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馨
摘要:孔唐·丹白準美于18世紀創(chuàng)作了《水樹格言》。迄今為止,國內(nèi)外對《水樹格言》的英譯僅有兩個版本,分別是國內(nèi)的李正栓譯本和國外的美國譯本。目前,國內(nèi)學(xué)界有對李正栓譯本展開研究的,美國譯本尚未被評論。在此基礎(chǔ)上,本文對兩個英譯本進行比較研究,從翻譯風(fēng)格、譯文忠實性和文化傳遞三方面對兩個英譯本進行分析,以期讓目標讀者對不同的英譯本有更深入的理解,讓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化走出去。
關(guān)鍵詞:《水樹格言》;英譯本;比較研究
《水樹格言》是藏族格言詩的主要代表作之一,包括兩大部分,一部分以“水”作比,另一部分以“樹”作比,“水”和“樹”的比喻生動形象,有著深刻的寓意和思想內(nèi)涵,在藏族格言詩中獨具特色。在國內(nèi),《水樹格言》完整的英文翻譯目前只有一個版本:李正栓和李圣軒英譯了《水樹格言》,2011年完成翻譯,2013年由長春出版社出版,收入《藏族格言詩英譯》。2017年,《水樹格言》李正栓譯本以英藏漢三語的形式在尼泊爾天利出版文化公司出版。需要說明的是,譯者不懂藏文,所以在英譯時以耿予方教授漢譯的《水樹格言》為藍本進行翻譯。在海外,2012年出現(xiàn)了《水樹格言》的美國譯本,英文標題是The Water and Wood Shastras。譯者是Yeshe Khedrup and Wilson Hurley,是藏族學(xué)者和一個美國人合作翻譯的。不同于李譯本的是,因為Yeshe Khedrup是藏族學(xué)者,所以此書是譯者直接從《水樹格言》的藏文版英譯的。目前,國內(nèi)學(xué)界有對李正栓譯本展開評論與研究的,但美國譯本尚未被評論。
在此基礎(chǔ)上,本文對兩個英譯本進行比較研究,這在國內(nèi)是首次嘗試。因為筆者不懂藏文,所以本文的分析也是參考了耿予方教授漢譯的《水樹格言》。我們從文化傳遞、翻譯風(fēng)格和譯文忠實性三方面對兩個英譯本進行比較研究,更加深入地挖掘兩個英譯本的翻譯特色,幫助目標讀者更好地理解《水樹格言》獨特的思想內(nèi)涵,為傳播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化典籍和促進中國文化走出去盡一份力。
一、文化傳遞
《水樹格言》最突出的特點之一就是以自然界中的“水”和“樹”作比,將佛教哲思與這些自然意象完美結(jié)合在一起,詩節(jié)中的各種意象被賦予了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疤囟ǖ奈幕瘍?nèi)容總是通過特定的詞語,也就是文化負載詞(culture-loaded words)來體現(xiàn)。”(成昭偉,2006:47)單暢和葉紅婷曾在研究中將《水樹格言》中出現(xiàn)的文化負載詞分為四大類,分別是: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物質(zhì)文化負載詞、社會文化負載詞和宗教文化負載詞。在英譯過程中,如何靈活傳遞這些潛藏在自然意象背后的文化信息顯得尤為重要。
在《樹的格言》第15首中,出現(xiàn)了許多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和宗教文化負載詞。下面我們以這一首為例,對兩英譯本進行比較。漢語譯文如下:
毒草和藥草的幼芽,
不可能結(jié)出同樣的果;
行善和作惡的眾生,
也不會具有同樣的業(yè)。
李正栓英譯本英譯如下:
Buds of herb or poisonous weeds
Will never bear the same fruits.
Mortals doing evil or good deeds
Will never gain the same results.
首先,這首格言詩前兩行中出現(xiàn)了一些生態(tài)文化負載詞,例如:“毒草”,“藥草”,“幼芽”,“果”。作者在翻譯時采取了歸化策略,將其分別譯為:poisonous weeds,herb,buds,fruits.如此一來,英語讀者在閱讀理解上不會有阻礙。后兩句中宗教文化負載詞居多?!靶猩啤焙汀白鲪骸弊g者采用“evil or good deeds”來解釋,簡單明了,并且和首句中的“herb or poisonous weeds”結(jié)構(gòu)對稱且押韻。對于“業(yè)”這種較難理解的宗教術(shù)語,李譯本也做了處理?!皹I(yè)”在佛教中指善惡報應(yīng),有專門術(shù)語是“Karma”。但我們發(fā)現(xiàn)李譯本選擇將其意譯為“results”,用一個簡單的英語名詞就將深奧難懂的佛教術(shù)語闡釋清楚,讀者不會產(chǎn)生閱讀困惑。在韻律方面,譯文也形成了“abab”的韻式,整首格言詩的音韻和內(nèi)容完美結(jié)合在一起。
美國譯本對這一節(jié)的翻譯如下:
From poisonous and medicinal sprouts
There is never errant fruit.
From virtuous and non-virtuous deeds as well
The coming forth of some other fruition is impossible.
首先,在形式上,美國譯本中的四行不押韻,且句式長短不一。其次,在內(nèi)容上,美國譯本對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有所不同。第二句“不可能結(jié)出同樣的果”,美國譯本譯為“There is never errant fruit”。我們認為,“errant”一詞在這里使用并不是特別恰當。在牛津字典中,對“errant”一詞的解釋都為“犯錯誤的,行為不當?shù)摹?。將這個詞放到文中來看,意思似乎容易給讀者造成閱讀困擾。最后一句中的“業(yè)”被翻譯為“fruition”,可以看出美國譯本也對“Karma”進行了意譯,使英語讀者更容易理解。
通過這一詩節(jié)的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李譯本的譯文更簡單易懂,易被譯語讀者接受,忠實準確地傳遞了原文中的文化內(nèi)涵,且形式音韻整齊,兼具形美。
二、翻譯風(fēng)格
“奈達認為,相對內(nèi)容來說,盡管風(fēng)格居第二位,但并不是不重要,人們不能把詩歌譯為散文,更不能譯為別的,應(yīng)該盡量再現(xiàn)原文的風(fēng)格,力求做到功能上的對等?!保ɡ钫?,2016:109)翻譯的過程也是譯者對原作進行再創(chuàng)作的過程,所以譯者會形成屬于自己的風(fēng)格,但譯者的風(fēng)格首先不能偏離原作風(fēng)格,這樣才能將文意準確傳達給譯語讀者,這樣做也是對讀者的尊重。在《水樹格言》中,詩歌的形式是我們研究翻譯風(fēng)格的一個重要方面?!端畼涓裱浴沸形墓ふ?,每首格言詩包括四行,每行八字,給予讀者視覺上的美感。同時每首詩中的內(nèi)容往往前兩行和后兩行形成對照來闡釋佛理哲思。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也應(yīng)盡量和原文形式保持一致,并且行文應(yīng)流暢。此外,《水樹格言》寫作的特點之一就是作者用了非常簡單易懂的語言闡釋了深刻的道理。所以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也應(yīng)向原作這一特色靠攏,同時力求押韻。下面以《水的格言》第33首為例,漢語原文如下:
惡人稍有一點財產(chǎn),
就像國王一樣傲慢;
深山峽谷小小流水,
卻像海濤一樣叫喊。
李譯本譯文如下:
Owning a few properties and things,
Villains are arrogant like kings.
In high mountains and valleys profound,
Creeks roar like billows with high sound.
在形式上,譯文和原文一樣包含四行,每行六個單詞左右,每行的長短基本保持對等。在句式結(jié)構(gòu)上,前后兩行句式基本一致,都是包含了主句和一個從句的結(jié)構(gòu)。在用詞上,整首詩沒有出現(xiàn)晦澀難懂的詞語。并且全文形成了“aabb”的押韻形式。在第一行的內(nèi)容中,“財產(chǎn)”一詞用“properties”已經(jīng)可以解釋清楚,但我們發(fā)現(xiàn),作者為了不破壞全文的押韻格式,在其后添加了“things”來構(gòu)成“aabb”的韻式。用詞上稍顯累贅,但著眼全文,詞語的添加使得全文形式整齊,閱讀流暢,很好地保留了原作的風(fēng)格。
同首格言詩的美國譯本譯文如下:
A bad-natured person may have only a little wealth
But arrogantly holds himself like a king.
A stream in a narrow canyon
Roars like an oceans wave.
在形式上,詩的四行長短不一,后兩句格式較為整齊,但是第一行過長,包含九個單詞,整首詩看上去有些頭重腳輕。在句式上,前后兩行句式整齊,并且互相對應(yīng),保留了原作風(fēng)格。但在用詞上不夠簡潔。原文第一句中的“惡人”被譯為“bad-natured person”,詞意準確但選詞過長。李譯本中將其譯為“villains”,只用一詞就將文意準確傳達。在這一詞語的選擇上,李譯本更勝一籌。若美國譯本中將“惡人”一詞采用更為簡短的表達方式,譯文的整體結(jié)構(gòu)也會有很大的提升。
三、譯文忠實性
一篇譯作是否成功,忠實于原文是基礎(chǔ)。只有在翻譯的時候忠實于原作,才能最大程度地讓譯語讀者欣賞到原汁原味的作品。這就對譯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譯者要真正理解原作的思想內(nèi)涵?!暗浼⒆g需要譯者首先準確地理解原文原意,惟其如此才能談得上忠實對等地表達?!保ɡ钫?,2016:108)如果譯者對原作的理解不夠透徹或是有些偏差,譯文就談不上忠實?!端母裱浴返?4首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原文如下:
船上旗飄大海美,
月旁無云天空美,
人成學(xué)者導(dǎo)師美,
英雄領(lǐng)兵軍隊美。
李譯本英譯如下:
The sea is splendid for the flags fluttering on ship;
The sky is glorious when no clouds mar the moon;
The tutor is proud of his students as scholars;
The troop is fortunate for being led by a hero.
這四行詩的句式結(jié)構(gòu)都相同,特別之處在于四個“美”的含義有所區(qū)別,如果譯為同一詞語就過于單調(diào)并且不能準確傳達文意。李譯本中將四美分別譯為“splendid”,“glorious”,“proud”和“fortunate”,將四美賦予了不同的內(nèi)涵。例如,第一句在描述大海美的情景時,原文展現(xiàn)的是茫茫大海上有船只在航行,船上的旗幟迎風(fēng)飄揚,整個場面是開闊、壯麗且色彩絢麗的,所以譯者選用了“splendid”一詞。再例如第三句中的導(dǎo)師美,譯者將其譯為“proud”,本沒有“美”之意,但這句中原作想要說明的并非導(dǎo)師長相美,而是學(xué)生取得成就后,導(dǎo)師心中自豪驕傲的心情,所以譯者的“proud”一詞用的很是精妙。
美國譯本譯文如下:
A ship with large sails is the oceans ornament;
An unclouded moon is the ornament of the sky;
A learned person is an ornament to the teachings;
A hero leading troops is the armys ornament.
美國譯本中將四美都譯為“ornament”?!癘rnament”一詞是“裝飾”或“為某人某物增光添彩”之意。我們認為,譯者在這里更傾向于選取了第二種意思。將原文中的四美理解為增光添彩之意是符合文意的,可以看出作者經(jīng)過仔細斟酌,對原作有自己的理解。在結(jié)構(gòu)形式上,四行基本保持一致。將四美譯為同一個單詞,讀起來稍顯單調(diào)重復(fù),并且沒有最大程度上傳達出原作中“美”的不同內(nèi)涵。針對這一詩節(jié),我們認為李譯本的譯文更貼近于它所忠實的漢語譯本,對四美選用的不同詞語使詩節(jié)富于變化,且用詞簡單,便于讀者理解美的不同含義。
四、結(jié)論
《水樹格言》的兩譯本各具特色,譯者的語言文化背景,個人經(jīng)歷等因素都會對翻譯產(chǎn)生影響。由于筆者不懂藏文,而美國譯本是直接從藏語英譯的,所以對美國譯本的分析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對于兩譯本的比較,我們還需要更加深入地進行研究與探討。雖然兩譯本形式內(nèi)容各不相同,但譯者都是在為傳播藏族佛教經(jīng)典和中國少數(shù)民族典籍文化盡一份力。美國譯本的出現(xiàn)更能說明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化典籍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影響力正在日益擴大,所以作為中華兒女,我們要有文化自信。通過對兩譯本進行比較研究,我們希望能幫助讀者更加深入和多角度理解《水樹格言》寶貴的思想內(nèi)涵,傳播我國少數(shù)民族優(yōu)秀典籍文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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