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lona Szwarc
波蘭裔美國藝術家llona Szwarc(伊隆娜·施瓦茨)近期于洛杉磯MakeRoom(創(chuàng)造社)舉辦了自己最新的個展“Unsex me here(第一性)”。展覽的英文標題來自威廉·莎士比亞筆下的角色麥克白夫人和她懇請邪惡神靈將其從一個心腸柔弱的女人變成能夠堅持“最殘忍的行為”的人時所說的話。Szwarc鏡頭下的人物,像麥克白夫人一樣經(jīng)歷著心理和身體形態(tài)的緩慢變化,進而置身于這種變化帶來的漸進的危險中?!暗谝恍浴庇嘘P女性意識、時空、個體記憶、壓抑的野性和模糊的邊界,是Szwarc迄今為止最具敘事性的作品系列。
Szwarc出生于波蘭華沙,于德克薩斯州的小鎮(zhèn)Canadian度過了自己的青春期。她借鑒自己作為異鄉(xiāng)人在美國文化中成長的體驗,探索時間、身體和記憶構成的變化。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Szwarc廣泛地從教育小說、精神分析、化妝教程視頻和歷史女性畫像中汲取靈感。她借助Craig slist和eBay搭建攝影布景,并使用不同的創(chuàng)作語言,如突兀的假體、華麗的布景和舞臺燈光來縮小觀眾、攝影師與創(chuàng)作主題之間的距離。在這些圖像中,真假記憶混淆,變化的過程既真實又超現(xiàn)實。Szwarc作品里存在的危機感和張力,如一個聽來的蒼老的獨居婦人故事一般遙遠,亦如鏡子里的陌生人一樣親近。
“我總會根據(jù)語言的轉換搖擺在不同的性格和表達中,所以永遠不能落腳于一個固定的身份,我既不在‘這里,也不在‘那里?!?/p>
FA:你當初如何開始自己的創(chuàng)作生涯?又如何一步步在創(chuàng)作中發(fā)展出目前的風格?
IS:我的作品來源于自己作為移民和女性的生活經(jīng)歷。這促使我尋找真實或想象中的角色、細節(jié)和空間,作為一個可供承載這些矛盾、沖突和故事的容器。在經(jīng)歷了幾次因為移民而產(chǎn)生的身份認同危機后,我開始有意或無意地調(diào)整自己。我總會根據(jù)語言的轉換搖擺在不同的性格和表達中,所以永遠不能落腳于一個固定的身份(認知),我既不在“這里”,也不在“那里”?!暗谝恍浴敝械淖髌范加嘘P“成為”的過程,以及塑造自我的代價。我將自己對身份的認知轉化成對這個話題的持續(xù)討論。我的角色們始終是不完整的,她們總處在某種“未完成”的狀態(tài)中。
另外,我的作品還源于我對分類的興趣。在之前的作品里我把某些女性的特質(zhì)作為主題,比如“American Girls”描述了喜歡收藏和自己長相相似的玩偶的女孩, “RodeoGirls”是關于熱衷參加牛仔競技的女孩,以及“you are now entering the human heart”中來自波蘭的跨性別女性。我并不屬于這些群體,而只是作為旁觀者。通過這些作品,我描述我不從屬的群體和我不是的樣子,從而界定自己。
我最初想做三部曲“I am a woman and I feast on memory”的原因,是希望尋找一個和我面貌相似的人。于是就找了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美國女性并親自為她化妝。我通過在一個和我在容貌相似的人身上進行的表演,讓自己既成為主體又成為客體,同時傳達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我最新也是最敘事的作品“第一性”,講述了一個住在整齊而過度裝飾的房子里的角色,她有意把自己轉化為有動物屬性的生物。(與三部曲不同,在這一系列作品中我作為幕后工作者的身份更加重要。)在這個系列作品中,觀眾會通過房子中不同角度的鏡子看到我和我的相機。
FA:在此應該如何理解“第一性”?
IS:展覽的名字來源于莎士比亞筆下的角色一一麥克白女士,以及她對骯臟靈魂把她從仁慈女性的身份中轉換為一個能夠堅定不移實施“極度殘忍”的人的懇求。我找到了主題,就像麥克白女士一樣,在某一個瞬間抓住了精神和肉體的變化,同時也有伴隨著這些進化所必需的風險。
FA:作品中具體的形象(比如其中動物的引用)意味著什么?它們有何深層的意指?
IS:對于我個人來說,決定在作品中使用狗的元素是因為我的童年以及移民經(jīng)歷。當我還是個孩子并且還生活在波蘭的時候,有只狗咬了我的耳朵。我流了很多血并且縫了針。后來搬到美國,我遇到很多和我一樣的女人,她們和我一樣苗條,有紅色頭發(fā)和淺色的眼睛,但從沒有被狗咬過耳朵。在我的精神世界里,記憶崩塌了:當我墜落地面時,狗在咬我,而當我上升離開地面時,我是一名說著非母語的女性?;蛘?,這些根本不曾發(fā)生在我身上,而是發(fā)生在別的女人身上。然而我永遠被留在了地面上,和狗一起,在另一個國度和另一段時間,依舊充滿野性。
FA:你會參與扮演作品中的人物嗎?或者只是拍攝由模特所扮演的角色?
IS:我分析自己并且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分類法。我既是波蘭人又是美國人,于是便決定找一個和我容貌相似的美國女性來展現(xiàn)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并讓自己成為主體的同時也成為客體。重點在于,所有這些轉化都被一個和我容貌相似的人表演出來,而我可以輕易地在她身上投射自己的意識。我在試探肖像和自畫像的邊界。我想讓觀眾持續(xù)發(fā)問:這是一張肖像還是自畫像?
將自己無縫融于環(huán)境是一種渴望。模仿口音、肢體語言或者穿搭,都是為了能夠融入環(huán)境從而更好地生存。如果我不說話,別人就不會因為口音而發(fā)現(xiàn)我不是美國人。我有意無意地讓自己經(jīng)歷一系列內(nèi)在外在的轉化,從而擺脫我所從屬的文化背景。
模仿會持續(xù)導致過多或不足的偏差。順性別和跨性別女性通過模仿學習性別角色,移民通過模仿學習新的語言習俗。成為美國人和被美國化看起來很相似,實際上卻不同。對我來說,把身份認知轉化為一個持續(xù)討論的話題是很重要的。我的角色從來都不完整,她們總是在未完成的狀態(tài)中。
FA:作為這一系列作品的參與者,伊隆娜的創(chuàng)作有沒有改變你對攝影的看法和理解?
EY:伊隆娜這一系列作品,挑戰(zhàn)并拓寬了我對當代攝影創(chuàng)作過程的認知。她全程用大畫幅膠片拍攝,其中又涉及活的動物和復雜的特效化妝,是一整個團隊的協(xié)同合作。很多不確定的因素對藝術家的前期創(chuàng)作構思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要避免又要擁抱不確定性。伊隆娜雖然沒有作為模特出鏡,但在《被遺忘的經(jīng)歷》中,可以從鏡子中隱約看到她的身影;這不禁讓觀眾思考自己看到的是藝術家本人還是作品里的另一個角色,這是她作品中對自我與角色塑造的探討。有意思的是,促成這件作品的原因,是這個房間里布滿鏡子,她拍攝時無可遁形,于是只能出現(xiàn)其中。
FA:你覺得作為女性攝影師,通常會遇到哪些限制或困難?
EY:對女性攝影師的作品,人們常常會趨向于簡單將其歸類于用身體來表達自我和情緒,但是很多優(yōu)秀的女性攝影師用作品探討的議題遠遠超出這些限定的條框,比如伊隆娜創(chuàng)作中對于自己跨文化身份的討論。
FA:在拍攝或布景過程中,你們還經(jīng)歷了哪些比較難忘的事?
EY:我們商量著在畫廊中間做了一個特定場域裝置,使用攝影作品背景里1969年好萊塢風格的墻紙、粉紅地毯、水晶燈和其他出現(xiàn)過的物件,將原本二維的攝影作品延伸到了三維的展覽空間,為觀眾創(chuàng)造出一個介于虛構和現(xiàn)實的房間。能和藝術家一起討論并實現(xiàn)一個想象的世界,這非常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