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輝， 遲浩早田

(昆明理工大學 云南省知識產權發(fā)展研究院， 云南 昆明 650093)

自表情包誕生以來，富有創(chuàng)意的表情包層出不窮。注在教育部、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發(fā)布的《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2017)》中，“表情包”成為2016年度中國媒體十大新詞之一。表情包將文字性表述轉變?yōu)樯鷦有蜗蟮膱D片式表達，給予網絡社交“身臨其境”之感。我國著作權法注《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五十七條規(guī)定：“本法所稱的著作權即版權。”著作權與版權實則同義，可以互換。本文中的“版權法”為泛指，但在我國正式法律文件中稱之為“著作權法”。當然，“著作權人”與“版權人”亦為同義。鼓勵創(chuàng)新、保護新意，看似微不足道的表情包也渴望受到版權法的保護。徐州話表情包的作者積極維權，曾因一起表情包版權侵權事件而獲得500元版權費。[1]但隨著表情包的影響力逐漸擴大，人們越發(fā)關注表情包的掘金功能，未經表情包作者的許可即對表情包進行商業(yè)利用的現象屢見不鮮，致使表情包作者的權益受到侵害。[注]截至2019年3月31日，通過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對“表情包”等關鍵詞進行檢索，共檢索出74起相關案件，其中肖像權、名譽權糾紛共9起，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共42起。由于網絡包羅萬象，侵權人利用網絡的公開性以及取證的困難性，將網絡視為其鳩占鵲巢的“避風港”，肆意剽竊他人表情包并占為己有，使公眾無法辨別表情包的原作者。當表情包作者無法確定時，將導致維權難、追責難等問題。因此表情包的版權保護問題應該得到重視，表情包背后的版權保護難題也應該得以解決。同時，在現如今的版權制度下，表情包是否屬于版權法所規(guī)定的作品，所有的表情包是否都能夠獲得版權法的保護，這些問題也依舊值得思索。

一、表情包可版權性的探討

表情包可版權性即表情包能夠受到版權方式保護的可能性。針對表情包的可版權性，我國學者普遍認為原創(chuàng)表情包可版權，而派生表情包可版權性的判斷需要對比其與原作品表達的內容是否相同。但表情包的可版權性不應僅考慮作品間的差異性，肖海、左榮昌認為表情包的可版權性還應考察表情包的制作是否經得原作者的授權。[2]學者們關于表情包可版權性的研究角度較為一致，大都基于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形式對表情包分門別類，然后分析每一類表情包的可版權性。由于表情包的表現形式越來越多樣化，表情包的分類也在發(fā)生改變，因此在研究不同類型表情包的可版權性時歸納出統(tǒng)一的衡量標準，才能更有效地判斷表情包的可版權性。

(一)表情包與版權之間的關聯性

表情包與版權之間存在關聯是探討表情包可版權性的前提，其關聯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創(chuàng)作產生版權，表情包的制作與作品的創(chuàng)作相近似。表情包可被視為表達多種情緒的網絡交流工具，亦可被定義為一系列靜態(tài)或動態(tài)的圖片集合體。在表情包的使用過程中，“表情包”用法經常與“表情”相混淆?！氨砬椤奔慈藗冊诰W絡社交時能夠精確表達情感的符號或圖片，單獨的符號或圖片僅僅是一個表情，只有基于相同設計構思的表情組合才是嚴格意義上的表情包。相同設計構思是指各個表情具有相同的元素且設計風格統(tǒng)一，如相同背景圖案的表情包、同一主角的表情包等。有些表情包并不是對已有作品進行完全實質性地模仿，而是從無到有的創(chuàng)造。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不僅需要作者創(chuàng)新構思，還要求作者掌握一些技術方法，通過電腦軟件或手機應用將表情包設計成型。從某些角度而言，制作表情包亦可稱之為創(chuàng)作表情包。第二，版權來源于作品，表情包的表現形式與我國著作權法規(guī)定的作品種類具有一定的關聯性。一是類似于美術作品的表情包。此類表情包主要包括自主設計的漫畫、動畫以及藝術字等，例如：“小劉鴨”等卡通動畫類表情包，“金館長”等漫畫類表情包以及“中秋快樂”等文字類表情包。二是類似于攝影作品的表情包。此類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可以選取日常生活中的攝影作品，且不限于人像、風光、動物等題材。例如：靜態(tài)人像表情包用于表達“加油”和“愛你”等寓意，靜態(tài)萌寵表情包可用于表達“撒嬌”和“驚嚇”等情感。三是類似于視聽作品[注]視聽作品，是指由一系列有伴音或者無伴音的連續(xù)畫面組成，并且能夠借助技術設備被感知的作品，包括電影、電視劇以及類似制作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其內涵與我國著作權法中規(guī)定的“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的內涵并無二致。的表情包。通過APP攝制真人動態(tài)表情包，尤其是Angelababy、李易峰等公眾人物的表情包非常具有影響力。概而言之，表情包與版權之間關聯密切為表情包可版權的探討性奠定了基礎。

(二)表情包可版權性的判斷原則

在討論表情包可版權性的判斷原則之前，還有必要先厘清表情包中知識財產與載體的關系。表情包中所蘊含的創(chuàng)意思想屬于知識財產，而以一定方式呈現出來的表情包實則是該思想的電子載體?？v觀世界各國的版權法，貫穿其中的是思想與表達相區(qū)分原則，雖然版權法只保護作品的表達，但表情包中蘊含的創(chuàng)意思想卻決定了其能否獲得版權法的保護。[3]96所以對表情包的可版權性探討不僅要回歸到各國版權法本身，而且要透過表情包的特性，最終才能夠找到適合表情包可版權性的判斷原則。

1.立法宗旨原則

版權法的立法宗旨在實踐中的援引并不多見，但有悖于版權法立法宗旨的作品必然無法獲得版權法的保護。英國頒布的安娜法令是世界上第一部版權法，雖然當時在實行重商主義，但其立法目的也在于鼓勵知識創(chuàng)作，為文化傳播提供保障。受安娜法令的影響，美國版權制度大多與英國版權制度同出一轍，但也所區(qū)別。為促進科學和藝術的進步，美國將知識產權制度寫入立國之初的憲法之中，使得美國版權法的立法宗旨可以有據可循。[注]美國《憲法》第一條第八款規(guī)定：“保障作者和發(fā)明人對其作品和發(fā)明在限定期間內的專有權，以促進科學與實用技藝的進步?！北姸辔鞣絿矣?8世紀就制定了版權制度，相比之下，東亞國家大多于20世紀才形成完整的版權體系。日本版權法于1970年頒布，旨在保護作者的權利，在正當使用的前提下，促進文化的發(fā)展。[注]日本《著作權法》第一條規(guī)定：“本法的目的，在于確定關于作品、表演、錄制品和廣播的作者的權利及與此相關的權利，注意這些文化產品的正當利用，以謀保護作者的權利，為文化的發(fā)展作出貢獻。”關于版權法的立法宗旨，眾多國家間存在著共性，我國著作權法亦不例外，即推進物質和精神文明的蓬勃發(fā)展。[注]《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一條規(guī)定：“為保護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作者的著作權，以及與著作權有關的權益，鼓勵有益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物質文明建設的作品的創(chuàng)作和傳播，促進社會主義文化和科學事業(yè)的發(fā)展與繁榮，根據憲法制定本法?！?/p>

以版權法的立法宗旨為第一道“關卡”來判斷表情包的可版權性是不可或缺的。優(yōu)質的表情包能夠凈化網絡社交環(huán)境且促進文化繁榮，此類表情包無疑符合版權法的立法宗旨，而且對其進行保護也是版權法立法宗旨的體現。與版權法規(guī)定的作品種類相比，表情包用于網絡社交，且只能通過網絡傳播使用，這是表情包所特有的性質。但也正因如此，其內容才在一定程度上難受管控，導致缺乏社會公德、損害公共利益的表情包得以傳播。2017年8月在中國內地上映的紀錄片《二十二》再一次讓國人凝視歷史，但上海似顏繪科技有限公司為追求商業(yè)效應和經濟利益，將影片中的四位“慰安婦”的表情制作成“委屈”題材的表情包，對社會產生了極其惡劣的影響。類比我國民法中的“公序良俗”原則，我國著作權法第四條同樣對著作權人行使著作權進行了限制，著作權人不得以損害公共利益的方式行使權力。[注]《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四條規(guī)定：“著作權人行使著作權，不得違反憲法和法律，不得損害公共利益。國家對作品的出版、傳播依法進行監(jiān)督管理?！比绻祟惐砬榘哂锌砂鏅嘈?，實則不合情理、有礙風化。

2.作品定義原則

版權法中規(guī)定的作品不僅應符合作品定義法定，還應滿足作品類型法定。[4]12各國版權法中均對作品的界定進行了闡述，我國著作權法中只列出了作品種類，作品的定義來源于我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二條的規(guī)定。[注]《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二條的規(guī)定：“版權法所稱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chuàng)性并能以某種有形形式復制的智力成果?！痹摱x采用了屬加種差的定義方法，指出了受版權保護的作品與其他智力成果的差別之處。

首先，表情包是否屬于“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雖然這些領域的邊界較難確定，但可以依照我國著作權法第三條列舉的作品種類來理解該宏觀范圍。表情包一般以美術、攝影等作品類型呈現出來，應當可將其歸為藝術領域。其次，表情包是否能夠“以某種有形形式復制”。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思想固定于電子載體之上，能夠通過網絡復制傳播，使其具有數字作品的性質。因此，表情包是否符合作品的定義關鍵在于其表達的思想是否具有獨創(chuàng)性。作為最早產生的國際版權公約，《伯爾尼公約》中雖未提到過獨創(chuàng)性的概念，但在其修訂過程中所產生的各種外交會議備忘錄中記載了未明確說明獨創(chuàng)性的原因。WIPO專家委員會認為獨創(chuàng)性是思想和表達的原始結構(an original structure of ideas or impressions)，隱含在智力創(chuàng)作(intellectual creation)的概念之中，作品應具有獨創(chuàng)性是顯而易見的。[5]獨創(chuàng)性的判斷一直是司法實踐中的焦點，由于獨創(chuàng)性的概念過于抽象，所以各國判斷獨創(chuàng)性的標準也較為不同。在英國，有關獨創(chuàng)性相對較低的標準是“勞動、技能或者判斷”，即通過對作品創(chuàng)作時投入的時間、金錢、勞動等方面來衡量該作品是否具有創(chuàng)造性。[6]美國在“額頭流汗”原則的基礎之上增加了最低限度的創(chuàng)造性標準，即不具備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無法構成創(chuàng)作。相比普通法系，大陸法系尤為注重人格權的重要性。法國在獨創(chuàng)性的衡量標準上更注重作品反映出的個性，即作品能夠表現作者獨有的思想。[7]德國則要求作品應具有一定的創(chuàng)作高度，這顯然不包括普通的創(chuàng)作，其標準最為嚴苛。在我國，獨創(chuàng)性可被理解為獨立完成且具有創(chuàng)作性。[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五條條規(guī)定：“由不同作者就同一題材創(chuàng)作的作品，作品的表達系獨立完成并且有創(chuàng)作性的，應當認定作者各自享有獨立著作權?！豹毩⑼瓿杉淳芙^機械式照搬，即使在同一時間與地點，也必須獨立地完成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性的衡量標準則較為主觀，經常會考慮到作品對社會的貢獻程度進行判斷，但這并不意味著該作品要具有很高的造詣?？傊?，從作品定義的角度判斷表情包的可版權性是必不可少的。

3.合理創(chuàng)作原則

合理創(chuàng)作即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不得侵犯他人權利，如著作權、肖像權與名譽權等。對于表情包而言，合理創(chuàng)作主要體現在派生表情包的制作過程當中?；谝延凶髌穭?chuàng)作的表情包為派生表情包，創(chuàng)作此類表情包時取材非常廣泛，但在利用照片、影視作品制作表情包時，難免會受到已有作品著作權人的制約。按照我國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除非使用已有作品的創(chuàng)作屬于著作權合理使用的范疇，否則需要征得原作品著作權人的許可。據此而言，制作派生表情包現已呈現出“無許可”或“許可難”的現狀，從而影響著派生表情包的可版權性。未得到著作權人許可的派生表情包主要分為以下幾種：(1)采用截圖、視頻片段的截取或混剪等方法創(chuàng)作的表情包。這種方式是直接將他人已有作品轉用到表情包領域，且沒有獨創(chuàng)性，譬如將動漫作品《火影忍者》中角色的表情直接截取，用以制作表達喜怒哀樂的表情包?；诂F階段的制作技術，此舉僅僅利用已有作品的表達而沒有加以創(chuàng)作，所以此種表情包不具有可版權性。(2)在上述表情包的基礎之上增加評論性語言的表情包。這種表情包目前在網絡社交中最為活躍。言論自由是一項政治權利，創(chuàng)作此種表情包在一定程度上屬于著作權合理使用。[注]《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二十二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為介紹、評論某一作品或者說明某一問題，在作品中適當引用他人已經發(fā)表的作品?！泵绹稊底智臧鏅喾ā?Digital Millennium Copyright Act)評價是否構成合理使用需從四種方面進行特定情形分析：新作品的創(chuàng)作意圖與特性；原作品的性質；在量和質整體上使用原作品的比例；對原作品實際與潛在市場的經濟影響。由此可得，合理使用即出于非商業(yè)目的，在不損害已發(fā)表作品市場利益的前提下，對作品的非核心部分適當引用。判斷此種表情包是否受我國著作權法保護，關鍵考慮其獨創(chuàng)性是否高于對已有作品使用的部分。如引言中提到的“徐州話”表情包，雖以《蒙達麗莎》為背景，但每一張圖片上都配有趣味性的徐州方言。該表情包融入了新穎的構思，產生了不同于已有作品的表達效果，那么此種表情包便具有可版權性。相反，如果附加的評論性語言與原作品所表達的寓意相同，即該評論性語言起的是具體解釋原作品的作用，那么此種表情包并不具有可版權性。當制作表情包的截圖或視頻片段中出現他人肖像時，若再配有侮辱或誹謗性語言，極易對他人構成肖像權或名譽權的侵害。目前已發(fā)生多起知名訴訟，并均以原告勝訴告終，如藝龍網公司將《我愛我家》中紀春生(演員葛優(yōu)飾演)癱在沙發(fā)上的劇照配以侵犯葛優(yōu)肖像權與名譽權的語言，引起訴訟。[注]《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8)京01民終97號。正因為這種言論自由無法得到有效的管控，致使配有侮辱性言辭、惡意扭曲已有作品以及用于商業(yè)宣傳的表情包也不計其數?；趯λ藱嗬谋Ｗo，諸如此類的表情包均不具有可版權性。(3)模仿創(chuàng)作的表情包。演繹作品具有可版權性，較為典型的是將攝影作品演繹為美術作品，例如“姚明臉”的漫畫表情包就是基于姚明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被拍下的照片而創(chuàng)作的。但有關人物形象的表情包極有可能引發(fā)肖像權訴訟，這種創(chuàng)作顯然得不償失。

二、表情包的版權保護

基于對表情包可版權性的探討，可以得知：原創(chuàng)表情包和滿足判斷原則的派生表情包均具有可版權性。除此之外，還存在著一些表情包較難劃歸到我國著作權法規(guī)定的作品種類當中，但根據上述判斷原則并不影響判斷其他形式表情包的可版權性。雖然表情包的可版權性得以確定，但將其視為一種特殊的作品在版權保護方面仍存在較大爭議?；诓煌睦嬗^，部分使用者認為表情包僅僅是人們情感表達和消遣娛樂的工具，沒有必要上升到版權保護的高度，但對于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者而言，表情包是其衍生品的源頭，其作品的社會價值應該得到肯定，所以表情包的健康發(fā)展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對表情包版權的保護力度。雖然我國對表情包版權的保護仍處于初探階段，但目前已形成了以下三種保護方式。

(一)登記式保護

隨著知識產權文化氛圍的形成，版權登記制度已逐漸深入人心。我國著作權法采用自動保護主義，實行自愿登記制度。版權登記后將形成書面形式的證明，其最大的特點就是便于保存，有據可查，發(fā)生糾紛時可以作為主要證據。表情包一旦在網絡上公開，就無法控制其傳播，著作權人舉證也就變得尤為困難。由于表情包具有數字作品的性質，對表情包進行DCI登記較為合適。[注]中國版權保護中心現已推出DCI(Digital Copyright Identifier，數字版權唯一標識符)登記，該體系正是為數字網絡化作品提供相應的著作權保護。當表情包的社會影響力越來越大時，表情包版權侵權糾紛也將紛至沓來，提前將作品進行版權登記，可防患于未然。

版權登記后即可獲得登記證書，尤其在發(fā)生著作權爭議時，可為作品歸屬造成的版權糾紛提供初步證據。廈門萌力星球網絡有限公司與北京十二棟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均專注于原創(chuàng)表情包設計及運營，并及時對表情包進行作品登記，兩家公司積極就表情包版權產生的復制權、發(fā)行權、信息網絡傳播權進行維權，且維權成功。但目前表情包版權登記現象并不普遍，原因在于一方面，絕大多數表情包作者的版權登記意識較為薄弱，同諸多著作權人一樣，只有在侵權發(fā)生之時才認識到登記的效力。另一方面，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者仍然對表情包版權的登記有疑慮，考慮到表情包的價值與版權登記成本并不匹配，所以無意登記。針對上述問題，權利人亦可在表情包版權登記之前對表情包的價值進行評估，如與表情包相關的法律因素、成本因素、收益因素以及風險因素等，[8]79但最重要的還是取決于創(chuàng)作表情包的目的，即表情包商業(yè)推廣的可能性。具備商業(yè)意識的創(chuàng)作者在一定程度上會非常重視對表情包版權的保護，積極進行表情包版權登記。雖然版權登記沒有將表情包明確規(guī)定在公開的保護項目類別之中，但可將其劃歸在版權法規(guī)定的其他作品形式中進行登記。

(二)平臺式保護

表情包的著作權人可以是任何自然人、法人或者非法人組織，但表情包的傳播與使用則必須依托于網絡社交平臺。在無相反事實證明的情況下即推定該作者為表情包的著作權人。當表情包的下載量達到一定程度后，即可開啟網友自愿打賞功能，對表情包的使用進行付費即表達了對表情包版權的尊重。上述流程就形成了表情包版權的平臺式保護。當然，平臺式保護不同于版權集體管理。雖然兩者都為諸多作品集中保護，但平臺式保護的保護力度較為薄弱，其根本原因在于表情包作者的著作權主體身份較難確定。當表情包通過各種方式上傳到網絡后，著作權人就成了“出版人”，不僅自己無法在法律上為自己證明身份，而且他人也難于為自己辯護。[9]33

表情包管理平臺是網絡服務的提供者，是表情包得以傳播和使用的紐帶。對比我國《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二十條至二十三條規(guī)定的網絡服務提供者不承擔賠償責任的情形，英國《2010年數字經濟法》加重了互聯網服務提供商的義務。當網絡用戶被發(fā)現侵權行為時，網絡服務提供商應予以警告；若該侵權人持續(xù)忽視該警告，英國通信管理局將強制網絡服務提供商限制、暫?；蛘邤嚅_該互聯網賬戶的連接。[10]由于表情包的傳播是網絡內容提供者和網絡服務提供者共同作用的結果，所以單純地就侵權“歸責”問題進行探討，國內說法不一。但不管結果如何，表情包管理平臺都應對表情包版權問題加以重視，并采取相應的管理措施。就目前各大表情包開放平臺中的審核規(guī)范來看，對表情包創(chuàng)作者身份的真實信息并沒有采用強制登記制。如微信表情開放平臺中對藝術家資料的要求并沒有特別嚴格，只是說明“建議使用真人頭像”；企鵝原創(chuàng)開放平臺中要求版權方提供“真實姓名或筆名”。

因此，針對表情包版權主體的復雜性問題，各大表情包管理平臺應該將作者對外公布的信息與需要保密的真實信息分開登記，將表情包的網絡實名制在“幕后”落實。當然，優(yōu)化表情包版權平臺式保護也可以彌補其在內容監(jiān)管及審查機制上的缺陷。為了更有效地監(jiān)管表情包的有效利用，各個表情包管理平臺可共同組建表情包信息查詢系統(tǒng)，既可以使創(chuàng)作者了解自己創(chuàng)作的表情包是否涉嫌侵權，又可以有效保護表情包的版權。社交通訊的區(qū)塊鏈技術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有效解決表情包的網絡實名制問題，但目前這種區(qū)塊鏈技術仍處于快速發(fā)展階段，并未進行大規(guī)模的商業(yè)化應用。

(三)轉化式保護

轉化式保護即從商業(yè)角度出發(fā)，利用表情包的傳播特性，發(fā)展表情包的特色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將在網絡中傳播的表情包轉化成實體商業(yè)產品，使產品與表情包版權牢牢綁定，如“兔斯基”“阿貍”等表情包，目前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官方網站，形成了專有品牌，其周邊產品的銷售異?；鸨??；驅⒈砬榘堇[成版權保護的其他作品類型，如影視作品，借助宣傳媒介，間接對表情包進行版權保護。2017年，一部由表情包演繹成的電影《The Emoji Movie》風行一時，使表情包進駐電影行業(yè)成為了可能。為將故宮優(yōu)秀文化資源的內涵傳遞下去，騰訊NEXT IDEA與故宮合作開展了故宮IP表情包創(chuàng)意設計作品征集活動，無形之中將表情包貼上了“故宮”的標簽。將表情包中的優(yōu)秀作品進行商業(yè)轉化就意味著將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者公之于眾，為作者在證明其著作權人的身份時提供了有力的證據。這不但有利于保護創(chuàng)作者的版權，而且還鼓勵了原創(chuàng)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不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惡俗表情包的傳播，還可以形成我國區(qū)別于其他國家的特色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

我國原創(chuàng)產業(yè)蓬勃發(fā)展，當熱門的表情包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力之后，其商業(yè)價值也日益凸顯，轉化式保護也會暴露出諸多問題。首先，表情包商業(yè)化難度仍然較高，其IP化遠不如文字、動漫等作品明顯突出。雖然表情包受眾千千萬萬，但缺乏狂熱的追捧者。其次，表情包并不是我國著作權法規(guī)定的作品種類，因表情包改編而成的小說、電影等表現形式才是我國著作權法明確規(guī)定的保護對象。最后，表情包版權沒有得到保護，所產生的經濟效益無法得到保障。就國內來說，表情包的轉載、復制非常簡單且難以約束，因表情包而產生的周邊產品，如手機套、衣服、玩具等，其生產、銷售并沒有得到表情包著作權人的授權許可。還有一些見利忘義的人將表情包所產生的卡通形象、圖案進行商標搶注，或將表情包與產品相結合申請外觀設計專利，這些做法都是不尊重表情包版權的表現。由此可見，轉化式保護不僅需要表情包版權主體具備維權意識，還需要結合司法途徑才能真正實現。

三、結語

雖然表情包能夠以勞動成果的形式存在于市場交易中，但表情包的版權地位仍需通過立法加以確定。通過利用表情包可版權性的判斷原則以及分析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過程所面臨的不同情形，對不符合版權保護范疇的表情包進行剔除，在一定程度上縮小可受版權法保護的表情包的范圍，能夠極大提升以規(guī)范手段對表情包進行保護的可能性。考慮到現行法律與表情包的發(fā)展現狀，表情包仍然難以明確成為版權法規(guī)定的保護客體，目前只能按照表情包的具體表現形式將其劃分到版權法中的作品種類當中，以獲得版權法的保護。

當然，現實中存在多種表情包的使用方式，不同的使用方式也決定了表情包版權保護的不同程度。按照表情包的使用范圍，可分為表情包的公開使用與私下使用；按照表情包的使用目的，又可分為娛樂使用與商業(yè)使用。相比私下使用，公開使用更容易帶來表情包的侵權問題，而且對表情包版權采用怎樣的保護方式和何種保護程度更多地取決于表情包著作權人。就很多商業(yè)化表情包的創(chuàng)作者而言，其最初創(chuàng)作表情包的目的也許只是娛樂大眾，但公開商業(yè)使用的表情包往往需要更嚴格的版權保護方式，所以表情包的版權保護應做到未雨綢繆。但不論表情包的何種使用，其作者都應該具有版權意識。人們不能僅認為表情包是人們情感表達和消遣娛樂的“玩物”，而湮滅表情包的一般價值。優(yōu)秀的表情包作品應得到版權法的保護，但對于不具有可版權性的“惡俗”表情包，其作者理應得到懲罰。總之，表情包的商業(yè)運營需要版權為其保駕護航，但對于熱衷夸大其詞、嘩眾取寵的表情包作者，把握娛樂的底線又是對其最基本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