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2019-03-29 07:44馬拉
十月 2019年2期
關鍵詞:腦血管病教授人工智能

馬拉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愛所有人,信任少數人,不負任何人。

我荒廢了時間,時間便把我荒廢了。

在灰暗的日子中,不要讓冷酷的命運竊喜;

命運既然來凌辱我們,就應該用處之泰然的態(tài)度予以報復。

明智的人決不坐下來為失敗哀號,他們一定樂觀地尋找辦法來加以挽救。

——莎士比亞《暴風雨》

序 章

把時間推回到幾年前。

有一天,一個年輕的小伙子突然出現炸裂似的頭疼。這種頭疼如此強烈而陌生,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家人嚇壞了,趕緊把他送去了醫(yī)院。在當地醫(yī)院做完頭部CT檢查,看過片子,醫(yī)生告訴他,他腦袋里面出血了,情況非常嚴重。為了搞清病因,醫(yī)生緊接著給他做了腦血管造影,檢查發(fā)現他腦子里有一個動脈瘤,必須做手術。做完手術,住了一段時間院。在醫(yī)生的精心護理下,小伙子很快康復回家了。他想,好在早早發(fā)現了病情,而且及時得到了治療。他才二十多歲,還那么年輕。手術效果也不錯,頭疼消失了。然而好景不長,過了一個多月,他再一次出現了炸裂似的頭疼。他不得不再次回到了醫(yī)院。醫(yī)生又給他做了CT,發(fā)現還是出血。重新做了一次造影之后,醫(yī)生驚奇地發(fā)現,他腦子里又有了五個動脈瘤。短短一個多月時間,怎么會出現這種情況?上次做完手術,動脈瘤明明已經消失了。醫(yī)生想不明白。聽到醫(yī)生的診斷,小伙子陷入了絕望之中。一個動脈瘤已經那么嚴重,他不能想象腦子里有五個動脈瘤是什么狀況,他可能要死了。

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家人聽從醫(yī)生的建議,找到了天壇醫(yī)院,這是中國腦血管病治療排名第一的醫(yī)院。如果在這里不能得到有效治療,那可能真的沒有希望了。天壇醫(yī)院的醫(yī)生檢查之后發(fā)現,病人腦子里確實有五個動脈瘤。檢查結果讓天壇醫(yī)院的醫(yī)生也感到十分困惑。一個多月的時間,腦子里又長出五個動脈瘤,這從道理上說不過去。一定有別的原因。于是,醫(yī)生問他,你能告訴我你在病變半年內還出現過什么意外嗎?得過什么病?小伙子想了半天說,病倒是沒得過什么病,只是兩個月前我受過一次傷。醫(yī)生問,你怎么受的傷?小伙子說,那天,我和父親到一家餐廳吃飯,旁邊有人在打架,我起來勸架,不小心被刀子誤傷了手臂。情況也不嚴重,去醫(yī)院包扎了一下,過兩個星期就好了。醫(yī)生問他,好了之后,身體有什么不舒服的嗎?小伙子說,別的還好,老是低燒。聽小伙子講完,醫(yī)生回到辦公室,陷入了思考之中。過了兩個小時,醫(yī)生站了起來,他想,他知道問題的答案了。醫(yī)生沒有給小伙子做手術,只給小伙子輸了三個星期的消炎藥。打完消炎藥,再復查,所有動脈瘤消失了。醫(yī)生的治療讓病人家屬目瞪口呆,他們本以為又要做大手術,畢竟這次有五個動脈瘤,比上次要嚴重得多。他們沒想到,打打消炎藥,病就好了。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神奇的故事,讓人聯(lián)想到傳說中的神醫(yī)。在中國這個古老的國度里,一直流傳著神醫(yī)的故事。他們要么以神乎其技的醫(yī)術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要么因崇高的醫(yī)德而受到世人的敬仰。在科技高度發(fā)達的今天,醫(yī)生的診療方式也許有所改變,對生命的忠誠卻是永恒的。然而,所有的神奇,必然有其內在的邏輯。就像魔術師那雙神奇的手,如果拆掉層層迷障,一切變得清晰而符合邏輯。就拿上面這個病例來說,真正的原因在于,小伙子受傷之后產生了細菌感染,細菌順著血管到了心臟,使心內膜感染,造成感染性心內膜炎,它每次脫落一團細菌,脫到腦子里面就腐蝕了血管,形成一個動脈瘤。至此,邏輯非常自然地成立了,治療的結果也證明了醫(yī)生的判斷。

做出這個判斷的便是天壇醫(yī)院常務副院長,著名腦血管病專家王擁軍教授。

執(zhí)著科研:和團隊一起成長

1982年,年僅二十歲的王擁軍從河北醫(yī)學院(現河北醫(yī)科大學)醫(yī)療系畢業(yè)。作為團委書記,王擁軍志愿要求去唐山工作。眾所周知,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爆發(fā),那次地震造成的破壞讓人觸目驚心,地震造成242769人死亡,164851人重傷,位列20世紀世界地震史死亡人數第二,僅次于海原地震。六年過去了,地震留下的創(chuàng)傷依然存在。整個城市雖在重建之中,然而條件依然非常簡陋。王擁軍所在的醫(yī)院,樓還沒有蓋完,很多病房還是當年的地震棚。一個病房里住四五十個人,不分男女,看起來就像在廠房里一樣。他作為一名剛畢業(yè)的醫(yī)學生,在那里開始了他的職業(yè)生涯。重建中的唐山,醫(yī)療系統(tǒng)醫(yī)護人員極其缺乏,王擁軍一邊在醫(yī)院上班,一邊還要去衛(wèi)生學校做老師,協(xié)助培訓醫(yī)護人員。

剛去醫(yī)院,王擁軍作為一名實習醫(yī)生,沒有分在神經科。直到有一天,神經科主任對王擁軍說,王擁軍,我觀察你好長時間了,覺得你腦子挺好用的,你來神經科吧。在當時,神經科并不是一個熱門的學科,根本不受重視,幾乎所有的醫(yī)學生畢業(yè)時都不愿意學這個。多年后,王擁軍教授談到這個問題時,語氣里依然有些不平,他說,不要說當時,就是到了20世紀90年代,國內很多神經科醫(yī)生還是很輕視腦血管病,認為在學術科研上難度不大,不就是出血缺血兩類嘛。這種狀況直到2000年后,才有所好轉。當然,隨著科研的推進和社會的發(fā)展,現在醫(yī)學界對腦血管已經非常重視了。其實稍微想象就知道,人的大腦構造那么復雜那么精密,哪可能像他們想象的那么簡單,這真是一個巨大的誤解。

王擁軍教授還清晰地記得他在神經科開出的第一張病歷的遭遇。

那天,王擁軍剛給一個偏癱病人寫完病歷,正好主任過來查房。主任問了幾句,接過他寫的病歷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非常不好,皺著眉頭。過了一會兒,主任抬頭看了王擁軍一眼,異常嚴厲地說,誰教你這么寫偏癱描述的?說完,生氣地把病歷從窗口扔出去了。當時,十幾個醫(yī)生都在病房里,主任的表現讓他們吃了一驚,一群人驚詫地看著王擁軍。那一刻,王擁軍如坐針氈,好像全世界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讓他透不過氣來。他知道,他肯定是做錯事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不然主任不至于那么生氣,也不至于當著那么多醫(yī)生的面給一個才二十來歲的年輕醫(yī)生難堪。主任走后,王擁軍流著眼淚到病房外把病歷撿了回來。病歷躺在病房外的草地上,那一張紙那么刺眼,撿起它時,王擁軍覺得它那么沉,好像快要拿不起來了一樣。他拿著病歷看了一遍又一遍,努力想找出主任生氣的原因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實在看不出來到底哪個地方出了問題??粗v,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也許他選錯了學科,是不是他真的不適合學神經科?過了三個多小時,所有的醫(yī)生查完房都走了,主任走到他身邊對他說,王擁軍,你現在是不是非常難過?王擁軍沒有說話??粗鯎碥?,主任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要以為我扔你的病歷是故意讓你難堪,也不要以為上面錯了幾個字就是幾個字,你要知道醫(yī)生筆下,弄錯了不是幾個字的問題,這幾個字可能和一條生命有關,人命關天啊。主任說完,王擁軍心里一沉,似乎有一扇窗在他面前打開了。是啊,生命。以前,他從來沒有真正意識到他的職業(yè)和生命的關系這么近。病人來看病,等于是把命交給醫(yī)生了,這是一種比天還要大的信任。那一刻,王擁軍感受到了醫(yī)生作為職業(yè)的崇高和責任。此后一年,工作之外,只要有一點時間,王擁軍就在辦公室畫腦神經圖。從春暖花開,到白雪飄飛,寒來暑往,畫了整整一年。一年下來,到底畫了多少張腦神經圖,他沒有數過,對腦神經系統(tǒng)的認知卻比一年前有了本質的飛躍。他下定決心,留在這個專業(yè)不走了,這一留就是三十六年。

在唐山工作期間,王擁軍遇到了一個疑難患者。那是一個女孩兒,才十五歲,正在上初中。女孩的媽媽告訴王擁軍,三個月前她女兒感到四肢無力,等送到醫(yī)院四肢已經癱瘓了。醫(yī)生們給女孩做了各種檢查,都查不清病因。年輕的王擁軍給女孩做了個活檢,他在女孩小腿上切了一塊肌肉放在顯微鏡下觀察,觀察結果看著不正常,又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正常。帶著疑問,王擁軍找到了旁邊的醫(yī)學院,他想在電子顯微鏡下再看看。當時,他所在的醫(yī)院條件簡陋,還沒有電子顯微鏡。要使用電子顯微鏡,只能去醫(yī)學院借用。在電子顯微鏡下再看,王擁軍發(fā)現,女孩的每個肌肉細胞全跟別人長得不一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個片子誰能看得明白?王擁軍陷入了思考,他想到了北京301醫(yī)院黃克維教授,黃克維教授當時是中國神經病理的最高權威。一下夜班,王擁軍就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找到黃克維教授后,他把片子給黃克維教授看了,看過片子,黃克維教授高度懷疑是一種病,但他一下也想不起來是什么病。他對王擁軍說,你先別走,等我學生下了門診,我讓他給你復印一篇文獻??赐挈S克維教授學生復印的資料,王擁軍知道那是一種非常特殊的病,叫線粒體糖原脂質累積病。這種病例此前中國從來沒有報道,也是中國第一次發(fā)現這個病。找到了病因,治療就順利了。三個月后,女孩重新回到了學校。這件事給王擁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醫(yī)學博大精深,他了解得還是太少了,太淺了,他還要繼續(xù)深造。工作四年后,王擁軍考上了首都醫(yī)科大學的研究生,重新做起了學生。

三十多年過去,王擁軍從一個剛入行的新醫(yī)生成長為國際知名,國內著名的神經病學專家,一連串的獎項和榮譽證明了他的成功。

2009年,王擁軍獲得全國“五一勞動獎章”;

2011年,王擁軍獲得吳階平—保羅楊森醫(yī)學藥學獎;

2016年,王擁軍領銜的項目“高危非致殘性腦血管病及其防控關鍵技術與應用”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獎二等獎;

2017年,王擁軍獲得全國創(chuàng)新爭先獎;

2018年,王擁軍獲得吳階平醫(yī)藥創(chuàng)新獎。

這一系列的獎項和榮譽,抽出任何一項都足以讓人驕傲,而這只是王擁軍教授所獲得的獎項和榮譽中的一部分。對王擁軍教授來說,這些都是過往,他非常喜歡莎士比亞在戲劇《暴風雨》中的句子“凡是過往,皆為序章”,未來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讓我們把時間回撥到2000年。那一年,人類跨入了21世紀,進入了新的千年。在這個歷史時刻面前,總會讓人有莫名的興奮,似乎世界有一個新的開始,一切都有美好的開端。對王擁軍教授來說,這一年,對他的職業(yè)生涯確實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早在1995年,王擁軍三十三歲,他已經是宣武醫(yī)院神經科副主任,科研成果突出,深受領導器重。那時,他還只是一個只有副高職稱的年輕醫(yī)生。醫(yī)學研究永無止境,他想在更高更好的平臺上繼續(xù)攀登。在腦血管病領域,美國集中了最優(yōu)秀最權威的一批專家。為了學習國外的先進技術,1998年到2000年,王擁軍離開了工作十年的宣武醫(yī)院,去美國阿肯色醫(yī)科大學做博士后研究。做博士后研究期間,王擁軍除了在專業(yè)上進一步拓展了視野,更重要的是接受了先進的科研理念,了解了國內同行與世界一流醫(yī)學科學家之間的差距。比如說每周一次的例會上,導師都會強調,如何把臨床問題轉化成研究問題?這種思路對王擁軍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兩年的國外學習經歷,讓他記憶深刻的還有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那是他進研究中心不久,有天下班,導師給了他一把鑰匙,告訴他,這把鑰匙可以打開研究中心所有實驗室的門,他可以去任何一個實驗室尋找他需要的資源。研究中心一共十七層樓,到底有多少個實驗室,他不清楚。這件小事讓他非常感慨,這才是真正的資源共享,這才是開放性的科研環(huán)境??蒲袥Q不是獨自為政,而是需要多方的配合和支持。

兩年時間過得很快,回國之后,何去何從,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問題。恰好時任天壇醫(yī)院院長向王擁軍發(fā)出了邀請,想讓他出任天壇醫(yī)院神經內科主任。作為同行,王擁軍雖然從來沒有去過天壇醫(yī)院,但對天壇醫(yī)院神經內科的狀況還是有所了解。當時的天壇醫(yī)院神經內科,只有一名碩士生導師,只有一人有博士學位,科研力量非常薄弱。不要說在全國,就是在北京,在專業(yè)領域連三流都說不上。就在王擁軍買好機票準備回國時,他還接到一個匿名電話,告訴他千萬不要去,別去蹚這趟渾水。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去的話,面對這么一個爛攤子,肯定會承受巨大的壓力;但也有優(yōu)勢,基礎差,更有可能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取得重大突破。思前想后,王擁軍還是決定接受邀請。他和院長談了一個條件,我去沒問題,但您要支持我,不要在業(yè)務和科研上做太多的干涉,也就是說要給空間。院長答應了,出于關心,院長問,你要不要帶幾個人過來?王擁軍說,不用了,我要是帶人過來,很容易讓人覺得是在搞圈子,工作就更不好做了。

2000年10月16日,王擁軍會永遠記得這個日子。那天,他從美國回國?;貒?,王擁軍一天都沒有休息,第二天就去了天壇醫(yī)院。要當好這個主任,手底下有什么資源要厘清。什么是最重要的資源?當然是人。只有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才能發(fā)揮出最大效用。兩個月,整整兩個月,王擁軍主要做了一件事,找人談話。整個科室三十多個醫(yī)生,加上護士長四十多個人,一個一個地談過來。談得最長的,談了四個多小時,不停地在抱怨;短的五分鐘,說了幾句轉身就走,不愿意和他聊。對這個空降過來的主任,大家都在猜測,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想干什么?每個人的心態(tài)和想法都不一樣。和所有人談完話,王擁軍心里有數了。作為科室主任,王擁軍意識到光專業(yè)強還不夠,還要懂得管理和經營一個團隊,最重要的是在科室建立正向引導機制,知道集體的目標是什么,個人的需求是什么,要把個人需求和集體目標協(xié)調起來。同時,如何用人也是一門學問。比如說,一個人專業(yè)很強,但總是在團隊里起破壞作用,這對團隊的損傷會比一個專業(yè)差的人更大。再者,每個人的專業(yè)能力、領悟能力都不一樣,你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成為一流的專家,這不現實。一個團隊里面,有20%的人成長為一流專家就很不錯了。那么,抓住這20%的人往一流專家方向培養(yǎng)。剩下的80%怎么辦?不理不睬?扔掉?那肯定不行,可以讓他們去做一些基礎性的工作,這同樣非常重要。談起往事,王擁軍教授笑了笑說,那幾年,我身邊的人經常換,可能有人覺得我太喜新厭舊了,一點也不專一。其實不是那么回事,我也是在觀察,在判斷,看團隊里的每個人適合干什么,最好往哪個方向發(fā)展。

此前,幾乎每家醫(yī)院都有一個潛規(guī)則,科室主任如無意外情況,基本是“終身制”,只有科室主任升職或退休之后,其他醫(yī)生才有增補的機會。為什么會造成這種情況?原因說通了也簡單。當上科室主任的醫(yī)生,無論在學術上還是管理上都是團隊頂尖的。當上科室主任之后,他能夠獲得更豐富的資源,不斷提升自己,從而保持專業(yè)上的優(yōu)勢。受這個原因影響,很多醫(yī)生直接把目標瞄準科室主任。問題是一個科室只有一個主任,如果大家都瞄著這個位置,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一個點上,必然會產生惡性競爭,這對團隊建設顯然是有害的。如果科室主任還很年輕,那意味著所有人都沒有機會,很容易形成混日子心態(tài),團隊會喪失上進心,缺乏進取動力。王擁軍到天壇醫(yī)院擔任神經科主任時,年僅三十八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離退休還遠得很。他一來,等于是把大家的路給堵死了。要把這團死水攪活,只有帶著團隊一起發(fā)展,把具備條件的團隊成員往一流專家方向培養(yǎng)。團隊成員成長起來了,各專業(yè)方向的人才隊伍建立起來了,團隊的科研實力自然強大了,團隊內部也形成了看重專業(yè)看淡位置的正向引導機制。

為了管理好團隊,王擁軍教授還特意報讀了北京大學的MBA,他深有感受地說,一個團隊,集體目標一致,個人目標分開,其實非常好。我們經常強調團隊要團結,這要看怎么看。做事當然要團結,在學術發(fā)展方向上,可以不團結,保持差異性和個性特點,更有利于發(fā)揮個人特長。比如說,天壇醫(yī)院的神經病學全國第一,那是不是天壇醫(yī)院所有醫(yī)生都來學神經病學?那當然不行,其他專業(yè)也要出人才,爭一流。

好的團隊要出人才,出成果。在人才培養(yǎng)這一塊兒,王擁軍教授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教專業(yè)上的細枝末節(jié),主要幫助學生制定目標,教他們如何將科學的思維方式、清晰的表達方式和有效的社會溝通方式運用到工作和生活中。塞給學生一條魚有什么用?那也是一條死魚,重要的是學會抓魚的方法。學會了方法,才能抓更多的魚,即使這條沒有抓到,還可以找到另一條。十多年過去了,天壇醫(yī)院神經病學團隊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科研人員基本博士化,王擁軍教授的不少學生都做了博導。2018年1月,中國醫(yī)學科學院發(fā)布2017年度中國醫(yī)院科技影響力排行榜,天壇醫(yī)院神經內外科同獲全國科技影響力第一名。當王擁軍教授的學生伊龍把獲獎證書抱回來時,王擁軍教授感慨萬千,當年伊龍加入天壇醫(yī)院神經病學團隊時,剛拿到碩士學位,如今他已經成為整個科研團隊的一面旗幟。成績的取得來之不易,未來怎么辦?王擁軍教授給出了響亮的回答,天壇醫(yī)院的神經學科,不但現在第一,未來我們還要繼續(xù)保持第一。我們做了一個基礎學科振興計劃,除了神經學科以外,在內科、外科、婦產科、兒科等領域尋求發(fā)展和突破。

心系基層:以卓越服務群眾

王擁軍教授常說一句話,中國有很多優(yōu)秀的醫(yī)生,但是還缺乏卓越的醫(yī)學科學家。

他把醫(yī)生分為四個級別:培訓中的醫(yī)生、合格的醫(yī)生、優(yōu)秀的醫(yī)生和卓越的醫(yī)生。培訓中的醫(yī)生指正在接受培訓的醫(yī)生;合格的醫(yī)生掌握了扎實的專業(yè)知識和臨床技巧,能夠使患者獲得較好的臨床效果,這是獨立行醫(yī)的底線,也是職業(yè)道德的底線;優(yōu)秀的醫(yī)生更看重患者生存質量的提高而不是單獨疾病的治療,他們是醫(yī)學的將才,是臨床的能工巧匠;而卓越的醫(yī)生,除了醫(yī)治病患,救死扶傷,還能創(chuàng)造新的理論、新的治療方式、新的學說、新的手段、新的指南,他們的工作收益不只是一個患者、一個案例,更是一群患者、一個行業(yè)。他想做一個卓越的醫(yī)生,而一個卓越的醫(yī)生說大一點應該心懷天下,解決人類的困境。在醫(yī)學史上,我們常常提到青霉素的發(fā)現者英國細菌學家佛萊明,他的發(fā)現改變了醫(yī)學史,青霉素的廣泛應用拯救了千萬人的生命。要想做一個卓越的醫(yī)生,心里要裝著人,懷有對人的大愛。對中國醫(yī)療來說,就是要讓基層醫(yī)療強大起來。因為大多數病人都在基層,只有基層醫(yī)療強大了,才能惠及更多的人。

2013年,甘南地震那年,王擁軍和同事一起去了甘南。甘南全稱“甘南藏族自治州”,位于中國甘肅省西南部,地處青藏高原東北邊緣與黃土高原西部過渡地段,是一個多民族雜居的自治州,經濟落后,醫(yī)療條件也非常有限。那次,王擁軍先從北京飛到蘭州,又從蘭州坐了六個多小時的汽車到達甘南。一路經過高山草甸,還有狹窄的山谷,雪山在遠處露出白色的頂部,偶爾路過一些少數民族聚居點,看上去一片蒼涼。到了甘南,王擁軍一下車就對當地接待的同志說,我想找個老人比較集中的地方看看。作為腦血管內科專家,王擁軍知道很多老年人都有這方面的疾病。在當地接待人員的帶領下,王擁軍去了當地的敬老院。王擁軍至今還能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敬老院有四十個老人,他和同事用了整整一個下午和老人們待在一起。他問了四十位老人,你知道你的血壓嗎?沒有一個人知道,從來沒有人量過。王擁軍又問,你知道你有腦中風的危險嗎?還是沒有人知道,他們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詞。這些老人平均年齡七十多歲了,但他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一無所知。王擁軍說,我?guī)Я嗽O備,我給你查一下。檢查下來,結果非常不好。四十位老人中,五位腦子里面已經出現了亞臨床病變,也就是說,這五位老人在未來的幾年可能會得中風。其中一位姓王的老人,從王擁軍到敬老院那時起,就總是跟在王擁軍身邊。王擁軍給人看病,他跟著;王擁軍去拿東西,他跟著;王擁軍去上廁所,他在門口站著。等王擁軍給所有人做完檢查,該走了。王擁軍對老人說,我要走了。車開動了,王擁軍發(fā)現老人跟著車在跑,身形佝僂,步履蹣跚。那一刻,王擁軍心里非常難受,基層百姓太缺乏醫(yī)療資源了,太需要人關心了。

中國人口眾多,醫(yī)療資源相對缺乏,這是一個基礎現實。至于優(yōu)質高端的醫(yī)療資源,那就更緊張了,很難惠及廣大群眾。看病難,看病貴,一直是多年來難以解決的問題。如何合理地調配醫(yī)療資源,讓患者獲得更好的治療,少花錢,看好病,成了王擁軍思考的問題。經過深思熟慮,王擁軍在天壇醫(yī)院推出了分級診療方案。什么叫分級診療?簡言之就是對患者進行分類,普通患者門診醫(yī)生直接解決,疑難患者轉診給專家。這么做看起來沒什么特殊之處,患者還是那么多患者,醫(yī)生還是那么多醫(yī)生。要明白其中的道理,先從患者說起。很多患者來看病,對病情并不了解,有的患者出現了頭暈、失眠等癥狀,就覺得自己的腦血管堵住了,連基本的檢查都沒有做過,就來盲目投奔大專家。還有的患者雖然確診是腦血管病,但現在的癥狀是以前病癥的后遺癥,屬于康復的范疇,掛專家號也不好使。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患者通常是人在家鄉(xiāng)昏迷,家屬拿著幾張片子來咨詢,希望大專家能扭轉乾坤。但看不到患者,患者情況危險又不適宜挪動,專家也沒有辦法。盲目找專家,多花錢不說,也耽誤了專家的時間。就拿王擁軍教授來說,作為天壇醫(yī)院神經系統(tǒng)疾病診療團隊的“金字招牌”,王擁軍每周出半天門診,十來個號,但一半病人根本不需要他看,真正的疑難患者又要排隊幾個禮拜甚至更長,醫(yī)療資源實在太浪費了。

經過反復論證分析,2016年3月,天壇醫(yī)院開始試運行知名專家團隊門診,也就是前面說到的分級診療。由王擁軍教授領銜的腦血管病知名專家團隊中,八位主治醫(yī)師、副主任醫(yī)師組成的“團員”,第一步工作就是對患者進行分流、篩選。接診后發(fā)現,有的病人是腦血管病,有的不是,有的是腦血管病但病因不明。團隊成員副主任醫(yī)師杜萬良在實行專家團隊出診的第一天,接診了36位患者,最終給2位患者開具了教授預約單。其中一位是青年腦梗死患者,另一位是雙側丘腦病變的顱內靜脈血栓患者,來天壇醫(yī)院前都做了很多檢查,但病因尚未明確。專家團隊分級診療模式推行后第三天,王擁軍教授迎來了第一批團隊模式預約來的8位患者,其中5位年輕人,3位中老年人。了解到8位預約患者年齡的一瞬間,王擁軍敏銳地感受到了團隊分診給自己接診的患者性質帶來的顯著變化。

從腦血管病的發(fā)病特點上看,真正需要大專家發(fā)揮作用的,主要是在病因判斷上。如腦梗死或腦出血的病因,老年人多見動脈硬化、房顫等常見的危險因素,因此在檢查上也有著較為固定、成熟的流程。病因明確后,按照治療指南,診療過程相對標準化。而最復雜的,就是青年腦血管病患者,大多數病因不明,極難發(fā)現。但這些人都是家庭的中堅力量,一旦患病,對家庭、社會造成的損失巨大。遇到這樣的患者,每位醫(yī)生都希望盡可能讓他們最快地得到最權威的診斷。王擁軍教授接診的8位患者中,5位青年患者的腦血管病病因特殊、鑒別復雜,3位老年人的腦血管病存在病因隱匿、不易發(fā)現。這才是真正需要專家來解決的問題。

通過分級診療,門診醫(yī)生接觸了大量的病例,業(yè)務水平得到提升。對專家來說,也充分發(fā)揮了專業(yè)特長。同時,患者也減少了不必要的支出,可謂一舉多得。王擁軍教授腦血管病知名專家團隊運轉兩年來,整個團隊所有成員一共出診近17000人次,接待的初診患者超5000人,復診患者近12000人。其中知名專家接診426人,由團隊直接轉診給專家的356人,轉診率約為2%。專家本人疑難重癥接診率從以前的不到40%,提升為現在的90%。團隊分級診療模式運行至今,患者構成和診療模式明顯變化,除了讓專家出診過程更加順暢,也為醫(yī)院臨床診療水平的提升、科研教學的積累,節(jié)約了寶貴的經驗。

勇攀高峰:讓世界看到中國

先來看一組數據:

目前我國現存中風患者超過800萬人;

每年新發(fā)中風患者200余萬人;

每年死于中風患者150萬人;

全球每年死于中風患者570萬人。

這是一組觸目驚心的數據,意味著每21秒就會有一個中國人因為中風而死去。作為我國著名的神經病學專家,王擁軍教授長期從事腦血管病和神經系統(tǒng)疾病研究。怎么辦?必須攻克這個難題。很多人都不知道,1993年前,王擁軍教授主要從事神經免疫研究,研究重點并不在腦血管。當時醫(yī)學界內部有一種風氣,覺得腦血管病研究價值不高,某家著名的醫(yī)院甚至聲稱,我們不收腦血管病患者,我們做的都是疑難病。王擁軍在首都醫(yī)科大學讀研究生時的導師孟家眉教授1993年去世,也正是那一年,王擁軍教授轉到了腦血管病研究。這看起來像是一個巧合。孟家眉教授去世前,留下了大量醫(yī)學研究手稿,師母把這些手稿轉給了王擁軍,全是孟家眉教授一筆一畫的手寫稿。讀完導師的手稿,王擁軍百感交集,他從老師的手稿里讀出了最緊要的三句話。第一句是腦血管病沒那么簡單;第二句是神經科面對的80%的病人都是腦血管病。如果一個神經科醫(yī)生對80%的病人不感興趣,那你感興趣的到底是什么?你感興趣的是人還是學問?第三句是腦血管病治療應該藥物治療和康復結合在一起。從那一刻起,王擁軍決意轉向腦血管病研究,作為一個醫(yī)生,他被孟家眉教授的話擊中了,如果你對80%的病人不感興趣,那你感興趣的到底是人還是學問?人,必須把人放在第一位。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時間很快到了2000年,和90年代初相比,雖然還有不少醫(yī)生覺得腦血管病簡單,但也逐漸開始重視了。在王擁軍教授看來,覺得腦血管病簡單純粹是一個誤解,只有深入進去,才會發(fā)現這個領域極其復雜,難度極大。身為腦血管病專家,他對當時腦血管病診療現狀非常不滿,甚至覺得當時沒幾個醫(yī)生會看腦血管病。在王擁軍看來,大部分醫(yī)生看病的方法不對。當年,天壇醫(yī)院每年招進修醫(yī)生,每次培訓一年。剛來進修的醫(yī)生,很多都不愿意去腦血管病病房轉,老是去遺傳病、變性病等少見病病房轉。看到這種情況,王擁軍教授有些著急,他對他們說,你們一定要在腦血管病上多花點時間,遺傳病、變性病等你們回去之后,一年見不到幾個,而且可以轉院。腦血管病不一樣,它救治時間只有三個小時,沒有辦法轉院。王擁軍教授的話說得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把精力投放在最有效的地方,最大限度地為患者服務,這才是真正體現一個醫(yī)生價值的地方。剛開始,有些進修醫(yī)生還不太理解,甚至還有人覺得這是不是王擁軍教授有所保留,不愿意把真本事教給他們。面對這種狀況,王擁軍教授耐心地對進修醫(yī)生說,你們不要覺得簡單,把心沉下去,你會發(fā)現腦血管病其實非常復雜,非常有價值。思想工作做通了,王擁軍帶著進修醫(yī)生,手把手地教他們看腦血管病。三個月后,王擁軍再找他們交流,進修醫(yī)生不好意思地說,王教授,看了你們的看病方式,我發(fā)現我是真的不會看病。聽完進修醫(yī)生的話,王擁軍一笑,這就對了,你們以前看病的思路根本就不對,全是錯的。不過沒關系,現在還來得及,好好把握住難得的進修機會,把本事學到手,服務更多病患。

研究工作一步步推進,王擁軍教授在腦血管病方面也做出了很多開創(chuàng)性的研究。時間前進到了2006年。那一年,發(fā)生了一件讓王擁軍教授難以忘懷的事。他非常清楚地記得,那天是10月29日。下午六點多,天已經黑了,王擁軍獨自坐在家里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北京模糊的背影。街上人來人往,正是下班高峰期。王擁軍把自己關在家里,不敢出門,也沒有開燈,屋里黑漆漆的,一片沉寂。王擁軍坐立不安,他在等待一個結果。那天,世界卒中大會在南非開普敦召開。在那次會議上,將決定2012年世界卒中大會在哪里召開。從內心講,王擁軍渴望2012年的會議能在北京召開,那樣全世界卒中研究領域的專家將齊聚北京,這對中國的卒中研究將會大有幫助,對中國腦血管病病人也是一個巨大的福音。人不在現場,他卻比誰都緊張。他讓在現場的同事每十分鐘給他打一次電話,告訴他投票結果。每一分鐘都那么難熬,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大約七點多,同事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結果出來了,不是北京,專家們選了韓國首爾。那一瞬間,巨大的失望籠罩了王擁軍。后來,一位與王擁軍相熟的德國教授告訴他,現場專家覺得北京的會議條件非常好,但是中國腦血管病研究的成績全世界看不到。那天晚上,王擁軍一夜無眠。作為腦血管病研究專家,他意識到中國還缺少能夠在國際上引起關注的研究成果,沒有成果就沒有發(fā)言權。失敗激起了王擁軍的斗志,他要把這個擔子挑起來,這不是賭氣,而是為了讓中國,乃至全世界的腦血管病患者能夠早日擺脫痛苦,也要讓世界看到中國。

搞科研,要投入,更要方法,要找到方向。方向不對,再投入也沒有用。經過多年的觀察研究,王擁軍教授發(fā)現,以前的腦血管病研究多集中在致殘性腦血管病患者,但這類患者目前還沒有有效手段可以減輕急性期復發(fā)或致殘。比如說我們在街上看到推著輪椅或者行動不便的中風病人,醫(yī)學上基本沒什么辦法。而癥狀相對輕微、臨床卻易復發(fā)或進展的非致殘性腦血管病卻大大被忽略了,而這個人群恰恰有可能通過有效干預恢復健康。從數據上看,致殘性腦血管病患者和非致殘性腦血管病患者對半開,而非致殘性腦血管病患者重復發(fā)病率是致殘性腦血管病患者的四倍。如果在復發(fā)前能把非致殘性腦血管病患者病情控制住,患者就能變成一個正常健康的人。如果沒有控制住再次復發(fā),那一定是致殘或者致死的。二選一,選哪個?王擁軍教授選擇了后者。他確信高危非致殘性腦血管病就是“上帝給我們留下的最后一扇窗”,能不能為廣大腦血管病患者造福,就看能不能在這一塊取得突破性的進展。

2007年,王擁軍教授正式提出了“高危非致殘缺血性腦血管?。℉R-NICE)”這個概念,這也是國際醫(yī)學界第一次見到這個名詞,它源自王擁軍教授的創(chuàng)造,也為國際腦血管研究開創(chuàng)了一個全新的領域,目前已成為國際醫(yī)療界的研究熱點。方向清晰了,恰好這一年,王擁軍教授領導的項目獲得政府立項,攻堅的序幕正式拉開。

2008年,王擁軍教授團隊利用大數據技術采集樣本,以明確非致殘性腦血管病人群的基本情況。項目組在對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qū)抽樣的9.8萬人群專項調查中發(fā)現,我國短暫性腦缺血發(fā)作患病人數高達2390萬人,其中78%為高危不穩(wěn)定狀態(tài),易復發(fā)或進展為致殘性腦血管病,急需實施有效手段阻止其發(fā)生,但這部分患者的知曉率僅3.1%,診斷率僅16.0%,規(guī)范治療率僅4.1%,處于被嚴重忽視的狀態(tài)。項目組還分別對全國130余家代表性醫(yī)療機構進行了兩次大規(guī)模腦血管病登記研究,建立了國際代表性腦血管病樣本隊列,分別收集了2.2萬和2.5萬例患者,從中發(fā)現非致殘性腦血管病比例逐年攀升,已超過腦血管病構成比的50%,而其中輕型卒中早期復發(fā)或進展為致殘性腦血管病比例高達10%,屬高危狀態(tài),亟待采取有效措施減少復發(fā),降低致殘率和致死率。

怎樣有效降低高危非致殘性缺血性腦血管病的復發(fā)風險?擺在項目組面前的嚴峻現實是,阿司匹林是當時循證指南推薦的唯一有效的早期抗血小板藥物,但單獨應用療效有限,即便早期應用,腦血管病復發(fā)率仍高達10%~20%。而國際上開展的系列雙重抗血小板臨床研究均因出血風險大于獲益而失敗,“雙抗”治療被國際指南認為是腦血管病復發(fā)防治領域的禁區(qū)。項目組并未盲從所謂的國際權威。王擁軍教授團隊通過對全球九萬多病例的分析發(fā)現,早期(24小時內)、短程(3周)、NIHSS ABCD2評分≥4的TIA患者接受雙抗治療出血風險較低。他將這個發(fā)現稱為“甜蜜點”,通過這個方法,只會減少出血,而不會增加出血。受這一發(fā)現的鼓舞,項目組啟動了著名的CHANCE研究,在國際上首次針對高危(ABCD2評分≥4)非致殘性腦血管病患者,探索中低劑量配伍的阿司匹林和氯吡格雷聯(lián)合的短程、早期、優(yōu)化的“雙抗”治療的療效。面對團隊所取得的成績,王擁軍自豪地說,這個方案最大的貢獻就是突破了在卒中二級預防中輸入抗血小板的禁區(qū)。在這之前不允許使用雙重抗血小板,現在這個禁區(qū)被我們突破了,這個影響是世界性的。

王擁軍教授團隊在這方面的研究成果分別發(fā)表在國際著名的NEJM、Circulation等雜志,被NEJM評為“2013 年度國際醫(yī)學領域重大進展研究”,被Lancet Neurology評為國際腦血管病領域年度重大進展之一,被2014年美國心臟病學協(xié)會和美國卒中協(xié)會《缺血性卒中及短暫性腦缺血發(fā)作二級預防指南》及《中國缺血性腦卒中和短暫性腦缺血發(fā)作二級預防指南 2014》等權威指南納入并推薦,被美國腦血管病權威專著引用,成為美國心血管專科醫(yī)生教材,也被編入了我國“十二五”8年制/7年制醫(yī)學規(guī)劃教材。

成績的獲得來之不易,可謂甘苦寸心知。面對成績,王擁軍教授說,這些榮譽不是給我一個人,而是給整個團隊。我們經歷了曲折和困難,可我們始終目標堅定。如今回首過去,我們確實收獲不少,中國第一個卒中單元、NEJM中國神經病學第一篇論著、連續(xù)七年Stroke全球單中心最大貢獻團隊等。話說得輕描淡寫,背后卻是一個披荊斬棘的艱苦歷程。

科研要人,要有一個強大的科研團隊。王擁軍教授2000年從美國回國,來到天壇醫(yī)院神經內科。當時的天壇醫(yī)院神經內科科研力量相當薄弱,作為項目負責人,搞科研的同時,他還擔負著培養(yǎng)人才的重任,更要命的是團隊缺乏大型臨床實驗的經驗。這不光是天壇醫(yī)院的問題,當時的中國醫(yī)學界大都還缺乏做大型臨床實驗的經驗,直到今天國內大型臨床實驗也基本靠自學,不像美國有成熟的教學培訓體系。比如說在國外,大型的臨床實驗中都會設有項目經理的職位,保證項目的整體推進,這些國內都沒有。沒經驗怎么辦?學習,王擁軍教授先從國外先進單位學,學完再和團隊分享。除開經驗,擺在項目組面前還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科研經費。類似的項目,美國科研團隊的研究經費高達五千多萬美元,王擁軍教授團隊拿到的科研經費是一千多萬人民幣,樣本量卻多出美國團隊五分之一。

人和錢的問題之外,還有一些具體的問題。比如說受試者權益保護。在2008年,中國科研機構受試者保護機制還不完善,受試者對自身權益也不是太了解。王擁軍教授的項目需要大量的受試者,是像有些科研團隊一樣照慣例操作,還是切實做好受試者權益保護?對王擁軍教授來說,這不是個問題,必須要做好受試者權益保護。作為一個研究者,王擁軍教授有一個底線,絕對不能因為科學而傷害受試者權益。研究的目的是解除患者的痛苦,但科學研究從來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事情,臨床實驗更是如此。如果百分之百有把握,臨床驗證也就沒有必要了。在王擁軍教授的設想中,不僅在臨床設計時不能讓受試者承擔任何風險;萬一出了問題,也要讓受試者獲得良好的醫(yī)療和生活保障。今天看來,這些都不是什么問題,然而在當時確實是個問題,而且還是不太好解決的問題。王擁軍教授想給受試者購買高額的臨床實驗險,去和保險公司談,保險公司一頭霧水,什么臨床實驗險,沒聽說過。你們做臨床實驗找些受試者做不就完了嘛,沒這個險種。國內的保險公司不行,王擁軍教授只好找國外的保險公司,幾經周折,終于找到了德國的一家保險公司。但問題又來了,國外的保險公司在國內無法落地。幸好,平安保險見德國公司承保了,在各方協(xié)調下配合做了這個項目。受試者權益這塊算是保證了,王擁軍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下了。

一個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來了。項目組需要大量的病患血液樣本,這些血液樣本要從全國114家醫(yī)院運送到北京。也許有人會說,這有什么難的,找家物流公司不就完了?如果這么想,真是把問題想簡單了。運送血液樣本要冷鏈運輸,溫度必須保持在4℃以下。也許有人又要說了,這算個什么事兒,運冰鮮的不都是這么運的,我們家菜市場門口就有。問題是當時所有的物流公司都不提供冷鏈血液運輸服務,一來沒有這個先例,不知道怎么搞;二來擔心風險,萬一是傳染病怎么辦?有聰明人又要說話了,加錢,加錢肯定有人干。這個想法還是太天真了。5毫升的血液樣本,也就是一管血液,300塊的運輸費用,相比普通貨物,這在當時絕對是天價了,但還是沒有人敢接單。談到這個,王擁軍院長開玩笑說,整個項目研究中,成長最快的就是我們的物流團隊,他們經過一次次的協(xié)商,探討,最終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F在不同了,臨床實驗險、冷鏈血液運輸都不是問題,以前是我們求著他們干,現在有點反過來了。這都是進步,都是好事情,我們做臨床實驗也比以前順暢多了。

放眼未來: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比翼雙飛

1946年2月14日,世界上第一臺計算機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誕生。此前,IBM公司總裁托馬斯·沃森在1943年表示,可能全世界只需要五臺計算機就夠了。美國數據設備公司創(chuàng)始人、“小型機之父”肯·奧爾森在1977年發(fā)表看法,認為普通人家庭中根本沒必要有計算機。實際上,1981年個人計算機開始進入辦公室和家庭。就連微軟總裁比爾·蓋茨也曾說過,可能永遠也做不出32位操作系統(tǒng),如今他們已經出到64位。1964年,互聯(lián)網在美國出現。計算機與互聯(lián)網應用發(fā)展之快速和廣泛,遠遠超過了人類的想象,從來沒有一項科技如此深刻而快速地改變了人類的生活。

在計算機技術快速發(fā)展的基礎上,人工智能取得革命性的進展。還記得在1996年,世界國際象棋冠軍加里·卡斯帕羅夫與名為“深藍”的IBM超級電腦展開較量。這一戰(zhàn),卡斯帕羅夫以4∶2獲得勝利。這次勝利引得不少人發(fā)出歡呼,它在當時被賦予了一種象征意義,人類的智力戰(zhàn)勝了人工智能。遺憾的是好景不長,經過IBM科學家一年多的改進,在1997年的對決中,卡斯帕羅夫以1勝2負3平的成績敗下陣來。消息傳出來后,引起了世界范圍的巨大震動,人類最頂尖的智力輸給了人類制造出來的機器。激憤者甚至猜測卡斯帕羅夫收受了IBM公司的好處,故意輸給了深藍。今天回頭來看,這種猜測毫無依據,深藍凝結了人類有史以來的專業(yè)智慧,而且它更冷靜,不會受到外界的干擾。從這個角度來看,與其說卡斯帕羅夫輸給了深藍,不如說是輸給了一群IBM科學家。

進入21世紀以來,特別是近幾年,各領域掀起了一股“互聯(lián)網+”的風潮,大數據分析和人工智能得到廣泛應用。人工智能甚至試探著使用在創(chuàng)造性領域,比如著名的微軟機器人小冰,它不僅會與人對話、唱歌、賣萌,甚至還會寫詩。2017年5月,小冰出了它的第一本詩集《陽光失了玻璃窗》。小冰還會不會有別的創(chuàng)造,誰都無法預測??梢钥隙ǖ氖牵髷祿腿斯ぶ悄艿臅r代已經來了,它已經不是接不接受的問題,而是如何有效使用的問題。

面對新的變化,天壇醫(yī)院常務副院長王擁軍教授敏銳地意識到,這將對醫(yī)療領域產生革命性的影響,誰先搶占先機,誰就能成為跑在前面的人。相關研究顯示,人工智能在醫(yī)療和健康領域的市場將從2014年的6億元增長到2021年的66億元,增長11倍,未來更將以爆炸式的速度增長。2018年4月28日,國辦印發(fā)《促進“互聯(lián)網+醫(yī)療健康”發(fā)展的意見》,從醫(yī)療服務、公共衛(wèi)生服務、家庭醫(yī)生簽約服務、藥品供應保障、醫(yī)療AI應用等七個方面,健全“互聯(lián)網+醫(yī)療健康”服務體系。機會來了,政策上也明確了,在怎么做之前,還要想清楚為什么要做,這也是王擁軍需要向大家說明的問題。

大數據和人工智能在醫(yī)療領域有什么用?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全國現在有兩萬家公立醫(yī)院,在公立醫(yī)院中876家是三級甲等醫(yī)院,每一個醫(yī)院每年大概有幾萬個出院患者。過去就是看診斷,有大數據之后,可以分析出很多過去沒有的。比如,如果大數據分析出這家醫(yī)院的非正常死亡率很高,那就意味著這家醫(yī)院可能風險比較大。判斷一家醫(yī)院是不是一家合格的國家級醫(yī)院,是不是老收普通患者,可以從大數據提取它的CMI(病理難度系數),CMI值老是低于1的話,這個醫(yī)院就應該改成社區(qū)醫(yī)院,而不應該是大型公立醫(yī)院。對一家醫(yī)院的管理者來說,大數據和人工智能同樣非常重要,通過數據平臺,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醫(yī)院的運行狀態(tài),比如每天多少門診量、人流從哪兒來、醫(yī)保的病人有多少、非醫(yī)保的病人有多少、他們花了多少藥費、多少檢查費。從數據平臺能綜合判定整個醫(yī)院的醫(yī)療覆蓋能力,CMI是降低了還是增高了,是不是浪費了醫(yī)療資源。這些數據,對醫(yī)院管理者做出決策非常有幫助。

談到大數據,王擁軍教授認為在中國做醫(yī)療大數據最重要的是數據質量,所采用的數據必須是準確的,可靠的,這也是一個基礎前提。數據不準確,得出的結論必然有偏差,這將會造成災難性的后果。以中風病人為例,在北京能夠接收中風病人的醫(yī)院有130多家,每年住院約14萬人,診斷正確率72%,另外的28%是錯誤的。北京的醫(yī)療水平在全國處于第一梯隊,尚有28%的診斷是錯誤的,如果放在邊遠落后地區(qū),診斷錯誤率顯然會高于這個數據。這意味著,如果不對數據進行甄別,直接采用所有數據,最后得出的結果恐怕會離預期效果非常遠。問題歸問題,王擁軍教授認為,中國做醫(yī)療大數據這一塊也有國外所沒有的優(yōu)勢,那就是數據量大。他在腦瘤研究中發(fā)現,要做到看腦腫瘤不犯錯誤,至少要學一千張片子。全世界找不到一家醫(yī)院,腦腫瘤會有一千張片子,但中國有,而且這些片子都有病理結果,都是打開之后看過的。此外,由于中國醫(yī)療體系架構的原因,會讓很多復雜的病人集中在個別醫(yī)院,比如說腦腫瘤病人肯定是腫瘤醫(yī)院最多,而在國外,比如說美國,病人非常分散,導致數據很難湊到一起。這里面還有一個問題,同一病理數據,涉及的醫(yī)院越多,數據質量變異度越大。舉個例子來說,天壇醫(yī)院神經內外科均處于全國第一的位置,如果腦血管病所采用的數據都是來自天壇醫(yī)院,數據質量就會非常高,如果采用這個數據進行分析,準確度自然就高了。中國目前質量比較好的數據集中在三個領域:一是腦血管疾??;二是腫瘤,尤其是消化道和呼吸道腫瘤;三是代謝疾病,也就是糖尿病。王擁軍教授的研究恰好是腦血管疾病,這也是他最為看重的數據。

探索的道路上,總是需要先行者。2017年,王擁軍教授啟動了天壇醫(yī)院人工智能項目,盡管前期做了足夠的準備,項目啟動后,還是出現了反對意見。第一個出來反對王擁軍的是放射科主任。放射科主任有種擔心,采用人工智能后,放射科是不是不再進人了?這勢必影響到放射科的人才隊伍建設。再者,人工智能是不是就比人腦更為先進?為了做好放射科主任的思想工作,王擁軍一次一次地和他談。空講理論肯定不行,必須用事實說服他。王擁軍找了個切入點,從普通放射科醫(yī)生解決不了的地方入手。他想到了一個例子。患者腦中風有30%是出了血腫,這里面有30%的患者第二天會變大繼續(xù)出血,繼續(xù)出血的患者有一半會死亡。那么,患者第二天會不會出血?如果猜錯了,一條生命就這樣結束了。猜對了的話,提前一天采取措施,就能挽救一條生命。就這個問題而言,正常來說,醫(yī)生猜對的概率是60%,比隨手拋硬幣略高。而人工智能讀過上千張片子,它猜對的概率有90%。數字冰冷,但冰冷的數字后面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經過反復做工作,放射科主任接受了使用人工智能的做法。很快,事實驗證了王擁軍的判斷。放射科主任的態(tài)度也從不樂意轉變?yōu)榉e極配合推行人工智能項目。

人工智能說起來似乎很神秘,像是科幻片里面演的一樣。其實,人工智能在生活中應用非常廣泛,家里常用的掃地機器人也利用了人工智能技術。它的應用原理,也沒有想象的那么復雜。日常生活中,大家都有過這樣的體驗。在路上碰到一個智力障礙患者,即使他不說話,甚至坐著不動,只看看他面部特征,包括表情和眼神等,也大致能夠做出正確判斷。這是因為大家見過大量的智力障礙患者,在感官上形成了一套判斷標準,而患者表現出來的特征也非常明顯,易于判斷。如果患者表現特征不是那么明顯,判斷的難度一下子就加大了。很多患者一些非常微小的特征,靠人腦很難識別出來。采用人工智能甄別的話,在大量數據的基礎上,識別出來就容易多了。比如說帕金森綜合征早期,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什么區(qū)別,如果僅靠肉眼識別,發(fā)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通過人工智能識別的話,由于發(fā)現得早,盡早進行藥物干預,有可能取得比較理想的效果。

采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用于醫(yī)療,終極目的都是服務患者,更好地為患者解除痛苦。在這方面,王擁軍教授深有體會。人工智能首先把醫(yī)生從基礎性工作中解脫出來,有時間從事更有價值的工作。某些方面,人工智能確實也具備人工所不具備的優(yōu)勢。就說在語言康復輔助訓練方面,如果要測試患者的語言能力,醫(yī)生使用的一般是普通話,也有不少醫(yī)生普通話不好,帶有各種方言,其實,即使醫(yī)生普通話再好,也不一定管用,病人最熟悉的還是他自己或者親人的語言。比如說進行語言能力測試,不要說患者本身就存在語言障礙,即使沒有語言障礙,他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也難以做出有效的反應。如果是用患者自己的語言進行測試會怎樣?顯然更有利于患者做出反應,得到的結果也會更準確、更真實,從而為下一步的治療打下良好的基礎。再比如在語言康復訓練中,就不說語言環(huán)境,誰有那么多時間整天關注病人?但人工智能有,不光有時間,它還能抓住病人的每一個微妙反應,絕對不會因為走神沒有抓住。

采用大數據分析技術和推行人工智能項目讓天壇醫(yī)院嘗到了甜頭,王擁軍對大數據人工智能非常看好,他認為,五年以后,大數據人工智能可能會在天壇醫(yī)院產生三個方面的重大影響。第一,它將取代醫(yī)生枯燥的重復性工作,比如神經病理診斷、所有的核磁診斷、影像診斷,讓醫(yī)生騰出時間做開發(fā)性工作。第二,能夠完成部分原來做不到的工作。從病理學上講,很多腦疾病會引起臉部表情變化,比如抑郁、不高興。智力障礙、帕金森綜合征這些會有面具臉,未來也許可以采用人臉識別技術幫助醫(yī)生早期識別這些疾病。第三,快速閱讀數據,給醫(yī)生提供診斷依據。比如說,人有很多編碼基因,如果用A4紙打印的話,大概能打十一層樓,醫(yī)生顯然無法完成這樣的海量閱讀。如果不借助大數據技術、人工智能,這對臨床來講是一部讀不懂的天書。

至于未來的計劃,王擁軍教授說,隨著神經疾病人工智能研究中心相關工作的全面開展,天壇醫(yī)院未來將展現出更多人工智能應用場景,如神經病理切片的輔助診斷;神經疾病患者的智能護理;依據患者診療數據制訂個性化治療方案,輔助醫(yī)生決策;卒中后恢復、帕金森綜合征等神經系統(tǒng)疾病患者的肢體及語言康復智能化輔助訓練等。此外,還將建立人工智能腦血管培訓中心,利用人工智能模擬“還原”各種腦血管疾病患者狀態(tài),醫(yī)生可在“機器人”身上進行診斷、治療、干預,機器人也會表現出血壓升高、出血等病征,讓科研、教學和培訓場景更生動、更有效。

作為國際一流的腦血管病專家,王擁軍教授還有一個希望,他希望有一天人工智能通過海量腦血管疾病信息的深度學習,提高對腦瘤的早期識別和鑒別診斷能力。那么,基層醫(yī)院接入這個系統(tǒng)后,相當于引進一名擁有國際領先技術的神經疾病診療專家,使腦病患者不必奔波大城市、擠大醫(yī)院,在家門口就能獲得高品質、個性化的診療方案,從而緩解疑難重癥患者“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從而真正惠澤蒼生。

尾 聲

回首一望,三十六年過去了,王擁軍在神經病領域耕耘了整整三十六年。這三十六年,有苦有樂,有喜悅有悲傷,他也從一個剛出道的毛頭小伙子成長為一個成熟穩(wěn)重,受人尊重的腦血管病權威專家。他和他領導的團隊取得了一串串豐收的碩果。僅近些年來,他領導的團隊就承擔國家科技支撐計劃、973、863、科技部重大專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等30余項國家科研基金,近五年來在國際著名刊物發(fā)表學術SCI論文100余篇,特別是在對國人危害極大的、復發(fā)率極高的輕型腦血管病研究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該研究成果發(fā)表在國際最權威的雜志《新英格蘭醫(yī)學雜志》上,使我國腦血管病臨床研究躋身國際先進行列,顯著提升了我國腦血管病臨床研究在國際的地位和影響力。其中在腦血管病領域頂尖雜志Stroke上發(fā)表20余篇,是國際單中心在該雜志發(fā)表文章最多的中心。

這樣一位杰出的醫(yī)學科學家,在別人的想象中也許是一個嚴謹過度,沒什么趣味的人。實際上,王擁軍教授親切隨和,風趣開朗。他說,都是普通人,只是職業(yè)不同,愛好方向不一樣,不要用教條化的形象來妖魔化科學工作者。對醫(yī)學,王擁軍有一股來自骨子里的愛。也許有人覺得科研工作枯燥無味,他卻樂在其中。他經常說,醫(yī)學是生命的科學,和人密切相關。同時,醫(yī)學也是“社會科學”。多年的職業(yè)生涯中,王擁軍形成了一個看法,好的醫(yī)學工作者其實和福爾摩斯一樣,他像一個優(yōu)秀的偵探,根據現場的蛛絲馬跡,結合專業(yè)知識的推斷,從而找到真相。這里面有一個邏輯的自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就像一個人戴著VR眼鏡在看懸疑片,里面有一個不斷推理的過程。比如說,醫(yī)生看片子,都是2D的片子,但要有3D的場景想象力,這樣才有可能重建病人疾病的場景,從而找到真實的病因。

把醫(yī)學說成生命科學非常正常,需要強大的邏輯推理能力也容易理解,為什么也是“社會科學”?這有些讓人費解。醫(yī)學需要理性的頭腦,嚴密的科研精神,它看起來和“感性”的社會科學沾不上邊。王擁軍教授自有他的道理。醫(yī)生是和活生生的人打交道,而人非常復雜,具有社會屬性,要做一個好醫(yī)生,就要深刻地理解人性。就拿他從事的腦血管病研究來說,他面對的病人以中老年人居多,其中有很多文化素養(yǎng)非常高。醫(yī)生看病,首先要了解病人,病人愿意和你說話,你才有可能了解更多的信息。問,也是了解患者病情的一個重要手段。比如說,如果病人從事文學研究,你能和他聊聊文學,說得還都在點子上,這樣很快能夠拉近醫(yī)生和病人的心理距離。病人信任醫(yī)生,什么都愿意告訴醫(yī)生,也積極配合醫(yī)生的治療,效果顯然會比醫(yī)患缺乏溝通要好得多。人總是愿意和親近的人說話,好的醫(yī)生應該讓病人產生親近感。在王擁軍看來,醫(yī)生應該是一個雜家,什么都應該懂一點,哲學、心理學、社會學、公共關系學、文學甚至理工科知識,不要把自己局限在狹窄的專業(yè)范圍內。這些看起來和醫(yī)學沒什么關系,實際上對醫(yī)生都會產生微妙的影響,能不能從優(yōu)秀到卓越,這些外部功夫也非常重要。從古到今,真正卓越乃至偉大的醫(yī)生,幾乎都有淵博而龐雜的知識,他們視野開闊,看得自然更高更遠。

在生活中,王擁軍教授是一個具有生活樂趣的人,他喜歡閱讀各種非專業(yè)書籍,尤其喜歡哲學。談到這個,他笑了起來說,我愛人學的就是哲學,現在做紀錄片。我不看點尼采、康德,和她連個話都說不上,兩口子天天在一起,話都說不上,那還怎么過?他還喜歡看紀錄片,中外有影響力的紀錄片他幾乎都看過了。不光紀錄片,好萊塢大片,能看到的,他一部沒有放過,談起來如數家珍。說到家庭,王擁軍坦言,家庭在他的心中排在第一位。他說,一個人出來工作,總有成功、得意的時候;也有挫敗,失意的時候。這個時候你能跟誰說?跟誰說都不太好,你只能和家人說。哪怕興奮得像個傻子,哪怕痛哭流涕得像個孩子都不要緊,家人理解你,包容你,安慰你,這是一種巨大的力量,能夠讓人獲得內心的平靜。再說得現實一點,如果家庭不安穩(wěn),工作時心里能踏實嗎?心里不踏實,能做得出成果嗎?工作和生活就像蹺蹺板的兩頭,要找到好的平衡點,才能穩(wěn)定下來。

讓王擁軍得意的是女兒學的也是醫(yī)學。平常大家都說,干一行恨一行,老師不愿意孩子當老師,醫(yī)生不愿意孩子當醫(yī)生,甚至還有文科學者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學文科。這是因為身在其中,實在太了解其中的艱辛之處,而不愿孩子重蹈覆轍。王擁軍不這么想,在他看來,做醫(yī)生非常光榮,救死扶傷,造福人類,多好的事情。為了讓女兒學醫(yī),他還花了些小心思。女兒讀高中時,文科成績非常突出,物理化學卻比較糟糕,最差的一次,物理化學(合卷,滿分100)才考了36分。為了讓女兒補齊物理化學短板,他特意給女兒請了私教,老師一個在西單,一個在南城。那段時間,每個周末王擁軍都帶著女兒奔波在補習的路上。一年下來,女兒的物理化學總算及格了。不光給女兒補習,他還刻意為女兒創(chuàng)造環(huán)境,讓她了解醫(yī)生這個職業(yè)。大年三十,王擁軍帶著餃子去看值班醫(yī)生,他讓女兒和他一起去,讓她知道醫(yī)生的付出和意義。女兒寒暑假,他帶著女兒去實驗室,讓她了解醫(yī)生在干什么。在王擁軍的影響下,女兒學了醫(yī)科,目前在國外學習。有時女兒和他視頻時,還逗他,你別指望我將來做醫(yī)生啊,我不會做醫(yī)生。王擁軍一笑,好好,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心里卻有一絲狡黠的得意,你不做醫(yī)生還能做什么?他知道種子已經種下了,它已經發(fā)芽,它會繼續(xù)長大,長成一棵大樹。

做醫(yī)生多好啊。王擁軍抬頭看了看前方,三十多年了,我從未后悔過我的選擇。每次想到我的工作能夠挽救生命,幫助病人解除痛苦,我就沒辦法不為這個職業(yè)驕傲。路還有很長,繼續(xù),加油。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猜你喜歡
腦血管病教授人工智能
田教授種“田”為啥這么甜
劉排教授簡介
人工智能與就業(yè)
腦血管病與血管性認知障礙的相關性分析
超聲掃描心腦血管治療儀治療急性腦血管病50例
益氣祛瘀丸治療缺血性腦血管病臨床觀察
心不在焉的教授
遂昌县| 西乡县| 蓝田县| 普宁市| 成武县| 南丹县| 民和| 克拉玛依市| 沁源县| 那坡县| 肥城市| 江都市| 曲阳县| 儋州市| 裕民县| 东平县| 蒙山县| 澄迈县| 汉沽区| 仙居县| 渝北区| 托克托县| 东阳市| 济阳县| 县级市| 新平| 彭阳县| 白山市| 大宁县| 搜索| 石嘴山市| 武定县| 德安县| 邢台县| 修武县| 二连浩特市| 荃湾区| 兴国县| 双流县| 三都| 稷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