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國

在議論文寫作實踐中，我們一般將論據(jù)材料分為事實論據(jù)和道理論據(jù)兩大類。這實際上是一種大體或粗略的分類，如果撇開這種傳統(tǒng)的二分法思維，我們會發(fā)現(xiàn)，有的論據(jù)材料并不是典型的道理論據(jù)，有的論據(jù)材料兼有事實論據(jù)和道理論據(jù)二者的屬性……這些論據(jù)材料在寫作實際中常常有所涉及，而且從論述效果看，這類論據(jù)材料較之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事實論據(jù)或道理論據(jù)，往往體現(xiàn)出一些不同尋常的特點。

這些“不同尋?！钡恼摀?jù)材料，大體有現(xiàn)象概述類、情境想象類、寓言哲思類等。下面一一舉例闡釋。

一、現(xiàn)象概述類論據(jù)材料

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些事件，往往并非個例，常常是一系列或一類事件，比如“中國式教育”，包含“中國式老師”（口頭禪是“你們是我?guī)н^的最差的一屆”）“中國式家長”（口頭禪是“別人家的孩子……”）“中國式考試”（特征是“背多分”）等，形成了一系列“現(xiàn)象”，進而“中國式教育”和其他許多的“中國式”，如“中國式不文明現(xiàn)象”（“中國式過馬路”“中國式旅游”“中國式‘霸座”……）等，又構成了一個“中國式現(xiàn)象集合”。這類論據(jù)材料往往代表了一類人或一類事件，表述上也往往具有概括性，在實際運用中可以起到不錯的論述效果。試看下面的作文片段：

掛一個漂亮的鳥籠在房間里最顯眼的地方，過不了幾天，主人一定會作出下面兩個選擇：把鳥籠扔掉，或者買一只鳥回來放在鳥籠里。這就是“鳥籠邏輯”。過程很簡單，設想你是這房間的主人，只要有人走進房間，看到鳥籠，就會忍不住問你：“鳥呢？是不是死了？”當你回答：“我從來都沒有養(yǎng)過鳥?！比藗儠枺骸澳敲矗阋粋€鳥籠干什么？”最后你不得不在兩個選擇中選其一，因為這比無休止的解釋要容易得多。這種被別人用習慣思維的邏輯推理誤解，并且最終屈服于強大的慣性思維的事情，生活中并不少見。一些創(chuàng)新、改革碰到的阻力大多數(shù)就是來自于傳統(tǒng)和習慣。突破慣性思維，才能獲得進步。我們應該少用“鳥籠邏輯”去推斷別人，也不要使自己陷于“鳥籠邏輯”中，成為一個墨守成規(guī)的人。

（選自考場作文《敢于打破慣性思維》）

這一片段用“鳥籠邏輯”這一類現(xiàn)象引出論題—一暖性思維，論據(jù)材料中兼有事實和道理兩類論據(jù)成分，比直接就“慣性思維”論述更顯得“言之有據(jù)”，比單一的事實論據(jù)更具代表性和概括性，比單一的道理論據(jù)更有典型性和鮮活感。

再看下面的作文片段：

團隊合作需要充分考慮群體利益的最大化，從管理學的角度來說，這也是最節(jié)省運行成本的方式。雁群在天空中飛翔，一般都是排成人字陣或一字斜陣，并定時交換左右位置。生物學家經(jīng)過研究后得出結論，雁群這一飛行陣勢是它們飛得最快最省力的方式，因為它們在飛行中后一只大雁的羽翼，能夠借助于前一只大雁的羽翼所產(chǎn)生的空氣動力，使飛行省力，一段時間后，它們交換左右位置，目的是使另一側的羽翼也能借助于空氣動力緩解疲勞。正是靠著合作精神，才使得這種經(jīng)常需要遷徙的候鳥能夠長時間凌空翱翔。管理專家們將這種有趣的雁群飛翔陣勢原理運用于管理學之中，形象地稱之為“雁陣效應”。事實上，群體利益的最大化必然也會惠及個體，兼顧個體利益;所以，團隊合作并不是將個體利益和群體利益對立，而是有機地融合在一起。

（選自考場作文《團隊合作，方成大道》）

這一片段在“團隊合作需要充分考慮群體利益的最大化”這一觀點的基礎上，引述“雁陣”素材，并進行詳細解說，進而導出“雁陣效應”。正是因為有了“定時交換左右位置”“借助”“省力”“緩解疲勞”等關鍵信息的解說，結論“群體利益的最大化必然也會惠及個體，兼顧個體利益”，才顯得順理成章。而這個論述片段之所以顯得言之鑿鑿和邏輯嚴密，“雁陣”和“雁陣效應”這種現(xiàn)象概述類論據(jù)材料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它比一般的事例類材料邏輯更嚴密，說服力也更強。

二、情境想象類論據(jù)材料

我們?nèi)绻晳T于事實論據(jù)和道理論據(jù)的二分法思維，往往容易忽略對日常生活中的一些情境或畫面進行想象思維與類比思維，更不用說更高層面的哲理觀照了。實際上，日常生活中的情境或畫面，很多可以成為議論文的寫作材料。比如水是日常生活中朝夕相處之物，由水引發(fā)的思考不勝枚舉，古人早就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逝者如斯，不舍晝夜”的類比與哲思。有一篇短文，從水的有形與無形引發(fā)出了關于人生的思考：“人生像水一樣注定要流進一個容器”，“流進大海的人生的狀態(tài)就像大海，人就獲得了大海的豐富和博大”;一個人即使不能流進浩渺無垠的大海，至少要像杯子、面盆、塑料桶中的水一樣，“活得簡單、干凈、透明”，“絕對不能流入爛泥塘而萬劫不復”。這篇文章借大海、杯子、爛泥塘三種生活化情境的對比，簡單樸素而又頗具力度地論述了“選擇人生必須以干凈、透明為底線”的道理。與一般的事實或道理類論據(jù)材料相比，這種情境想象類論據(jù)材料具有較多的形象性與靈活性，有時暗含類比或比喻思維。試看下面的作文片段：

蜻蜓在平靜如鏡的湖面上款款飛旋，不時地將細長的尾巴彎成弓狀伸進水中，湖面因此擴張開一圈圈波紋。蜻蜓點一點水，湖就溫柔地笑了，笑，不是輕蔑它的膚淺與軟弱，而是欣賞，傾心于蜻蜓的美麗和高貴，醉心于蜻蜓淺嘗輒止的活潑與頑皮;同樣是欣賞，蜻蜓青睞湖的寧靜致遠與波瀾不驚。兩束欣賞的眼光交織在一起，于是有了蜻蜓點水的和諧與完美。所謂“亮點”，其實是欣賞的眼光里過濾出的會心微笑。

（選自考場作文《欣賞他人》）

“蜻蜓點水”本指蜻蜓在水面飛行時用尾部輕觸水面的動作。從科學角度說，是蜻蜓產(chǎn)卵的“常規(guī)動作”;從語言學角度說，它被人們借以寓示做事不要淺嘗輒止。但這一片段，卻出奇出新，將“蜻蜓點水”形象描述為一種“相互欣賞”的情境，其中的思維過程較多地運用到想象與類比思維。

再看下面的作文片段：

蝴蝶是美麗的精靈，像蝴蝶一樣生活，懂得在人生路上欣賞沿途美麗的風光。它們徜徉在美麗的花朵中，一路歌唱，一路采擷，悠閑自在。它們輕輕地來，輕輕地走，走的時候，揮一揮衣袖，帶走一縷花香。它們舞蹈，它們歌唱，它們對著每一朵花抒情，對著每一片葉唱贊美詩，累了，就在花香里做一個夢。而我們?nèi)四兀狈Φ木褪沁@種生活態(tài)度。我們總是以奔跑的姿態(tài)前行，為了名，為了利，為了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我們朝前奔去，總以為所有的人都在和我們賽跑，生怕被丟在后面。最后，我們沒有跑贏別人，更沒有跑贏自己。我們跑得太快了，把一切美好都丟在了身后。像蝴蝶一樣，慢慢地飛，細細地品味沿途的風光，讓生命多一些舒適自在。

（選自馬亞偉《像蝴蝶一樣生活》）

這一片段描述了蝴蝶的生活狀態(tài)，這屬于典型的情境想象。接下來，作者將蝴蝶的“生活態(tài)度”與一些人的生活態(tài)度進行比較，在鮮明的對比論述中得出自己的觀點。這個論據(jù)材料含有比喻因素，但又不限于相似思維，情境描述中含有較多的想象成分;也正是這種情境化的描述與想象，讓論述內(nèi)容有了不同尋常的形象性與靈活性。

三、寓言哲思類論據(jù)材料

寓言是用比喻性的故事來寄托道理的文學樣式。它雖然篇幅短小，語言精辟簡練，但卻極富表現(xiàn)力。拿中國古代的寓言來說，多數(shù)情況下借以闡發(fā)事理的思維方式是一以貫之的。著名兒童文學家嚴文井曾說：“寓言是一個怪物，當它朝你走過來的時候，分明是一個故事，生動活潑;而當它轉(zhuǎn)身要走開的時候，卻突然變成了一個哲理，嚴肅認真……寓言是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可以打開心靈之門，啟發(fā)智慧，讓思想活躍?！奔热蝗绱?，在議論文寫作中，借寓言哲思類材料來闡發(fā)事理也算應有之義。試看下面的作文片段：

做好人是需要成本的。司馬光砸缸的故事人盡皆知，但據(jù)說司馬光在砸完缸之后，就有很多事情接踵而來。先是缸的主人找到司馬光及他的父母，強烈要求司馬光父母負責缸的損失;還沒過幾天，被救小孩的父母居然將司馬光告上了法庭，理由是司馬光在砸缸時，使得被救小孩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刺激，產(chǎn)生了嚴重的后遺癥，要求司馬光父母賠償其精神損失。從經(jīng)濟學的角度說，任何事情都有成本與收益;同樣，做好人也有成本，而且不小。司馬光砸缸后不僅成了被告，還要作出賠償，這種成本，足以嚇退許多愿做好事的人。由此可見，很多時候不是人們自私，而是做好人成本太高。假若司馬光料到日后會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峙滤诟浊耙惨q豫一下。

（選自考場作文《好人的成本經(jīng)濟學》）

這個片段中，“司馬光砸缸之后”的故事顯然屬于寓言類材料，貌似情節(jié)虛構荒誕，但用以闡釋“做好人需要成本”這一觀點，比起典型的事實類材料“彭宇案”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其中暗含的假設推理完全符合邏輯，故事情節(jié)趨向也具有鮮明的現(xiàn)實依據(jù)。邏輯性與哲理性是這類論據(jù)材料最明顯的兩大特點。

再看下面的作文片段：

猴子腦子靈活，身手敏捷，肯定會知道水里的那個月亮并不是什么食物?？伤鼈?yōu)楹尾幌勇闊?，冒著有可能集體墜落水中的危險，忍受著水面漾出來的眩暈，去撈那水中之月呢？很顯然，吸引猴子的是充滿懸念的過程，是對撈月的癡迷。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個，而水中的月亮則很多。既然不能升天摘月，那就舍遠求近，入水打撈它——一群猴子就這樣與命運認真做起了游戲。但如今，許多猴子都已進化得絕頂聰明，它們不再對任何月亮感興趣，它們喪失了祖先的那份浪漫與詩意。所以我們時常聽見猴子們爭奪獵物的新聞，猴部落到處彌漫著仇恨與血腥。那些幼猴一出生就要接受功利性的生存培訓，接受攫取食物教育與爭奪食物訓練。因此，對記憶中那些浪漫的撈月亮的猴子，我始終充滿著懷念與敬意。

（選自考場作文《留一份浪漫與詩意》）

這一片段中，作者活用猴子撈月亮的寓言故事，賦予“撈月亮的猴子”一份“浪漫與詩意”，在普通的故事之上翻出新意;進一步，作者將“記憶中那些浪漫的撈月亮的猴子”與現(xiàn)實生活中“彌漫著仇恨與血腥”“功利性”的猴子作對比，強調(diào)浪漫與詩意的意義。當然，作者運用這類論據(jù)材料的目的不在于講故事本身，而在于故事的寓意——兩類猴子的背后，其實是在說兩種不同的人生。

像這樣運用論據(jù)材料，不走傳統(tǒng)的尋常路數(shù)，效果頗佳，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