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亞生
這幾年來,右翼強人政治在越來越多的西方民主國家生長、蔓延。強人政治在西方民主國家顯示了強大的生命力和市場。如何解釋右翼強人政治的崛起之勢?有人說這是因為當西方民眾處在目前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格局中時,他們感受到了不安全感。但這完全是一個純心理感受。實際上,我們的世界是越來越安全,強人政治家—在西方主要是右翼—最擅長的就是在一個越來越安全的世界挑動人們的不安全感,然后利用在心理上給予選民一定的安慰和安全感而贏得勝利。
每個人的不安全感的程度是不一樣的。研究表明,那些具有最強烈不安全感并愿意為之采取激進行動的人往往都是右翼分子。那些在歐洲叫嚷著趕走移民,在美國叫嚷著修墻,在以色列叫嚷著趕走巴勒斯坦人的都是極右翼分子。這也就是為什么現今西方崛起的這一批強人領導者基本上都是右翼黨派。我們幾乎找不到一個左翼強人的例子。這些政治強人都抓住了右翼群體夸大的恐懼性反應的特點,不斷煽動右翼群體的恐懼感。
特朗普最常用的心理手段就是激發(fā)支持者的恐懼心理,讓他們覺得自己受到威脅,這在心理學上被稱為“訴諸恐懼”(fear appeals)。更重要的是,通過激發(fā)公眾的恐懼心理來獲取民眾支持對于保守派尤其有效,渲染穆斯林移民的危險性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與之相對,左翼陣營的政治家更愿意強調以對話、合作和加強防御性的管理等傳統(tǒng)模式來解決一個從理性上說本質上就是一個治安的問題,他們不會去刻意強調所謂文明與宗教沖突性,不會去煽動狂熱的圣戰(zhàn)。
同時,西方右翼群體的受眾大都是教育程度偏低的白人基督徒。相比左翼群體,他們不僅有前文提到的更夸張和本能的恐懼性反應,相比教育程度更高的白人群體,他們也有更多值得不安的東西。有研究指出,白人選民轉向特朗普,是因為他們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這種威脅不是指對特朗普支持者的經濟福祉的威脅,而是對該群體在國家的統(tǒng)治和社會地位構成的威脅。
在全球化、技術發(fā)展和社會價值進步的背景下,教育程度偏低的白人男性尤其感覺失去了特權和地位。在美國目前的人口趨勢下,少數群體的影響力必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加,到21世紀中葉,白人有可能不再是美國的主要人種,而是成為諸多“族裔”中的一個。他們不但要和其他少數族裔競爭,還要跟女性競爭工作和社會地位。在過去等級森嚴的社會里,婦女被認為是男人的附屬物和私人財產,男人的地位是有保障的。
明白這個道理,你就明白為什么右翼共和黨人對特朗普這么一個強人政治推行者如此的放縱和崇拜。 特朗普代表了一個他們失去的時代,一個作為一名白人基督徒男性具有很多特權的時代。 但是現在,基督徒突然發(fā)現他們要和其他的思想競爭, 今天的美國已經不再是基督教單一的社會。基督教要和無神論、穆斯林等價值觀共存等來爭取市場份額。
換句話說,理智的人認為是進步的方面,比如貧困的減少和婦女地位的提高,恰恰是這個群體感到不安全的原因。這個思維就可以解釋平克提供的大量世界在變好的數據和有些人不安全感增加的數據,一部分人的不安全感恰恰是因為大部分人的安全感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