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合肥市文物管理處)
安徽合肥市文物管理處收藏有7枚銀鋌(本文以1-7號命名之)。1-3號為1982年合肥長豐縣前進公社阮巷大隊田傳富上交;4號為1985年阜南方集區(qū)蘆橋鄉(xiāng)小菜郢史法青上交;5號為1987年定遠縣新農(nóng)鄉(xiāng)新農(nóng)村馬樹忠上交。這幾件由農(nóng)民上交的銀鋌均是他們在耕作或取土時意外獲得的。6、7號為早年間征集所得,據(jù)傳為南京出土?,F(xiàn)一一介紹如下:
1號銀鋌 長72、上寬53、腰寬33、下寬52、厚9mm,重240g。束腰式,兩端呈弧形,正面邊緣沿四周分布有絲紋。左、右下角戳印“出門稅”,右上角戳印“建康府”,左上角戳印“打發(fā)□”,“打發(fā)”后面的字上半部較模糊、下半部為“貝”,從整體看,似為“資”,右側(cè)腰部略偏上戳印“官”字和“”押記。背面呈蜂窩狀,側(cè)面也有較多孔洞。(圖1)
圖1
2號銀鋌 長72、上寬49、腰寬34、下寬51、厚8mm,重240g。束腰式,兩端呈弧形,正面邊緣沿四周分布有絲紋,四角均戳印“京銷鋌銀”,腰部左側(cè)戳印“官”字和“”押記。背面呈蜂窩狀,側(cè)面也有較多孔洞。(圖2)
圖2
圖3
圖4
3號銀鋌 長113、上寬75、腰寬49、下寬72、厚15mm,重990g。束腰式,兩端呈弧形,正面中部微內(nèi)凹,邊緣沿四周分布有絲紋,四角分別戳印有“出門稅”,左側(cè)腰部有葫蘆形押記,右側(cè)腰部戳印有“樂宅記”。背面呈蜂窩狀,側(cè)面也有少許孔洞。(圖3)
4號銀鋌 長128、上寬70、腰寬49、下寬71、厚15mm,重990g。束腰式,兩端呈弧形,正面滿布絲紋,右上角、左下角戳印“王九大下”,左上角、右下角戳印“東王三”,右腰戳印“出門稅”。背面呈蜂窩狀,側(cè)面也有少許孔洞。(圖4)
5號銀鋌 殘長102、上寬69、腰寬51、下寬62、厚16mm,重750g。束腰式,兩端呈弧形,正面滿布絲紋,中部微內(nèi)凹,左右均戳印“真聶二助聚”,腰部左側(cè)戳印“出門稅”。鋌下半部被截斷,背面呈蜂窩狀,側(cè)面也有少許孔洞。(圖5)
6號銀鋌 長82、上寬49、下 寬51、腰 寬32、厚14mm,重375g。束腰式,兩端呈弧形,正面邊緣沿四周分布有絲紋,左右腰部戳印“廬州黃記”。背面、側(cè)面有少許孔洞。(圖6)
7號銀鋌 長84、上寬51、下寬50、腰寬32.5、厚15mm,重377g。束腰式,兩端呈弧形,正面邊緣沿四周分布有絲紋,左右腰部戳印“廬州李宅”。背面、側(cè)面有較多孔洞。(圖7)
圖5
我處收藏的這7枚銀鋌銘文中無時代相關信息,因此只能通過形制和銘文內(nèi)容作為切入點與其他出土材料做比較,以得出結(jié)論。銀鋌到底何時出現(xiàn)目前尚無定論,彭信威認為,金銀鋌的出現(xiàn)至遲當在南北朝時候[1]。從唐代以來,銀鋌(又稱銀錠)的形制一直在發(fā)生變化,唐代有笏形、餅形、長方形、船形等不同形狀。如西安發(fā)現(xiàn)的自銘“貞元三年”“長慶三年”的唐代銀鋌呈長方形[2],西安市郊發(fā)現(xiàn)的楊國忠進貢銀鋌也呈長方形[3],洛陽隋唐宮城遺址出土了唐代笏形、餅形銀鋌[4],陜西藍田[5]、揚州[6]曾出土有唐代船形銀鋌。北宋銀鋌主要是平首板狀,腰部內(nèi)凹、但弧度較小。如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白音溝鄉(xiāng)出土的自銘為“元祐四年”的北宋銀鋌為兩端平直束腰式[7],內(nèi)蒙古巴林右旗上石村[8]、新疆博州[9]各出土北宋銀鋌一件,亦為兩端平直束腰形。南宋銀鋌,為弧首束腰,腰部內(nèi)凹的弧度較大。如湖北襄樊羊祜山出土的兩件自銘“紹興三十年”“伍拾兩”南宋銀鋌,兩端呈弧形、束腰狀、表面微凹[10]。1985年,安徽六安羅管鄉(xiāng)出土的南宋銀鋌12塊,可見完整器形者均為兩端弧形、束腰狀,其中有一塊殘鋌鏨刻有“紹興二十一年秋季”銘文,其中多塊鋌還戳印有“出門稅”字樣[11]。湖北黃石陳伯臻窖藏出土的多枚南宋銀鋌均為弧首束腰板狀,同出的一件銀盞口沿邊鏨刻“咸淳七年正月……”銘文,部分銀鋌還砸印有“京銷鋌銀”字樣[12]。
綜上,我處所藏銀鋌弧首束腰板狀的形制特點及“出門稅”“京銷鋌銀”等銘文內(nèi)容均屬于自銘為南宋紀年的銀鋌所有。因此,筆者認為我處的7枚銀鋌亦為南宋遺物。
圖6
宋末元初的學者胡三省在《通鑒釋文辨誤》中記載銀鋌曰:“今人治銀,大鋌五十,中鋌半之,小鋌又半之,世謂之鋌銀”。
圖7
目前出土發(fā)現(xiàn)的自銘為伍拾兩的大鋌較多,重量約在2000g左右[13],自銘為貳拾伍兩的中鋌實重為960g左右[14]。湖北西塞山出土的有文字記載重量的南宋銀鋌[15],五十兩的四件,實際重量為1893.2-1919g;二十五兩的一件,重945.5g;十二兩半的十二件,重442.5-473g;十兩的一件,重391g。
有學者對出土的南宋銀鋌按測量分析認為可分為五等[16]。第一等五十兩,實測1850-2030g。第二等二十五兩,實測914.2-988.9g。第三等十二兩半或十二兩,實測418-507g。第四等六兩,實測225-245g。第五等三兩,實測114.5g。
與以上出土資料和前輩學者的研究資料對比可知,我處3、4號銀鋌重約990g,應為二十五兩。6、7號銀鋌重約375g,應為十兩。1、2號銀鋌重240g,應為六兩。5號銀鋌由于已殘,暫不做討論。
宋代地方政府為了方便稅賦錢物的解運和收儲,常把從民間收取的錢鈔和實物兌換成白銀,連同所收的散碎銀子一起銷鑄成大鋌。政府銷鑄金銀常雇用“百姓作匠承攬”,或委之于金銀鋪,為便于查驗質(zhì)量和追究責任,要把銷鑄者的鋪號、名字、地址刻印在銀鋌上。
北宋時期,銀鋌上的銘文大多采用手工鏨刻。南宋以后,銀鋌的銘文仍有部分為手工鏨刻,但多以特制的模具砸印。南宋銀鋌中最為聞名的是出門稅銀鋌,在浙江嘉興[17]、安徽靈璧[18]、安徽六安[19]、安徽阜陽[20]、河南尉氏[21]、河南南陽[22]、河南方城[23]、湖北漢川[24]等地均有出土。我處的7件銀鋌,其中4件砸印有銘文“出門稅”。多位學者曾對“出門稅”進行過討論,有人認為出門稅是地方政府“私立稅場”向外出行旅者收取的私稅[25];有人認為出門稅乃是“國門稅”[26],即京城各門對過往商賈所收的“國門之稅”;還有學者認為出門稅是宋代的商稅,是對出城販貨行商所收的稅,即為文獻中所謂的“門稅”[27]。李曉萍認為出門稅是出城門繳納的稅款,屬于文獻中提到的“過稅”[28]。暫不論出門稅到底屬于文獻中提到的哪種稅收,筆者認為,它是為商稅的一種,在出城門的時候繳納應是無疑的。
從銘文上看,我處所藏銀鋌應至少屬于三個不同的地區(qū)?!熬╀N鋌銀”應為南宋京城臨安(今杭州)所銷鑄的銀鋌,湖北黃石陳伯臻[31]、湖北黃石西塞山[32]、江蘇溧陽[33]等地均有出土?!敖蹈睉獮榻担ń衲暇┧N鑄的銀鋌。“廬州黃記”“廬州李宅”應為廬州(今合肥)地區(qū)所銷鑄的銀鋌。目前,還未查到帶“建康府”和“廬州”銘文的相關銀鋌出土材料,尚需日后有更多的考古材料支撐,才能進行更細致的比較研究。
注釋:
[1]彭信威:《中國貨幣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73頁。
[2]袁林、楊蓉秦:《西安新發(fā)現(xiàn)唐貞元三年長慶三年笏形五十兩銀鋌》,《中國錢幣》,2017年第5期。
[3]李問渠:《彌足珍貴的天寶遺物—西安市郊發(fā)現(xiàn)楊國忠進貢銀鋌》,《文物》,1957年第4期。
[4]蘇?。骸堵尻査逄茖m城遺址中出土的銀鋌和銀餅》,《文物》,1981年第4期。
[5]樊維岳:《陜西藍田發(fā)現(xiàn)一批唐代金銀器》,《考古與文物》,1982年第1 期。
[6]韓榮福、周長源:《揚州兩次出土唐代船形銀鋌》,《中國錢幣》,1984年第4期。
[7]金永田:《巴林左旗出土一件北宋銀鋌》,《中國錢幣》,1988年第3期。
[8]韓仁信:《內(nèi)蒙古巴林右旗上石村出土北宋銀鋌》,《內(nèi)蒙古金融研究》,2002年S1期,23-25頁。
[9]韓雪昆:《新疆博州出土的兩件宋代銀鋌》,《中國錢幣》,1992年第3期。
[10]崔新社:《湖北襄樊羊祜山出土宋代銀鋌》,《文物》1984年第4期。
[11][19][30]邵建白:《安徽六安出土南宋銀鋌》,《文物》,1986年第10期。
[12][31]黃石市博物館:《湖北黃石陳伯臻出土窖藏南宋銀鋌》,《中國錢幣》,1995年第3期。
[13]崔新社:《湖北襄樊羊祜山出土宋代銀鋌》,《文物》1984年第4期;李克文:《江蘇贛榆縣出土宋代銀鋌》,《考古》1997年第9期》。
[14][33]肖夢龍、汪青青:《江蘇溧陽平橋出土宋代銀器窖藏》,《文物》1986年第5期。
[15][32]陳上岷:《談西塞山出土的宋代銀錠》,《中國錢幣》1985年第3期。
[16]黃成:《從考古發(fā)現(xiàn)談南宋白銀流通的幾個問題》,《中國錢幣》,1989年第2期。
[17]朱設平:《浙江嘉興出土南宋“出門稅”銀鋌》,《中國錢幣》,2003年第1期。
[18]盧茂村:《安徽靈璧縣發(fā)現(xiàn)宋代銀鋌》,《考古》,1989年第3期。
[20][29]楊玉彬:《阜陽出土一組宋代銀鋌》,《中國錢幣》,2005年第3期。
[21][27]許敬華、馬軍民:《尉氏窖藏銀鋌考》,《中原文物》,2014年第4期。
[22]劉紹明:《南陽發(fā)現(xiàn)的宋代“出門稅”銀鋌考述》,《中原文物》,2007年第3期。
[23][25]劉玉生:《河南方城縣出土南宋銀鋌》,《文物》,1977年第3期。
[24]張遠棟:《漢川垌塚出土宋代銀錠》,《江漢考古》,1983年第3期。
[26]杜金娥:《南宋商稅銀鋌的再發(fā)現(xiàn)》,《中國錢幣》1984年第2期;蔡運章,李運興:《洛陽新發(fā)現(xiàn)的南宋出門稅銀鋌考略》,《中國錢幣》,1986年第3期。
[28]李曉萍:《塵封千年的國家寶藏南宋金銀鋌的收藏與鑒賞》,科學出版社,2017年,第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