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簡

（第四軍醫(yī)大學，陜西西安710032）

八卦是一種非常古老而又廣為人知的占卜符號。據(jù)傳說，5000 年前，伏羲氏創(chuàng)造了《八卦圖》。范文瀾認為，伏羲氏出現(xiàn)在遠古開始有畜牧業(yè)的一個時代，八卦可能是在當時產(chǎn)生的一種記事符號。章太炎、錢玄同、郭沫若等認為“八卦起源于對生殖器的崇拜”，而馮友蘭、高亨、李鏡池等則認為“八卦圖起源于筮卜”。1980 年，張政烺提出“八卦由古代‘數(shù)卜’的記錄符號演化而來”。雖然史學界的幾位權威學者已提出一些看法，但有些問題仍難以解釋，例如：為什么由兩種橫線（——和— —）構成的符號被稱為“卦”？為什么最常用的這種占卜符號是八卦和六十四卦？因此，圍繞著八卦的產(chǎn)生，仍有許多未解之謎。

《易經(jīng)》和我國苗族、土家族、瑤族、白族等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巫師，都用卦占卜。但是，“卦”的概念則截然不同?！兑捉?jīng)》的卦（如八卦）是占卜符號，是圖形；而巫師的卦（如竹卦）則是占卜用具，是實物。但是，關于這兩種卦的關系，尚未見詳細記載。

筆者根據(jù)上世紀20 年代末至40 年代中期在湘西等地區(qū)見到的竹卦和利用竹卦占卜的方法，結合近年來所收集到有關八卦和利用八卦占卜的資料，對這兩種卦的關系進行了研究。除根據(jù)兩種卦的占卜方法和有關文獻資料進行邏輯推理外，還用計算機模擬了八卦的產(chǎn)生過程。研究結果表明，八卦可能源于竹卦。

為了便于理解本文的論述，在此先將巫師的竹卦占卜法和《易經(jīng)》的八卦占卜法作一簡介。

一、竹卦占卜法

將略微彎曲的竹根鋸斷，磨光，劈為兩片，就制成了一副卦。這種用竹根制成的卦又被稱為“竹卦”（見圖1）。

圖1 竹卦（購于湘西張家界慈利縣五雷山）

占卜時，將竹卦拋于地面，然后根據(jù)其卦象而作占卜結論。竹卦的卦象就是竹卦落地后的樣子，如兩片竹卦劈開面向上或向下的取向（見圖2）。最簡單的占卜方法是：用一副竹卦拋擲一次，然后觀察竹卦落地后的卦象。這樣，可能出現(xiàn)的卦象有三種，即：兩片竹卦的劈開面都向下、都向上、取向相反等三種卦象。這三種卦象也被稱為“卦”，即：陽卦（見圖2－A）、陰卦（見圖2－B）、勝卦（見圖2－C 或圖2－D）。占卜時，先給這三種卦（卦象）各賦予一定的含義，并將其含義作為鬼神對詢問的“答復”。例如，在云南邱北，死者入葬時，巫師就用竹卦與死人“對話”，要求死者用竹卦表示其意愿；若落地后兩片竹卦的劈開面都向下（陽卦），就表示死者“同意走了”，可以下葬。還有一種方法則是：用一副竹卦拋擲三次，然后將三次的卦象組合，作為一種卦象，如“陽陽陽”“陰 陰陰”“勝 勝 勝”“勝 陰 勝”“勝 陽 陰”“陽陽勝”等。如此，可能出現(xiàn)的卦象則有27 種，這27種卦象也被稱為“卦”，即“二十七卦”。這二十七卦中的每一個卦，都具有被賦予的卦詞（含義）；在卜得其中的某個卦后，巫師就將該卦的卦詞（含義）作為鬼神對詢問的“答復”。

在湖南、湖北、四川、貴州、云南的苗族、土家族、瑤族、白族等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如張家界地區(qū)的五雷山），有時還能見到用竹卦占卜的現(xiàn)象。特別是苗族，其占卜的范圍曾非常廣泛，涉及節(jié)日、祭祀、婚姻、喪葬和日常生產(chǎn)與生活的各個領域。凡遇大事或拿不定主意時，就用竹卦占卜。

在一些地區(qū)，這種用竹卦及其卦象進行占卜的方法被稱為“卜卦”。

圖2 一副竹卦的卦象

二、八卦占卜法

《易經(jīng)》中，卦則是由被稱為“陽爻”的和“陰爻”的構成的符號，如由三條被稱為“爻”的橫線構成的八卦（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其占卜用具則是蓍草。

用八卦占卜時，先給八卦中的每個卦賦予一個被稱為“卦序”的編號；然后，通過對“隨機得到的蓍草”計數(shù)而確定占卜中得到的卦序和八卦，再將兩次卜得的八卦結合而成為一個復卦。這樣的復卦有64 個，而且每個這樣的復卦都有被賦予的卦詞（含義）；占卜時，也是將其卦詞（含義）作為天意或鬼神對詢問的“答復”。

其最簡單的占卜方法是：取50 根蓍草，先除去一根作為“太極”，再把49 根蓍草任意分為兩份，分握在兩手，再從右手抽出一根夾在左手的小指中，然后以8 根為一組用右手分數(shù)左手中的蓍草，當余數(shù)加上小指間的蓍草為一時，記為乾卦，二為兌卦，三為離卦，四為震卦，五為巽卦，六為坎卦，七為艮卦，八為坤卦。這樣一次，就得到了下卦。如此，再進行一次，就得到了上卦。將下卦和上卦結合，就可得到一個復卦。

在文獻中，這種用蓍草和八卦進行占卜的方法，被稱為“筮卜”。

三、八卦源于竹卦

筆者認為，八卦（占卜符號）源于竹卦（占卜用具）。具體原因如下：

（一）按照巫師的占卜方法和合理的推想，能由巫師用竹根制成的卦演繹出《易經(jīng)》中用兩爻構成的卦

根據(jù)已有的一些資料推想，從巫師的卦（竹根制成的占卜用具）演變到《易經(jīng)》的卦（兩爻構成的占卜符號），曾經(jīng)歷如下過程：

1.第一步：由卦（竹卦）演繹出三卦（卦象）

前文已談到，用一副竹卦拋擲一次，可能出現(xiàn)的卦象僅有三種，即陰卦、陽卦、勝卦（見圖2）。許多地區(qū)的巫師就常用竹卦和這樣的三卦（卦象）占卜。

2.第二步：由三卦（卦象）發(fā)展到二十七卦（卦象）

將一副竹卦拋擲三次，將三次拋擲所得到的卦象組合而作為一種卦象，則可得“陰陰陰”“陰陽陰”“陰陽勝”等二十七卦（卦象）。貴州思南烏江兩岸等地區(qū)的原始宗教就常用竹卦和這樣的二十七卦（卦象）占卜。

3.第三步：由二十七卦（卦象）變成六十四卦（卦象）

仔細觀察就可發(fā)現(xiàn)，一副竹卦的兩片正如人的兩手或一雙鞋子的兩只，雖然非常相似，但又顯著不同（見圖2－A）。當一副竹卦的兩片劈開面都向下時，則可看出：其中一片向右彎曲（在此稱為左片），而另一片則向左彎曲（在此稱為右片）。因此，兩片的劈開面取向相反的勝卦應有兩種，即劈開面的取向為“左片向下，右片向上”的勝卦（在此稱為“勝1）”，和“左片向上，右片向下”的勝卦（在此稱為“勝2”）。若將勝卦分為兩種，一副竹卦落地后可能出現(xiàn)的卦象則有四種，即陽、陰、勝1 和勝2（見圖2）。將一副竹卦的卦象改為四種，而仍將一副竹卦拋擲三次，再將三次的卦象組合成一種卦象，則可得“陽陰陽”“陰陽勝1”“陰陽勝2”等64 種卦象。這些卦象也可稱為“卦”，即六十四卦（卦象）。按排列組合計算（4x4x4＝64），這樣的卦象亦為64 種。

4.第四步：由六十四卦（卦象）得到六十四卦（圖形）

圖3 《易經(jīng)》六十四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