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諍
電影《阿麗塔》改編自日本漫畫家木城雪戸1990年創(chuàng)作的《銃夢》。大概在20年前,《水形物語》的導演“陀螺”向詹姆斯·卡梅隆推薦了這部漫畫??ㄉ窨春罅⒖滔矚g上了漫畫中的角色,再同“陀螺”客套一番之后,他親自跑到了東京從木城手中買下了影視改編權(quán)。最近10年間,談到這位電影界的大神《阿凡達》的轟動以及續(xù)集該怎么拍,又何時公映都是繞不開的話題。其實早在2004年,卡梅隆就親自創(chuàng)作完成了《阿麗塔》的劇本,之后由于繞不開《阿凡達》,本子一度被束之高閣。直到連他自己都不想再等下去,便交給了圈中好友,同為《銃夢》漫畫粉絲的羅伯特·羅德里格茲來執(zhí)導該片,后者一拍即合。
《阿麗塔》已在國內(nèi)公映。這部8D科幻電影將故事背景放置在了公元26世紀——電影制作公司二十世紀福斯甚至在片頭熄滅了照亮公司LOGO的探照燈,并把“20th”改為“26th”以配合影片敘事。劇情不是秘密,但任何形式的劇透終究不是美德。你可以把它視作一個在史詩動作冒險電影的大框架之下,一位年輕女性自我發(fā)現(xiàn)、尋找真愛的情感歷程。阿麗塔一方面天真無辜、心懷希望、充滿人性,另外一方面她則擁有能帶來暴力和極度危險的強大能力,同時具備這兩大相互矛盾的特性(一如神性與人性的矛盾之殤,又如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永恒對立,其實不論古典還是當代,可找到的故事原型自然不少)。
阿麗塔對于自身命運的探尋,以及所擁有的戰(zhàn)士般的力量,這和卡神之前創(chuàng)造過的另外兩位標志性女主人公:《終結(jié)者》中的莎拉·康諾和《異形》中的雷普利在某種程度上頗具相似之處——血漿橫飛的《銃夢》不是一個全齡型的漫畫,但卡梅隆卻想拍一個能給所有人看的電影。寫完劇本后,卡梅隆自己都覺得阿麗塔很像《泰坦尼克號》里的露絲,“我在塑造這兩個角色時參考過同樣的研究資料。有那么一本名叫《拯救奧菲莉亞》的書,專門研究青春期女性問題。”
正像是當年《泰坦尼克號》凄美的愛情故事背后是由船艙等級標注清晰的階級分野,以及一戰(zhàn)前頹唐的老歐洲與大西洋彼岸強勢上升的美利堅遙相呼應(yīng),《阿麗塔》中高高在上的撒冷“閃亮之城”與地面上充斥著垃圾與犯罪的鋼鐵之城也形成了一對鮮明的比對,“我覺得這樣的設(shè)定非常關(guān)鍵,也符合時代精神。這就好像是美國和墨西哥、中美洲之間的關(guān)系,而且人們對于這一問題的關(guān)注度也遠超過往。美國現(xiàn)在也變得越來越排外、隔絕。我覺得這部影片正好趕上了一個熱點問題發(fā)酵的時候,而且也會提出自己的看法?!笨仿≌f。
卡梅隆電影的故事可以被討論,呈現(xiàn)的視覺奇觀卻只需被膜拜。事實上,世人也大都是沖著后者才毫不猶豫地走進影院。正像一張《阿麗塔》宣傳海報上畫的那樣:阿凡達與阿麗塔各自半邊臉,對半拼接成一副嶄新的臉孔,以此彰顯二者在制作脈絡(luò)上承襲有序的關(guān)系。實際上,后者就是由前者的原班人馬打造的。既如此,也就少不了技術(shù)迭代引發(fā)的比較。制片人喬恩·蘭道介紹說,“做《阿凡達》時,人物形象只是要做到逼真生動就行了,因為你無法定義什么才是潘多拉星球的真實?!栋Ⅺ愃穭t是發(fā)生在地球上的故事,她要做到照片級真實,因為很多戲份里她要同克里斯托弗·瓦爾茨同框。我相信我們將真實拍攝與虛擬影像融合在同一畫面中?!?/p>
可以這么說,阿麗塔是迄今史上最具挑戰(zhàn)性的CG角色。她的頭上有超過18.2萬根頭發(fā)、2000根眉毛、480根睫毛……當她的臉龐形成45度的仰角,不獨影片中的男友怦然心動,觀眾也能看到那張直若少女一般的臉龐,有一層水蜜桃般含羞的微絨——盡管放映合同上寫明了亮度要求,這里還是有必要提前呼吁一下各個院線的經(jīng)理:省電并不都是美德。
自2009年年底《阿凡達》全球通告北京站第一次來華后,因著蒸蒸日上的中國電影市場的需求與機遇,不管是來宣傳電影,還是在電影學院談專業(yè)或是在高新區(qū)談業(yè)務(wù),詹姆斯-卡梅隆已經(jīng)來華多次,除了北京,他也去過天津、青島等地。那個曾在柯達劇院高呼“我是世界之王”的神,在中國公眾眼中多少已經(jīng)卸掉了頭頂神秘的光環(huán)。但這絲毫不能降低人們對他作品的期待,在《阿麗塔》中他依舊展現(xiàn)了構(gòu)筑獨一無二的全新世界,并在此基礎(chǔ)上帶來激動人心的精彩故事的能力。是的,盡管此次沒有拿起執(zhí)導筒,但這依舊是一部“卡梅隆作品”。片中依德醫(yī)生的飾演者瓦叔告訴我說,“盡管他(卡梅隆)已經(jīng)滿頭銀絲,但他依舊是那個世界之王?!?p>
實際上,卡梅隆曾和《流浪地球》“擦肩而過”。在中影買下版權(quán)后的幾年里,資方先后找過卡梅隆、阿方索·卡隆、呂克·貝松等導演,但都被拒絕?!读骼说厍颉飞嫌称陂g,卡梅隆在其社交平臺發(fā)文為《流浪地球》點贊并且表示祝賀。但最終,緣分還是促使來自西方世界的大眼核能少女阿麗塔遭遇中國科幻新勢力。
《流浪地球》“背后的男人”劉慈欣和《阿麗塔:戰(zhàn)斗天使》背后的男人詹姆斯·卡梅隆,終于開展了一場東西科幻之間長達一個小時的頂級對談。這場談話,被冠以《詹姆斯·卡梅隆的科幻故事——對話劉慈欣》。是的,他們都是科幻愛好者、物理科學的愛好者,分別代表了當今世界科幻電影和科幻文學的最高水準。
卡梅隆大學時期學的是天體物理,興趣“正好就是未知的東西,尤其想了解最新科技發(fā)現(xiàn)是什么,尋找神為何物、自然世界為什么存在,自然規(guī)律是什么?!倍鴦⒋刃来饲暗穆殬I(yè)一直是工程師,但他最感興趣的始終是“描寫特別遙遠的世界,描寫只有想象力能夠到達的科幻小說”。
Q&A
C=詹姆斯·卡梅隆
L=劉慈欣
科幻電影更適合原創(chuàng)
Q接下來想要做什么?
L我接下來是寫故事。我是一個作家,會用全部的力量去寫新的科幻小說,而且想寫一些和以前的題材不太一樣的科幻作品。我寫了之后肯定盡可能,盡最大的努力不去想會不會變成電影?,F(xiàn)在寫作的時候會被一個“惡魔式”的念頭纏著,很難擺脫,但是我還是試著擺脫,因為它會帶來限制。
C我完全同意,如果要探索人性或者是人類意識,或者是人類未來文明的探索,不要從商業(yè)化的出發(fā)點出發(fā),要更純粹一點。我自己不是小說作者,我本來是編劇,所以我們的工作在這方面確實有一些性質(zhì)的不同,但是我覺得很有意思,過去四五十年前科幻電影重要的任務(wù)是要把三四十年代的一些已經(jīng)很成熟的科幻理念,就是在科幻文學已經(jīng)存在的理念用電影的方式把它們普及到大眾。
我覺得科幻文學和科幻電影之間存在滯后的問題,文學一直是在前沿,但是電影觀眾比較挑剔,他們不一定喜歡這些很黑暗、陰暗、反烏托邦的故事。在上世紀70年代基本上科幻已經(jīng)作為一個主流的種類,不復存在了,都太黑暗了,都是講核武器或者流行病,都是非常悲觀的、非常喪的。大的電影公司已經(jīng)不推出這樣的產(chǎn)品,但突然在70年代末出現(xiàn)了《星球大戰(zhàn)》改變了一切,科幻又流行起來了。所以有一些起伏,有一些大漲大跌。《星球大戰(zhàn)》之后,超級英雄類的科幻出現(xiàn),這些避免了一些很純粹的科學問題。所以,現(xiàn)在有漫威、DC這些超級英雄的科幻世界,又有一些嚴謹、認真的科幻文學類的作品。
Q科幻文學跟科幻電影之間,什么樣的關(guān)系是最好的?
L我感覺科幻電影本身特別是高成本的科幻片,更適合原創(chuàng)的劇本,而不適合改編。但是近年來至少美國科幻電影的改編比例好像是增大,像《活性救援》《降臨》,據(jù)我所知最近《沙丘》可能要在3月份開拍,但是我覺得中國的科幻電影原創(chuàng)更適合一點。問題是我們國內(nèi)很缺少科幻編劇,這是科幻電影發(fā)展的一個急需解決的問題,但這也需要時間去培養(yǎng)、鼓勵他們科幻編劇的成長。
C是的,我做的科幻大部分是原創(chuàng),往往都是科幻歷史上最大的突破,有《2001太空漫游》還有《星球大戰(zhàn)》,它們也都是原創(chuàng)。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很多改編科幻是很難的。電影只有兩小時的時間,條件非常有限,根本沒有辦法把那么大的一個故事講清楚,這可能要么只能拍一小段,要么你都拍,但是會很膚淺。我覺得這是科幻的一個老難題,我們最愛的小說,都是有很多內(nèi)涵,你要把它在銀幕上呈現(xiàn)出來真的很難,所以我覺得最好的科幻電影都是原創(chuàng)的,不是改編的。不是說不可能改編,只是說有難度而已。所以,建議大家都可以編自己的故事。但還是希望看到你的《三體》的改編版。
科幻最重要的是責任感
Q關(guān)于科幻電影中的科學的真實性和可信性,對你們來說科幻電影最重要的是什么,為什么?
C首先我覺得我應(yīng)該充滿責任感,應(yīng)該要尊重宇宙規(guī)律。我拍了很多山間和地下的電影,我覺得好萊塢的發(fā)展非常迅速,在現(xiàn)實和虛構(gòu)之間也非常擅長去創(chuàng)造這種連接。我個人會抱著一個負責任的心態(tài)拍攝電影。
科學家投入一輩子的時間去尋找答案,科幻小說家編造一個東西出來,不在乎正確與否,只需要找到一個答案就可以,是不用負責任的,我們關(guān)心的是幻想和夢境。對科幻小說來說,物理學的規(guī)律作為基礎(chǔ),但當你想打破時就可以打破。就像《三體》中有1800頁都在說超光速的移動,但真要在科學上實現(xiàn),會需要無窮盡的時間和非常多的精力。
另外,科幻電影是關(guān)于什么樣的事情是真實的,我們每個人相信的東西不一樣,現(xiàn)在有很多的社交媒體,有很多的互聯(lián)網(wǎng)業(yè)是充滿了煙霧彈,有很多錯誤的信息影響我們自己的信仰,所以科幻電影告訴我們什么,就是不要輕易相信任何東西,要試圖用不同的東西解釋它們。我覺得我們堅信的或者是秉持的東西,它也是可以被質(zhì)疑的,我們唯一相信的就是科學,因為方法論是唯一的,規(guī)律是唯一的,我們只有一條道路可走:追尋真相。所有的都是方法論,我們?nèi)プ龇治?,搜集?shù)據(jù),從分析開始創(chuàng)造理論。我們要對理論進行“試錯”。我們只能相信這個理論可能是對的,但是你沒有辦法去證明一定是對的。
在美國,你看到特朗普經(jīng)常挑戰(zhàn)各種各樣的科學或者是常理,這就是現(xiàn)在在發(fā)生的事情。所以,我們沖向未來的鏡頭就是科學本身,科學和虛構(gòu)二者永遠是結(jié)合在一起的,這也是為什么有科幻小說,科幻小說一定是尊重科學,但是要有虛構(gòu)的部分讓我們看到更加精彩的內(nèi)容。
L我的回答和卡梅隆先生的方向不太一樣,我是很實用的回答。我作為科幻作家,我是把科學當作一個故事的“礦藏”,從里面提取故事資源。我認為科幻小說和科幻電影必須尊重科學,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它好看,有一個好的故事,你要違反科學有一個好的故事我會違反,但是那樣出不來好故事。我們努力使自己有豐富的想象力,但是你可以試一下,每個人都可以試一下,拿你最瘋狂的想象和前沿科學比,你還真瘋狂不過它。我知道最瘋狂、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想象力就是前沿科學產(chǎn)生的。所以說,我們必須從科學中尋找故事資源,因為別的地方這種資源是找不到的。
Q你想象中希望看到的或感興趣的中國科幻電影是什么樣子?
C我覺得科幻電影有很多不同的類型,從荒蕪人煙的逃亡到非常黑暗的世界。我們回到您的書,當中有一百多個故事,都在說社會如何進化,技術(shù)怎么樣突破,自然怎么樣的變化,整個的宇宙怎么樣的運轉(zhuǎn)。當然里面也有一些黑暗的部分,自然的部分,人性的部分,或者是自然和人性的對抗,人要怎么生存下來。當自然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想看到樂觀的東西,什么樣的構(gòu)架能給我們樂觀的心態(tài),最重要解決的問題是內(nèi)心的“惡魔”,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惡魔”。我個人是樂觀主義者,所以我喜歡樂觀的故事。它不見得是一個最終圓滿的結(jié)局,當我想要在電影里面看到樂觀的人物或者是內(nèi)容,您的故事是新的角度,讓中國的科幻電影上了新的臺階。我想看到您的故事,讓不同的導演去探索這些故事,我們不需要告訴他們怎么做,只要鼓勵他們做就好了,他們想要做什么,對什么感興趣,想要什么樣的夢境,想把什么搬上大銀幕都無所謂。因為我們要給他們機會,說不定會有人工智能占領(lǐng)世界的故事,拯救世界的故事,又或者是人工智能從我們的手中拯救它們的世界。所以在座的各位,如果對這些議題感興趣,也可以試著拍一拍。
中國已經(jīng)準備好了去迎接科幻大片
Q一個國家的電影發(fā)展到什么階段才可能拍攝出好的科幻電影?在1988年,中國電影《紅高粱》拿到了柏林的金熊獎,但是為什么現(xiàn)在才拍出了科幻電影,二位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C視覺效果在中國已經(jīng)發(fā)展起來了,雖然很難,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已經(jīng)達到一定的高度,也可以和全球其他一些視覺特效公司相媲美,這是其中一個方向。也就是意味著中國在這一方面已經(jīng)準備好了去迎接科幻大片,任何我們可以想象出來的東西都能在電影銀幕上被實現(xiàn)。
另外,過去20年我們看到的幻想更多的是幻想本身,不管是武士、格斗或者是時間的秘密,時間旅行,或者是龍,或者是人飛向宇宙這些都是幻想的東西,都是和神話相關(guān)的,但是它還沒有做得足夠科幻。
改變的點在哪里?中國發(fā)生了什么變化,我們要在這個社會中尋找答案。中國在世界上已經(jīng)是最大的電影市場了,也是世界最大的經(jīng)濟體,所以我們要從這個層面尋找答案。為什么中國能變得如此強大,因為技術(shù)、科技發(fā)展,能讓中國在世界上占主導地位,所以我們在座的每一位都看到了中國的變化,但是我自己的理論,我覺得全世界的人生活在科幻當中。發(fā)展如此迅速的國家,不管是經(jīng)濟還是社會都發(fā)展那么快,這個國家是中國。未來會發(fā)生什么?有一句老話:科幻電影不是預測未來,科幻電影是阻止不好的未來發(fā)生。所以,我們很多科幻小說家都在試想人類會怎么樣毀滅,如何避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F(xiàn)在大家都在朝這個方向去努力,也有很多的電影在這樣的時機中涌現(xiàn)出來。你不是創(chuàng)造這樣的潮流,而是把這樣的潮流寫出來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只是這個潮流的開始。
L我可以從兩方面回答。首先從大方面來回答,中國什么時候能產(chǎn)生出繁榮的科幻電影的市場,這與科幻電影本身沒有關(guān)系。它是一個大時代造就的東西,如果到這一步,科幻電影肯定會出現(xiàn)的。首先,中國必須處于一個快速發(fā)展,快速現(xiàn)代化的時代背景,擁有強烈的未來感,我們才有產(chǎn)生科幻電影的條件。
從專業(yè)的行業(yè)角度來說,我們與美國科幻電影最大的差距,是中國的科幻電影沒有像美國那樣的完整的工業(yè)體系,所以做起來很艱難。但是我覺得這些困難隨著我們的努力總會克服的。但是有一個困難前景很不明朗,我們要產(chǎn)生一個好的科幻電影的市場,必須有優(yōu)質(zhì)的原創(chuàng)內(nèi)容,可是我們現(xiàn)在國內(nèi)缺少這種優(yōu)質(zhì)的原創(chuàng)內(nèi)容,不管是優(yōu)質(zhì)的科幻小說也好,還是優(yōu)質(zhì)的科幻電影的劇本也好,都是科幻電影的基礎(chǔ)。
說個題外話,現(xiàn)在科幻小說的創(chuàng)作和科幻電影的創(chuàng)作是兩個極端??苹眯≌f是一個人在寫,科幻電影是一個巨大的團隊在做,像《流浪地球》7000人在做。我設(shè)想科幻電影可能會迎來這么一個時代,這個時代不會太遠,科幻電影也回到科幻小說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也變成一個個人的創(chuàng)作。我覺得技術(shù)的發(fā)展很快很可能讓一個人,把他叫做“電影作家”,不是導演,而是一個人就可以造出一部科幻大片。這個時代我認為會到來,很可能不太遠,我們也得做好準備去迎接。
“做《阿凡達》時,人物形象只是要做到逼真生動就行了,因為你無法定義什么才是潘多拉星球的真實?!栋Ⅺ愃穭t是發(fā)生在地球上的故事,她要做到照片級真實,因為很多戲份里她要同克里斯托弗·瓦爾茨同框。我相信我們將真實拍攝與虛擬影像融合在同一畫面中?!?/p>
Q&A
Q=《北京青年》周刊
A=詹姆斯·卡梅隆
Q《阿麗塔:戰(zhàn)斗天使》和《泰坦尼克號》都是關(guān)于一個女性的故事,這兩部電影有什么相似之處嗎?
A這兩部電影是不一樣的故事,但是都是關(guān)于愛的故事,如同杰克的能量和他對世界的看法傳遞給Rose一樣,雨果就像是阿麗塔的導師,差別在于雨果有比較黑暗的秘密是沒有告訴阿麗塔的,這個是這個愛情故事的挑戰(zhàn)。我覺得我們的故事就是讓一個人的能量能夠影響另外一個人,這是雙向的影響,不過這是一個愛情的故事。一開始更覺得這是一個羅米歐和朱麗葉式的故事,在一個黑暗的危險世界當中,阿麗塔是一個仿造人,雨果是一個人類,但是后來按照導演的想法,這個電影也是一個父女之間的故事,所以說它是不同角度的愛的故事。你如果看一下最終版本的阿麗塔這個父女的情節(jié),也和雨果與阿麗塔之間的愛情故事一樣地強勁。
卡梅隆在《阿凡達》拍攝現(xiàn)場
Q你把劇本交給導演羅德里格茲的時候,附帶了600頁自己的摘要,這個摘要的內(nèi)容是什么?
A對我們要創(chuàng)造的世界的大量描述的內(nèi)容,還有人物的背景信息,比如說依德的背景故事,還有鋼鐵城這個城市的歷史,還有改造人到底是什么含義?基本上是這個故事的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一些典故。里面很多東西不是科幻的,而是科學的,我用了大概半年時間寫這些摘要,研究了很多天文物理學的數(shù)據(jù)和算法,這些都是科學的內(nèi)容。
Q電影里面父女之間的關(guān)系很動人,里邊是不是有你自己和女兒的成分?
A確實是有幾個畫面是呈現(xiàn)的我和我女兒的關(guān)系,其實我有三個女兒。羅伯特(導演羅伯特-羅德里格茲)也是一個父親,我們都知道十幾歲的小女生往往會感到很困惑或者迷茫,身為家長會更迷茫,不知道怎么跟女兒溝通。你說什么她可能都聽不進去,這是所有的父親、所有的女兒都會經(jīng)歷的。所以我們可以把這個當作史詩作品——有的史詩很高調(diào)、很大度,都是國王和大人物,但實際上所有的老百姓都會經(jīng)過一番時間尋找自己的人生意義,尋找自己的使命,這也是一個事實。
所以我們希望大片也可以接地氣,讓所有的觀眾都可以產(chǎn)生共鳴,所以我做《阿凡達》及《阿麗塔:戰(zhàn)斗天使》或是其他的作品我都想接地氣。
Q你覺得現(xiàn)在的科幻領(lǐng)域里面還有沒有什么尚未開發(fā)的的成分?
A如果看世界各國的科幻電影、電視劇,二戰(zhàn)以后這五六十年來,大部分的話題都已經(jīng)被討論過了。我覺得每一個時代的科幻都會反映出當下的一些重點和態(tài)度,有時候是很樂觀的,有時候是悲觀的,有時候有一種逃避心理,有時候會很時尚?,F(xiàn)在我們正在經(jīng)歷一個科幻潮,有很多超級英雄電影,其實都應(yīng)該屬于科幻,也有更黑暗的、陰暗的科幻。
Q你覺得未來的趨勢會是什么樣的?
A我覺得未來還會有漫威或者是《星球大戰(zhàn)》這樣的電影,也會有更文學化的作品,像討論人工智能問題的作品,我很想看到更多人工智能的話題,因為這個可以說是威脅到人類的未來,希望我們可以多多關(guān)注它。我?guī)资昵白隽恕督K結(jié)者》也是討論這個問題,那時候是純粹的科幻,現(xiàn)在快要變成現(xiàn)實了。
Q在電影領(lǐng)域,你最終的野心是什么?
A有一些電影人總是愿意去挑戰(zhàn),比如說盧卡斯創(chuàng)造了那樣一個由很多行星組成的宇宙。彼得·杰克遜也是一樣,他花了很多時間構(gòu)建了一個魔幻世界,在他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中充滿了細節(jié)。我喜歡科幻世界,科幻世界里面是有一個完整的生態(tài)系統(tǒng)的,這就是我最終想做的。
“你要想得到未曾擁有的東西,就必須要做未曾干過的事情”,這句話是《流浪地球》發(fā)出最后一天通告后郭帆寫下的。這話不是郭帆原創(chuàng)的,是他之前看到過的一句話,此時此刻,他覺得很適合《流浪地球》這部片子。
郭帆在《流浪地球》片場執(zhí)導
Q&A
Q=《北京青年》周刊
A=郭帆
Q拍攝《流浪地球》的契機是什么?
A《流浪地球》是大劉(劉慈欣)1999年寫的,2000年出版,最早刊發(fā)在《科幻世界》上,我很早之前就看過,印象還挺深刻的。2015年中旬,中影領(lǐng)導找到我,當時有幾個項目在聊,其中有3個是大劉的作品,分別是《流浪地球》《微紀元》和《超級星際》。我想來想去,只有《流浪地球》可以拍,其他兩個很難拍出來。當然做科幻是我個人從小的夢想,我也是因為想做科幻片,才去做的導演。
Q作為國內(nèi)科幻片的一次大膽嘗試,你覺得《流浪地球》跟好萊塢科幻片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A其實中國人不太習慣于講科幻這個東西,或者說對科幻沒有特別明確的概念,這個是我們的一個障礙。當然科幻片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屬性,就是只有你的國家有了一定的國力之后,你才可能去拍科幻片。所以我們在影片中,也會做各種設(shè)定,我們就寫了一個普通人的救援過程。每個人都是普通人,我們沒有超級英雄,我們都是普通人,靠我們合在一起的力量,團結(jié)的力量去完成任務(wù)。當然這是特別集體主義的一個東西,集體主義在中國也是特別容易被理解的,所以我們是通過這個去克服文化層面語境的困難。另外一個文化層面的語境困難,是我們的價值觀。在西方的科幻片中,經(jīng)??梢钥吹叫强沾蠛?,但其實中國人不太習慣于仰望星空和面朝大海,我們更多的是往下看,我們熱愛腳下這片土地,更喜歡腳踏實地的生活。這跟我們幾千年來的農(nóng)耕文明是有關(guān)系的,我們是中原治國,四處都是蠻夷之地。從生下來我們就有戶口,這也是為什么電影里面劉啟的外號是“劉戶口”,戶口對中國人很重要。這是不同的文化,當這種文化接入類型片的時候,一定要找到落腳點。
另外一個是美學上的差異,還是拿《鋼鐵俠》舉例,如果《鋼鐵俠》摘掉面具是王寶強,你會覺得怎么樣?你會覺得很強的違和感。所以我們的片中一定不要緊身衣,因為中國人穿緊身衣會很怪,特別是女孩,但斯嘉麗-約翰遜穿上之后就像是黑寡婦。所以我們盡量少用那些我們習慣性認知的科幻元素,盡量在設(shè)計上去找到符合中國審美基調(diào)的一些東西。
Q轉(zhuǎn)回到國內(nèi)現(xiàn)有的類型片,你覺得《流浪地球》的特質(zhì)是什么?
A沒有這個類型,我不知道怎么定義。當然你可以說它是科幻片,因為有大劉。就像你去相親,你知道對方是男或是女,因為有大劉,所以我們不用講它是男孩還是女孩,它就一定是科幻,但你具體說它是不是美國式的科幻,或者是什么樣的科幻,我不太好定義,因為我也沒有見過。
Q很多人說你拍攝《流浪地球》這個舉動,就像一次冒險,你怎么看這個說法?
A不是拍電影是冒險,生活就是冒險,我們每天活著都是冒險,只是看你拿什么心態(tài)去冒險。其實我們電影中有一個東西,是特別想傳達給觀眾的,就是其實我們生活中不如意的時候十有八九,生活本身是困難的,但是我們依然要積極樂觀去面對,這樣你才能過好每一天。
Q《流浪地球》拍攝過程中,你遇到最大的挑戰(zhàn)是什么?
A活下來,在你不吃飯也不睡覺的時候怎么活下來,這是非常大的一個挑戰(zhàn)。所有人都是這樣,其他的挑戰(zhàn),我覺得都是可以靠意志力去解決的。我覺得這件事里面,可能有大部分人不是為了錢,而是靠著夢想活下來的。原來我特別不喜歡提夢想這個字眼,但是在這個劇組里邊,我發(fā)現(xiàn)夢想變成一股力量,可以一直支撐著我們這批人往前進。這點很重要,是我們解決所有困難的基礎(chǔ)。
Q怎么看待電影中“家”的概念?
A家當然是一個永恒的主題,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在美國。只不過中國人對土地會更熱愛,這種熱愛是跟其他國家不太一樣,所以我們才會想到,如果是好萊塢的思路,如果地球出現(xiàn)了這么大的危機,那我們跑了就得了,我們可以放棄地球。但是中國人不行,北京的房子那么貴,對吧?按揭還沒有交完,我們跑就也得帶著家跑。所以中國人會想,我們要給地球安裝發(fā)動機,帶著地球一起走。這個形式有濃郁的中國特色和中國情感的表達,這里的家是賦予了情感色彩的,不是簡單的家的概念。同時家還衍生出人,很多人合力在一起的時候,才能構(gòu)成家,從一個小家變成一個大家。所以我們要帶著家走,要帶著我們的土地和我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