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霞
(隴南師范高等??茖W校,甘肅 成縣 742500)
中國學生習得詞匯,習慣于對應單詞表,記憶核心語義,對詞匯的語體、語義場、語用特征則忽略不計。這是造成中國學生詞匯學習中語音、拼寫及使用過分注重核心語義的機械嫁接和漢語式英語頻發(fā)的原因之一。Hunston 和Francis(2000)在對本族語者典型詞匯搭配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型式語法( Pattern Grammar)[1]。他們指出所謂詞匯型式指的是與某個詞有規(guī)律地同現(xiàn)并對其意義產(chǎn)生影響的所有詞項的組合。型式語法的提出有效地解決了詞匯意義的組織與傳達,借助語料庫技術(shù),體現(xiàn)詞項之間的搭配關(guān)系,從而進一步確定詞匯使用的語體、語義場和語用特征。
近年來,國內(nèi)對英語詞匯型式的研究不斷增多(濮建忠2003[2];梁茂成2008[3];趙曉臨2010[4];劉國兵2011[5];張琳2012[6],王惠霞2013[7],陳功2017[8]),但多圍繞動詞詞匯型式和理論介紹展開,對副詞、介詞詞匯型式的研究還不多見。本文選取across作為研究對象,是因為across是中國大學生較早習得的詞匯之一,同時across兼有副詞和介詞功能,可以與動詞搭配形成短語動詞,也可組成介詞短語,充當定語、狀語、表語。
以前,學者對該詞的研究主要是從界態(tài)類型(陳佳2010[9])、原型多義網(wǎng)絡的認知理據(jù)(汪寶兵2013[10])等角度展開,迄今為止,基于筆語語料庫的詞匯型式研究還未出現(xiàn)。本研究采用中介語分析方法,試圖描述中國大學生習得介副詞across 的詞匯型式和使用特征及差異,并分析差異產(chǎn)生的原因,為我國英語教學提供借鑒和參考。
本研究試圖回答以下三個問題:
1.書面語中,中國大學生英語學習者(以下簡稱中國學生)與英語本族語大學生(以下簡稱本族語者)相比,在使用across的總頻數(shù)是否存在明顯差異。
2. 中國學生與本族語者在使用across的過程中,詞匯型式是否存在明顯差異,原因是什么。
3. 中國學生 “v+across”詞匯型式典型搭配的語義傾向與本族語者相比有何差異,原因是什么。
本研究選取了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11]和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作為學習者語料庫和對比語料庫。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語料源于全國各種層次的高等院校英語專業(yè)學生限時和非限時作文,共4 950篇,總詞數(shù)1 289 303,包含27個不同題目的英語議論文和說明文。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總詞數(shù)326 093個詞,包括母語為英語的大學生作文207篇。雖然就文章話題而言,這兩個語料庫之間有些差異,但兩庫語料均來自大學生作文,且多是議論文,這在某些方面彌補了文章話題上的差異和不足。
本研究采用語料庫證據(jù)支持下的中介語對比分析方法CIA(contrastive interlanguage analysis),對所獲得的數(shù)據(jù)采用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相結(jié)合的分析方法。研究步驟如下:
1.使用語料庫索引軟件AntConc,在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和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中分別以across為檢索詞進行檢索,提取索引行,建立across索引數(shù)據(jù)庫。
2.分別統(tǒng)計across出現(xiàn)的總頻數(shù),將總頻數(shù)轉(zhuǎn)化為標準化頻數(shù)(每千詞中出現(xiàn)的頻數(shù)),利用卡方檢驗計算中國學生和本族語者在使用總頻數(shù)上是否有顯著性差異,顯著性水平設為5% ( P< 0. 05) 。
3.利用AntConc中Collocate選項卡,提取該詞左右語境中的搭配詞,人工標注并統(tǒng)計搭配詞詞類,形成across詞匯型式,利用卡方檢驗計算中國學生和本族語者在具體詞匯型式上是否有顯著性差異。
4.觀察搭配詞,按照出現(xiàn)頻率由高到低的順序提取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中前5位出現(xiàn)的“v+across”詞匯型式并與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進行對比,判斷是否有顯著性差異。
5.提取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最典型“v+across”應用,深入研究其語義使用特征,并分析其原因。
以across為檢索詞分別對兩庫進行檢索后,我們發(fā)現(xiàn),在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共得到索引行107條,在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中共得到索引行33條。除去學習者拼寫誤用的索引行,共得到137條有效索引行(其中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104條,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33條。通過卡方檢驗和差異顯著性檢驗,我們發(fā)現(xiàn)across兩庫中總體特征如下(見表1):
表1 兩庫中across總頻數(shù)統(tǒng)計表
表1 統(tǒng)計結(jié)果顯示,中國學生與本族語者在書面語中對across的使用不存在顯著性差異(P=0.255>0.05),兩者對該詞的使用頻率趨同。與國內(nèi)學者研究結(jié)論相同。
兩庫中across左側(cè)1位和右側(cè)1位詞匯型如下(見表2、表3):
表2 兩庫中across左側(cè)1位(1L)搭配詞類統(tǒng)計表
表3 兩庫中across 右側(cè)1位(1R)搭配詞類統(tǒng)計表
表2的統(tǒng)計結(jié)果顯示,中國學生在使用across 的過程中,左側(cè)1位最常使用 “v+across”的詞匯型式,其次為 “n+across”,再次為 “adv+across”。本族語者左側(cè)1位最常使用 “n+across”的詞匯型式,其次為 “v+across”,再次為 “prep+across”。根據(jù)兩者在該詞語法使用規(guī)則,確定“v+across”和“n+across”為其詞匯型式,其他詞類忽略不計。顯而易見,中國學生和本族語者在“v+across”和“n+across”詞匯型式使用上存在顯著性差異(P=0.007, 0.000<0.05)。具體來說,中國學生過度使用“v+across”型式,而“n+across”詞匯型式明顯使用不足。分析原因,我們認為這可能和中國學生首先習得across副詞屬性功能與動詞搭配構(gòu)成動詞短語的詞匯型式有直接關(guān)系。介詞across語義表示“越過,跨過”等含義,這在漢語中均用動詞表示,所以中國學習者受母語影響,對該詞介詞用法不敏感,掌握相對滯后。而本族語者嫻熟掌握across作為介詞屬性含義,在使用過程中更注重介詞修飾名詞充當定語和狀語的語法功能。
表3統(tǒng)計結(jié)果顯示,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中右側(cè)1位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是限定詞和代詞,由限定詞和代詞修飾名詞,通常與名詞同時出現(xiàn)的語法規(guī)則,我們可以推斷 “across + determiner+ n”的詞匯型式是其右側(cè)最典型的詞匯型式。同時,數(shù)據(jù)和語法規(guī)則顯示“across+n” 也是右側(cè)典型的詞匯型式。與本族語者相比,中國學生在across與限定詞、代詞、名詞搭配中都存在顯著性差異(P值分別為0.040,0.014,0.015,p<0.05)。通過觀察索引行,我們發(fā)現(xiàn)中國學生限定詞使用存在使用不足的現(xiàn)象。在檢索出的40條索引行中定冠詞the占15條,不定冠詞a占20條,an占5條,而本族語者限定詞有且僅有定冠詞the一詞。這充分說明中國大學生對英語限定詞,尤其是定冠詞的用法掌握較差,不能正確區(qū)分使用定冠詞與不定冠詞的場合。就across右側(cè)1位而言,中國學生也存在代詞使用過度、名詞使用廣度不足的現(xiàn)象。名詞集中在difficulty、trouble、 problem、something等詞,而本族語者名詞則是America、town、roads、frontiers等詞。
我們從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中提取頻率由高到低排在前5的“v+across”詞匯型式,對比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發(fā)現(xiàn)兩庫存在以下差異(見表4):
表4 兩庫中頻數(shù)最高的前5位“V+across”詞匯型式顯著性統(tǒng)計表
表4 統(tǒng)計結(jié)果顯示,come across 在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出現(xiàn)頻率最高,與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存在顯著性差異(p=0.000<0.05)。我們選取該詞作為典型型式,進一步深入研究中國學生語義習得情況。通過查閱《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12]與《朗文當代英語詞典》[13],我們將come across的語義劃分為3項:一是“to meet, find or discover someone or something by accident or by chance.”;二是“an idea or meaning be understood or communicated.”; 三是“make an impression of the specified type.”。提取兩庫中come across 搭配索引行,建立單獨語料庫,共得到86條語料,其中中國學生筆語語料庫(WECCL2.0)83條,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3條。魯汶本族語語料庫(LOCNESS)語料抽取如下:
e is some order in the world. The idea that comes across is that although in theory everything is permitted…
ully if you are reading this, the point will come across to you. I know the rules are very important to …
l and the lottery's slogan 'It could be YOU' come across well amplifying the fact that everyone who buys …
將所有86條索引行人工標注義項,得到結(jié)果如下(見表5):
表5 兩庫中come across 不同語義頻數(shù)及差異顯著性統(tǒng)計表
表5統(tǒng)計結(jié)果顯示,中國學生對come across語義使用主要集中在義項1,即 “碰見、偶然遇見”,與本族語者相比,存在過多使用的情況(p=0.000<0.05)。義項2,即“被理解,被傳達”及義項3 “使人產(chǎn)生某種印象”的含義則使用不足(p=0.045,0.047<0.05)。這說明中國學生在語義習得的過程中存在中介語石化現(xiàn)象。莫青楊、孫藍認為,“中國學生對目標詞首要義項的習得與其他義項的習得有極大的差距”[14]。徐鵬的研究也表明動詞短語在使用深度上有所欠缺。短語使用義項集中化,往往局限于某一種語義高頻大范圍使用,而該短語其他義項則無所觸及[15]。
觀察come across 賓語使用傾向,我們發(fā)現(xiàn)中國學生對come across賓語搭配,存在誤判的現(xiàn)象。本族語者常用諸如country、nation、 united states、 USA等表示地點的詞,中國學生則常搭配a word、trouble、difficulty、people、lady、problem、question等詞。這些詞基本上屬于兩類語義場。一個屬于人的集合,另一個屬于“事”的集合?!笆隆钡募现卸酁楸硎鞠麡O含義的事情,其中一些搭配在英語中不可接受,是典型的中式英語,如come across trouble*, come across problems*, come across an emergency*。
探討其原因,我們認為中國學生受母語負遷移影響,常常按照經(jīng)濟原則,過分依賴現(xiàn)成的對單詞、短語等的漢語解釋,習慣于簡單嫁接漢語語義使用情境,從而造成漢語式英語。反映在該短語動詞的習得上,中國學生將come across含義直接等同于漢語“遇見”。漢語“遇見”是中性詞,可以搭配積極或消極事物,也可以搭配具體或抽象的人或事。英語中come across表示“遇見”的情況不多,多表示偶然、碰巧遇到具體人或物。此外,由于缺乏英語使用環(huán)境、教材和教參編寫的局限性以及教學時數(shù)的限定,教師不能深入了解該詞的其他義項,更不能通過引用大量的例句讓學生掌握該詞語境和語用特征,從而造成學生詞匯習得深度和廣度不足。
第一,引入基于語料庫的數(shù)據(jù)驅(qū)動(Data driven learning- DDL)外語學習模式。數(shù)據(jù)驅(qū)動學習是指讓學生觀察大量真實語言后,概括和歸納語法規(guī)則和使用特征,具有“自主學習真實語言輸入”“自我探索和自我發(fā)現(xiàn)”“自上而下的歸納式學習方式”等主要特征[16]。我們應鼓勵教師在教學中引進這種方法,幫助學生建立詞匯使用的真實語境信息。
第二,加強教材教參編寫的科學性。英語教材選擇或編寫的語言素材必須與真實生活中使用的語言一致。盡量避免教師對教材的斷章取義,同時教材的編寫也應增加中英語言對比研究的成果,對詞匯型式、語義傾向、語義韻等方面要有一定的闡釋和說明。
第三,努力克服詞匯習得過程的石化現(xiàn)象,降低母語負遷移程度,減少語義、語法、語用錯誤,建立和拓展詞匯習得語義網(wǎng)絡,提升語言學習深度。同時,培養(yǎng)學生詞塊學習意識,養(yǎng)成以詞塊為基本單位,而不是孤立地學習個別單詞。
本研究基于筆語語料庫,對比分析了中國學生介副詞across詞匯型式習得情況。研究發(fā)現(xiàn),中國學生與本族語者在書面語中對across的使用不存在顯著性差異(P=0.255>0.05),兩者對該詞的使用頻率趨同。但是,兩者在“v+across”和“n+across”詞匯型式上存在顯著性差異,中國學生過度使用“v+across”型式,而“n+across”詞匯型式明顯使用不足。對“v+across”典型詞匯型式語義傾向分析發(fā)現(xiàn),中國學生詞匯習得深度和廣度還有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