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甜甜
周末去醫(yī)院探望朋友的路上,看到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落了單,哭得喘不上氣,身邊也沒有監(jiān)護人,我趕忙上前陪著她、撫慰她,然后報警幫她找媽媽。
上個月去北京的動車上,鄰座的嬰兒剛滿8個月,號啕大哭停不下來,我也跟著寶媽一起忙活,滿車廂找合適的溫水給孩子沖奶粉,我還把自己新買的背包墊在座位上幫她的寶寶換紙尿褲。
幾個月前在一家餐廳吃飯,朋友被隔壁桌的孩子吵得腦仁疼,想要假裝兇狠地嚇唬這幾個熊孩子,卻被我更“兇狠”地制止住了:別把人家美好的童年記憶給嚇跑了!
曾幾何時,作為獨生子女的我習慣了以自我為中心,我不認為自己有什么母性的情懷、包容的胸懷以及對孩子的任何耐心。若有小孩在公共場合哇哇大叫惹人心煩,我會直接跟他的父母交涉求個清靜;若有孩子滿月百天這種躲不開的人情宴,我也只是敷衍地逗逗人家的寶寶,下一秒就刷手機逛淘寶;若是有娃閨蜜約我逛街,我肯定一推再推,因為跟她們逛街是看不成香奈兒最新款的,時間通通浪費在童裝區(qū)和玩具區(qū)。
但如今,這一切都變了,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生了娃,在母親的崗位上實習剛滿4個月,這120天里,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愛娃如命。臺灣作家張曉風在《母親的羽衣》里說:“每個女孩都曾是一位天上的仙女,住在星河之畔,織虹紡霓,藏云捉月,幾曾煩心掛慮?她們久久凝注著自己的青春,被那份光華弄得癡然如醉。而有一天,她的羽衣不見了,她把潔白的羽衣拍了又拍,無聲無息地關上箱子,藏好鑰匙—她已經(jīng)決定做一個母親。”當我第一次在手術室里見到女兒時,抱著她,原先的認知全部默默顛覆。從此,一個自在又自我的少女,心甘情愿變成了一位老母親,立志要把上輩子的耐心、這輩子要熬的夜和下輩子要花的錢全給娃。
以前我對“母愛是偉大的無私的,當媽以后就知道了”這句話嗤之以鼻,覺得這是一種做作的綁架,讓女人失去了自由和自我。但是從當媽的那天開始,或許是身負重任的自覺,或許是體內(nèi)催產(chǎn)素的迸發(fā),我確實對這個世界有了更多的柔韌慈悲。
以前根本聞不得別家孩子的屎尿臭,現(xiàn)在卻每天埋頭研究自己孩子的粑粑,徒手洗屁屁更是不在話下。孩子如能按時排便,我居然比吃到饕餮大餐還滿足,恨不得拍下來在朋友圈里分享這非同尋常的時刻。
以前只會嘲笑已育的女人不修邊幅,現(xiàn)在臭美這件事跟我絕緣了,因為它不實用又危險:穿高跟鞋抱孩子簡直是自取滅亡;燙染頭發(fā)會影響哺乳,對寶寶有害;做美甲更沒用,抱娃、家務還是工作,長長的指甲除了礙事還是礙事。以前睡到日上三竿都是常事,但現(xiàn)在睡眠是奢侈品。閨蜜的定期聚會,我從原來的組織者淪落為游離在外的邊緣人,因為心里惦念的都是回家擼娃。曾經(jīng)的人生理想從勇攀世界之巔變成如何能多賺點兒錢報個好的早教班。
那天抽空兒去看電影《找到你》,忍不住在電影院里泣不成聲,隔壁的情侶以為我哭出了心臟病。電影里的女兒被拐,母女分離,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世界末日般的終極災難。只有真正當過母親的女人、被塵世煙火熏陶過的女人才能感受到影片里母親的愛和絕望。我至此才終于相信,那些曾經(jīng)被文學無數(shù)次描述過的情感—母愛,不是做作,不是刻意,更不是無中生有的浮夸,而是深深根植在女人DNA里的特質(zhì)。它會在我們?nèi)松哪硞€時刻本能地覺醒,然后堅強茁壯地成長,迸發(fā)出出乎意料的強大力量。
也正是這股力量,會讓我們對脫去仙女的羽衣無比釋然,會讓我們充滿愛憐地對女兒說:“是的,媽媽曾經(jīng)是一個仙女,負責美麗、善良和可愛。但現(xiàn)在,媽媽不是仙女了,你才是。媽媽現(xiàn)在的職責,是守護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