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圣禮
三年前,局里人事調(diào)整,任前公示考察的唯一副局長人選,竟是辦公室主任老甄。這讓我局十幾個業(yè)務(wù)部門的科長大跌眼鏡,很不服氣。特別是我和魏科長、吳科長三人,自視資歷和老甄相當,都當了一二十年的部門負責(zé)人,能力比他強,出力比他多,貢獻比他大,怎么偏偏提拔他?不約而同,那天他倆先后來到我的辦公室,三個人開起了“小會兒”。
“我想不通,為啥會提‘甄大木’!”魏科長說,“就他那樣的榆木疙瘩,那么低的水平,還當副局長?這么多年的辦公室主任他都是瞎當!我多次見過他為老一寫的講話稿,錯字連篇,連極少寫材料的我都能看出好多錯誤?!闭f著,魏科長突然伸出腕上戴著“江詩丹頓”名表的手,抓過我的筆記本,“刺啦”撕了張紙,又掏出他的“派克”筆,邊說邊寫,“比如,他總是把蒞臨寫成利臨,造詣寫成造藝,鴻鵠寫成紅胡……
“就是就是,我也沒想到會提他!”吳科長隨聲附和,“雖說他和我們幾個是同時當?shù)目崎L、主任,可他辦公室一直就那三四個兵,還大多都是職工身份,能鍛煉出什么領(lǐng)導(dǎo)能力?哪如我們幾個,都管理著二十多人的大科!”說到這里,吳科長掏出他的“九五至尊”香煙,甩給我們每人一棵,自己燃著一棵,猛吸幾口,老練地吐出幾個煙圈,“再說了,他一年到頭埋在文件堆里,東拼西湊,閉門造車,胡吹海編,寫份材料,編個信息,哪干過一點實事?連一粒糧食都不打!大不了再管個吃喝拉撒睡,可他一分錢都沒掙,花的都是咱業(yè)務(wù)部門掙的血汗錢!”
“你們兩位說的都很有道理,我也想不通為啥會提‘甄狗子’!”我也附和道,“你看他整天圍著老一轉(zhuǎn),眼里只有領(lǐng)導(dǎo),哪有下面的同志?連我們這些老科長他好像都不放在眼里!聽說他把局長家里照顧得無微不至,伺候局長比伺候他爹都好,一副奴才相!”我講得口干舌燥,就抓過泡滿特級“大紅袍”的茶杯,喝了口水,繼續(xù)說道:“你看他在老一面前,總是點頭哈腰,唯唯諾諾,連個屁都不敢放!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開會,老一不在時,他比誰都能講,總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老一在場時,就嚇成啞巴了,有時不得不發(fā)言,他比著稿子都念得磕磕巴巴!”
就這樣,我們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來氣,越講越不平,都認為老甄不配當這個副局長。最后一致商定,得向上級反映!為保險起見,得多反映幾級!我們綜合了一下每個人的發(fā)言,列舉了老甄無德無能無實績的諸多“罪狀”,說他當副局長,沒有資格,德不配位,難以服眾,末尾署上“××局全體干部職工”的落款,打印出三份。然后,我們又找了三個我局定制的專用信封,分別打印上省市縣三級組織部門的收信地址,封好后以特快專遞寄了出去。不知不覺,我們已忙到天黑,就到一家酒店喝了一場!
按照約定,隔了一天,我用新辦的手機號給縣委組織部打電話:“請問我局反映甄新勤同志有關(guān)問題的信收到了嗎?”對方說:“收到了。可你們反映的這些情況我們都很清楚,根本都不是事兒??!”
不是事兒?我們不相信!第四天,魏科長又給市委組織部打電話。對方回話:“信收到了。你們反映的問題很平常,沒什么?!?/p>
我們不甘心!第五天,吳科長又撥通了省委組織部的電話。對方回話說:“信收到了。你們反映的情況很重要,我們會馬上組織調(diào)查的。感謝您的支持!”
掛了電話,我們?nèi)瞬挥膳d奮地相互打手擊掌,“有門兒!”
果然,公示期滿后,老甄的副局長任命遲遲沒有下來,讓我們又看到了新的希望??墒?,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過了一個多月,老甄竟突然被市政府借調(diào)過去幫忙,一年后就升職副秘書長,現(xiàn)在又當上了秘書長!而他空下來的那個副局長職位,卻一直沒再配備,蒙上了厚厚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