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編輯日日讀稿,讀大量未刊來稿,讀兄弟刊物刊發(fā)稿,讀來讀去,偶爾讀到一篇亮眼睛的稿,如沙礫中看到了珍珠一般興奮,但多數(shù)、多多數(shù)時候,讀得讓人悵然若失,讀得讓人懷疑小說還是不是一門有野心的藝術:故事溫暾乏力,寫法四平八穩(wěn),語言智趣了無,觀念陳腐淺薄。不錯,眼下諸多寫作缺少一種勁爆的征服力量。或許因為溫暾的作品太多,便特別期待讀到有力度的寫作。
何為有力度的寫作?美國的弗蘭納里·奧康納、安妮·普魯和蘇聯(lián)的巴別爾堪稱完美地詮釋了“寫作力度”這一個詞。寫過《好人難尋》的奧康納,并不個人化的寫作,作品極具個人風格,粗糲的幽默與暴力的威脅正面交鋒,頑強冷靜的敘述背后藏有柔情?!稊啾成健纷尠材荨て蒸斅暶h播,她文風彪悍,簡潔爽利,摒棄不必要的抒情和議論,筆下人物的內(nèi)心與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一致,粗放,冷峻。博爾赫斯推崇巴別爾的《紅色騎兵軍》,稱他具有音樂性的語言風格,與幾乎難以形容的殘忍的場面描寫形成了鮮明對照。直面一切、粗糲冷峻、柔情大愛,構成三位“力量型”作家的關鍵詞,無不在啟示我們:有力度的寫作是追求個性與獨一性的寫作,是與自己過不去也與大師過不去的寫作,是與自己討論與內(nèi)心決斗的寫作,是永遠不斷求變否定自己的寫作,是非已有經(jīng)驗和現(xiàn)成寫法的寫作,是抵達藝術之根本的寫作。
由此來看本期作品,有些還是有些力度的和正在追求力度的?!短摂M愛情》的故事在想象力上有點勁爆,《蘇三的面紗》洋溢著少年荷爾蒙與人生悲情相交錯的味道,《射不出去的子彈》有著小男子漢的敘事風格。散文《偷書賊》《在南方尋找詩意棲居》有著直面粗糲內(nèi)心的勇氣。本期詩歌多智慧、細膩和深沉,少了那種如閃電劃破天空和黃河破冰激流的力量和雄渾。文學中的“小人物”究竟與大格局中的時代是什么關系,作家、評論家班宇、宮銘杉、歐逸舟在“文藝探索”中有精彩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