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敬
早有登臨舜王坪的愿望,因為我知道這里是中條山最為綺麗的一座山頭。
夏末秋初的日子,受邀翼城采風,我與十幾位全國各具影響的作家朋友,舟車數(shù)個小時,在蛇曲般的山路上盤旋,眼觀松濤排浪,耳聽山雀鳴囀,突然地躍身在了舜王坪頂上。我吃驚數(shù)千畝的高山草甸,是壯美的,是壯闊的……藍天白云下,壯美壯闊的禹王坪,應律依季,或藍或粉,開出滿坪的花海來呢!我們登上坪頂?shù)娜兆?,大面積的花海也已謝了去,但聳立的花序,還能看出曾經(jīng)的爛漫……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既埋怨自己的眼福淺,亦埋怨季節(jié)的無常,變幻得太決絕,太不留情面了。
不過我感動于時間的堅韌,舜王坪上舜王當年耕作的那一道犁溝,還深刻地存在著,再是海拔兩千五百多米高的南天門,也巍然地挺立著。我極目望去,隔著云霓和霧嵐,似還看得見不遠處黃河的波濤,似還聽得見黃河驚天動地地轟鳴……我站在那赭色的巖石上,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七十多年前的一幕,抗戰(zhàn)在中條山的陜西地方軍177師,與瘋狂的日本鬼子激戰(zhàn)數(shù)日,退守在了黃河邊的一處懸崖上,彈盡糧絕,既無前路,又無后路;他們與數(shù)倍于己的鬼子兵,肉搏刺殺,數(shù)百人壯烈地犧牲了,另有800勇士,最后時刻,在懸崖頂上,跪向了黃河,跪向了黃河西岸的陜西,高唱著秦腔,一個跟著一個,躍身跳下了波濤翻滾的黃河……那是一位旗手呢!
旗手在跳下黃河的時候,把旗桿橫著插進一個鬼子的胸膛,與那個鬼子兵一起跳下了黃河。三日后打掃戰(zhàn)場,那面血染的戰(zhàn)旗,雖然彈孔累累,卻依然挺立在黃河水上,獵獵地飄蕩著……戰(zhàn)友們有識水性的人,下到黃河的浪濤里,打撈出那位旗手,他的兩只手還緊緊地握著戰(zhàn)旗旗桿,而旗桿依舊插在鬼子兵的胸膛上!
八百勇士當年高唱的秦腔是《金沙灘》楊繼業(yè)吼唱的句子:
兩狼山站胡兒啊/天搖地動/好男兒為家國啊/何懼死生!
那鐵血的一幕,雖然沒有發(fā)生在禹王坪的南天門上,可我在這一刻,把南天門看成了那一處無名無姓的懸崖,因為我到翼城來之前,在電腦上做過功課,查知禹王坪作為中條山的一部分也發(fā)生過十分慘烈的抗日故事。我來到翼城,見到接待我的人,最先問他們的話,不是翼城今天的生活,而是曾經(jīng)的抗戰(zhàn)歷程。我查到也聽到了這樣的故事,侵華日軍進入翼城縣,他們所到之處,房舍被燒,財物被劫,婦女被辱,成千上萬老百姓被殺……有侵略、有屠殺就有反抗,抗戰(zhàn)七勇士的故事,就這么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
1944年臨近小年的日子,抗日民主政府考慮到日寇會利用這個傳統(tǒng)節(jié)日搶糧搶物,派出七名戰(zhàn)士到位于縣城附近的村莊偵察敵情,恰遇在辛疙瘩村搶糧的偽軍,戰(zhàn)士們立即與偽軍發(fā)生激戰(zhàn),順利擊退了敵人,奪回了被搶的糧食。他們懷著勝利的喜悅,夜返青城駐地,但只走到兩坂村,即已人困馬乏,大家商議決定宿營在“堡壘戶”李成旺家,第二天再回根據(jù)地。但潰逃的偽軍向鬼子兵報告后,雷霆大發(fā)的他們在偽軍的帶領下,沿路向后山搜查兩坂村,500余人的日偽軍,像500多只嗜血的惡狼,團團圍住“堡壘戶”。為了不使“堡壘戶”遭受傷害,七位勇士及時撤出,并借機占領了村莊的制高點,與日偽軍又展開了激戰(zhàn)。他們且戰(zhàn)且退,最后退守在一處有偏窯和牲口槽的窯洞里。
鬼子兵集中機槍掃射,把窯洞的門和窗戶都打爛了……他們見硬打無效,就抓來老百姓進窯勸降。戰(zhàn)士們從進窯的老百姓口中得知窯外敵情,知道他們寡不敵眾,便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鬼子兵在窯洞里放了一把大火,天將黎明時,火熄風至,鬼子兵進入窯洞,他們眼見七位勇士或坐、或趴、或跪,像七尊雕塑,但仍保持著戰(zhàn)斗姿態(tài),有的手握鋼槍,有的手拿手榴彈,有的手插進土中,土中埋著槍的零部件……勇士們的身體已經(jīng)燒得焦黑,鬼子去摘戰(zhàn)士手中的槍,卻怎么也摘不下來;等摘下槍時,戰(zhàn)士扣扳機的指頭也斷開了……
抗日政府的領導和縣大隊的人員趕到了,他們和村民含淚收殮著戰(zhàn)士們的遺體,悲憤地表示一定要向鬼子討還這筆血債。在收殮烈士們的遺體遺物時,他們從烈士馬金讓趴著的土堆下發(fā)現(xiàn)了一份入黨申請書,縣大隊指導員、第二中隊隊長王玉文代表黨組織當場宣布,追任馬金讓為中國共產(chǎn)黨正式黨員。
七勇士寧死不屈的事跡立刻在翼城縣傳播開來,并傳遍了抗日根據(jù)地,一直傳播著,傳播到今天,讓我聽來,我是要問個徹底的。這是因為我的大伯就在那個鐵血時代,從我們陜西西府的扶風縣跨過黃河,犧牲在了中條山抗擊日本鬼子的血腥戰(zhàn)場上……但他犧牲在了中條山抗戰(zhàn)的哪一次戰(zhàn)役?哪一處地方?我受父親的囑托,業(yè)已三到中條山,想要找到大伯的訊息,但卻一直都未找到。但我沒有灰心,我還要繼續(xù)找下去,我寫這篇短章,就是想要讓知曉中條山抗戰(zhàn)的朋友,幫助我實現(xiàn)父親囑托給我的這一愿望。
我想要說,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之際的2015年,我?guī)缀醵家疫\地找見我大伯了。那是因為我原來供職的《西安晚報》開設了專門欄目,編發(fā)了許多紀念抗戰(zhàn)勝利的文章。9月1日的第8版,在“我一炮炸死了十幾個鬼子”的頭條回憶文章旁邊,是記者張松、張紅中赴中條山抗戰(zhàn)遺址,尋訪抗日英烈的文章。附在這篇文章后邊的是一組未找到親屬的抗日烈士名單,共計43人。其中赫然羅列著我們扶風籍的三位烈士,我的眼睛撫摸著那些名字,突然地就撫摸到了一位名叫吳俊德的人,這讓我的眼睛倏忽泛起一片淚光。一個英俊偉岸的關中漢子,突然地站在了我的面前,身上是戰(zhàn)火撕成碎片的軍服,臉上是戰(zhàn)火刻畫的血痂,他對我親切地笑著,我啞著嗓子,叫了他一聲大伯。
我二伯叫吳俊儒,我父親行三,叫吳俊番,我還有一個碎爸(老家把比父親小的長輩都叫爸),叫吳俊合,他們兄弟共四人。大伯的名字也有一個“俊”字,具體叫吳俊什么?父親給我交待過,碎爸也給我交待過,但我沒能記住?!段靼餐韴蟆房d的關于中條山未找到親屬的抗戰(zhàn)烈士名單中,這個叫吳俊德的人,是我的大伯嗎?初識這個名字,我一點都沒懷疑,這就是我的大伯。我打電話把消息告訴了老家的伯叔兄長吳田平,要他在家鄉(xiāng)做進一步的核實。
我大伯留有一張遺像,一身戎裝的他,濃眉大眼,一臉的英武之氣。這張照片,聽我父親生前給我說,是大伯1938年東渡黃河,赴中條山抗戰(zhàn)前特別拍攝的。父親還給我說,我們村赴中條山抗戰(zhàn)的軍人有三個,他們?nèi)硕寂牧苏?。在父親的講述中,大伯當時是孫蔚如將軍治下的一位中尉連長。赴中條山抗戰(zhàn)后,就沒了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只聽我們村赴中條山抗戰(zhàn)身殘回村的那個人說,大伯作戰(zhàn)十分英勇,僅在平陸縣王寺溝的一次阻擊戰(zhàn)中,與日本鬼子拼刺刀,他一人就刺死了好幾個鬼子兵。這是大伯去中條山抗戰(zhàn)傳回家里的唯一一條消息,此后就再也沒了音訊。
抗戰(zhàn)勝利了,家里人盼望大伯回家,可是沒有。緊接著三年內(nèi)戰(zhàn),解放軍取得了全面勝利,毛澤東主席在天安門城樓莊嚴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的時候,家里人還在盼大伯回家,卻依然沒有大伯的音訊。這時候,家里人以為,大伯也許跟隨戰(zhàn)敗了的國民黨軍隊,逃跑去了臺灣。
因為這個猜測,生死不明的大伯猶如一團巨大的陰霾罩壓在家里人的頭上,讓家里人在一段時間里,倍感哀痛。在以后很長的日子里,沒人提說大伯,仿佛家里從來沒有大伯這個人似的。
我碎爸吳俊合,特立獨行,他沒有像大伯一樣,參加國民黨的隊伍,而是在他扛得動槍的年紀,北上延安,參加了共產(chǎn)黨,并在共產(chǎn)黨領導的游擊隊里成長。曾經(jīng)擔任陜西省委副書記的牟玲生,與我碎爸吳俊合在陜北革命陣營里相識。他給我說我碎爸特別能打仗,在游擊隊干了沒幾年時間,就擔任了北山游擊隊大隊長的職務。我查過資料,知道北山游擊隊當年活動的范圍,既有扶風、岐山、鳳翔三縣北部的山區(qū)之地,還有麟游、旬邑等山區(qū)之地。北山游擊隊開辟了一條關中通往圣地延安的秘密通道,我碎爸他們在這條通道上,護送過多批次的革命熱血青年,但最多的任務是,向圣地延安輸送從寶雞套購來的藥品,以及槍支彈藥等物資。
我父親吳俊番,到他咽氣的時候,叫來了我碎爸吳俊合,當時我們兄弟也都在場。父親像是說給我碎爸,又像是說給我們兄弟聽,要我們記著大伯,到我碎爸也倒頭時,給大伯做副棺材,讓大伯陪著我碎爸一起走。
父親給我碎爸說了:咱們不能不顧大哥,讓大哥零落他鄉(xiāng)。
我碎爸眼里含著淚,給我父親鄭重地點了頭。
我碎爸鄭重地點頭,讓在場的我震驚不已。要知道,我父親咽氣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我碎爸能答應我父親,在他去世后,和大伯合葬在一起這件事,是不可思議的。
我碎爸真是能活,他快百歲時,才無災無病的辭世而去。我記著那一年那一天,即2008年8月18日,我碎爸的大兒子吳田平陪在碎爸身邊,我碎爸把他給我父親點頭應承的事,說給了他的兒子吳田平。我接到報喪,急忙從西安往老家趕,在我乘車都要進高速公路收費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離休在省委東院的牟玲生老書記打來的,他讓我到他一直保留著的辦公室去一下。我掉轉車頭,當即去見原省委副書記的牟老叔,老叔為我碎爸寫了一個挽幛,說他人老了,腿硬了,去不了我碎爸的靈前,讓我把他寫的挽幛捎回去,在我碎爸的靈前代他念一念。我答應了牟老叔,帶著他寫的挽幛,回到扶風縣北的老家閆村,進門看見,并排兒陳列著兩口黑漆棺材。
我知道,兩口棺材,一口是我碎爸的,一口是我大伯的。
我匍匐著給我碎爸下頭,田平兄拉住了我,讓我先給大伯下頭。田平兄說是碎爸最后叮嚀他的,孝子下頭,都要先給大伯下。我照著田平兄的指教,下著頭不由熱淚盈眶,痛哭失聲。到這時,我才真切的想到,親人終是親人,大伯為國為家抗擊日寇,他杳無音訊,但他從來都沒有消失,他一直活在親人們的心中。
親兄熱弟的碎爸與大伯合葬在了我們村的公墳里。但我不認為這是結束,身在西安報業(yè)集團擔任職務的我,想著還要找到大伯,他是東渡黃河在中條山抗戰(zhàn)時失蹤的,我便把我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在中條山抗戰(zhàn)遺址上?!段靼餐韴蟆飞系禽d的烈士名單,給了我很大的希望,但我把消息告訴老家的田平兄,他憑他的記憶,并訪問了村里幾位知道底里的老人,這個叫吳俊德的烈士,不是我大伯,我大伯叫吳俊岐。
我有點失望,但不是很失望,烈士吳俊德也是我們村上人。
我們村因此沸騰了好些天,大家既懷著對烈士的崇敬,又懷著對親人的愛戴,組織起專門的班子,去了一趟中條山,在鐫刻著吳俊德姓名的烈士碑前,祭了酒,敬了香,燒了紙,然后把香灰、紙灰收集起來帶回我們村。在村子的公墳里,制了一副棺材,盛放上收集回來的香灰和紙灰,掩埋好堆起一座墳頭。嗩吶聲聲,哀樂陣陣,村里人集體為抗日烈士吳俊德舉辦了一個追思會。
追思會上,我大伯吳俊岐享受到了和吳俊德一樣的禮遇。
我參加了村里舉辦的追思會,并且發(fā)言,說了這些年我尋找大伯的經(jīng)歷。我說了,我雖然還沒找到大伯,但我找到了許多像大伯一樣,英勇抗戰(zhàn)在中條山和黃河一線的抗日英雄和他們的故事。
八百勇士跳黃河是我采集到的一個故事,還有陜北民歌《三十里鋪》演唱的是另一個故事。我把那兩個故事已經(jīng)創(chuàng)作成了中篇小說,到翼城來聽到了“七勇士”的故事,我想我是也要寫成一部中篇小說的了。
我要用我的筆再記錄中條山抗戰(zhàn)勇士的鐵血故事,同時繼續(xù)尋找我大伯。
感受邊城
得到容易知道難。我最近出版了一本名為《知道》的散文集,是天津的百花出版社出的,精裝本,我還想出這樣一本書,書名幾年前就想好了,叫《第三種文明》。我2007年從西安報社出來,一頭扎進陜北,走了幾十條溝,翻了幾十道梁,聽了幾百曲信天游,讓我知道了一件事,中國的版圖,不只是我們常說的農(nóng)耕文明和草原文明兩個板塊,還有第三種文明存在,那就是以長城為線、陜北為點的一種文明。這種文明就存在于陜北的地理環(huán)境和人們的世俗生活中。這種文明有種強烈的雜交優(yōu)勢,讓歷史上對立的農(nóng)耕文明和草原文明,在長期的征伐中融合,雜糅了農(nóng)耕文明和草原文明的優(yōu)秀品格,形成了一個獨特的文明形態(tài)。當大陸的問題和矛盾,糾纏得非常激烈,甚至無法調(diào)和的時候,只有從陜北出發(fā),才會完成一次新的成長,一次新的建立。
千百年來,數(shù)次大的歷史事件,甚至是改朝換代,莫不是從陜北開始出發(fā)的。
靖邊縣位于陜北偏西、與毛烏素沙漠相連,在萬里長城腳下。歷史上一直處于第三種文明的核心區(qū)。據(jù)記載,在清乾隆年間(1736~1795),以新城堡為縣直“東與懷遠縣清平堡接壤,一百二十里;西與定邊縣柳樹澗接壤,一百二十里;南與保安縣牛頭坡接壤,一百一十里;北至邊墻十里”。光緒年間(1875~1908),改以鎮(zhèn)靖堡為縣制:“東至崔家畔一百里,與懷遠縣之狄青原接界;西至二道渠一百一十里,與定邊縣之茶店圾接界;南至黃花池灘二百一十里,與保安縣之柳溝接界;北門外即邊墻,出口至四樸樹六十里,與懷遠縣之本塔兒梁接界。縣境南北最長為116.2公里,東西最寬為91.3公里,總面積5088平方公里,總人口30萬,其中農(nóng)業(yè)人口25.2萬,人口密度為每平方公里57人。
統(tǒng)萬城遺址,就在靖邊縣境。建成于公元418年統(tǒng)萬城遺址,是黨項這個草原民族在人類歷史長河中留下的唯一一座都城遺址,屬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可以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它雖不見了當年的刀光劍影,也聞不見原來羌笛胡笙,但歷經(jīng)千年風雨的城墻,支離破碎的瓦礫,仍然訴說著當年的輝煌。登高望遠,發(fā)思古之幽情,收滄桑于眼底,是靖邊縣最為寶貴的一份文化遺產(chǎn)。
古長城遺址蜿蜒曲折,時隱時現(xiàn),高高聳立在千溝萬壑之上,是第三種文明最真切的見證,以及實體呈現(xiàn)。還有距離靖邊縣城8公里的鎮(zhèn)靖古城,最初為唐夏州節(jié)度使李佑所筑,鎮(zhèn)靖城又名烏延城,唐長安至夏州的通道經(jīng)城而過。上世紀30年代,鎮(zhèn)靖曾是靖邊縣城所在地,現(xiàn)留有古長城、中山臺、北城門等遺址,也是十分珍貴的。
靖邊還是1935年解放的革命老區(qū)。毛澤東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轉戰(zhàn)陜北時,在靖邊的小河、天賜灣、青陽岔生活戰(zhàn)斗了64個日夜,中共中央著名的“小河前委擴大會議”就是在小河召開的,這些舊居保存完好,是靖邊縣又一個不可多得的紅色文化遺產(chǎn)。
當然,靖邊縣如今最為燦亮的還是自然資源,好像是地上物產(chǎn)豐富的地方,地下要貧瘠一些;而地上貧瘠的地方,地下的埋藏卻要豐富得多。地球是太公道不過了,靖邊縣就是這樣,地上相對貧瘠一些,而地下卻蘊藏著豐富的礦產(chǎn)資源。以靖邊為中心的陜甘寧盆地中部天然氣田,控制面積4300平方公里,控制儲量3200億立方米,屬世界級整裝大氣田,靖邊因此被譽為“塞上氣都”。 在氣田的開發(fā)利用方面,現(xiàn)在已有年凈化能力50億立方米的中國最大的天然氣凈化廠,10萬噸甲醇廠,靖邊至北京、上海、西安、銀川、呼和浩特的輸氣管線。
靖邊縣南部山區(qū)還蘊藏著豐富的石油資源,已探明儲量約在1億噸以上。目前,全縣石油年產(chǎn)能達300多萬噸,建成了年加工原油150萬噸的榆林煉油廠。
縣境內(nèi)北部煤炭資源分布面積亦十分的廣闊,煤層厚,儲量大,是神府煤田連接部分,已探明優(yōu)質(zhì)煤儲量達35億噸,具有重要的開采價值,煤炭資源的勘探開發(fā)工作已啟動。
名勝古跡土特產(chǎn)品也非常豐富,是馬鈴薯的主產(chǎn)區(qū),年產(chǎn)馬鈴薯50多萬噸,被國家有關部門認證為“無公害食品”和“有機轉換食品”。綠色食品蕎麥、綠豆等小雜糧,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就出口日本。以大蒜、辣椒、洋蔥等為主的6萬多畝大田蔬菜以其無污染、無公害的美譽而銷往全國各地。全縣羊子飼養(yǎng)量已達100萬只,年生產(chǎn)優(yōu)質(zhì)羊肉5000多噸,品種有薩福克羊、白絨山羊、小尾寒羊、杜泊羊等。由于獨特的地理氣候條件和飼草資源,靖邊羊肉無腥無膻,肉羊羊肉被國家有關部門認證為“有機轉換產(chǎn)品”,是真正的陜北優(yōu)質(zhì)綠色食品。陜北白絨山羊以其產(chǎn)絨量大、絨色潔白、強度大、纖維細長、繁殖性能強等優(yōu)點,被國家畜禽品種審定委員會命名為“陜北白絨山羊新品種”。
熱情豪放的大秧歌,高亢激昂的信天游,如泣如訴的陜北道情,細膩秀美的三邊剪紙隨處可見,是靖邊縣更為獨特靚麗的一道風景線。
此外,靖邊的柳編制品、中草藥材已打入國際市場,精制蜂蜜獲1992年香港國際食品博覽會銀獎;蘆河系列白酒曾多次在國家、省、市酒類評選中獲獎,其中有兩個品種獲1993年香港國際食品博覽會金獎;田源粉皮暢銷省內(nèi)外;小米、綠豆、葵花油等農(nóng)產(chǎn)品和剁蕎面、油炸糕、羊雜碎、涼粉等地方風味小吃也在省內(nèi)外享有盛名。
錦繡半日遙
我是喝著真硒水到黎坪來的。
一車人,大都是全國獲得過茅獎和魯獎的作家,一路上喝的,又都是陜煤化在紫陽縣硒谷開發(fā)的真硒水。人是好人,水是好水,從西安出發(fā),距離黎坪雖然遠了點,有多半日的車程,可是大家從祖國的四面八方趕來,湊在一塊,還是很開心很美氣的呢。所以一路上,有歌聲,有笑聲,還有說古論今的小段子。大家應該早都聽說了黎坪的,陜煤化開發(fā)的南鄭黎坪森林公園,風景如畫、宛若仙境,特別是深秋的紅楓更是美輪美奐,遠近聞名。因此,一切的勞累與困頓,就都不算什么了。
漠漠青苔新雨羞,濃濃寒涼已深秋。
天書崖偉云戴帽,劍峽水急小壺口。
我們才到黎坪,把隨身帶來的行李都沒顧得往賓館里放,即被熱情的黎坪景區(qū)主人,帶著進入了風景區(qū)。路上的時候,還下著雨,進入景區(qū),真如主人說的那樣,云散日出,而剛剛過去的秋雨,則使萬物像被洗過一樣,清新剔透,幽靜明艷。三十人座的小巴,沿著蜿蜒盤旋的山路緩緩前行,好似穿行在一條唯美的走廊里。所到之處,草木蔥郁,層林盡染,疊翠流金。放眼望去,云霧繚繞,層巒疊嶂,美不勝收。漫山遍野,紅葉爛漫。微風輕拂,陣陣清香撲鼻而來,讓人倍覺神清氣爽,心馳神怡。
在主人的引導下,我們最先要去的是中華龍山。
地質(zhì)學家認為,黎坪及其周圍廣袤之域,在四億年以前曾經(jīng)是海。一場偉大的地殼運動把海變成了山,但海的遺存卻沒有因此而改變,只是以另一種方式保留了下來。及至到了中華龍山腳下,涌入我眼簾的是一片赤色的山巖。在路上我已聽說,這片赤色山巖,是在2008年5·12大地震后,山體土壤被震松了,接著是一場大暴雨,把覆蓋在山巖上的浮土,沖刷而去,這便意外的暴露出了這片赤色山巖。慧眼識景的黎坪人,抓住這個機會,組織專家隊伍,把赤色山巖考察了個透,發(fā)現(xiàn)這片赤色山巖遍布龍鱗,蜿蜒騰挪,仿佛從群山之中新生出來的一條巨龍。大家震驚了,小心地保護起來,開辟成了黎坪山里一處最為神秘的景觀。站在中華龍山的腳下,抬頭來看,有的堆積如塔,有的結構若堡,有的環(huán)拱似門,有的分裂為谷,全然潤澤酥澀,使人頓起百般感應,遙想地殼運動的神奇,狂暴的風把泥沙堆砌成丘,風又把泥沙之丘的表面吹旋為半圓半橢的凹坑,凹坑連著凹坑,沒頭沒尾,沒有窮盡。
中華龍山就這樣神功天造般的誕生了。
劍峽、鹿跳峽 、紅塵峽在第二天的時候,依次吞納了采風團的我們。相傳在遠古時期,這里水美草肥,麋鹿成群,在靜靜的河谷嬉鬧追逐,誰料一條惡狼奔來,追食麋鹿,麋鹿紛紛跳過懸崖,一只小鹿不慎掉入溪流,鹿媽媽奮不顧身跳入水中,用頭頂出小鹿,并把自己的廘角變成一把利劍,刺死了餓狼。聞聽此事的山里人,感懷這種偉大的母愛,故將此地命名為“鹿跳峽”,我的眼睛因此而濕潤了。
縱橫交錯的溪流,到處是跌差,有跌差就有瀑布,或高或矮,或急或緩,或?qū)捇蛘?高瀑氣勢恢宏,矮瀑小巧玲瓏;寬瀑銀簾前川,窄瀑一線直下……是這樣的我們走入了紅塵峽。何以叫了這樣一個名字?據(jù)傳古華陽國時,有位叫樊志張的南鄭籍朝廷命官,曾橫刀立馬征戰(zhàn)疆場,功勛卓著,年邁返朝后卻堅辭高官厚祿,回鄉(xiāng)隱居于此,號“紅塵居士”,百姓為了紀念他,就把他悠游居住的這段谷地稱之為“紅塵峽”。紅塵峽可說是黎坪國家森林公園開發(fā)的最大的一個景區(qū),長大約4公里,步入谷底,一路走來,看得見清澈見底的西流河,俗話說“自古一江春水向東流”,而這條河流卻是向西流的,這怎么說都要算作一處奇觀了。我們十數(shù)位作家詩人,順著河谷走著,高談者有之,低吟者亦有之,走到最深處,卻見峭崖壁立,滿山紅、黃、綠、粉,風搖樹擺,五彩繽紛的落葉,脫離開生長了多半年的樹梢,蕭蕭而下,那一種情景,讓我不能自禁,當即吟哦了一首七言歪詩:
紅塵峽深脫俗塵,紅葉青山共水生/夢里難逢眼前逢,世間別來不傷神。
朝來暮去,日散霏歸,我們滿懷黎坪清氣,驅(qū)車又到了紫陽縣的蒿坪,這里有陜煤化經(jīng)營數(shù)年的“真硒水”哩。一路而來,像我來黎坪的路上一樣,亦是一路的“真硒水”,滋潤著我的口舌,潤澤著我的心肺,如夢似幻的趕黑到來。錦繡半日遙,我不能辜負“真硒水”的一往情深,但我要寫出它來,該是我的另一篇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