然醒目,再一次掀起戲劇熱潮。德藝雙馨的李玉茹當時已擔任上海京劇院三團團長,藝術青春再次煥發(fā)。她讀著曹禺的新劇,往昔歲月悄悄回來。
二人一個在北京,一個在上海,一封封飛鴻開始往來于京滬之間。1979年春天,李玉茹帶隊赴歐洲演出四個月,其間,她一心撲在演出上,無暇給曹禺寫信。收不到她的信,曹禺心神不寧,只好寫信給李玉茹的女兒,傾訴他的心情:“小如茹,我十分想念你的媽媽!有了她,我可以說出許多話、許多感情,而她又是多么能勸解、分析、解釋。我只是怕她累病了!你看,又許久不見她一個字了!這怎么好啊?”
李玉茹剛從歐洲回到國內就收到曹禺寄來的郵件,打開一看竟是幾張報紙,上面的兩行大字赫然在目:“中國當代著名劇作家曹禺同著名京劇花旦李玉茹結成百年之好!”原來,曹禺的小女兒去廣州看望一個朋友,閑聊之間,談到她爸爸和李玉茹之間常有書信往來,情誼甚篤。不想此話被一位記者聽到,記者捕風捉影,搶占先機刊登出此條消息,在戲劇界引起轟動。唱了不少愛情戲的李玉茹心中明白,這是曹禺在巧妙而又慎重地征求她的意見。看著那張報紙,她笑意涌出。1979年12月7日,二人直奔婚姻登記處。
1988年,天妒佳偶,曹禺被診斷為腎功能減退,需住院治療。李玉茹搬著一張鋼絲小床,也住進了醫(yī)院。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她默默地擦掉眼淚,準備跟他一起與病魔打持久戰(zhàn)。
1996年12月,曹禺走了,李玉茹緊緊地依偎著曹禺不肯離開,哭泣著不停地呼喊著他……即使這樣,她的心里依然有一個明天。她要為他編書,在那字里行間,她始終覺得他從未離開。2008年7月,李玉茹去世。在另一個世界,想必定是有一個美好的明天在等著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