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迪奧·梅納　李耀洋　譯

尼諾，14 歲。弗朗切斯科，9 歲。瓦努顏，13歲。安妮塔，13歲。亞洛卡，10 歲。桑姆埃爾，17歲。艾瑪努埃爾，9歲

最貧瘠的沙土也能長出花來。那不勒斯的青少年犯罪團伙占據(jù)各大報刊的頭條，毫無疑問成了廣為傳播的“瘟疫”。然而，同在一個社區(qū)的人們卻沒有放棄抵抗，誓要與沉淪和邊緣化作斗爭。以下我們要講述的故事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100名青少年學(xué)生、15位使用不同樂器的老師組成桑尼塔社區(qū)的交響樂隊，奏出另一篇樂章。在這個那不勒斯市最落后的社區(qū)，一個雄心勃勃的教育及社會解放計劃正成為現(xiàn)實。7到24歲的小男生、小女生認(rèn)真排練，效果不俗，還組織了多場表演。這個名為“系統(tǒng)”的模式源自委內(nèi)瑞拉音樂教育家何塞·安東尼奧·艾伯魯。委內(nèi)瑞拉國立青少年管弦樂團系統(tǒng)是個社會性古典音樂項目，旨在為底層少年兒童提供接觸藝術(shù)的機會，以期降低犯罪、貧窮對他們的影響。它把卡拉卡斯貧民區(qū)的青少年帶到了世界各地的舞臺。在非營利組織“另一個那不勒斯”及教區(qū)牧師安東尼奧·羅夫雷多神父的努力下，“桑尼坦森博”管弦樂隊2008年初見雛形。其努力與成效亦成正比：這個倡議反擊了近年來報刊雜志對那不勒斯“少年犯罪團伙”的過度“聚焦”，也證明了即便在犯罪率高的城市也能推進有價值的文化體驗。從貝多芬到《那是五月》等那不勒斯經(jīng)典曲目，“桑尼坦森博”樂隊擁有豐富的舞臺經(jīng)驗：合作對象包括米卡·彭尼曼（一位英國唱作人，黎巴嫩出生，隸屬環(huán)球唱片旗下的卡薩布蘭卡唱片公司）等世界著名音樂人，特別觀眾則有教皇方濟各。

19歲的尼克參加“桑尼坦森博”樂隊后考取了音樂學(xué)院。他說：“音樂是需要身心投入的游戲，同時要你付出努力和犧牲……不過，我還是希望成為一名專職的音樂人?！眳⒓訕逢牭暮⒆觽儾粌H接受音樂訓(xùn)練，還是學(xué)會容忍和融合的方法途徑。他們的出身和經(jīng)歷成為一種優(yōu)勢，反過來又積極影響著原生家庭?！吧Ｄ崽股睒逢?7歲的打擊樂手琪亞拉（Chiara）認(rèn)為，“恃強凌弱的行為多是由缺乏家庭援助引起的。我們這些同齡人正是以欺凌、暴力的形式隱藏自己的軟弱和缺點。越是壞的人越需要幫助?！?/p>

以下，“桑尼坦森博”樂隊的6名成員將通過回答我們的問題，講述成長的矛盾、內(nèi)心想法和愿景。他們還會談到音樂如何激起熱情，從而改變生活。我們拍攝了這些孩子和他們的樂器。

向樂隊成員提出的6 個問題：你長大了想做什么？音樂之于你是什么？對于社區(qū)，你不喜歡的是什么？欺凌是什么？那不勒斯對你來說是什么？假如你是市長，你會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帕斯夸雷 我的夢想是成為演員?

帕斯夸雷

長大以后，我希望像父親一樣，做服務(wù)生或吧臺侍應(yīng)，不過我真正的夢想是當(dāng)演員。音樂之于我，是減壓閥，是熱忱，同時也是我喜歡的一種藝術(shù)形式：音樂有助于人從不良情緒中釋放自己。我從小就玩小鼓，但自從進了“桑尼坦森博”樂隊少年組，我才真正開始學(xué)音樂。那不勒斯是我最喜歡的城市之一，我最愛的是托雷多路，因為那里全是商店，而我喜歡逛街。如果我是市長，一定竭盡全力整頓桑尼塔社區(qū)，把所有的涉黑團伙都趕走。我認(rèn)為，欺凌是一種企圖讓自己感覺比別人強的行為。有一次在學(xué)校我被一個比我大的男生持刀威脅，而幸運的是，我跑得快，馬上逃掉了。

尼諾 我想開一家餐廳，因為我的偶像是名廚卡納瓦喬羅?

尼諾

我的名字是尼諾，今年14歲，在桑尼塔社區(qū)出生、長大。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廚師，我的偶像是卡納瓦喬羅。我希望開一家自己的餐廳，讓不怎么有活干的父母來幫忙。在那不勒斯，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梅爾杰利納，在那有漂亮的景色——大海和奧沃城堡。音樂之于我，就像是一個大家庭，我因此認(rèn)識了好多朋友。我拉小提琴7年（是第二小提琴），每天做很多練習(xí)，非常累人，但如果有意愿、有熱忱，就能堅持下來。我覺得那不勒斯美極了——它的海、環(huán)境和人們?nèi)粘５膭?wù)實精神使之成為世界上最漂亮的城市。而不太好的方面是，部分那不勒斯人喜歡耍小聰明、走捷徑，抹黑了整座城市。如果我是市長，我會改造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和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道路。我覺得欺凌就是未經(jīng)允許占有他人的東西。幸運的是，我從未遭遇過類似的事情。

亞歷桑德拉 感謝樂團，我考進了音樂學(xué)院?

亞歷桑德拉

我叫亞歷桑德拉，今年21歲，吹圓號大約有十年了。在樂隊成立之初我就成為其中一員。感謝他們，我學(xué)會了這個樂器。特別是這3年來，因為參加了樂團的課程，我得以考進那不勒斯音樂學(xué)院。音樂之于我很難解釋清楚，但它已經(jīng)深深植根于我的人生。音樂具有治愈性，是我在人生最黑暗、最困難的時刻擁有的唯一一樣?xùn)|西：從我13歲開始，音樂就一直給我勇氣、支持和力量。那不勒斯是我生活的一座城市，擁有許多人文資源、建筑和文化遺產(chǎn)，它同時也是個充滿矛盾的地方。假如我是市長，我將給予更多人機會，讓大家都能像我一樣參與“桑尼坦森博”樂隊等組織，但不必非得限定在音樂領(lǐng)域;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找到“第二個家”，以文化解放超越“坐井觀天”。我覺得欺凌是一種優(yōu)于他人的無理之感，是比別人更強的無端信仰。在惡霸看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是消極的，其他人都是“失敗者”。令人遺憾的是，欺凌年輕化的跡象越來越明顯，而這必然歸因于人們的日常生活背景，包括缺乏良好教育、先進榜樣等。

桑姆埃爾 沒有青少年犯罪團伙的那不勒斯將會更好?

桑姆埃爾

音樂之于我像是一條由音符鋪就的道路：如果這些音符很美，排列有序，那么這條路就是能走的;如果它們跑了調(diào)，組合起來沒有任何意義，則此路不通。我的夢想是長大后當(dāng)一名音樂家。我叫桑姆埃爾，12歲，吹低音管3年了。我參加的是“桑尼坦森博”樂隊少年組，并因此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由朋友、老師、音樂和快樂組成的新世界。我出生于那不勒斯桑尼塔社區(qū)。我認(rèn)為這座城市里全是開心的人們。這里最漂亮的地方是城中心，因為有許多商店，我喜歡和朋友們在那散散步，看看櫥窗的商品。桑尼塔社區(qū)對我來說是個擁有眾多美好事物和善良人們的大廣場。我不喜歡那不勒斯的青少年犯罪團伙。我會盡自己所能，將其從我們的城市、我們的國家清除，因為這些作惡多端的青年人完全不能代表一方水土的善與美。令我感覺悲傷的還有非法垃圾焚燒問題：當(dāng)想到像我這么大的孩子會因空氣和水污染而生病，我就心緒難平。欺凌就是侵犯、盜搶他人，是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如《圣經(jīng)》所言，這種做法和想法是錯誤的，因為我們應(yīng)當(dāng)互相關(guān)心，友愛互助。有一次在學(xué)校，我的一個朋友在廁所被一小撮年紀(jì)稍大的孩子搶了5塊錢，那可是他坐中巴回家的車費。阻止欺凌需要怎么做？我覺得是要遠(yuǎn)離惡霸，完全無視他們。假如我是那不勒斯市長，我會解決青少年犯罪問題。對于這些孩子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家庭文化與教育：如果家庭無法做出正面榜樣，青少年會更容易誤入歧途。父母常常是孩子暴力乃至欺凌行為的源頭。

社會“瘟疫”數(shù)據(jù)

坎帕尼亞大區(qū)未成年人犯罪1597宗。偷竊13.1%，販毒9.7%，身體傷害9.6%，搶劫9.5%。有394名18歲以下罪犯被捕。那不勒斯省共排查出89個黑幫團伙。17歲很可能是“阿馬托-帕佳諾”黑幫最偏愛的成員年齡。102人被送到尼西達和艾羅拉的懲戒中心，24人接受替代性懲戒措施。

納沙爾 假如我是市長，我會讓那不勒斯成為首善之都?

納沙爾

我在亞維利諾出生，但來自于斯里蘭卡，如今我在桑尼塔社區(qū)生活，3個月前開始吹圓號。我叫納沙爾，今年12歲，我的夢想是成為航空航天工程師，因為我喜歡發(fā)明和創(chuàng)造新事物。音樂之于我，就是一件新事物，美好而扣人心弦。與音樂相伴是神圣而又輕松快活的時刻。我在那不勒斯生活得很好，這是一座美麗、好客的城市。當(dāng)然，它也有不好的地方——這沒什么可掩飾的。我不喜歡我的同齡人或比我稍大的人欺凌他人。桑尼塔是那不勒斯的一個歷史悠久的區(qū)域，不僅漂亮，還充滿著藝術(shù)、文化氣息和歡樂的人們。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教堂。毫無疑問，我也愛自己所在的“桑尼坦森博”社團。樂隊給了我發(fā)現(xiàn)音樂的方式，幫助我實現(xiàn)個人成長。這里總體運行良好，但假如我是市長，我會更加努力，讓那不勒斯成為真正的首善之都。我肯定會是個很棒的市長——不僅尊重法律和規(guī)章，還尊重市民。那不勒斯最好看的地方就是桑尼塔社區(qū)：人是最美的，當(dāng)然還有圣雅納略的地下墓穴。

朱塞佩 音樂使我感覺良好，也讓我戰(zhàn)勝欺凌?

朱塞佩

我叫朱塞佩，今年11歲，在桑尼塔社區(qū)生活。長大后我希望成為一名專職音樂家。音樂之于我，是使我感覺良好的一件事物，代表著熱愛和愉悅。我認(rèn)為那不勒斯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但它也存在不好的一面，比如有黑幫團伙，還經(jīng)常發(fā)生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在學(xué)校，有時我都不敢去廁所，因為害怕像我這樣年紀(jì)偏小、內(nèi)向柔弱的人會被惡霸們持刀恐嚇或侵犯。假如我是那不勒斯市長，我會幫助窮人。我已經(jīng)在圣艾迪喬社區(qū)做了幾年志愿者，幫助更貧窮和弱小的群體讓人感覺很好。我們煮熱面條，送給流浪漢和老人。其中最美好的經(jīng)歷是給窮人準(zhǔn)備圣誕大餐。

我認(rèn)為“欺凌”是侵犯、搶劫，是不尊重弱小群體。面對惡霸，我建議不主動刺激、完全忽略，這樣他們就找不到恃強凌弱的借口了。

[譯自意大利《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