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鳳榮

2017年以來，隨著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的新總統(tǒng)特朗普推行一系列非常規(guī)的政策，以及世界兩大經濟強國——中國和美國貿易摩擦的不斷升級，給2008年以來本就不確定的世界局勢更增加了變數。從中國方面看，現在的中國是近百年來國力最為強盛的時期，正從“富起來”向“強起來”過渡，但面臨的外部環(huán)境也在改變。從世界方面看，冷戰(zhàn)結束以來迅速發(fā)展的全球化遭遇了重大挫折，以往起作用的國際秩序與規(guī)則受到嚴峻挑戰(zhàn)，發(fā)生著近年來最為劇烈的變化。中美關系的走向與政策選擇決定著當今這一世界變局的發(fā)展方向。

世界百年發(fā)展簡述

回顧近百年的歷史，我們看到，世界的發(fā)展變化一直是由大國關系引領并受大國關系發(fā)展影響的。在20世紀初，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是美國，但美國在對外政策上奉行孤立主義，不愿參與世界事務，國際形勢的發(fā)展由歐洲強國——英國、法國、德國、俄國主導。后起的德國向老牌的帝國主義國家英國和法國發(fā)起挑戰(zhàn)，于是形成了以英法俄為首的協約國集團和以德奧為首的同盟國集團，1914年7月兩大集團在歐洲大陸展開廝殺。戰(zhàn)爭的結果是挑戰(zhàn)霸權的德國遭致慘敗，奧匈帝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解體，英國和法國雖然取得了勝利，但也遭到了嚴重削弱，俄羅斯帝國則發(fā)生了革命。戰(zhàn)爭后期參加大戰(zhàn)的美國成為贏家，但美國總統(tǒng)威爾遜領導世界的計劃卻不被美國人所接受，實力強大的美國重回孤立主義外交。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傳統(tǒng)歐洲大國主導世界的格局開始被打破，蘇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向資本主義發(fā)起挑戰(zhàn)的國家迅速發(fā)展，日本這個“脫亞入歐”的亞洲國家迅速崛起，加上不甘失敗的德國努力復興，大國力量又進入重組時期。20世紀30年代德意日以反共為掩護結成同盟，又向英法發(fā)起挑戰(zhàn)，挑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美國和蘇聯成為超級大國，這兩大強國改變了長期由歐洲強國主導世界歷史進程的局面，開始決定世界的發(fā)展方向。由于美國和蘇聯存在意識形態(tài)和戰(zhàn)略利益的分歧，雙方在二戰(zhàn)結束不久便開始了冷戰(zhàn)，世界被分成了兩個對立的軍事政治集團，20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美蘇冷戰(zhàn)的陰影下度過的。冷戰(zhàn)結束后，和平與發(fā)展的潮流在加強，經濟全球化以加速度的方式快速推進，實現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曾經脫離世界經濟體系的原蘇聯東歐地區(qū)加入到經濟全球化的大潮，歐共體發(fā)展成了歐盟，改革開放的中國迅速融入世界，印度、巴西、南非等新興經濟體的影響也越來越大。

2008年發(fā)生的世界金融危機是一個轉折點，全球化進程受到質疑。面對這次危機，突顯了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內部固有的矛盾。那些追逐利潤的資本家享受著全球化的最大紅利，他們把企業(yè)和資金轉移到勞動力成本更低的發(fā)展中國家以獲得更大的收益，造成了老牌工業(yè)化國家產業(yè)的空心化和貧富差距拉大。據《21世紀資本論》的作者皮凱蒂的研究，在21世紀第一個10年，在多數歐洲國家，尤其是在法國、德國、英國和意大利，最富裕的10%人口占有國民財富的約60%，在美國，最富裕的10%人口的財富份額竟達到70%。最令人震驚的是，在所有這些國家中，最貧窮的50%人口占有的國民財富無例外都低于10%。這種不公平為民粹主義的發(fā)展提供了溫床。正是在這一背景下，有了英國的脫歐和美國政治素人特朗普當選總統(tǒng)。特朗普認識到了美國在走下坡路，他要改變這種情況，以讓“美國再次偉大”為目標，搞“美國優(yōu)先”。于是，特朗普以單邊主義代替多邊主義，以貿易保護主義代替自由貿易原則，頻繁退出美國起主要作用的多邊國際組織，旨在不受約束，憑借自己的力量重塑對自己有利的世界，改變了冷戰(zhàn)結束以來高歌猛進的全球化進程。

美國作為當今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不再認同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美國主導建立起來的、為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所認同和接受的國際經濟規(guī)則，這是導致當今世界大變局的主要因素。特朗普治下的美國并不是要放棄對世界的領導權，重回孤立主義，而是在用美國的國內立法規(guī)范世界。特朗普政府以產業(yè)受損和保護知識產權為由，繞開WTO爭端解決機制，根據美國國內相關立法的“232條款”“201條款”和“301條款”等，主要針對快速發(fā)展的中國發(fā)起一系列調查，使用懲罰性高關稅作為手段，挑起國際貿易摩擦。美國這種單邊主義行為，不僅損害了中國和其他WTO成員利益，更損害了WTO及其爭端解決機制的權威性，使多邊貿易體制和國際貿易秩序面臨被破壞的危險。美國這種依靠自己的實力，把國內法規(guī)的觸角延伸到境外管轄其他國家的做法，是典型的霸權主義。美國還把“長臂管轄”的范圍不斷擴充到民事侵權、金融投資、反壟斷、出口管制、網絡安全等眾多領域，并在國際事務中動輒要求其他國家的實體或個人必須服從美國國內法，遭到了其他國家的反對和反制，惡化了國際貿易環(huán)境，為世界經濟的發(fā)展增添了變數。美國把中國和俄羅斯都列為戰(zhàn)略競爭對手，企圖在政治經濟軍事安全等多方面施加壓力，破壞了大國關系的平衡和穩(wěn)定。在美國政策的作用下，大國間的競爭在加劇。

中國的角色

在近百年來世界跌宕起伏的發(fā)展進程中，中國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只是大國爭奪的棋子，無法影響世界歷史的發(fā)展進程。從20世紀70年代起，奉行獨立自主外交政策的中國才成為一支影響世界歷史發(fā)展的獨立力量，在中美蘇大三角關系中占有一席之地。到20世紀80年代末，隨著蘇聯改革的失敗和中國改革取得成功，中國越來越成為影響世界的一支力量。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進一步顯現，中國經濟的影響力進一步增強。1978年中國經濟總量在世界上排名第11位，占世界份額只有1.8%，2017年底中國國內生產總值則居世界第二，占世界份額達到了15%左右;1978年國家外匯儲備只有67億美元，居世界第38位，2017年底中國外匯儲備達到31399億美元，居世界第一。隨著中國的發(fā)展進步，中美關系也在發(fā)生著變化，2017年中美雙邊貨物貿易額達5837億美元，是1979年建交時的233倍，是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時的7倍多。這些數字的背后是中國實實在在的影響力，正如哈佛大學教授格拉漢姆·艾利森所說：“從來沒有哪個國家方方面面的國際排名像中國一樣攀升得如此之高、如此之快。僅僅一代人的時間，這個國內生產總值 （GDP） 曾經不及西班牙的國家成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p>

2018年9月，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圓滿成功，中非雙方一致同意構架更加緊密的命運共同體。

在后冷戰(zhàn)的全球化時代，中國是發(fā)展進步最快的國家。把中國與俄羅斯做個對比的話，對此看得更清楚。中俄都是大國，同為轉軌國家，中國人口多于俄羅斯，但俄羅斯資源比中國豐富得多，人口素質也強于中國。在中俄百年交往中，無論是沙皇俄國還是蘇聯，其國力一直都在中國之上。進入新世紀以來，中俄兩國的國力實現了歷史上第一次大反轉，中國和美國同為GDP超過10萬億美元的國家，而俄羅斯的GDP僅相當于中國的十分之一。

中美兩國經濟總量占世界三分之一、人口占世界四分之一、貿易總量占世界五分之一，未來的世界取決于中美兩大強國如何相處，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已經成為影響當今世界變局的重要因素。從20世紀歷史的發(fā)展看，美國遏制和打壓可能與之競爭的強國是其一貫的政策，美國對華發(fā)起貿易戰(zhàn)，并不奇怪。特朗普認為，利用貿易攻擊中國有助于“讓美國再次偉大”，副總統(tǒng)彭斯還把經貿問題政治化，攻擊中國的政治制度。美國對中國加征關稅主要針對《中國制造2025》中計劃發(fā)展的高科技產業(yè)，包括航空、新能源汽車、新材料等。這表明美國打著貿易保護主義旗號，對中國進行赤裸裸的遏制，企圖遏制中國強大。但是，中國的發(fā)展并不取決于美國，而取決于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第一，中國有近14億人口，人口數超過發(fā)達經濟體國家的總人口數，中國人年均國民收入接近9000美元，這意味著中國有容量越來越大的市場。世界上任何國家都不會無視這個市場的存在，美國的企業(yè)家也不會都聽任特朗普指揮，特斯拉到中國設廠就是明證。因此，美國的貿易戰(zhàn)不會嚇倒中國人，更無法阻止中國的發(fā)展。第二，中國堅持走與世界各國合作之路，構建開放型經濟，得到了WTO成員國的擁護。美國的貿易保護政策不得人心，全球關稅廣泛上升將會給全球貿易帶來重大負面影響。世界貿易組織總干事羅伯特·阿澤維多說，若關稅回到關稅總協定/世界貿易組織之前的水平，全球經濟將立即收縮2.5%，全球貿易量將削減60%以上，其影響將超過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美國也不會從中得益。中國努力加強與世界各國在多邊框架下的合作，推動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fā)展。第三，中國不會受中美貿易戰(zhàn)的影響，堅持走改革開放之路。改革開放促進了中國的發(fā)展與進步，也是中國國力增強的法寶，中國自然不會放棄。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中國將進一步深化改革，中國開放的大門只會越開越大。2018年4月以來，中國明顯加大了改革開放力度，降低關稅、促進投資便利化、擴大開放領域、實行供給側改革等。2018年6月26日，中國下調亞太進口協定稅率，實行大豆零關稅。隨后的6月29日，中國發(fā)布了新的外商投資準入負面清單，共在22個領域推出開放措施，基本完全放開了制造業(yè)的投資限制，中國將在2021年取消金融領域所有外資股比限制，顯示中國全方位推進開放，努力建設高水平市場經濟和開放體制的決心。同年9月30日中國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宣布自11月1日起降低部分商品進口關稅，降稅商品共涉及1585個稅目，約占中國稅目總數的19%，平均稅率由10.5%降至7.8%，平均降幅為26%，中國的市場越來越開放。美國民眾很快會發(fā)現，貿易戰(zhàn)并不會給美國帶來“讓美國再次偉大”的繁榮，而是讓美國喪失了在中國這個大市場的不少機遇，那時他們將體會到經濟規(guī)律的作用強于政治家的意志。

在這個充滿不確定因素的世界上，中國是世界穩(wěn)定的重要力量。中國人清楚中美關系的重要性，我們始終堅持構建與美國不沖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新型大國關系，我們也相信中美關系不會回到美蘇對抗的冷戰(zhàn)時期，因為中國不是蘇聯，中美關系有良好的社會基礎。盡管特朗普政府不斷升級對華貿易戰(zhàn)，把中國說成是美國問題的根源，但各種民調顯示，美國民眾對中國人民的好感并沒有明顯變化。美國需要學會與一個日益強大的中國打交道。無論美國怎么看中國，中國都會保持自己的戰(zhàn)略定力，把自己的事辦好，繼續(xù)深化改革、擴大開放。中華民族有5000年的文明史，我們愛好和平，決心走出一條大國崛起的新路，走和平發(fā)展的道路，把推進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自己的外交目標。在2017年6月召開的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把握國際形勢要樹立正確的歷史觀、大局觀、角色觀，這為我們看待世界和中國提供了科學的方法。中國人相信歷史的大潮在滾滾向前，經濟全球化的趨勢不可阻擋，相信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建立的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是全球穩(wěn)定的基礎，相信中國有能力使國際局勢朝著公正合理的方向發(fā)展。中國人民善于把外部的壓力變成發(fā)展的動力，只要中國堅持改革開放，堅持推進世界經濟的全球化與貿易的自由化，世界局勢就會減少不確定性，國際格局多極化與經濟全球化的大勢就不會改變，中國也會為自己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機遇和有利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