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領，桑夢倩，王珊（上海理工大學，上海200093）

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外商直接投資在中國東中西部分布極不均勻（沈亞芳，2007）［1］，東部占比80%以上，中西部只占20%①。 但在東部地區(qū)內部，外商直接投資的分布同樣存在不均衡狀態(tài)。2016年，上海、江蘇和廣東3 個省市吸引外商的直接投資占全國總量的46.75%， 而河北、 海南等省吸引外商的直接投資僅為3.14%。 Noor Bakhsh（2001）認為，相對廉價的勞動力是FDI 區(qū)域集聚的重要因素，但是目前沿海地區(qū)包括勞動力工資水平在內的經營成本已經大幅上漲［2］。 外商直接投資的主要意圖已經從尋求廉價生產成本轉為尋求貿易成本（供給接近、市場接近和關稅）和其他傳統(tǒng)因素（勞動力價格、外貿依存度和基礎設施投資）等綜合因素的優(yōu)越條件（陳建軍、楊飛，2014）［3］。上海市作為我國東部極具優(yōu)勢的沿海城市，嚴敏（2009）認為應當利用國際資本和產業(yè)加速向我國轉移的機遇，積極有效地引入外資［4］，外商投資企業(yè)已成為上海經濟的重要增長源。 河北省位于我國華北平原的中心地帶，毗鄰北京、天津、山東等省市，是我國吸引外資的重要地區(qū)，近年吸引的FDI 規(guī)模不斷上升，但相對于東部地區(qū)的其他省市仍處于偏低地位，不符于河北省的經濟大省地位。 故此，本文選取上海市和河北省這兩個代表地區(qū)進行對比分析，在新經濟地理學視角下實證對比兩者在吸引外商直接投資上的差距并分析其具體影響情況。

一、上海市和河北省吸收FDI 的發(fā)展現狀

上海市作為中國經濟中心，隨著投資環(huán)境的不斷優(yōu)化，在1981年吸收了改革開放后的首批外商直接投資，近些年進入上海的外商直接投資在來源地、產業(yè)分布以及經營方式等方面發(fā)生了顯著的變化。 隨著經濟持續(xù)快速的增長，2016年外商投資在上海為509.78 億美元，2017年上海市吸收外商直接投資合同金額為401.94 億美元， 其中實際到位金額為170.08 億美元②， 上海吸收的外商投資呈現逐年下降的趨勢。 作為京津冀一體化重大國家戰(zhàn)略的河北省，近年來外資的拉動作用日益增強，通過大力吸收FDI 獲得結構升級和經濟發(fā)展所需的資金、技術。2016年，新批準設立外商投資企業(yè) （項目）194 個， 比上年增長19.8%； 新簽合同外資37.1 億美元， 增長10.7%；利用外資89.4 億美元，比上年增長9.7%。 其中，新設合同外資額1000 萬美元以上大項目48 個，增長29.7%；合同外資額34.4 億美元，增長9.4%③。

表1 上海市和河北省吸引外資的對比數據

從整體上看，上海市和河北省同樣作為東部城市，吸引外商投資能力都在不斷增強，但兩者在吸收FDI 強弱和方式等方面還是存在差異。

縱觀表1，整體上，上海市和河北省外商投資企業(yè)年底注冊登記企業(yè)數以及外商投資總額不斷增加，表明吸引外商直接投資的能力兩者都在不斷增強，并且指標增長率差別較小。 指標同比增長幅度上， 上海市吸引的外商直接投資額從2001年的1126.884 億美元增加到了2016年的7342 億美元，增長了6.5 倍，而同區(qū)間段河北省吸引的外商直接投資從147 億美元增加到848 億美元，增加了5.7 倍，上海領先于河北省。 2016年上海外商投資企業(yè)年底注冊登記企業(yè)數79410 戶， 是河北省的10.9倍，外商投資企業(yè)年底注冊登記投資總額7342 億美元，是河北省的8.7 倍，種種數據表明上海市吸引外商投資的能力比河北省高出很多。

從外商投資企業(yè)年底注冊登記注冊資本指標看， 上海在吸引FDI 方面則顯現出較強吸引力，特別是在2006年之后，上海吸引外資注冊能力迅速增加，而河北省則變化緩慢處于穩(wěn)定狀態(tài)。 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上海市在吸引外商直接投資上由于名氣、自身實力等優(yōu)勢導致項目合同涉及金額較大，外商投資聚集優(yōu)勢比河北省更加明顯；另一方面，上海市市場規(guī)模所帶來的市場接近等原因。 除此，還有可能是上海市在第三產業(yè)比較發(fā)達。 總體說來，在吸引FDI 上，上海略勝一籌。

二、新經濟地理學視角下的實證研究

（一）變量選擇和數據來源

1.變量選擇

新經濟地理學強調要素流動帶來的空間集聚效應、規(guī)模報酬遞增、運輸成本和市場接近效應，故選取貿易成本、市場規(guī)模、工資水平和FDI 集聚效應作為研究變量（謝波、陳仲常，2011）［5］。 新經濟地理學中人力資本假設是同質的，但是上海市和河北省在教育水平和勞動力專業(yè)化等方面導致人力資本方面存在極大差異， 這一點對于吸引FDI 的影響不可忽視，故考慮人力資本異質性，并將其作為主要影響因素。

在變量量化上，貿易成本（MD）選用鐵路密度指標，用單位面積里鐵路長來代替；市場規(guī)模（AD）使用各地區(qū)人均GDP 與全國平均水平的比值作為替代變量；工資水平（WAGE）選取各地區(qū)的人均工資與全國平均水平的比值作為替代；FDI 聚集效應選取滯后一期FDI 指標作為地區(qū)集聚效應的替代變量。人力資本異質性（HC）考慮了人力資本的教育程度以及人力資本的學習效應，用式（1）來衡量。

其中，E 代表的是各地人力資本平均受教育年限，eE則是將知識積累效應考慮進地區(qū)人力資本平均受教育年限中，APCO 代表了積累的人均產量。

Yt代表地區(qū)的產出，用國內生產總值表示，Lt代表地區(qū)的勞動力要素的投入，用就業(yè)人口來衡量，APCO 則是由用各地區(qū)歷年國內生產總值與各年的就業(yè)人口的比值的加總得到。

2.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上海市與河北省2004-2017年的數據，相關數據均來自《中國統(tǒng)計年鑒》。

（二）構建計量模型與回歸

根據上文指標量化說明，現分別從人力資本的異質性、貿易成本、市場規(guī)模、工資水平和FDI 的集聚效應等因素來分析上海市和河北省的外商直接投資的具體影響情況，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通過逐個增加變量的方式依次進行OLS 估計，剔出不明顯的因素，消除各因素的共線性，實證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上海市和河北省各因素對FDI 影響的對比分析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下顯著，括號內為標準誤。

（三）回歸結果與分析

由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上海市的6 個模型調整后的R2都在0.9 以上，而河北省的6 個模型的調整后R2也都在0.86 以上，這說明總體模型的擬合度都很好。

以下逐個對比分析上海市和河北省的各個因素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區(qū)位選擇影響。

1.人力資本異質性

在第1 個模型中，只考慮人力資本的異質性時，上海市和河北省的人力資本異質性都在0.01 的顯著性水平下與FDI 高度相關。 人力資本水平每增加1 個百分點，上海市吸引的外商直接投資增加1.521759 個百分點， 河北省增加1.240750 個百分點，故單在人力資本上，上海市比河北省的影響作用更大。 一個地區(qū)的人力資本異質性水平越高意味著該地區(qū)的勞動力的受教育程度高，高素質的人才越豐富，越能夠達到“干中學”的效果，這樣就越有利于與外商進行有效的合作，對于外商直接投資的吸引作用就越強，這也是符合圖1、圖2 中的上海市和河北省的2004年和2017年兩年教育水平人數的比例概況。

圖1 上海市2004年和2017年教育水平人數

圖2 河北省2004年和2017年教育水平人數

在教育因素導致的人力資本異質性上，上海市的初中以上水平的人數比例明顯比河北省的高，2004年上海市大專及以上水平的人口比例已經達到10.94%，2017年這一比例已增加到27.13%。 河北省大專及以上人口在2004年時占總人口的比例為2.7%，到2017年這一比例也才7.94%，與上海市的差距很明顯。在基礎教育上，河北省的小學教育水平的人數在2004年占總人口的33.76%，而在2017年這一比例還高達25.69%，而上海市在2004年時小學教育水平的人口占總人口比例為18.93%， 而到2017年這一比例已降到13.25%。 一個地區(qū)的勞動力教育程度越高，越易接受新的技術與先進的思想從而轉化為專業(yè)生產力以更快地適應跨國企業(yè)的工作要求，在節(jié)省跨國公司的新員工培訓成本的同時加快外商企業(yè)的技術本土化溢出，從而增強本地區(qū)吸引外商直接投資的能力。

2.貿易成本

由模型2、模型5 和模型6 可以看出，上海市和河北省的貿易成本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不同。 上海市的貿易成本與外商直接投資呈負相關關系，而河北省的貿易成本與外商直接投資卻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在模型2 中，貿易成本每增加1 個百分點，上海市的FDI 就會減少0.72 個百分點，而河北省的FDI 就會增加0.37048 個百分點。

新經濟地理學相關理論表示，當貿易成本很高時，地區(qū)間的商品貿易受到限制，每個地區(qū)所生產商品的市場僅限于本地，區(qū)域間的發(fā)散力強于集聚力。 隨著貿易成本的逐漸下降，區(qū)域間產生商品交易和人口流動，當貿易成本下降到某個中等水平時，由于外生事件的影響，某一地區(qū)的集聚力會強于發(fā)散力，從而吸引企業(yè)和人口向本地聚集。 上海市的外商直接投資對貿易成本的反應符合我們大多數的研究結論，因為廠商的最終目的都是利潤最大化，降低成本是有效增加利潤的途徑之一。 相反，對于河北省的實證結果，也許是因為本文選取的衡量貿易成本的指標是鐵路密度指標，即單位面積里鐵路長，這一指標在很大程度上能衡量貿易成本，但單位面積鐵路長也側面反映了此地區(qū)的交通條件很便利， 因此河北省的外商直接投資和貿易成本成正相關關系也許是因為對于河北省來說，貿易成本的衡量指標不是很精準。

3.市場規(guī)模

市場規(guī)模對外商投資有顯著的抑制作用， 這在上海市和河北省兩個地區(qū)的實證結果中都很明顯。 上海市的市場規(guī)模每提高1 個百分點，FDI 就會減少1.06 個百分點，河北省的市場規(guī)模每擴大1 個百分點，FDI 減少4.01 個百分點，說明市場規(guī)模因素對于河北省吸引外商投資的抑制作用比上海市要大。 究其原因，一方面，雖然“中心-外圍”模型表明，市場規(guī)模越大，會吸引越來越多的企業(yè)進入中心地區(qū)，因為大量的企業(yè)涌入，競爭會降低當地的價格水平，從而增加商品需求，吸引其他企業(yè)進入。 另一方面，企業(yè)的進入會導致市場上的產品種類變多，市場細化，單個產品所占市場規(guī)?？s小，導致本地區(qū)行業(yè)的產量及利潤下降，這又會使企業(yè)離開中心地區(qū)，而且本文研究的是上海市和河北省的市場規(guī)模對FDI 的影響情況， 很有可能是因為這兩個地區(qū)的當前階段合適的外商直接投資已經趨向飽和，市場規(guī)模反而抑制了外商的直接投資。

4.工資水平

工資水平對于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由實證結果來看都具有促進作用， 并且河北省的工資水平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比上海市的更顯著，工資水平每增加1 個百分點，上海市的外商直接投資會增加0.11 個百分點，而河北省的外商直接投資則增加0.31 個百分點，說明工資水平越高，外商就越愿意進行投資。 河北省的外商直接投資比上海市的外商直接投資對工資水平的反應更加的強烈， 通常認為工資水平是外商企業(yè)的成本支出，應該是與外商投資成負相關關系。 但對于企業(yè)來說，一個地區(qū)的勞動力成本在一定范圍內可以被人力資本的異質性水平所弱化，人力資本的異質性水平越高，會引起地區(qū)專業(yè)化水平提高，而地區(qū)專業(yè)化水平的提高反過來又促進高水平的人力資本的集聚，高水平人力資本流動會提高流入地區(qū)的生產能力， 使得當地的經濟發(fā)展明顯高于周邊地區(qū)。 河北省吸引的外商直接投資對工資水平的反應比上海市的要強烈，也許是因為河北省外資企業(yè)的就業(yè)人數遠不及上海市，河北省還存在著巨大的發(fā)展外商投資的潛力。

5.FDI 聚集效應

從模型6 可以看出，在兩個地區(qū)FDI 自我強化效應顯著地存在，即新的外商直接投資會看中本地區(qū)的原有的外商直接投資量，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若上海市前期的外商投資增加1 個百分點， 就可以使當期的外商投資增加0.75 個百分點，河北省的外商投資增加0.782697 個百分點，FDI 的存量越高， 會帶動更多的FDI 涌入該地區(qū)，上海市和河北省沒有實質性的差別。 上海市和河北省已經積累了必要的FDI 存量， 隨著經濟發(fā)展以及經濟開放度的增加，已經具有很強的自我強化效應，因此對于外商的直接投資具有非常顯著的影響。

三、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從各個研究因素來看，各影響因素對上海市和河北省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作用力。 在人力資本異質性因素上，上海市由于擁有較高的受教育人數、較高水平勞動力因加強了學習效應而增強外商直接投資能力（張家滋，2015）［6］。 在貿易成本上，上海市貿易成本相對較低，地區(qū)集聚力與低貿易成本相匹配，貿易成本的提高引發(fā)對外直接投資的撤離。 河北省的地區(qū)發(fā)散力與高貿易成本相聯系，貿易成本的提高降低河北省地區(qū)發(fā)散力從而增加外商直接投資吸引力。 在市場規(guī)模上，現實中上海市的經濟領先發(fā)展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其龐大的穩(wěn)定性高的市場規(guī)模，而河北省的市場規(guī)模則會受諸多因素影響出現動蕩，市場規(guī)模因素對于河北省的約束作用更強。 在工資水平上，上海市目前工資水平較高，河北省工資水平較低，兩者地區(qū)工資均提升一單位給河北省帶來的效用強于上海市，故河北省在工資水平上吸引的外商直接投資能力強于上海。 在FDI 聚集效應上，由于FDI 集聚效應的正反饋功能，FDI 的歷史集聚均能吸引新的外商直接投資進駐上海和河北。

總體來看，在對比分析上海市和河北省兩個地區(qū)的數據后，我們可以發(fā)現在其他條件都不變的情況下，兩個地區(qū)的異質性人力資本水平與外商直接投資都有顯著地正相關關系，并且上海市表現得更加明顯。 抑制河北省外商直接投資大小的主要因素是市場規(guī)模，每增大1 個單位的市場規(guī)模，外商投資會減少4.37 個單位，固河北省應該可以通過分散市場來進行調整市場規(guī)模對外商直接投資的抑制作用。

（二）政策建議

第一，河北省需擴大教育投入以提高人力資本異質屬性。 從上海市和河北省的對比實證結果來看，雖然同屬于東部地區(qū)，但人力資本的異質性對于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程度并不相同，上海市明顯比河北省的作用要大，而對比發(fā)現實際上兩個地區(qū)的人力資本的異質性水平也有很大的差別，上海市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口比例比河北省要高許多，因此對于河北省而言，當務之急是要加大高等教育的投資，促進低層次人力資本向高層次人力資本轉換。

第二，河北省要構建良好投資環(huán)境以加大市場規(guī)模。 市場規(guī)模是吸引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因素之一。 河北省需不斷發(fā)展經濟，擴大當地的市場規(guī)模，外商直接投資規(guī)模才可能不斷擴大。此外，河北省人力資本的異質性已抑制外商直接投資的進行，加強河北省的經濟發(fā)展水平會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人力資本異質性水平對外商直接投資的抑制作用，帶動工資水平的提高，累積促進市場規(guī)模的擴大和增強外商直接投資的吸引力。

第三，河北省需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減少外商投資成本。 貿易成本因素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作用較顯著，從直接投資者的角度考慮，在其他影響因素一致的情況下，貿易成本就會成為外商考慮的因素。 河北省的貿易成本對外商直接投資的抑制作用明顯高于上海市，航空設施、鐵路設備等均較少，而上海市的交通、基礎設施較為發(fā)達，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外商直接投資在上海市比河北省發(fā)展迅速的原因。 因此，河北省要想吸引外商直接投資，必須要改善區(qū)域投資的硬件條件，特別是能夠降低貿易成本的一些基礎設施。

第四，上海市和河北省增強發(fā)揮地區(qū)FDI 的集聚效應。 從本文實證分析部分可知，FDI 的集聚效應對吸引外商直接投資都具有非常顯著的促進作用。 上海市作為東部沿海地區(qū)，FDI 發(fā)展比較早，集聚的發(fā)展相對速度也快；河北省由于自身區(qū)位方面的劣勢，對外開放較晚，集聚效應發(fā)展相對滯后。 故此，上海市和河北省都應結合自身獨特的國家或地區(qū)的外商直接投資的特點， 有針對性地提供一些政策支持和軟硬件環(huán)境的配套措施，形成有地區(qū)特色的外商集聚，以期能夠吸引更多的外資。 例如，上海市可以承接大型國際創(chuàng)新研發(fā)類投資，而河北省則需以能促進本地經濟發(fā)展為主。

注釋：

①數據來源：中國統(tǒng)計局2017年經濟發(fā)展信息。

②數據來源：2017年上海統(tǒng)計年鑒。

③數據來源：河北統(tǒng)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