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莉莉
對于方志的價值,張舜徽曾指出,方志以 “社會為中心”,是保存社會史料的淵藪,方志一般記錄地方自然、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情況,是地方之全史也。研究一個地方一個家族的發(fā)展歷程,地方志是最好的研究載體。以王士禎為代表的山東新城王氏是新城縣跨越明清兩朝的名門望族。作為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與雄厚的經(jīng)濟、政治實力,王氏家族肯定對地方的發(fā)展起了相當?shù)拇龠M作用?!缎鲁强h志》為該地區(qū)的唯一方志,記錄了王氏家族的興衰演變,更見證了王家一族對家鄉(xiāng)的回饋與貢獻。下面將以民國重修《新城縣志》為主要研究載體探究王氏家族對地方發(fā)展做出的卓越貢獻。
《新城縣志》自明嘉靖年間始修,至民國年間重修三次,共四版,分別是嘉靖胡應鳴主修版、天啟張必大主修版、康熙崔懋主修版與民國袁勵杰主修版。前三版因年代久遠,或已流散或殘缺不全,僅《民國重修新城縣志》至今保存完整?!睹駠匦扌鲁强h志》由民國時知縣袁勵杰在先哲所輯史料的基礎上匯集新城縣知名耆老名宿重修而成,據(jù)《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前《袁序》可知:“《新城縣志》續(xù)修于康熙癸酉,距今二百四十年”,期間無志問世,雖道咸同光以來歷次續(xù)稿,但終因日久未能付梓。為能清楚反映新城縣二百多年方輿、建置、賦稅、典禮等的發(fā)展演變,更為了讓后來為官者快速熟悉新城歷代制度沿革、風俗物產(chǎn)等,袁勵杰決定于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開始縣志重修的工作。值得一提的是王氏作為新城縣名門望族,每一次重修縣志都有王家成員的參與,王家對縣志貢獻將在下文中詳細說明,這里不再贅述?!睹駠鲁强h志》共二十一卷,包含方志、建置、賦稅、典禮、職官、選舉、人物、烈女、恩恤、金石、藝文、雜志等12部分,對新城縣方方面面進行了介紹,為后人研究新城縣發(fā)展演變提供了豐富而可靠的資料。
王氏第六世代表人物王之垣在《新城王氏族譜序》里稱:“新城之有王氏,系出青州之瑯邪。其移居新城,自瑯邪公始?!薄蹲遄V序》中的“瑯邪公”即王氏始祖王貴。元末明初戰(zhàn)亂頻繁,王貴為躲避戰(zhàn)亂攜家?guī)Э趶那嘀莞T城縣初家莊遷移到了濟南府新城縣東南隅的曹村。搬至新城時,王貴只是一個普通的匠戶人家,至孫子王麟“始肇文脈”,走上了讀書仕宦的道路。自此家族“科甲蟬聯(lián)不絕”,跨越明清兩朝,歷經(jīng)300余年,王氏家族中進士者有24人,明朝15人,清朝9人,此外,還有武進士6名。從三世祖王麟踏上仕途,到第十四代家族衰落,王家出了成百名官員,最多時號稱“王半朝”。王家的科宦道路與文學創(chuàng)作是相互關聯(lián)的,王氏家族成員世代皆有著述,且著述頗豐,有“江北青箱”之譽,著名的有第五代的王之垣著有《歷仕錄》《炳燭編》《惺心樓三編》等;第六代的王象晉著有《群芳譜》《救荒成法》《賜閑堂集》等;第八代的王士禎最為著名,有《池北偶談》《漁洋詩話》《帶經(jīng)堂全集》等多部作品流傳。正是王氏家族累世為達官顯貴及深厚的文化底蘊,才能在望族輩出的山東聲名顯赫,成為一方名門望族。王氏家族從“無立錐之地”的窮苦農家,成為科甲蟬聯(lián)、名臣滿門的名門望族,究其根本是其家族成員始終秉承著經(jīng)過幾代人總結提煉出的家規(guī)家訓。四世祖王重光曾制《太仆家訓》教育子孫:“所存者必皆道義之心,所行者必皆道義之事,所友者必皆讀書之人,所言者必皆讀書之言。”[注]王士鎮(zhèn):《池北偶談》(電子版)卷五。讀書持家,道義立身成為王氏家族家規(guī)家訓的核心,世世代代遵守,時時警示。之后每一代家族族長都會充實完善家訓,如王重光的兒子王之垣實行比他的父親更嚴格的家規(guī),特別是圍繞著“舉業(yè)”這個中心,制定了一套經(jīng)典的教育體系,對家族子弟進行了近乎苛酷的培訓,要求子侄“每日讀經(jīng)史畢,做文七篇,缺一不可,曠一日不可”。[注]王煥文:《新城王氏家規(guī)家訓的形成與發(fā)展》,《尋根》2017年第5期。經(jīng)過王氏家族各代人的完善,最終形成了融處世、為政、治家、勸學、修身多方面的家規(guī),涵養(yǎng)了家族善良勤儉、敦宗睦族、讀書力學、見賢思齊、忠勤報國、救災恤鄰、嚴于律己的良好家風。嚴苛的家規(guī)與端正的家風不僅是王氏家族歷經(jīng)兩朝、前后數(shù)百年長盛不衰的原因,也是他們用心為家鄉(xiāng)發(fā)展做出貢獻的精神指引,引導族人將家規(guī)中的“足己濟人”“忠勤報國”付諸于實踐。
明清歷代統(tǒng)治者都十分重視教育,確立了“教化之道,學校為本”的文教政策,[注]李井銘:《明清魯中仕宦望族與基層社會》,山東師范大學博士論文,2017年。官方有府學、州學、縣學,民間有自辦的社學、義學、書院等各種學校,世家望族經(jīng)常參與它們的修建,或捐錢捐物或出人出力。王氏家族的發(fā)達得益于科舉,自身特別注重文化教育,因而對家鄉(xiāng)學政也極為關注,第五代王之垣之子王象乾曾督促家鄉(xiāng)地方官員重修新城學宮,促成此事之后,委托弟弟王象晉擔任總負責人?!睹駠匦扌鲁强h志·建志置》中記載了當時各鄉(xiāng)紳為修繕學校的募捐情況:“天啟辛酉大殿圮,諸生邢逮、耿藩等鳩闔邑縉紳及縣學諸生捐銀二百七十余兩,而邑人禮部主事王象晉、董其事用銀三百四十余兩,文昌祠坊,則象晉獨任之?!盵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從中可以看出王氏家族對家鄉(xiāng)文教事業(yè)的關切之心以及熱愛家鄉(xiāng)的拳拳赤子之心。作為當?shù)氐奈幕笞?,很多廟學與書院的序文都由王氏家族中名望最高的人來執(zhí)筆,康熙年間,大成殿、名宦祠、儒學門等被邑人修葺一新后,由王士禎作序記下了這件事。王家投身新城文教事業(yè)的做法從明中期一直延續(xù)到清代道光年間,未有中斷。道光年間,王家盡管已中落,仍秉持“讀書、道義”的家訓,關注當?shù)氐奈幕O施建設,在家鄉(xiāng)要重建書院慷慨相助,“復因屋宇狹窄,不如另建書院。監(jiān)生王宸海、文童王宸淑、王宸浩、王宸沅等皆忠勤公裔孫,縣署西有空園地一段計地三木三分三厘,共愿捐施……”[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
王氏家族除了幫助地方修建各類學校之外,還有多位王家人在魯擔任地方州縣的教諭、府學教授等職務,擔負起同鄉(xiāng)邑人的教育職責,為家鄉(xiāng)培養(yǎng)人才,為國家輸送棟梁之才。如王耿光的孫子王象兌“以明經(jīng)為曹州訓導”;王士禎的大哥王士祿中進士后,在萊州府學任教授;王士禎的從弟王士驪曾擔任諸城縣儒學訓導,王漁洋門人惠周惕在他的《硯溪先生詩集》中夸贊王士驪:“吾師天際人,夫子亦絕俗。”[注]蔣寅:《新見的一種記載王漁洋暮年事跡的重要史料——讀王士驪<幔亭公漫錄>札記》,《中國典籍與文化》2012年第1卷第9期。說明王士驪在世人眼中是淡泊寧靜,甘愿在地方教書育人的高士;還有王士禎的長子王啟涑也曾擔任過荏平縣的教諭。王家作為歷時幾百年不倒的文化大族,為了讓子孫受到更好的教育家中都建有私塾,私塾一般也會接納外姓子孫,如明末清初著名詩人徐夜就曾受教于王氏私塾,表明王氏在發(fā)達之后不但為本族子弟提供教育機會,還會接納外姓子弟,承擔一定的社會義務。王家自明代象乾、象晉時,家族就藏有大量書籍。至王士禎、王士祿這一代,幾兄弟的俸祿大多用來購書,僅王士祿一人積書有數(shù)千冊,并給自己的書庫取名“池北書庫”,該書庫后成為山左著名藏書樓之一。王家的藏書相信也為當?shù)貙W子提供了更廣闊的讀書空間。
縣志是對一縣人情世故的記載,內容詳實,尤其是人物志往往涉及到縣中的名門望族,歷來受到地方大族的重視,望族中經(jīng)常有成員參與地方縣志的編纂?!缎鲁强h志》在明憲宗時期開始編修,之后經(jīng)歷了多次重修,幾乎每一次重修都有王家人的參與。明憲宗時的第一次編修王耿光以當?shù)孛藚⑴c了這項工程。民國《重修新城縣志》中保留的胡應鳴為嘉靖年間重修新城縣志作的序中記載了這件事:“嘉靖壬辰經(jīng)歷王耿光、知縣宮政績續(xù)編至稿”;嘉靖年間重修的縣志有王象晉、王象艮、王象春、王象復等多個兄弟參與;天啟年間王之垣參與了新一輪縣志的編纂;民國時王家雖然敗落,但幾百年積淀的文化底蘊沒有那么容易消磨殆盡,作為當?shù)氐奈幕兰遥蹂a鈞、王毓紱等還是被選為重修縣志的主創(chuàng)人員。參與編修縣志,對世家望族來說,于私能夠提高家族威望,盡量增加家族人物生平的記錄,還能抹去家族中受人非議的事情,為前輩諱言曲筆,如王之垣殺何心隱的大事,《縣志》中竟無記載,應是王家后人的操作;于公能對地方人物功績作出公允的評價,利于地方文化氛圍的營造與文教事業(yè)的發(fā)展。
好善樂施是山東名門望族的優(yōu)良品德,參與道路橋梁的修建、義田的設置以及幫助政府賑災救荒是這一品德的最好詮釋。新城王氏一直秉承著以“讀書道義”為中心思想的家規(guī)家訓,自然經(jīng)常從事公益事務,將樂善好施的家風延續(xù)下去。六世祖王象晉在《重修新城王氏族譜原序》中載其父王之垣“建家祠以報祖功,立祖約以垂后戒,劑義田以贍族眾,廣賑施以惠閭右”。[注]何成:《新城王氏:對明清時期山東科舉望族的個案研究》,山東大學博士論文,2002年??梢娫O義田、賑災救荒等是王家參與家鄉(xiāng)公益事業(yè)的主要內容。有關流傳下來的義田資料可知王之垣這一代六門曾共同成立“為孝思”的宗族組織,根據(jù)六門不同的情況捐獻一定數(shù)目的土地作為義田。義田分配的對象不僅包括五服之內的族人,還包括五服之外的普通族眾及異性過繼者。雖外姓普通民眾無權享有義田成果的分配,但王氏義田皆出租給外姓耕種,使貧苦百姓有田耕種,有糧可食,不至于流離他鄉(xiāng)或因無田耕種而家破人亡。義田主要用于全族的種植栽培、納稅服役、賑濟災民、撫恤貧苦民眾等。王氏家族的義田一定程度上給新城百姓提供了福利,有助于維護地方社會的安穩(wěn)。帶頭捐建新城的城門與城池也是王氏家族參與的公益事業(yè)中的一件大事。到明神宗時,新陳城門已破敗不堪,第四代的王象乾當時擔任兵部尚書,聽說了這件事后,利用自己的政治影響力與王家在當?shù)氐拿?,讓家人在新城奔走呼吁,?lián)系各家名門大戶,希望他們一同修建新城的城墻。作為發(fā)起人,王家獨自承擔兩門城墻的修建,以顯示其領頭作用,其余望族協(xié)力修建兩扇門?!缎鲁强h志·藝文志》中有相關記載:“邑縉紳鳴梧張公、華平耿公聚族而謀,所為守御之具,眾僉謂城屺尤可資捍衛(wèi),而門皆朽矣……不忍重困吾民,乃相與隨意捐金助工……鳴梧董北門,華平東門,家弟象壯西門,而南門則委之不佞象晉……”[注]馬翠:《明清山東望族初探》,山東師范大學博士論文,2009年。不止城門,王家還發(fā)起新城各大族對城池的捐建。城池在戰(zhàn)爭時期能抵御外來侵入者,是一座城市的屏障,在地方的作用之大不言而喻,明朝晚期戰(zhàn)亂四起,百姓的生命與財產(chǎn)安全時時受到威脅,但新城的城池卻十分殘破,防御作用微乎其微。修建城池所需的人力、物力、財力之重非一家所能承擔,于是王之垣就號召當?shù)氐拿T大族趙氏、耿氏、張氏等一齊為修建城池奔走籌劃,“萬歷七年鄉(xiāng)管戶部尚書王之垣遺書巡撫都御史趙賢,屬分守濟南首參議嚴用和檄知縣牛希儒撤土而磚,東圓西方千五百步,上闊一丈……”[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此次修建總共花費3000兩有余,經(jīng)費是靠望族們憑借自身的政治影響力,從各種官銀中籌來的,如“縣自征銀100兩,郡致庫銀850兩有奇,布政司致香稅銀500兩有奇……”[注]李井銘:《明清魯中仕宦望族與基層社會》,山東師范大學博士論文,2017年。此外,在查找資料時還發(fā)現(xiàn)了一條王家為家鄉(xiāng)修建橋梁的記錄“司馬橋,王象乾增修因名”。王氏家族為家鄉(xiāng)修建的公共設施勞心勞力,出人出錢,表達了他們對地方穩(wěn)定安全的擔心,也顯示出他們愿意承擔身為一方大族所要擔負的社會責任與義務。
自然災害發(fā)生時,政府一般鼓勵地方望族協(xié)助救濟,望族也以賑災作為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參與地方的賑災救荒一直是王氏家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自二世祖王伍起,王家人就被鄉(xiāng)人認為是“樂善好施”的代表?!?王伍)尤好施,予歲時勤力,治生產(chǎn)計口授食,余悉以賑貧乏,門前有槐一株,時作糜哺餓者于其下,外呼之曰王菩薩……”[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后來甚至發(fā)展成了新城王氏有組織機構可依賴,有規(guī)章制度可遵循的家族性質的大事。萬歷年間,山東連年大旱,餓殍遍野,至“易子相食”的地步??吹郊亦l(xiāng)的百姓飽受饑餓之苦,王氏家族專門召開了家庭會議商議如何救助受災群眾,并專門成立了“還淳雅會”的組織作為部署家族救災事物的機構。王象晉在《還淳雅會跋(代思止弟作)》一文中記錄了創(chuàng)立“還淳雅會”的目的:“予兄弟私相聚謀,創(chuàng)為還淳之約,欲節(jié)杯中之余瀝,拯溝中之捐瘠,而又付之剞人,用廣同志。若曰是會也,可行之一人,亦可行之人人;不行之一處,亦可行之處處。倘隨人隨處而皆有是舉也,以估施濟之所不及,其于人或少有濟乎,亦總之此心此理也?!盵注]王煥文:《新城王氏家規(guī)家訓的形成與發(fā)展》,《尋根》2017年第5期。可以看出王家人的救鄉(xiāng)親們于水火之中的道義之心以及自覺參與公益事務的責任感。王家不僅傾自家之力幫助災民,還制定救災章程刊印出來,用以宣傳,動員地方其他望族的加入,共同御災。為了指導后人在此后的救災事業(yè)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王象晉特意編寫了一部《救荒成法》的書,作為家訓,世代相傳。事實證明王家后人沒有辜負先祖的良苦用心,多次為地方的賑災救荒貢獻一份力。萬歷壬子年,“王與耔日施錢米,全活甚眾”;[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乾隆十三年(1748年),新城發(fā)生大饑荒,王兆信“開囷借糧,至秋來償一粒不受,時稱善人”;[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巴蹂焚?,字鼎臣,號百祿,祖璽子……辛丑、丙午大饑,出余粟酬鄉(xiāng)鄰,多所全活”。[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這都表現(xiàn)出王氏家族以“道義立身、樂善好施”的家風。其實,王氏家族耗費如此氣力幫助地方政府賑濟災民,不僅僅是其家風使然,還存在更深層次的原因。一方面王家救助同鄉(xiāng)貧苦民眾后,百姓生活得以保障,將可能會發(fā)生的災民暴動扼殺在搖籃中,起到了維護鄉(xiāng)梓安全的作用;另一方面參與公益事業(yè)對家族發(fā)展也有好處,族人共同參與救災既增強了家族的凝聚力,又提升了家族在新城甚至在全國的威望。
仕宦望族中人才輩出,有很多成員在地方或中央擔任官職,與各級、各地官員多多少少有些聯(lián)系,而在各地任官的成員就為家族拓展人脈,提高名望,積累豐厚的政治資源。望族利用家族的名望、人脈及豐富的政治資源可以為家鄉(xiāng)百姓謀福利。《新城縣志》中就記載了多件王氏家族利用自己的地方威望與政治資源造福百姓的事跡?!督ㄖ弥尽そ⑹l記》記錄道: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為稻田蓄水灌溉的土壩“兩年以來遇水稍多,既被沖決,引灌維艱”,當時身為監(jiān)生的王兆淇就帶頭與鄉(xiāng)民一起上書曰“今各莊墾戶情愿計田出資,將土壩改為石閘,以垂永遠庶無沖決之慮……”[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最后相關官員批準了這件事,石閘建成。白蓮教禍亂山東時,王象恒為盡早救家鄉(xiāng)百姓于水火之中,上奏推薦南京吏部主事王命新帶兵去剿滅蓮賊,他認為王命新才氣宏博,意見鎮(zhèn)定,且為兗州人(山東境內),比較了解當?shù)厝说钠⑿裕魍⒂?,能快速而有效的平定叛亂。還有王士芳居家期間,因家鄉(xiāng)“多逋賦累官民”,于是“慷慨陳利害于上,出荒田數(shù)百頃,闔邑感之”。這些事跡說明望族成員大都心懷家鄉(xiāng),能盡自己所能的促進家鄉(xiāng)發(fā)展,他們都是家鄉(xiāng)很好的護衛(wèi)者。
為了家鄉(xiāng)的發(fā)展考慮,新城王氏也會盡力留住為百姓做實事的父母官。乾隆中期,云南人劉寄庵任新城縣令,期間與新城王氏王祖昌交往過密?!凹拟譃樯綎|循吏,署曹縣,涖新城,皆有惠政。被吏議,戍軍臺,兩縣之民,洶洶震動。秋水乃挺身于兩邑,募得數(shù)千金。走京師叩貴人之門,力為營救。寄庵方出關,追回。一時義聲動遠近,如四溟山人出盧次梗于獄也?!盵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王祖昌被劉寄庵的政治才能與真心誠意為百姓服務的態(tài)度所折服,在劉寄庵受到迫害時,王氏奔走相救,最終憑借王家的實力與名望,使劉寄庵擺脫了冤屈。原巡撫王道純在白蓮教肆虐山東時,力主剿賊,上書皇上調彝、漢健丁剿殺登、萊的叛賊,還登州、萊州兩地百姓一方凈土。任官期間體恤部下,將自身錢財盡捐以饗士兵,被烏虛有的罪名所累,罷官回家時“行李索然,觀者泣下”。[注]袁勵杰,王貢忱等:《民國重修新城縣志》(影印版),濟南平民日報社,民國22年(1933年)。王與胤在《收人心明紀律疏》中為他鳴冤,認為王道純這種為官清廉,政績顯著,百姓愛戴的官員棄之不用,不利于皇上籠絡天下臣民之心,言下之意是希望皇上再次起用王道純,讓這樣的好官能繼續(xù)為家鄉(xiāng)服務。
王氏家族為明清時“齊魯?shù)谝贿M士之家”,留下許多傳世文學作品,對地方文教影響之大,不再贅述,但王象晉的《群芳譜》中所含有的農學價值值得我們注意,其中的農學知識對當?shù)剞r業(yè)發(fā)展有一定的促進作用。王象晉因黨爭而被排擠,致仕返鄉(xiāng),居家十余年期間,親身農作耕種,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編纂出了農業(yè)巨著《二如亭群芳譜》?!抖缤と悍甲V》一書分 28 卷,共 40 余萬字,匯集了16 世紀以前的我國古代農學大成,內容廣泛,全書分為天、谷、蔬、果、茶竹、桑麻、葛棉等 12 個譜類,詳細敘述了每一種植物的形態(tài)特征、栽培、利用、典故等。王象晉偏向于選擇最新引入中國的品種和成果作為他介紹和研究的對象,萬歷年間甘薯剛剛自國外傳入福建,王象晉即多方設法引入栽培、試驗,并詳細記錄了甘薯的栽培方法和技術,如種植甘薯的最佳土壤、管理方法以及留種、育苗、繁殖技術、儲藏應注意的事項等,甘薯培育成功后,王象晉又為百姓提供了一種重要的糧食品種??滴趸实厶貏e重視《二如亭群芳譜》的農學價值,因而親自下諭旨續(xù)修,“康熙四十四年六月十二日,奉圣旨開館廣續(xù),命編修汪灝、張逸少等四人為撰修官,至四十六年二月告成,凡一百卷,賜名《佩文齋廣群芳譜》,御制序文,冠于編首?!盵注]王象晉:《佩文齋廣群芳譜》,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譜錄類。從而可以看出它對我國農業(yè)中的地位之高,給百姓帶來的益處之大。
王氏家族對家鄉(xiāng)的貢獻貫穿于新城縣政治、經(jīng)濟、文化、公益事業(yè)發(fā)展的方方面面,鼎力促進了家鄉(xiāng)的發(fā)展。文化上重視當?shù)匚幕O施如書院、縣學等學校的建設,參與歷次地方縣志的纂修,注重家庭教育,培養(yǎng)一大批文學作家,留下豐富的文學著作;在政治上,善于利用自身的政治資源與名望,為當?shù)匕l(fā)展謀福利,為家鄉(xiāng)輸送優(yōu)秀官員,減輕百姓的賦稅負擔;在公共設施上,為新城城門、城池的修建出錢出力,奔走呼號;在公益事務上,整個家族盡心盡力協(xié)助地方賑災救荒,設置義田為族人或貧苦百姓提供生存的保障。王氏家族能成為延續(xù)幾百年的名門望族,并且始終如一為家鄉(xiāng)建設提供人力物力財力的支持,這與家族奉之為圭臬的“讀書持家,道義立身”的家規(guī)家訓密切相關。讀書因而家族長興,道義因而家鄉(xiāng)受益,世家大族的擔當、責任與奉獻在王氏家族身上得到很好的體現(xiàn)。付出就會有回報,因王氏家族對家鄉(xiāng)的杰出貢獻,《新城縣志》對王家的人與事多有著墨,讓他們的名聲與事跡流傳百世,供后人瞻仰。同時,《新城縣志》也成為了研究王氏家族的主要史料,突顯出地方志是研究地方社會史與家族史的重要載體。