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粉佩奇
每個生長在都市里的人都做過和杏花春雨有關的夢,不管你是鐵馬金戈,還是煙視媚行,在夢里,都要洗盡鉛華融入煙雨江南里。所以,我特意尋了一個草長鶯飛的春日,走進烏鎮(zhèn)這幅煙雨蒙蒙的水墨畫。
我是在游過杭州之后直奔烏鎮(zhèn)的,盡管朋友多次告誡我這并非明智之舉,因為見識了西子湖的千嬌百媚,很可能會覺得烏鎮(zhèn)寡淡無味,可我還是堅持來到烏鎮(zhèn),理由是好的東西永遠是好的,不會因為有比較就黯然失色。
到烏鎮(zhèn)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天正下著小雨,雨中的烏鎮(zhèn)并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是清一色的石板路、青瓦房,磚瓦間依稀帶著舊時光的氣息。
我還沒來得及細細欣賞這江南小鎮(zhèn)的雨景,就被熱情的黃包車師傅拽上了車前往客棧。由于臨水的房間已經(jīng)住滿了,我便選了一間看上去有些陳舊的木屋,這里距離電視劇《似水年華》的拍攝地不到50米。
從沒想過,烏鎮(zhèn)的夜如此靜謐,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和河道潺潺的水聲完美融合,我想,烏鎮(zhèn)一定是個懷舊的女子,經(jīng)歷了兩百多年的世事滄桑,依舊穿著粗布衣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第二天清晨,我打開窗戶,熹微的晨光照了進來,繼而看到清朗的天幕和寬廣的河面,我的心立刻一片敞亮,新的一天開始了。
若說西子湖畔的煙波畫船是風姿綽約的蘇小小,那么烏鎮(zhèn)的小橋流水便是不知名的鄰家女子,舉手投足之間有說不出的韻致。
烏鎮(zhèn)從不會直通通地刺激你的眼球,想讀懂它,就一定要用品的方式,若不帶點懷舊情緒,那么烏鎮(zhèn)不過是一處乏味的舊城。
財神灣這名字雖然俗氣了些,風景卻是極美,藍衣女子靜靜地佇立在古街邊,水面上漂浮著幾只竹筏子,一切都那么靜謐。
沿著財神灣前行不久便能看見廊橋,廊橋又名逢源橋,是東柵最有特色的一處景點。我看過西子湖畔的斷橋、周莊的雙橋和鳳凰的虹橋,卻偏愛烏鎮(zhèn)的這座逢源橋,只因它更具小家碧玉的韻味。游客走上逢源橋,盼望自此之后左右逢源,處處如魚得水。
橋下有古舊的水柵,雨停時有淡金色的陽光灑在斑駁的水柵上,水面上光陰交織,不知今夕何夕。我在蘇杭地區(qū)看見過許多水柵,卻少有保留得這樣完整的,怪不得人們說烏鎮(zhèn)是最后的 “枕水人家”。
東大街熱鬧非凡,街上有編制竹品的、做黑陶的、裱畫的、做糕點的、紡土布的……漫步其中,我感覺自己像電視劇里逃出皇宮的公主,看什么都新奇。
在一家酒坊里,熱情的主人邀我品酒,我也不客氣,把三白酒、桂花釀和女兒紅全都品嘗了一遍,最后卻因怕重只買了一小瓶花雕,主人大度地笑笑,繼續(xù)躺在竹椅上抽水煙。
在東柵徜徉了半日,我坐上烏篷船準備去西柵。天空飄起了細雨,搖櫓的阿伯悠閑地坐在船頭上聽收音機,收音機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出昆曲的唱腔:“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在船上看古街和行人,又別有一番味道。那些粉墻黛瓦和小橋流水人家都融匯成了一幅畫,而那些從墻角冒出的粉白嫩黃的花兒又為這圖畫增添了幾抹盎然春意。
靜坐在船中,我情不自禁地以手為槳,在河水中輕劃起來。微涼的河水拍打在我的手背上,不知不覺間就劃過了明月白露中往來的光陰。
我不禁想起游東柵時最觸動我的四個字——晴耕雨讀,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呢?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辛勤勞作,遇上“雨打梨花深閉門”的下雨天,就可以一卷書一盞茶凝神靜讀,任光陰如落花般在身旁靜靜地流逝。若是讀書讀累了,就坐上這樣一只烏篷船,仰面臥在船中,聽細雨落在水面的聲音,然后靜靜睡去。
到西柵時已是黃昏,遠處的人家早已炊煙裊裊,我也饑腸轆轆,便尋了一家小巧精致的館子,點了白水魚、莼菜湯和小餛飩,不一會兒,食物上桌,菜品很精致,淺淺地裝在青花瓷盤中,讓我有點不忍下箸。
莼菜湯流動著淺綠,白水魚新鮮滑嫩,添加了桂花的小餛飩則甜香可口,很有水鄉(xiāng)的情調(diào)。我坐在靠窗位置,窗外就是潺潺的流水和一只只夜航船,我一邊品嘗美食一邊看窗外的風景。
茶余飯飽,已是華燈初上,西柵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閃爍的燈光映在水面上,交織成一片繽紛的光影。
我買了幾盞荷花燈,到水邊點亮,然后鄭重地祈愿,把它們放在水面上。幾盞燈隨著河水漸行漸遠,終于變成了河面上幾個模糊的光點,我的心情也更加輕松起來。
水上戲臺中正在上演著一場花鼓戲,戲臺上的演員演繹著才子佳人的悲歡離合,戲臺下的老人瞇起眼睛靜靜地看著,恬淡安詳。
時光瘦,指縫寬,流連在烏鎮(zhèn)的光陰很快就流逝了。我在心底問自己:“江南好,何日更重游?”也許下輩子,我能做一個烏鎮(zhèn)人,臨水而居,閑庭信步,可是那時候我是不是又會向往都市的五光十色呢?
輕緩的流水把光陰定格,我向烏鎮(zhèn)揮揮手,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