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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樹下的阿婆

2019-04-18 16:22吳燕青
風流一代·經典文摘 2019年4期
關鍵詞:阿婆桃花香港

吳燕青

“阿婆,您的頭發(fā)可漂亮了,我敢說沒有哪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家,會有您這般烏黑光亮的頭發(fā)?!?/p>

阿婆咧開她那擴散著皺紋卻仍帶秀氣的櫻桃小嘴笑了笑: “青兒呀,倪總曉哄阿婆開心介,從細倪就曉?!保ㄇ鄡貉?,你總會討阿婆開心的,從小你就會。)說完臉上浮起抹也抹不開去的寬慰和自豪。春節(jié)前夕的南方,總有那么幾天像初夏般暖柔晴好的日子,不那么冷,不那么熱,舒爽而有暖陽。屋前一林桃花天天盛開,嬸嬸們把家里內外徹底地清潔,當鄰家的叔婆大嫂們挑著浸泡了一晚飽滿發(fā)漲的糯米到磨坊去碾米粉,阿婆的年糕已經在柴火大土灶上煨著了。 忙完年糕,阿婆喚我:“青兒,阿婆介頭發(fā)長了,倪幫 剪吧,洗頭老麻煩?!保ㄇ鄡?,阿婆的頭發(fā)太長了,你幫我剪短吧,洗頭怪不便的。)阿婆把閃著黃金色銀光的剪刀遞了過來。每一年我都會在屋前的桃花林下幫阿婆修剪頭發(fā)。

我挽著阿婆到屋前的桃林。站在桃樹下的阿婆,個子瘦小,穿著客家老年婦人傳統(tǒng)的斜開襟襯衣,花布料直筒長褲。

阿婆的發(fā)老長了,烏黑出奇,清清爽爽地掛在刻滿深紋的臉上。幾許清風拂過,幾片桃花瓣兒調皮地落在阿婆的頭上,青兒嘻嘻地笑:“阿婆,阿婆您是新娘子哩!”邊說邊喀嗤喀嚓地修剪阿婆的發(fā)。阿婆巧笑輕語:“ 系六十年前介新娘匿?!保ㄎ沂橇昵暗男履锇。┝??我的大眼睛閃閃地亮著好奇的光。六十年前,阿婆是怎樣的新娘子呢?

“阿婆您看,這長度適合嗎?”我把一面繡著黃金銅色的圓鏡子遞到阿婆前面,祖孫倆笑漾漾地望著鏡子。

鏡子里恍恍地漾出二十歲年輕女子的臉龐,戴著鳳冠,珠簾下隱約有水汪汪的眼,紅撲撲的唇,清眉瑩凝秀俏的瓜子臉。

嗩吶和清笛悠悠揚揚地響起,迎親的隊伍上,幾匹馬走在前頭,其中一匹是白馬,上面坐著爺爺,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一頂大紅花轎里坐著大紅旗袍、鳳冠霞帔的阿婆。

新娘子惴惴不安,又喜又怕,額前一排珠簾叮鈴脆響,和著起伏不定的心跳,與不可預測的命運。她還未有見過她的新郎,只聽馬蹄得得,馬上有她的郎。

當新娘的那天,阿婆同時做了一個五歲男孩子的母親。

男孩是我的父親,他的母親我的親奶奶在他三歲時離了婚。親奶奶是童養(yǎng)媳,一出生就被抱到爺爺?shù)募依?,與爺爺一同長大,長大后自然成了親,爺爺與她有兄妹之情,卻沒夫妻之愛,奶奶黯然離去,留下年幼的父親。阿婆來了,父親有了娘。 還不知道怎么樣做妻子,一夜之間成了娘。父親是長子,有太奶奶拼命地疼著護著,仍是有流言,一個后母,一個沒有親娘的孩子。在世俗的想象里,父親是可以被容易欺負的,后母肯定是兇狠毒辣的。

阿婆在體弱的父親身上花了不少功夫。父親虎虎地長,她用行動證實她是親娘的角色。雖然后面接著有了三個弟弟,對于父親來說,這是一個愛他的娘。

父親的記憶里,十八歲的他得了一場重病,四肢無力。阿婆日日背他穿過墟市去上學,這一背就是一年,直到父親康復高考完畢。族人說再也沒有這樣的娘了,一個后娘。父親的訴說里,我看不到親奶奶的影子,只有娘。

父親適婚的年紀,阿婆里外熱心張羅給父親討了媳婦,擺了一場盛大的婚宴,用了阿婆大半的積蓄。她總算放下心頭大石,那個自小離了親娘的娃長大成人成了親。阿婆的責任已盡到了,然而當父親的下一代出生后,阿婆仍自然而然地照顧撫養(yǎng)他們。

婚后的第二十二年,她做了一對龍鳳胎的奶奶,那就是我和哥哥。阿婆喜呵呵樂滋滋地忙進忙出,端碗熱氣騰騰的黃酒煮姜雞進月子房,帶上衣服尿布到村外的小河里濯洗。她小腳蓮步輕移,一個約十歲的男孩拉著她的衣服跟在后面,那是我最小的叔叔。清澈的河水迷漫霧氣,薄霧中依稀有一張少婦的臉。

爺爺在我還未出世時,已經去了香港,他在香港的一所中學教中文和歷史。奶奶是跟著去的,不知道為什么去了半年又回了來。想是放心不下父親和三個叔叔吧。我三歲時父親和母親帶著哥哥也去了香港,因阿婆最最舍不得我,就留了下來。

印象中,三歲的我整日跟著阿婆,扯著她的后衣角,跟屁蟲兒一樣。阿婆的回憶里,三歲的我會說許多話,什么長大后上山割草給阿婆燒,幫阿婆洗衣服,種菜給阿婆吃,掙錢買肉肉給阿婆……每每說起這些,阿婆布滿深皺紋的臉漾起溫暖的甜笑。

三歲的我說了什么,我全然沒有印象。有一幅畫面卻在成年之后的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清蒙蒙的早晨,我醒來,睡在我身旁的阿婆早已起來在廚房忙活了。我自己爬起坐在門檻的石墩上。阿婆過來抱抱我,摸摸我的屁股,溫和慈祥地說: “青兒乖,矛泥尿,阿婆計好寶?!保ㄇ鄡赫婀裕瑳]有尿褲子,阿婆的好寶。)然后從圍裙帕里掏出一個溫熱的大鴨蛋,剝了殼讓我坐著慢慢吃,轉身她又去忙了。我吃著香噴噴的蛋,追一追庭院里早起的咯咯叫的雞跑一會,阿婆已揚聲叫我吃早飯。

四歲多的時候我上學了,在河對岸的一所幼兒學校,每天上學放學都要過河,河上沒有橋,只有幾塊大石頭。阿婆移著她的小腳,緊拉我的手過河,婆孫倆都小心翼翼。水面倒影有阿婆依然姣好的臉和我小小的身影。

在一些不用上學的清晨,跟阿婆到河里洗衣服是我最開心的時刻。這是一條溫柔嫻靜的河,清波下游著一群群快樂的魚。阿婆在漿衣,我坐在岸邊吃完鴨蛋后,有時會靜坐聽流水的歌唱,看魚兒的舞蹈;有時會拿小石頭丟到水里去嚇魚,看魚兒四散逃去,呵呵地笑;有時追一追停在野花上的蜻蜓蝴蝶:有時搖一搖樹上歡歌的小鳥……阿婆不時慈愛地抬頭望我,嘴里時不時的喚兩聲:“青兒,小心掉水里去。”

到了晚上,我總是迫不及待等阿婆忙完家務,然后坐在柔和的燈下或鉆在暖暖的被窩里聽阿婆講故事。民間的傳說、書上的故事、家族軼事……阿婆繪聲繪色地講,我如癡如醉地聽。

童年的時光我是依偎在阿婆的身邊度過的,在阿婆的照料下成長,我的爸爸媽媽每年回來看我一次,每次都由剛開始的陌生、認生、抗拒,到慢慢地接近、熟悉,開始依戀他們的時候,他們又要離開我,帶哥哥回香港去。爺爺也是每年回來一次看奶奶和我們。十二歲的時候,爸爸媽媽把我?guī)У较愀凵现袑W,我離開了阿婆,告別了童年的河流。

香港的生活沒有阿婆,沒有阿婆的大鴨蛋,沒有阿婆講的故事,每一天我都在想阿婆,想回到阿婆的鄉(xiāng)下。香港很少看到河,更不會有人像我阿婆那樣在河邊洗衣服,我的衣服放在洗衣機里轟隆轟隆轉幾下就洗好了,不像阿婆那樣用力搓,那樣用心洗。洗衣機洗的衣服永遠沒有阿婆洗過的味道。

我每天坐三站地鐵去上學,陪我上學的是哥哥,不是阿婆。我常常想起與阿婆手牽手過河上學的情景。

我買了本日記本,偷偷把我的思念寫在紙上,有時候邊寫會邊哭。

我把零用錢偷偷儲起,買阿婆喜歡吃的東西,過年歸家或者大叔帶阿婆到深圳羅湖口岸會我們時,一股腦地給阿婆。每次阿婆接過我的心意,眼睛總也紅紅的。

與阿婆通電話是最開心的事,我和阿婆什么都聊,好幾次我懇求阿婆來香港長期定居,阿婆推辭,家里有叔叔們,她放心不下。阿婆總叫我好好念書,讀上大學,我因此而暗暗地努力。最期待的是,每年春節(jié)期間,爺爺與爸爸媽媽會帶我和哥哥回鄉(xiāng)下去。每一年,家門前的桃花總是艷艷地開,阿婆總也站在桃花樹下迎我們歸家,一家人歡天喜地團團圓圓過年。傷感的是,年后又是別離,阿婆站在桃花樹下送我們遠去。嬌小的阿婆揮著手,不時用衣帕抹眼睛。我總是哭了又哭。

阿婆患的是大腸癌,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來香港做的手術,我握著阿婆的手直到手術過程結束。我是一名醫(yī)生。我忍著初孕的疲倦嘔吐不適,目睹阿婆受苦。

術后阿婆恢復得非常好,家里的所有人包括阿婆自己都抱樂觀的態(tài)度。只有我清醒知道真實狀況,阿婆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整個腹腔。與同事分析研究,同事說: “半年不知道挨不挨得過?!?/p>

術后三個月,阿婆不似害病的人,意識清醒,精神和胃口都不錯。我們還常常帶阿婆出去看風景,把阿婆想去的地方都去了。

阿婆在香港住了半年,我日日陪她,她看著我日漸圓大的肚子,欣喜高興。我心里暗暗祈求有醫(yī)學的奇跡,讓我的阿婆長命百歲。

奇跡是沒有的,術后六個月,阿婆的情況轉差。日日住在醫(yī)院里,吃什么吐什么,白細胞指數(shù)越來越高。每次看阿婆,她都要撫撫我的肚,肚里的新生命越來越成熟,我的阿婆卻越來越衰弱。阿婆說: “我要看青兒的寶出世啊?!蔽移疵c頭握緊阿婆枯瘦的手。

阿婆不愿意在香港了,鬧著要回鄉(xiāng),她說: “落葉歸根?!痹趺磩褚膊怀?。

回到鄉(xiāng)下的阿婆狀況奇跡似地轉好,她甚至可以走路去看望鄰居們與他們坐著聊大半天的家常。

春節(jié),全家又回去看望阿婆。

我依然拿剪刀坐在桃花樹下幫阿婆剪發(fā),可頭發(fā),已蒼蒼地白了,不過一年光景,時光就殘忍地變白了阿婆的發(fā),樹上的桃花紅得逼人,我忍住淚,預感到是最后一次幫阿婆剪發(fā)了。

離別時阿婆沒有站在桃花樹下送我們,阿婆躺在床上起不來。我腹中隱隱作痛,心里明白寶寶是要來了。

我到阿婆的床前告別,握緊了阿婆枯枝似的手?!鞍⑵?,我要回去了,寶寶已開始作動?!卑⑵潘ト醯匦Γ骸扒鄡恨D去吧,細曼崽重要,生了帶轉俾阿婆攬?!保ㄇ鄡夯厝グ?,寶寶重要,生了帶回給阿婆抱抱。)我忍淚拼命點頭: “一定的,一定的,阿婆您要看著他長大,就像看著小時候的我一樣?!薄扒鄡貉?,安心噶轉去吧,細曼崽緊要,唔要掛念阿婆, 介青兒一路順風,母子平安?!保ㄇ鄡貉剑残幕厝グ?,寶寶緊要,不要掛念阿婆,我的青兒一路順風,母子平安。)阿婆緊緊握我的手,摸索著把一只翡翠手鐲套在我的手上,我的淚刷刷流下,心里蒼涼地知道,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我誕下孩子的第三天,阿婆走了,爸爸說她走得很祥和安靜,與父親說著話,就突然睡著,安詳?shù)厮?。父親是唯一守阿婆終老的人。

我的淚洶涌而下,媽媽說: “坐月子,不能流眼淚的?!笨晌以趺慈桃踩滩蛔?。

阿婆是真的走了,我沒有參加她的葬禮,在我的潛意識里她一直都在,從來沒有離開??墒敲慨斘蚁肫鹚?,猛然發(fā)覺阿婆已經不在了。

又是一年桃花盛開時,我采了一大束的桃花,在阿婆的墳墓前呆呆地坐了一整個下午。告訴阿婆暖兒是個女孩子,很愛笑,頭發(fā)烏黑烏黑的。

屋前,漫漫桃花,漫漫地開了一整園。晴空下粉色張揚。

(夏花摘自《臺港文學選刊》201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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